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龙见有陌生人在,微微一愣,朝魏碧莉问道:“这是谁啊?”
贝碧棠主动开口说:“二姐夫。”
陈金龙眼中的惊讶更大了,这就是魏碧莉挂念着的小妹。她的气质跟苗秀秀她们也太不像了,看来歹竹不止出了他老婆这一根好笋。
贝碧棠见陈金龙迟迟不接话,有些尴尬地看向魏碧莉,无声再问,二姐夫怎么回来了?不是在上班吗?
魏碧莉直接开口说:“你二姐夫跑车的,不用坐班,经常忙里偷闲跑回家来躲清闲。”
陈金龙走过来说:“小妹,你好。”
贝碧棠比他更没词地说:“二姐夫你好。”
魏碧莉笑得两眼弯弯,说:“好啦,你们两个坐下来吧。”
贝碧棠预料错了陈金龙对她这个小姨子的态度,她以为陈金龙简短的一句打招呼,是因为突然见到她尴尬而不是冷淡。
但接下来陈金龙一直沉着脸,没有再和她交流过,即使二阿姐不断使眼色,暗示他,陈金龙就是对她不理不睬的。
如此情况下,贝碧棠只好单和魏碧莉聊天,陈金龙没参与,但他也没有走开,一直坐着听着她们讲话。
贝碧棠有些坐立难安,强颜欢笑地说着话。
魏碧莉看着她这样,心中怒火越烧越盛,她突然一伸手啪地狠狠地给了陈金龙大腿一巴掌。
陈金龙忍着痛,看了一眼手表,咬着牙说:“快十点了,碧莉你该做午饭了,我肚子饿了,我下午还要出车呢。”
贝碧棠立即站起身来说:“二阿姐那我先走了。”
她的想法算空了,陈金龙这个态度还不够明显吗?工作的事她根本说不出口,要是说了,岂不是让二阿姐左右为难。她今天不该来这一趟,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第19章
魏碧莉挽留说:“一起吃了午饭再走,你不是爱吃鱼吗?正好厨房里有条鲈鱼,我给你做清蒸鱼。”
贝碧棠看了一眼陈金龙,陈金龙嘴抿得紧紧的,她摆手连连说:“不了,二阿姐我得走了,姆妈又带小毛头又做饭,她一个人忙不来。”
陈金龙在旁,语气凉凉地说:“人家都说要走了,你还留人干什么?”
魏碧莉那张脸霎时通红,她怒瞪着陈金龙,质问说道:“陈金龙你什么意思?我小妹来,你不给个好脸色就算了!我来招待也不可以吗?!你说什么风凉话!”
陈金龙讥讽地说:“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人家不是说要回自己家吃午饭吗?”
魏碧莉气得浑身发抖,她用手指着陈金龙,话都说不出来,“陈家龙,你……”
贝碧棠面对夫妻吵架有点不知所措,陈金龙看魏碧莉被气得狠了,赶紧上前递给她一杯水,温柔地说:“来喝口水,别气了,我不说行了吧。”
魏碧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陈金龙脸色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魏碧莉不想当着贝碧棠的面,和陈金龙大吵特吵,她笑了笑,朝着贝碧棠说:“小妹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拿茶叶出来,你再走。”
陈金龙想要将功补过,连忙地说:“我去拿!”
陈金龙进房间拿茶叶,魏碧莉满脸歉意地对贝碧棠笑了笑,轻声说:“小妹不好意思啊,陈金龙就是这样……”
贝碧棠面上不在意地说:“没关系的,二阿姐,他对你好就行。”
她心底却有些失落,二阿姐话里已然将她和陈金龙当成一体,而她是个外人了。不过陈金龙对二阿姐是很不错的,二阿姐在婆家也没有像苗秀秀和林碧兰说的那样,是个逆来顺受的。
陈金龙的目光一直落在二阿姐身上,二阿姐不舒服,陈金龙便急慌忙慌的。说真的不介意陈金龙的态度是不可能的,但他能关心、在乎二阿姐,她就放心了。
陈金龙这个人巴不得贝碧棠走,人却不小气,拿了大半包的茶叶出来给贝碧棠,茶叶估摸着有半斤多,省着点喝,能喝两三年的了。
贝碧棠拿着陈金龙给的茶叶,和她们告别,离开。
贝碧棠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魏碧莉回屋坐下,陈金龙见她没有起身进厨房做饭的迹象,提醒她说道:“该做午饭了。“魏碧莉摆手,眼神凉凉地看着他,说:“不想做。你自己炒个番茄,下个鸡蛋,再放点面条吃吧。”陈金龙耸耸肩,说:“我也不想做。那我等下拿两个饭盒,去外面打包两碗,你爱吃的荠菜小馄炖回来,你现在饿了吗?。”
魏碧莉侧过身子,背对着他,没什么力气的语气,说:“随便你。”
陈金龙屁颠屁颠地走到她身边来,缓声说:“生气了?”
魏碧莉一个转身,没好气地说:“我能不生气吗?你这样对我小妹,小妹是我在娘家最在乎的人。你看看你刚才那个样子,像个无理取闹、没礼貌的小屁孩,亏你比我小妹大了好几岁,还是当姐夫的呢!没个样子!”
陈家洛一拍膝盖,破罐破摔地说:“那我也没办法,谁叫我就是不想和你娘家人打交道。”
魏碧莉无可奈何,无奈地说:“我都说了小妹和我姆妈、大阿姐、黄大山她们不一样。刚刚你不是见了吗?你觉得她是小家子气、爱占人便宜的人。”
说到最后,魏碧莉心里不舒服,她几乎等于明明白白地点出,除贝碧棠外,她娘家人是怎么样的人。再怎么样,那也是她这辈子注定断不掉的亲人,在自己丈夫面前说自己亲人的不好,她心里能好受?
陈金龙沉默了,贝碧棠目光清正,气质磊落,不仅没有苗秀秀和林碧兰的脾性,身上还没有一丝小市民的市井之气。但可惜她不能从中脱离出来,除非嫁了人。
陈金龙走南闯北,十四岁就跟着阿爸天南海北地跑车,他一眼看穿了贝碧棠,人看着冷,其实心最软,最记吃不记打,在家里必定是最受委屈的那一个。
片刻后,陈金龙将魏碧莉的肩膀搂过来,说:“那有怎么样?她又不能跟你姆妈她们隔开来看。我看她比你的心还要软,你姆妈她们肯定拿捏住她了。一想到我给人好脸、好东西,人家就转头对给我气受的人,更大、更真心实意的好脸,好东西,我就不乐意。”
没结婚之前和刚结婚不久,陈金龙对丈母娘家还是很热乎的,做到了毛脚女婿能做的一切。给钱给物,上门买汰烧做家务。亲亲热热地叫着苗秀秀和林碧兰她们,“姆妈”、“大阿姐”。
哪知道苗秀秀不会做丈母娘,一碗水端平那是轻的说法。陈金龙这个二姑爷根本没水喝。
陈金龙提来的大公鸡,两个鸡腿,黄大山一人全包了,更夸张的是,要是黄大山不在家,陈金龙提的鸡鸭鱼肉没一样能上桌的,放在厨房里收着,留着给黄大山吃,陈金龙只有腐乳、青菜、泡饭。
苗秀秀还笑眯眯地对陈金龙说,家里没有什么菜,随便吃点。
这把陈金龙给怄得。
陈金龙家中老小,家境不错,哪能受这种气啊,他对魏碧莉上赶着,不代表随便什么人都能给他脸色看,还是在他给对方好脸的情况下。后来连姆妈也不叫了,魏碧莉也没脸让陈金龙再叫回去。
魏碧莉还是气鼓鼓的,陈金龙软了语气,继续说:“老婆,你看,我不拦着你回娘家。你一回,我就给你钱,也不过问你买了什么东西回去,也不打听你是不是将自己的私房钱,偷偷地给你姆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不能要求我更多了。”
想起陈金龙这丈夫做得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好了,魏碧莉终于消了气,抬头正眼看陈金龙了,她说:“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对待小妹跟对待我姆妈她们一样,也行。但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小妹一回,就这么一回。”
陈金龙心里一个咯噔,他忘了贝碧棠回城知青的身份,这也意味着她是待业青年,他老婆不会让他出钱出人情给她找份工作吧。
他要是能这么容易拿到一个工作名额,魏碧莉何至于在家一直待着,搞得她人越来越怨念,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淡。
他才不信,这次贝碧棠上门来仅仅是来看姐姐,送点东西的。贝碧棠刚刚明明有事情想说,好几次一副话憋在心里的模样,也就他这个傻乎乎的老婆信了。
贝碧棠痛痛快快地走了,他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他不用再次面临老婆的逼迫,又要开始冷战了。
哪知贝碧棠是走了也没提,魏碧莉却提了出来,她们两姐妹真是感情深厚,想对方所想,相互念着对方,但他可就麻烦了。
魏碧莉不满陈金龙不接她的话,用手肘一碰他,皱眉说:“说话呀。”
出了一会儿神的陈金龙装傻,含糊地说:“啊?说什么?”
魏碧莉不说话,盯着他的眼睛,陈金龙挠挠脑袋,说:“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魏碧莉说:“我小妹十九了,她这个情况很难找到工作,我姆妈她们你又不是知道,不会让她长时间闲在家里,你看能不能……”
陈金龙继续装傻,能装一会是一会,他问:“能不能什么?”
魏碧莉说:“你能不能给她介绍个对象,好一点的。我没有什么朋友,朋友也不得力。我姆妈她们更不用说了,不仅靠不住还会拖我小妹的后腿。陈金龙,我想来想去,只能指望你了。”
对象,还要好一点,就贝碧棠在魏碧莉眼里千好万好的模样,这好一点,不止是字面上的好一点啊。
但陈金龙神色一松,笑着说:“你是想介绍什么样的人给你小妹?”
说了要求他就能拒绝了。
果不其然,魏碧莉认真地说:“你运输队里还没有成家的男青年,你看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我看上次我给你送饭,遇到的那个叫小唐的就不错,白白净净的,人又有礼貌,叫我嫂子,还给我带路。他还没结婚吧?”
人是还没有结婚,但那是人家姆妈还在精挑细选,细细地给儿子物色对象。
陈金龙说:“运输队里的小年轻,阿爸姆妈几乎也都是在运输系统里,人家能看得上你小妹?”
魏碧莉对贝碧棠充满滤镜,很有信心地说:“小妹性格温柔,会照顾人,秀外慧中,从灶头到针线样样都行,是位贤妻良母的好模子。再说了,男人大多爱皮相。小妹是我们三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水灵灵的,男人能不喜欢这样的?一开始不喜欢,再接触接触也就喜欢了。温柔乡英雄冢。”
陈金龙笑了笑,说:“就算小年轻看上了你小妹的脸,能过父母那一关?我当初为了能让阿爸姆妈同意,可是闹了大半个月,那大半个月屋子冻得更个冰窟窿似的。我心里煎熬,阿爸姆妈也伤了心。”
魏碧莉动了动嘴唇,思考了一会,说:“怎么不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心,都能成。你能成?别人就不能成!”
陈金龙面无表情地说:“魏碧莉,我跟你实话实说,你小妹除了一张脸可以拿出来说一说,其他的没什么值得说的。虽然上海姑娘是养得娇,但你说的勤快、能干、温柔,也不是不能找出这样的人来。”
“漂亮,漂亮能当饭吃?漂亮能让男人真心对待?红颜祸水、红颜薄命可不是白说的。你小妹再美?能美得过古代四大美女?她们的命运怎么样?不说远的,就说几十年前名动上海,现在还留着她的传说的阮玲玉,她有好归宿了吗?”
“我们的情况又不一样,我是主动看上你的。我要是将小年轻往你小妹面前一带,哪怕最后两人成了。小年轻的阿爸姆妈心里也会怨怪我,更会减少和阿爸姆妈的走动,这样让阿爸姆妈怎么想?两家三十几年的往来就淡了。我绝不会给你小妹介绍我那些发小的弟弟的。”
魏碧莉阴沉着脸,起身摔门进了房间。
陈金龙也没急着去哄她,他拿起两个铝饭盒,吹着口哨打菜肉小馄饨去。
第20章
天色微暗,起了一阵小阴风,空气湿湿嗒嗒的,恐怕又要下雨。上海的梅雨季节,多雨,天气又一会一个变化。
贝碧棠看了一下天色,皱眉,在长长的巷子里小跑着。
拐角处,几辆三轮车停在一栋楼下,车上堆满了家具,橱柜、桌椅板凳、床板,还有锅碗瓢盆。
车辆边上站着一个快三十岁,穿着海魂衫、运动裤的男人,他大饼脸,一脸痘坑,坑坑洼洼,身矮马大。穿着青春,背却驼得跟老头一样。
贝碧棠扫了他一眼,没见过,看来是新搬进来的邻里。对方也看了贝碧棠好几眼。
三轮车几乎占了整条过道,贝碧棠侧身走过去。
今天中午,林碧兰倒班回来吃午饭。
几口人围着餐桌吃着青菜年糕汤,贝碧棠的午饭做得简单了些,好在她做得好吃,没人抱怨。
苗秀秀和林碧兰问贝碧棠去陈金龙家的情况。
贝碧棠挑些能说的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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