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事?”陈桉扫向他肚子,厕所上了近半个小时,罗瓒要再不来,他就要去找人了。
罗瓒揩着汗水说:“我没事,早就上完了,公厕出来遇到时飞宇,他喝醉了,钱力和薛鸣飞几个把他架着,拖不动,我去搭了把手。”
听完描述,陈桉微蹙眉:“确定不是酒精中毒?”
“不是。”罗瓒解释:“他那个朋友说他喝多了就这样。”
他们边说边往公交站走。陈桉又问:“喝多了怎么不待在家里往外跑?”
提到这个,罗瓒就想冷笑:“他找应,边吐边哭着要找她复合。”
当时的情景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解时飞宇,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什么“应倪也就那样”“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她绝对躲在哪里痛哭流涕后悔分手”以及直接骂时飞宇是窝囊废。
然而时飞宇什么也听不进去,就知道掉眼泪,失魂落魄地重复一句——
“我要去找应倪,我就要去找她!”
把大家急得团团转。
“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除了漂亮,一无事处。”罗瓒难以理解,想了想,偏头找陈桉寻求认同感:“你觉得呢?”
公交车在这时停站,气刹的声音响起。门随之打开,问题也留在此刻。
陈桉走在罗瓒后面,将卷好的零钱塞进透明箱子里,转过头,发现旁边的罗瓒一直盯着他,似没有回答不罢休。
他自然而然地想起十分钟前,和应倪视线对上的瞬间。
月光在她身后洒开,铺成一层朦胧的背景,将冷感精致的五官染成了柔和色调。
于是恰到好处的距离,明暗适宜的光线,陈桉第一次见有人美到失真。
夜间公交空位很多,陈桉掠过他往前走,“漂亮,其他就不知道了。”
罗瓒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追上去,“你不觉得她脑子笨,人品有问题吗?”
今晚从班长口中得知了孙超借钱的事:应倪不是勒索,是催债。
所以陈桉还真不清楚她人品怎么样。
不过,今天倒是看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傻的从来都不是应倪,是觊觎玫瑰的过路人。
他不傻,所以一切都无关紧要。
……
回忆被打火机砂轮摩擦的声响打断。
菜比想象中上得还要慢。等待的空隙里,陈桉见应倪抽了一支又一支,在点第四支烟前,他问:“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不记得了。“应倪缓缓吐出烟雾,脸颊逐渐变得模糊。
陈桉:“烟瘾大吗?”
应倪:“一般。”
陈桉:“一天一盒?”
应倪:“嗯。”
字越回答越少,陈桉没再问,沉默地看着她抽烟。
应倪抖了抖烟灰,看向玻璃窗外。她不喜欢聊天,尤其是毫无营养的客套话题。和“你吃饭了吗?”“吃的什么?”一样,让人提不起兴致。
不过提到烟。忽然想起那天同学会陈桉被众人打趣的场景。
在递烟被拒后,班里曾经最爱玩的二世祖调侃道:“陈总,你还是不是男人?”
陈桉笑着反问:“我怎么不是男人。”
“男人怎么能不抽烟呢!”
“我不会。”
“吸气吐气会吧?简单得很,”他往陈桉嘴边塞,得意道:“硬货,外面买不到的。”
陈桉推开二世祖的手,虽然还在笑,但语气硬了些:“不抽烟,酒可以喝两杯。”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给陈桉递烟。
甚至不在他面前抽烟。
当时应倪心想,这些人可真会曲意逢迎的。
又过了一会儿,在应倪不懈地催促下,服务员终于开始上菜,他视线落在桌面,提醒道:“麻烦把手机收一下,别弄脏了。”
闻言应倪捞起手机,习惯性地解锁,随便划拉两下后,又锁上扔进包里。
这家店很特别,上菜一次性上完。
在这段不算长也不算太短的时间里,应倪不自觉又开始发呆,直到服务员说请慢用,才回过神来。
而后隔着服务员倒茶的手臂,很突兀地问对面:“你有周斯杨微信吗?”
其实不必问的,事业成功、一向好同学作态的陈桉一定和周斯杨有联系。
并且,应倪模模糊糊记得他们谈恋爱时,两人认识,好像经常一起打球。
她早把周斯杨拉黑了,周斯杨极有可能换了号码。问余皎皎不如问一看嘴就严实且对这种八卦毫不关心的陈桉。
怕陈桉不记得,应倪又补了信息:“我前男友。”
陈桉缄默了一瞬,语气莫名有些冷淡:“你有很多前男友。”
那些都算不上,小孩子过家家,应倪正色道:“1班的,我俩谈得最久,有微信吗?”
话音落下,服务员同时直起身体离开,两人视线倏地变得毫无遮挡,清晰而直接地对上。
陈桉看着满脸期待的应倪,用平淡的语气撒了一个他都觉得荒谬可笑的谎言。
——“没有。”
第17章 为了别的男人掉眼泪
应倪的第一直觉是不可能, 难以置信地问:“你们一直没联系?”
陈桉说:“前几年有,上大学那会儿。”
岂不是她和周斯杨谈恋爱的时候,应倪想问是在他们分手后还是分手前, 动了动嘴皮话终归没说出口。
陈桉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也像是顺着话题流露:“在英国吃过两次饭。”
应倪全程没参与点菜, 但陈桉点的意外符合她喜好, 味道也比想象中的好。
她满足地夹了一大筷仔姜肉丝,语气淡漠得有些刻意, “你跑去找他玩?”
陈桉哪有那个闲钱,解释道:“交换了一段时间。”
“哦。”应倪抽了张纸擦嘴角, 随口问:“哪个学校。”
“剑桥。”
应倪五指僵住,揉纸团的动作变得迟缓。
她隐约知道陈桉成绩好, 但没想到能公费去剑桥留学, 差距可能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就算建筑行业没有走下坡路, 她家没有破产,按照陈桉扶摇直上的轨迹,依旧会在今时今日把她甩地老远。
所以……
如果当初要是她不那么贪玩,学习努力些, 忘记应军钰和林蓉苑会为她托底。是不是现在会不一样?
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不会因为负担不起妈妈下一个月的医药费, 害怕护士拔掉氧气管而提心吊胆的失眠。
可惜没有如果,时间不会倒流。
嘴里的仔姜肉丝忽然变了味,应倪僵硬地嚼了两口, 味同爵蜡, 咽下后便放了筷子。
“不吃了?”陈桉问。
应倪捞过手机, “我歇会儿。”
她点开微信,通讯录图标被冒出的实心圆覆盖, 红色的1刺眼醒目。再点进去,好友申请没有备注,一片白的头像什么也看不出来。
因此不知道是周斯杨还是招聘软件上的人事。
应倪的手指悬在“加入黑名单”几个小字上面良久,想了想后,终究没按下去,缄默不语地返回了界面。
不拉黑,也不通过申请。
停在此刻,一如他们的关系。
放下手机,应倪继续吃饭。三菜一汤,本来以为会浪费,结果两人吃得七七八八。
整个吃饭过程只有开头聊了几句话,因而走出饭馆才将将八点。
陈按站在路边下巴朝对面点了点,应倪心领神会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等红绿灯,一起过斑马线,搭乘电梯通往地下车库。从结完账走出饭店开始,她连点开打车软件的想法都没有。
倒不是因为想蹭大G,而是觉得搞拒绝那一套很矫情,陈按免费当滴滴司机好几次了,她也心安理得的坐了几回。
所以一切都显得很自然。
不过当她系完安全带顺手打开扶手箱摸出榛子巧克力,并问他吃不吃时,倏地恍然——
不是自然。
是她和陈桉好像熟了点。
“不吃。”陈桉看着前方,目不斜视,一幅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模样,“开车不方便。”
“那……”应倪觉得吃独食不太好,况且这零食还是他侄女的,“我撕开给你?”
陈桉顿了下,也没看过来,声音似被夜色浸泡过后吹来的风,低醇清爽:“行。”
高档牌子的巧克力怕潮,包装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严严实实。最近气温高,放车里已经有些化了,应倪撕开后,放在手心里递过去。
陈桉接过,说了声谢谢,扔进嘴里含着。
他很久没吃甜食,但这牌子的巧克力不一样,说不出区别,可能是不用自己动手的缘故,莫名觉得不错。
婆娑树影往后倒流,穿梭进商铺招牌倒映在车上的霓虹光中。应倪抻长脖子,依稀看到地铁站入口亮起指示灯。
“你把我放前面下就行。”等隔得近了,应倪眯起眼用手指,“C口。”
陈桉没说话,车子也没有降速。驰过地铁站后,他才跟忽然想起似地侧头看来:“我要去岩都区,直接把你送回家。”
岩都区很大,属于外圈了,经常被称为郊区,虽然和常乐街所在的簇锦接壤,但最远的地方相距也有十几公里。
她和陈桉有点熟了,但也没那么熟。应倪不想麻烦别人,坐直身体客气拒绝:“不用,就把我放下一个地铁站。”
“送你只多跑四五公里,不算绕路。”陈桉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应倪只好点头。没人开口,也没放歌,车内安安静静的,像是要一直沉默到终点。
但很快,面朝窗外的应倪忽地回头,“陈桉。”
“嗯?”
应倪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他脸上。阴影加深了他的眼窝和鼻影,使得五官更为立体深刻。和这辆车的外观一样,自带硬派的凌冽气质。可接触起来,也和坐进这车的体验类似,舒适而平和。
“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她想说好,斟酌了会儿后换了个形容词:“友善?”
陈桉指腹敲着方向盘边缘,无声似有声,“不是。”
“我不会送一个陌生人回家。”
应倪无语地扯嘴角,那不废话么,又不是活菩萨。她说的每个人当然是指认识的人,熟人。
不过没必要咬文嚼字,同学会听余皎皎她们聊起的那些因为顾及同窗关系而做出的和冤大头没区别的赞助或投资,七顶山的金身大佛都得让开给他坐。
也不知道怎么成为企业家的,应倪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面对应倪稀奇古怪看奇葩一样的眼神,陈桉像是习惯了,淡漠地笑了下。
之后的路程,两人都默不作声。被车轮碾过柏油路的白噪音催眠,应倪昏昏欲睡,等到快到的时候才被手机震醒。
扫眼一看,叽叽喳喳的除了余皎皎没别人。
余皎皎:【我打听到了!他是回来相亲的~】
余皎皎:【对方的大舅是药监局的大领导!】
余皎皎:【我妈说长得一般,没你好看嘿嘿】
……
余皎皎:【??人呢?没看见消息吗?】
……
余皎皎:【为什么不回我!】
应倪往后靠了靠,抱着胳膊有些无语。她宁愿自己没长眼睛,因为聊天框里的每一个字都让她想撬开余皎皎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多少斤水。
消息不停地弹。
应倪垂眼敲字:【死了】
余皎皎跟没看见似的,就好像她只要回复了就是有回应。
自说自话发来的一句彻底把应倪气笑。
【哎,我知道你放不下他】
“……”
应倪再次气笑了,本人都不知道的事她能知道?
对面像是替她着急,应倪正在输入,余皎皎直接call了语音过来打断
应倪一边接通,一边戴上刚从陈桉那儿拿回来的蓝牙耳机。
“喂?你在哪儿?”余皎皎急切地问。
声音有点小,应倪摁着音量键不耐烦地回答:“车上。”
电话那头安静了半秒,像是皱着眉头说的:“没必要,这个点了,一个人买醉不安全。”
“……”应倪一字一顿:“我回家!”
“哦哦。”余皎皎不以为然,一副不能怪她乱猜测的语调:“谁让你以前一和周斯杨吵架分手就酗酒。”
高中时应倪就觉得和余皎皎说话很累,现在更觉得难以沟通,冷声呵道:“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余皎皎问:“你怎么想的?”
应倪反问:“我想什么?”
“周斯杨啊,他还不是没放下你,一回来到处找人叙旧吃饭,就为了打听你的近况。”
应倪顿住,良久的沉默后看着前方长达八十秒的红灯问:“所以是你告诉他我在奶茶店打工的。”
“什么!你在奶茶店上班?!”
应倪闭了闭眼:“别装了。”
余皎皎这个人她还不了解么,装傻装天真,实则一肚子坏水。
虽ῳ*然干的事无伤大雅,但戳在身上的钝刀密集了也会疼。
“我很感谢你帮我妈转院,但我想……”应倪深吸口气,把过程省略,只说结论:“也还得差不多了。”
“你要是无聊找其他人,别找我身上找乐子。”
“你什么意思?”余皎皎急了,“你是不是要和我绝——”
不想再听的应倪径直将通话掐断。
退群,删除,拉黑三连,一顿操作后她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像是断舍离后短暂的轻松。
但这份松快只持续了喘息的瞬间,回过神来,便是一场大雨后绵绵不绝的潮湿。
余皎皎是她仅有的朋友之一,虽然大多数时候是表面的浮夸朋友,但也曾真心实意地为对方哭过笑过。
她记得十六岁那年的生日,余皎皎为了送她一张cd跑遍禾泽的大街小巷,虽然记错了乐队,买到了盗版,但后脚跟磨出的和指甲盖一样大水泡是真的。
也记得和周斯杨第一次分手买醉,余皎皎拍着胸脯说自己很能喝,结果酒精过敏一杯喝进了医院,躺在床上脸肿成了猪头。
她们手拉手逛商场买性感内衣,肩并肩趴在床上看少女漫,睡前卧谈会痛骂渣男,旅行互拍丑照为乐。
一起唱一个夏天一个秋天,说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
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就因为一个男生么?
应倪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去想。她不会经营关系,最后剩谁就是谁了。
就像歌里唱的: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爱的某某。
没有朋友,没有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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