他坐的位置接电话不太方便, 有点吵闹, 于是江聿过在离门口比较近的位置找了一处相对比较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供应商是他们合作多年的, 后疫情时代市场萎靡, 各行各业的发展都遇到了大大小小的困难, 供应商找副总谈判博弈也想为自己谋求最大利益,江聿过在电话这端简单说了几句后, 结束了这通电话:“剩下的明天一早到公司再处理。”
很多事, 不是电话里一言一语能讲清楚的。
夜幕深沉,透过玻璃看到窗外黑夜降临,夜色黑的像一团被困住的水, 和casawish内的旖旎形成鲜明对比。
江聿过挂掉电话自嘲一声,这一晚从他走进casawish算起,他和裴晋泽两个人接了大大小小不下五个电话, 明明是出来消遣放松,但成年人的世界还是身不由己, 有处理不完的公事,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准备折返回座位。
倏然——
他的怀里被什么人闯入。
结结实实的撞在他的胸口上。
江聿过的怀里猝不及防的多了一个女人。
怀里的女人在撞到他的那一瞬还在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娇嗔, 似乎是在抱怨撞的好痛。
江聿过眉心蹙起, 酒吧里这样的手段见怪不怪,他冷着脸有些厌烦的想要将故意撞在他身上的女人拨开,然而当他低头时, 他的手掌半悬在空中。
这一瞬,他血液倒流, 浑身僵硬,就连头皮都在微微发麻。
胸口仿佛有万千只蚂蚁经过。
是摄入酒精后引发的幻觉吗?
是高度思念后大脑皮层引发的错乱意识吗?
一定不是。
百分之百不是。
casawish光线迷蒙昏黄,但江聿过完完全全的笃定他不会认错。
是她。
是祝敏。
他没有认错人,倒是怀里的女人不知把他认成了谁,乌黑的发丝遮住大半张脸颊,“你……你”的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
她的一只手臂圈在他的劲腰上,浑身软软的把他的身体当作支撑,脸颊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色衬衣,倚贴在他滚烫的胸口。
祝敏的呼吸落在江聿过的胸口,一时间,江聿过僵硬的直直站在那儿。
casawish门口仍有客人在往里进,夜晚是属于酒吧的主场,络绎不绝的客人进入,门口的服务生依旧对每一位客人用标准的伦敦音说:“Welcome to casawish,祝您今夜愿望成真……”
这些话断断续续的飘到江聿过的耳朵里,casawish的欢迎语是有什么魔力吗?
今夜愿望成真。
他又一次确定,他的怀中不是错觉。
是祝敏。
祝敏真真切切的撞到了他的怀里。
祝敏在他的怀里并不老实,纤细柔软的手指隔着衬衣布料在他的腰线上随意游走,江聿过顿时冷了脸,眼神晦涩不清——
祝敏知不知道他是谁,又是把他当成了谁?
这么晚她怎么一个人来酒吧?女孩子这么晚一个人来酒吧并不安全,即使是casawish安保做的不错,但仍然有隐患。
那么她的朋友呢?就任由她喝醉在酒吧里横冲直撞吗?
如果今夜撞到的人不是他,那她也会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心的倚靠在其他异性身上吗?
江聿过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他的眼眸漆黑,在昏暗的光线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眼底究竟在想什么,倒是极力克制的声音愈发低哑,将他出卖:“祝敏,看看清楚你在做什么。”
祝敏脑袋昏昏沉沉,她把那几杯酒没杯都品尝了一口,挑出了一杯最符合她口味的又多喝了几口,现在酒精上头,她只觉得妹妹祝妮短短几个月不见怎么身材锻炼的这么有力量感,是找了什么很牛的私教吗?等明天一定要问问,效果实在是太赞了,她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肌肉的贲张和蓬勃的力量感,她又忍不住的在上面摸了一把。
祝敏百分百信任的贴在自己堂妹身上,不止手不老实,还在胸口处蹭了蹭,含糊不清的说着:“妮妮……终于找到你了。”
祝敏的发丝划过江聿过的下巴,江聿过刚才心底那点生气祝敏在外面随便喝醉的恼意瞬间被这句话撞到天南海北的任意角落,饶是如他,在波云诡谲的商场叱咤风云的江聿过,也有大脑出现老旧电视机雪花屏似的一片空白、完完全全丧失思考能力的一瞬间。
要是让他的竞争对手知道,估计都不可置信——
在商场上把一切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江聿过,给人以城府极深之感的江聿过,也会有因为女人变得幼稚的一瞬间吗?
江聿过明明刚才还知道祝敏要找的人不是他,可此刻还是贪婪的、心存妄念的、下意识的将这句话当成了是对他说的。
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江聿过半哄着怀里微醺上头的祝敏,低哑道,“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说给他听。
祝敏听到有人说话,她听话的抬起头,撞入一双眸色深深的眼睛里。
醉眼惺忪迷蒙,祝敏和江聿过对视两秒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不是祝妮。
心脏猛的跳动,她酒醒了一点但没完全醒,她知道她不应该待在这里,祝敏想离开胸口的支撑,后退一步,礼貌生疏道:“不好意思。”
说完转身就想走。
不胜酒力的她此刻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连绵起伏的海浪上,转身的功夫就差点又一次跌到在江聿过身上。
江聿过一把拽住祝敏的手腕,声色冷漠,轻嗤了声:“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即使头脑不清楚,可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还是一字一句的敲在祝敏的耳畔,祝敏下意识的轻颤,试图令自己冷静一些,淡淡的说:“我不认识你。”
江聿过忽然冷不丁的向前一步,把祝敏逼的不得已也只能后退一步,江聿过拽着她的手腕,她不至于跌坐在地上,她的整个后背完全倚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不得不抬头看他,声音里带了一点愠怒:“你做什么!”
江聿过附身凑近祝敏,周身的气息将她牢牢笼罩住:“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祝敏身后是坚硬的墙壁,面前是极具压迫感的江聿过,她退无可退,又无法前行,只能身不由己的被夹在中间。
祝敏的酒清醒了些许,但脑袋还是昏沉的难受,闷闷的疼,江聿过低哑的声音在祝敏耳朵里变成了他的傲慢,今天婚礼上的一幕幕在祝敏眼前浮现,祝敏虚虚的瞪了他一眼,用力的挣脱他禁锢住的她的手腕。
奈何她的力量太小,酒后的她根本使不上力气,祝敏微微怒瞪他:“松开我。”
八年不见的两人视线互相对视交织,谁也不肯先挪开,谁也不肯先低头,谁也不肯先示弱。
祝敏清澈如水的眼眸瞪着江聿过,她又用力挣脱了一下,江聿过还是不肯松开她的手腕,宽厚的手掌不费力的就能剩有余地的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被他拽住的手腕处灼热滚烫,祝敏见江聿过还是不肯松开她的左手手腕,她眼神里带了一点愤愤,她毫不留情的抬起右手,扇了他一巴掌。
“啪——”
江聿过的脸上毫无预兆的挨了祝敏的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以一种二人都能清楚听到的形式出现,祝敏自认为用了全身力气,可她酒后的力气在江聿过看来不过是轻飘飘的,他甚至嘴边带着饶有兴致的笑意。
巴掌没有正正的扇在江聿过的脸颊上,而是擦着他的下颌掠过,祝敏的力气虽然不大,但他的脸颊和下颌还是泛起了淡淡的一层红,纤细的手指在他的锋利的侧脸留下了一个巴掌印,即使在casawish的昏暗的灯光下,这并不明显。
巴掌落下的那一瞬间,江聿过闷哼一声,脸颊随着力量的来袭向一侧轻摆,祝敏以为这样他会松开她的手腕,可谁知江聿过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低着头,离祝敏更近了,眼眸鸷深如鹰隼,极具侵略,湿热的呼吸在两人之间蔓延,江聿过声音低沉:“刚才没对准,要不再来一下?”
祝敏听着他故意挑衅的话,怒瞪他:“好啊。”
江聿过锐利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声音里透着一股痞气散漫:“都上手了,还装没认出我呢?”
祝敏听到江聿过的话,故意把头偏向一边,江聿过见状,声线低沉悦耳可语调居然带着不仔细听听不出的隐隐上扬:“这么多年,除了我,你还会扇别人?”
祝敏在旁人眼里,性子温和,仿佛不会因为什么动怒,脾气好到看起来快要没有脾气,仿佛她的心胸能包容一切,在她的大学导师、同学、医院的同事眼里,她是公认的好脾气,哪怕遇到令人无奈的奇葩病人,祝敏也能始终从头到尾好脾气的为他们接诊。
祝敏温和的就像春季温度最适宜的那一天里降落的雨水,这样的人怎么会对其他人动手?
如果让认识她的人知道,一定会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说“这是对祝医生的诬陷”。
江聿过哑着嗓子,“在一起的时候动手,分手的时候动手,现在还动手,行,还能记得我是谁,挺好。”
祝敏微微垂着眸,盯着酒吧地面上反射舞动的灯光,并不作答。
江聿过口中的往事,在祝敏脑海里一幕幕的上演,多奇怪,酒醉过后,她仍然没有忘记。
那些曾经落在江聿过脸上不重的巴掌,仿佛此刻都在祝敏的脑海里向她扑面而来,她的脑袋仿佛被呼的发晕,她的心被针扎似的难受,微醺后的她声音仿佛也熏染了旖旎,一字一句叫出他的名字:“江聿过。”
“你这样合适吗?”
“白天你带着方小姐去参加班长的婚礼,现在你又挡在我面前,这么多年,你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吗?”
“真是可惜。”
祝敏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字每一句都戳的江聿过心窝疼,江聿过眼神恣睢,声音冷淡又傲慢:“你这样想我?”
祝敏声音平常如旧:“亲眼所见。”
江聿过被祝敏气得冷笑一声,“好啊,没错,我就是这样。”
随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祝敏手里一直握着的房卡轻而易举拿的过来,薄薄的一张房卡在他的指尖旋转着,他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眼眸狭长,“那你还拿着酒店房卡撞到我怀里做什么?指责我的同时,你又变成什么样的人?”
江聿过深邃的眼眸里仿佛酝酿着一片海,又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狠狠的盯着犹如世界上最美味猎物的祝敏。
祝敏被他的倒打一耙、混淆是非的话恼的一股气涌上心头,恨不得再扇他一巴掌,两人的距离仍然不自知的离得很近,灼热和酒精相互混合发酵,祝敏也变得不像冷静时的她,说出的话不经大脑,只想着我要赢——
“对,你说的对,那你敢去吗?”
醉意已深又佯装镇定的祝敏脸颊泛着一股淡淡的粉色,眼神有些迷离缥缈,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她娇媚又柔和,让人充满保护欲,她的口齿间吐出淡淡的酒香,可说的话又毫不客气,她说完,立刻又不甘示弱的补充了一句:“谁不去谁孙子。”
第14章 “对昨晚还满意吗?”
“祝大夫, 你看我们这个病状怎么住院也不见好?”病人又轻轻叫了祝敏一声:“祝大夫……”
祝敏今天从酒店来医院的这一路,就一直魂不守舍。
不知方才在想什么,恍了一下神, 听到病人叫她的声音后连忙恢复理智, 温声说:“是这样的, 严重撞击导致的肾挫伤不会短时间内恢复如初的, 是个需要长期休养的过程, 根据医嘱来,您就是想明天下地蹦蹦跳跳也不现实。”
病人听完继续说:“但是我的腰躺着也疼, 吃药治疗之后还是疼。”
祝敏耐心的解释:“的确很疼, 疼痛可能从肩膀一直到腰骶部,是不是出现按压痛或叩痛?这是正常的,不要太担心, 是可以恢复的。”
祝敏说完,又跟病人耐心的说了几种可以适当缓解疼痛的方法。
病人听完之后,“太谢谢了祝大夫, 你这么一说我可放心多了,你是不知道, 我原本还害怕我这身体好不了呢。”
祝敏摇摇头,“放宽心, 不会的, 好的心态对身体的恢复也有帮助。”
病人又在不停感谢祝敏, 说祝敏真是他见过的最人美心善的大夫,对待病人简直温柔和煦让人如沐春风,祝敏离开他的病房到其他病房查房后, 这位病人还在和家属感慨,“市一院给我分的大夫真是太好了啊, 刚开始听说是实习大夫还不放心,结果人家是北大博士,还这么耐心,哎……哎呦!又开始疼了……”
家属唠叨病人的话已经回到办公室的祝敏听不到,祝敏早上从酒店直接到了医院,平时都会提前半小时左右到的她今天压着时间卡点来的,换好衣服紧接着开始了一上午的查房工作。
休息时间完全是从忙碌中硬生生挤出来的,祝敏坐在办公椅上望向窗外,几颗香樟树并排而立,树枝和树枝重叠交错,悠然的矗立在阳光之中,阳光透过枝叶的罅隙落在草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祝敏啜了一口茉莉花茶,又摇了摇头,试图把昨晚的记忆从脑海中摇晃出来彻底删除。
“叩叩——”
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一阵轻柔有力的敲门声,同事喊了一声“请进”,祝敏下意识的向门口看去。
来的人是不久前因为遗尿症住院的小朋友和他的妈妈,他的妈妈手里拿着锦旗和鲜花,连忙对祝敏说:“祝医生,真的太感谢您了,小航出院之后也没有尿床的现象了,多亏了您和泌尿外全体大夫的上心。”
小男孩的妈妈做了两面锦旗,一面是专门给祝敏的,一面是给泌尿外科室全体大夫的,祝敏和其他大夫连声站起来感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小航妈妈继续说:“要不是我,小航也不会被吓成这样,实不相瞒,这话其实我爸妈小时候也跟我说过,但是我那时候哪里会当真,和孩子也是开玩笑似的说了,没想到小航是个心思这么细腻敏感的孩子,这次我也收到了教训,以后肯定会在孩子面前谨言慎行。”
大家和小航以及小航妈妈拿着锦旗拍了照留档,作为年底的上报记录,小航妈妈拿了两面锦旗,一面给他们科室,那么他们科室是可以有额外奖金的。
忙完之后现在办公室里氛围轻松,陈医生笑着接话说:“是啊,我妈妈小时候好像也说过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还说过我是充话费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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