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并不逼仄,他们三等分站位,陈桉要过去的话,只能从中间穿过。
算了一下间隙,胳膊收点是能过的,但问题是两人正在吵架,且隐隐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时飞宇抓耳挠腮地道:“平时好不容易放假,你和余皎皎一逛就是一整天,我和我两个哥们跟着你们屁股后面说什么没?”
应倪抱起胳膊,别脸看天。
“而且话都说了,总不能临时反水让他别来吧?”时飞宇急得团团转,央求道:“哎呀,倪倪!”
“好啊。”应倪扭过头,时飞宇见她松口,笑着去捏她脸颊,结果被一把拍开,“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时飞宇手放下,眉头紧皱,不理解地问:“都是兄弟伙,一起给我过个生日怎么了?”
应倪听到这话,眼睛蓦地瞪大:“时飞宇——你凶我?”
时飞宇觉得莫名其妙,脾气一下子没压住,“我他妈哪儿凶你了,明明是你在凶我好吧!”
“谁妈?!”应倪推搡了他一下,盯着他问:“问你呢,谁妈?”
见应倪真生气了,男生立马软下去,笑嘻嘻,“我妈我妈,我错了,我妈。”
应倪哼一声,甩头就走,男生立马小跑跟在后面。
陈桉心说总算离开了。低头屈膝往上提了提,将上面错位的作业本对齐。然而脚还没迈出去,就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怒吼:“给我滚,本小姐不去了!”
循着声音望去。
男生一手扶栏杆,另一手捂着肚子,皱着眉眼咬紧牙关。看着又气恼又痛楚。
而罪魁祸首的背影,走得干脆利落,高高扎起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虽然陈桉不清楚应倪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通过短短几天发生的事,对她的性格有所了解。高傲的人不会承认错误,同样不会违背决定。
罗瓒听完说:“那就好,我看时飞宇早晚和她分手,不仅傻,脾气还差。”
陈桉不喜欢评价人,也不会随便下定论,沉默着听罗瓒吐槽。进图书馆前,罗瓒再次问他:“你去吗?你去的话我就去。”
陈桉知道罗瓒极力想融入环境,但又害怕一个人受歧视。所以想拉上同样是公益生的他,互相有个照应。
去不去,于他而言无所谓,但对罗瓒可能是件大事。
“去。”陈桉点头。
罗瓒轻松地笑起来,他比陈桉矮很多,踮脚勾他脖子都废力,“你说我们送什么礼物好?”
陈桉认真思考了会儿:“送书吧。”
罗瓒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个好这个好,我们一人送一本!”不贵,看着也不低廉。
翌日上午,两人去了校外的一家书店。
陈桉和时飞宇不熟,但因为当课代表知道他成绩不好,选书的时候选了本易读的畅销小说。
而罗瓒在付款前临时改变注意,咬了咬牙,换成一桶售价一百三十八的高档羽毛球。
“时飞宇打羽毛很厉害,刚拿了小组第二回来。”罗瓒将羽毛球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他不一定爱看书,但羽毛球肯定用得上。”说着视线落在陈桉手里的小说,”要不你也买一个运动用的?护腕之类的。”
陈桉:“我就买这本书。”
时飞宇不差护腕,就算要买,用的品牌他也买不起。
有多大的能力送多大的心意,陈桉是这样想的。
“哦哦,好嘛。”罗瓒又问:“我们穿什么?校服吗?你说我戴个帽子去奇不奇怪?”
“不奇怪。”陈桉说:“我也戴。”
罗瓒再次笑了,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午饭后,陈桉和罗瓒搭乘公交来到时飞宇家的别墅。在班长的带领下,他们径直去了三楼的KTV。
一进门,陈桉就被迎面扑来的烟味呛了一口。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打牌,里面昏暗得不像是白天,闪烁的射灯比广场上的还要光彩炫丽。
罗瓒被比教室还大的家庭KTV看呆了,而陈桉第一眼就注意到黑压压人群里的应倪。
沙发是拱形的,边缘镶嵌着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装饰物。应倪坐在正中间,拳头大小的珍珠下面。
高贵得像中世纪欧洲电影里走出的公主。
“应倪在。”陈桉转脚尖,“我们去另外一边。”
“好……”比起应倪,罗瓒更在意角落里几个吞云吐雾的男生,他有点不敢动,惊愕道:“他们居然抽烟。”
陈桉拍了他手臂,示意没事。
罗瓒成绩优异,从小读的是县里最好学校的尖子班,接触的同学非常本分老实。上网吧、抽烟、打架的坏学生是一概不接触的。
眼前的景象给他的冲击很大,甚至想掉头回宿舍。
“他们不会,没过肺,你看……”陈桉循着他视线看过去,压低声音解释:“吐出的烟是乱的。”
罗瓒蹙眉:“不会还抽?”
“抽着玩。”又或是在女生面前装酷。
罗瓒偏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陈桉一脸认真:“因为我每天趁你睡着了,偷偷跑去阳台抽。”
“得了吧!”罗瓒笑着拍回去,“撒谎不打草稿?”
不抽烟的人对烟味非常敏感,再说,陈桉有轻微洁癖。罗瓒知道是在逗他,缓和紧张忐忑的心情。
陈桉笑了下。他确实不抽烟,但初中卖过一段时间的散烟赚生活费。课间经常在厕所或者操场角落守着,边望风边看他们抽,因此一望而知。
不知为什么,陈桉在旁边像座大山一样,给人强烈的安全感。知道他们是在装腔作势后,罗瓒放松了很多。加上友善的班长一直拉着另外几个人和罗瓒陈桉聊天,带着他俩玩骰子喝饮料,罗瓒渐渐打开自己。
时间过得很慢,又仿佛过得很快。一眨眼到了晚上吃蛋糕的时间。
大家一边吃蛋糕一边看时飞宇拆礼物,时飞宇拆累了让应倪拆。
应倪忙着吃蛋糕,腮帮一鼓一鼓的,“不要,又不是我的礼物。”
时飞宇刮了点奶油在她鼻尖,“我的还不是你的。”
“烦不烦!”应倪锤了他一拳,似乎很生气。但陈桉看见,她低头擦拭时明显弯了唇角。
“宝贝拆一下嘛。”时飞宇哄她。大家也跟着起哄。
应倪推开他,虽然没好脸色,但也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地帮忙拆。
拆到一半时,她忽然哈哈笑起来,“谁送你书啊?”她指尖抵住跟耍杂技似地转了几圈,嘲讽时飞宇,“语文考六分的人,看得懂吗你?”
“谁说我看不懂!”时飞宇去抢,应倪直接扔到一旁。书籍刚好落在沙发下面,两人谁都没说捡,在大家的哄闹声中,继续拆下一个礼物。
罗瓒在陈桉耳旁埋怨嘀咕,“怎么能这样啊……”
陈桉摇摇头,等大家注意力被别人昂贵精美的礼物吸引后,不动神色地弯腰捡起来,藏在背后。
时飞宇不缺什么,自然也没个惊喜,拆礼物环节就像走过场似的。直到应倪拆了最后一个礼物,一只他偶像亲笔签名的羽毛球拍。
时飞宇激动得跳起来,抱着球拍看了又看,亲了又亲“靠!谁送的?!
“除了你女朋友还能是谁。”
应倪傲娇地撇起嘴,为了球拍,她不仅天天堵着孙超还钱,还定闹钟半夜爬起来抢。
时飞余把应倪抱起来,兴奋地转了个圈。有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时飞宇也想亲,奈何被应倪一巴掌给打了回去。
当时飞宇幸福地揉着脸颊的时候,应倪看了眼手机,下巴往门口抬:“走吧。”
时飞宇楞了下,“去哪儿?”
应倪去拎包,不以为意地道:“说好的八点散场,我们去看电影。”
话音落下,坐时飞宇旁边的两个男生调侃起来。
“哎哎怎么走了,酒还没喝完呢。”
“就是,专程跑来给你过生日。”
“时飞宇,你妻管严啊?还是不是男人?有不有骨气!”
应倪就烦他这两个朋友,本来就不想他们共处一室,时飞宇求了半天她才答应来的。
冷眼道:“关你们屁事。”
“滚滚滚,不会说话就当哑巴。”眼见气氛剑拔弩张起来,时飞宇骂了几句朋友,把应倪拉到一边,“他们一个从溪林大老远过来,一个鸽了他——”
“时飞宇!”应倪打断他,“你去还是不去?”
“去,肯定去,晚点行吗?”时飞宇去揽她胳膊,应倪推开,他又去抓。身后的哥们发出咯咯轻蔑的笑。
“怎么晚?电影马上开始了。”
“看下一场。”
“只有这一场。”
“那就明天看,明天我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应倪点点头:“好啊,我们分手。”
“好好好,我明天带你去——”时飞宇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应倪抢过旁人的话筒,声音从高挂在角落的四个音响传来,洪亮且刺耳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要把你踹了。”
上一秒还沸反盈天的KTV,在这一秒鸦雀无声。
踹这个字比分手更令人难以接受。
他看着应倪嫌弃地抻平被他扯皱的衣袖,听见好友在身后说他窝不窝囊。
“错了错了,我错了。”几乎没思考,一下子慌了的时飞宇拉住应倪胳膊,“现在就去。”说完又扭头对大家道:“也差不多了,散吧。大力、班长,帮我送送大家。”
“走吧。”时飞宇握住应倪手腕的力度重了几分,一脸乐呵呵地讨好,“乖乖。”
应倪脸色沉沉:“滚。”
时飞宇有点挂不住面子了,把她往前拽:“我都说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应倪一脚踹过去。毫无防备的时飞宇在大家的主席,双膝跪地,手也趴在地上。
磕地的声音,疼得陈桉都忍不住蹙眉。
“没过年呢,给你爹行什么大礼。”应倪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道。
时飞宇从地上爬起来,没脸看周围人的反应,笑着道:“过分了啊,再闹就真要收拾你了。”
语气带着几分警告,但拢她肩膀的动作还在哄。
应倪最烦人听不明白话,也爱不玩欲擒故纵那一套:“谁跟你闹了,我是要分手,分手懂吗?”
说完把放在桌上的球拍扔在地上踩成两截,边扔垃圾桶边朝时飞宇的朋友抛了个媚眼,声音娇滴滴的:“要去吃个夜宵么?”
啪嗒一声,折断的球拍碰撞垃圾桶,时飞宇的自尊也跟着碎了。
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勾搭他的朋友?!他捏紧拳头,瞋目切齿:“应!倪!”
和时飞宇的难过、气愤不同。应倪一脸轻松,甚至还在欢快地笑。
害怕俩人打起来,男生拉住时飞宇,女生围着应倪往前走。一阵混乱后,大家纷纷散去。罗瓒垫着脚尖看热闹,陈桉走到茶几前,弯腰捡起沙发底下的书。
瓜子壳散落在上面,他拍了拍,用衣袖擦干净,拿在手里随着人群走出KTV。
他和罗瓒走到最后面,走出小区时,罗瓒说他肚子疼,找个地方上厕所。
等待的时间里,陈桉站在路灯下翻起书来。
车辆往来穿梭,街灯连接成片,在喧闹繁华的都市,他的心境像脚边拉长的影子般,深邃而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响起脚步。陈桉以为是罗瓒来了。于是合上书皮,抬起眼。
“看啊,为什么不看,我都买票了。我是想看电影,不是非要和他一起看电影。他根本就没搞清楚重点。”女生皱起眉头,单手抱胳膊,在原地走来走去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吐槽。
说完这句她蹲了下来,无情地摧残从地砖夹缝中冒出来的野草。陈桉垂下手,书在腰侧倒映出轮廓分明的长条形影子。
他压了下帽檐,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连呼吸都隐在了夜色里。
“啊,谁让他分手了还拉拉扯扯,活该摔个狗吃屎,丢脸的反正不是我。”应倪拔出最后一根草,用草尖戳地上的小石子。
不知道听到什么,陈桉余光瞥见她突然站起来,因为无法理解而变得有些激动:“疯了!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感受!”
“都说了,他和他那两个朋友有毛病……怎么有毛病?你别管,反正有病!”
那天她和余皎皎还有时飞宇一行人逛商场,她先上完厕所出来,恰好听见时飞宇的朋友在背后议论余皎皎。
A让B去追余皎皎,B说余皎皎长得不行,A哼笑道:奶大屁股大就行。
应倪当即翻了脸,因为余皎皎在场,不好明说。反正一个下午加晚上都冲那俩男的甩脸色。时飞宇受不了,拉到一旁问她怎么了,应倪一五一十告知,并让他和这俩人绝交。
时飞宇哎一声,说他们一向这样,爱打嘴炮而已,人很仗义的。
时飞宇要和谁交朋友她管不着,但她不想和烂人呼吸同一片空气。
看在时飞宇生日的份上,在KTV里她忍了又忍,结果时飞宇为了他们鸽了八点去电影的事。
分个手而已,没打死他都算好的。
陈桉见应倪越说越生气,收回视线,垂眼看手表,八点四十五,直达学校的公交车还有十五分钟停运。他往身后看了眼,罗瓒还没来。
然后就这样一直望着出口等待。
直到听到旁人不耐烦地说挂了,才下意识转身。
两道视线穿过昏黄的路灯对上,陈桉表情不变,应倪微拧了下眉头。
应倪比陈桉先收回目光,可能是不想搭理,也可能是戴了帽子没认出。目光碰撞后,应倪一直偏头看另一边,后脑勺对他。
相安无事后,陈桉继续低头看书。过了一会儿,一道刺眼的车灯打来。应倪站起来,揉了揉膝盖。陈桉知道是接她的司机到了,因为那是一辆豪车,司机摇下车窗叫小姐。
总算要走了,陈桉收回余光,继续翻页。然而刚看完第一行,拉开车门的应倪恶狠狠地瞪来:
“乱看什么!挖你眼睛!”
然后就是一声“怦——”
车门摔上。
直到黑夜里扬起的车尾气彻底散去,陈桉才掀起眼皮看向转角的街头。
而与此同时的车内。
司机吴叔叔问她刚才怎么了,那个男生是同学还是陌生人。
应倪忙着拉黑时飞宇的联系方式,以及删除q`q空间所有和他有关的说说。
“没怎么,不认识。”删完后,应倪伸了个懒腰,“他一直偷看我,烦得很。”
吴叔叔担心起来:“在外要注意安全,要不电影就不去看了?”
“不行,我要去。”应倪执拗。
司机拿她没辙,想着等会儿只好在电影院外面等着。
罗瓒跑着出来的,见陈桉还等在原地,顿松了口气。
他没有手机,怕陈桉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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