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立笑了笑,说:“那你想看什么?”
曾琳琳说:“还是《天鹅湖》吧,百看不腻,歌美、人美、画面也美,再说我还有个芭蕾梦呢。”
徐则立应了声好,让她在空地上等着,他去窗口排队买票。
独自买票时,徐则立不由得想起了贝碧棠,在西北时,看一场电影都是过年过节才有的待遇,只有这些时候,才有电影放映员下到地方来。
期盼了好久的电影,等到了真正放映员来的那天,他们反而不去抢最前面的位置了,搬着小板凳,坐在人群后面,时不时拉一下小手,对视笑一笑。
买票回来,检票入座,徐则立习惯地搂着曾琳琳的肩膀。
电影结束出来,时间还早,两人又去附近的小公园慢慢逛着。
看着头顶上的树荫,曾琳琳突然问道:“则立,你在西北待了五年,又有那么多的女知青,一群十九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同进同出,年少爱慕也很正常。”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在西北时谈过对象吗?则立,你谈过吗?”曾琳琳语气惆怅,盯着徐则立的眼睛问道。
徐则立沉默了两三秒,说:“谈过,一个。”
曾琳琳那张娇美的脸蛋上出现了伤心的神色,幽幽地问道:“谈了多长时间?”
徐则立没回答曾琳琳的问题,而是说:“琳琳,我已经跟她分手了。”
曾琳琳冷哼一声,说:“不分手?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是谁?”
徐则立说:“琳琳,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
曾琳琳磨着他,说:“不行,我吃味了。我要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来判断一下,你对哪一段感情更用心。”
徐则立温柔笑着说:“当然是对你更用心。”
曾琳琳没说话,继续盯着他眼睛不放。
徐则立在曾琳琳的执拗脾气下,只好说:“我和她谈了两年。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没多少。琳琳,你是不知道当知青的辛苦,从天黑干到天亮,什么也不想想,只想往床上躺着。”
曾琳琳继续问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分的手?”
徐则立说:“我们在一起时太年轻了,像是闹着玩的,后来感情就慢慢淡了,就分手了。”
曾琳琳怔怔地说:“那你也是跟我闹着玩的吗?我们之间也会像你和她之间那样?”
徐则立神色认真地说:“当然不一样,我和她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琳琳,你现在可是我的未婚妻,你忘记了吗?我们很快就要订婚结婚了。”
曾琳琳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她语气发狠地问:“你们发生过关系吗?”
又来了,又是这样?徐则立再次被曾琳琳逼得无话可说,他像平日那样不说话,但又好像是说了。
曾琳琳呼吸加重,眼看着要犯怒。
徐则立快速看了一眼周围,低下头狠狠地吻着曾琳琳。
从小公园出来,曾琳琳脸色绯红,嘴唇红肿,看着似乎还在生气的样子。
徐则立拉着她的手,笑而不语。
过了片刻,曾琳琳有些迟疑地说:“则立,我有点事跟你说。”
曾琳琳生来富贵,没什么值得她忧愁,迟疑的。
听着曾琳琳的语气,徐则立的脸色变得郑重了起来,但语气还是温柔的,他说:“你说。”
曾琳琳说:“是关于我姆妈的事。我姆妈回来了。”
原来是丈母娘的事,但在徐则立心里丈母娘是一个纸老虎,只要前期讨得她欢心,后面反而是她来讨好你,因为担心你会对她女儿不好。哪怕对方的社会地位高高的,同样的道理也适用。
最最值得认真、慎重对待的是岳父,要对他毕恭毕敬,直到你在他帮助下长成参天大树,才能摆脱他的阴影。
徐则立心底松了口气,说:“怎么了?她的现任丈夫对她不好吗?想要回来跟叔叔复婚?”
徐则立只知道曾琳琳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因为一些不可磨合的观念,离婚了。随后人便改嫁到外地去了,曾琳琳是由她阿爸一手带大的,而且担心女儿受委屈,曾琳琳阿爸没有再婚,这些年都是一个人。
第23章
曾琳琳摇摇头,眼神莫名地看了徐则立一眼,说:“则立,我姆妈不是改嫁。她这些年是在英国生活,当年她先是去了香港,然后再转道去了英国,如今她回来了,还想出席我们的婚礼。”
徐则立面色一变,这些年他饱受成分问题的苦楚,他以为自己要苦尽甘来了。
不仅第一次参加高考,便考上了有名的学校,还找了个背景厚的独生女。现在突然告诉他,他有了一个海外丈母娘。
徐则立皱眉不语了好长时间,曾琳琳踮起脚,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分析说道:“则立,你放心,姆妈她不会牵连到我们的。要不是十分确定没事,她也不会回来找我,我可是她唯一的孩子,她还能害我不成。”
徐则立脸色微微好转,他的头脑也开始重新清楚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马上六月,第一批留美学生就要去美国留学了,这五十二个人可都是各个领域的精英。不可能冒着失去一大批人才的风险,一定会没事的。”
听到汽车声,不等曾琳琳按下门铃,便有保姆出来开门。
曾琳琳面色不好地坐在欧式软皮沙发上,包被她不爱惜地随手一扔。
对面躺着一位美妇人,开口说:“怎么了?不顺利吗?”
她一头长长的大波浪,虽然穿着白色的真丝睡裙,但嘴上却抹着浓且重的红色口红。
曾琳琳丧气地说:“姆妈,徐则立他下乡时谈过女朋友。”
刘合真没有和女儿同仇敌忾,冷静地问道:“结过婚吗?”
曾琳琳说:“结婚倒是没有,则立要是结过婚,能逃过阿爸的法眼,阿爸做事你不放心?”
刘合真点点头,说:“他办事我还真不放心,瞧瞧他居然同意了你和徐则立的事。”
徐则立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但女儿被她阿爸宠坏了,也只能这样了。
曾琳琳说:“姆妈你要是不放心,就去查查呗。”
刘合真懒洋洋地坐了起来,说:“徐则立让你生气,你冲我发什么火啊。你有火当场冲他发啊。”
顿了一下,刘合真脸色有一丝凝重,问:“没孩子吧?”
曾琳琳烦躁地说:“没有!人家姑娘也是上海的,应该不是没脑子的人。再说要是有孩子,凭则立的大学生身份,她又带着个孩子,还不找上门来,到学校里闹一闹。”
刘合真说:“那没什么事,我回房睡觉了,打了个通宵的牌,困得我眼皮都下垂了。”
曾琳琳不满地说:“姆妈!”
刘合真停在脚步,抱手说:“那你想怎么消气?不会是在家作威作福,对徐则立那小子温柔小意吧?”
曾琳琳皱着眉头说:“我不想那么快结婚。”
刘合真也皱起了那双和曾琳琳相似的眉,她说:“不行,你年纪不小了。大了徐则立七岁,而且你阿爸说了,明年开始在校大学生不能结婚了。延迟婚礼,你要想再结婚,就得等到你毕业了,你想想你四年后多少岁?徐则立多少岁?说出去好听吗?”
曾琳琳无所谓地说:“那我出国好了。”
刘合真盯着曾琳琳说:“你真想出国?想好了?要学语言的,国外没有你阿爸在。”
曾琳琳点点头说:“嗯,我想好了。”
刘合真没好气说:“你以为这国是你想出就能出啊?国门是你阿爸开的啊?”
曾琳琳上去抱着刘合真的胳膊,撒娇说:“姆妈,那你想帮我申请着嘛。”
刘合真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好了,少来。我先帮你走着流程,徐家那边找个理由拖着。”
她对曾琳琳这个女儿毫无办法,谁叫她亏欠了二十几年。
夏日的天,五六点天已然大亮。
当贝碧棠打着手电筒,就这淡淡的天光,抵达三站远的小菜市场时,才不到五点半。
虽然卖给她工作的中年男人,叮嘱她早上八点之前来了就行。但她还是提前来了,她想给同事留下一个人好印象。从回到上海开始,她的事就没有顺心过,好不容易有了一份过渡性的工作,她就盼望着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小菜市场的正门,一把大铁锁锁着,大黑铁门紧闭。
贝碧棠绕着围墙,寻到了后门。
还没有开始摆摊卖菜,顾客也没有到来,后门已经热火朝天了起来。军绿色的解放大卡排着队,等待上称。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售货员,吆喝的吆喝,拿着小本记账的记账,低头弯腰搬运的。一辆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太热闹了,仿佛天都让其叫亮了起来。
贝碧棠侧身躲过来来往往的小推车,她这个闲人嫌的格外的格格不入。
一位中年女售货员,推着一板车的长豆角从她身边经过,停了下来,看着贝碧棠询问道:“姑娘你来早了,也来错地方了。”
女售货员以为贝碧棠是来买菜的。
贝碧棠笑了笑说:“阿姨,我不是来买菜的,我是来找一位叫李桂芬的阿姨的?您认识她吗?能不能给我指指人?”
女售货员笑着说:“桂芬啊,怎么会不认识!她不在这里,在里面摆案板呢。我带你去找她。”
贝碧棠连忙谢过,上前一步,想帮她一起推车。
女售货员看她一身浅色的碎花衣裳,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别把你衣服给弄脏了。这才早上呢,衣服还得穿一天呢!”
贝碧棠坚持上前帮忙,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走着。
贝碧棠知道了这位阿姨是蔬菜岗位的,也是住在这附近,名字叫杨金芳,她在这里干了三十几年了。
这两天没有下过雨,外面的道路是干的。菜市场里面却是湿的,越往里走湿得越是厉害。
杨金芳先是把自己负责的货物,放到摊位上,再带着贝碧棠去找李桂芬。
很明显,蔬菜区的环境要比水产区好上太多。放着各种鱼类的水箱从里面被推过去,水花扑腾出来,还有一些活跃的鱼虾掉落到地面上,又被捡起来,留下阵阵咸腥味,冷冻鱼还有着隐隐约约的腐臭味。
带着泥土的轮子和鞋子在湿着的地面,来来回回,地面变得脏污泥泞。好在没有乱七八糟的垃圾,但这环境让贝碧棠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一个跟杨金芳年纪差多不多大的女工人,站在用白色瓷砖砌成的水池子面前,低头拿着一根细水管,给水池子里注水。
杨金芳对贝碧棠说:“这就是桂芬。”
接着她对那个女工人,喊道:“桂芬,有人找你。”
杨金芳又对贝碧棠说:“贝同志,我先走了,我还有活要忙呢。”
贝碧棠再次谢过杨金芳,杨金芳匆匆地走了。
杨金芳面容冷冷淡淡的,她打量了贝碧棠一眼,说:“你是贝碧棠吧,跟我来。”
贝碧棠就这么马不停蹄地,被带到了小菜市场的管理办公室。
坐在管理办公室的人此时也不得清闲,小小的办公室里站满了人,一个个忙得起飞,闹哄哄的,跟个菜市场似得,这也确实是菜市场的一部分。
杨金芳带着贝碧棠艰难地挤进去,挤到最里面的一张办公桌面前。
她对着坐着的中年男人说:“李主任,这是我的远房侄女,贝碧棠。她今天来接我的班,你给她办一下手续吧。”
顶岗的事,杨金芳早已对李大强说过。
杨金芳的对这位主任的态度,跟对贝碧棠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对方看了几眼贝碧棠,没有多说什么,痛痛快快地给贝碧棠办了交接手续,面上交代了几句菜市场的规章制度。
出了办公室,杨金芳又带着贝碧棠回到了鱼摊那里。
此时鱼摊前一位中年壮汉,一边抽着半根烟,一边往水池里倒鱼。
杨金芳对着他说:“这是贝碧棠,老金,以后她就是你的搭档了。”
闻言,贝碧棠立马对着中年壮汉,友好地笑了笑。
金江海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满地说:“你就给我找了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来做我的新搭档?”
杨金芳的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她说:“你先带一带,总归能带出个样子来。”
贝碧棠上道地说:“金师傅好!以后我都听您的安排。”
满意于贝碧棠的态度,杨金芳又坚持要走,金江海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说:“你先跟着我,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杨金芳说:“我先带她去更衣室,换一身衣服。”
金江海猛吸一口烟,说:“真是麻烦。”
杨金芳带贝碧棠去了更衣室,将她身上的工作服、暗蓝色围裙和蓝色长袖套换下来,递给贝碧棠。
贝碧棠心里忍着不适,面色如常地换上,想着,下班回家一定要将工作衣物带回去洗一洗。
杨金芳比贝碧棠矮了一头,但菜市场发的工作服偏大,贝碧棠穿上去正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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