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倪翻了个白眼,回到正事上,“你妈和你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陈桉一本正经:“我妈喜欢保健讲座的免费鸡蛋,京京喜欢打折券。”
“……”她现在上哪儿去领,觉得和男人很难沟通,“我是说现在能买到的!”
陈桉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只要是你买的她们都喜欢。”
很虚浮的一句客套话,周斯杨也对她说过。但从陈桉口中出来,不知是声线沉稳平和的缘故,还是对吴庆梅和京京的印象和苏云的截然不同,让应倪有了重复确认的欲望。
“真的吗?”她转过脸去看他。
陈桉“嗯”一声。
应倪想了想:“你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陈桉停脚,抬手给了一个爆栗。
应倪幽怨地揉着脑袋,陈桉静静地观察着她神色的变化。
应倪的眼睛很大,双眼皮的褶皱是开扇形,商场的灯光撒进来,瞳仁亮晶晶的,像坠了一片星河在里面,终于不似先前那样晦暗。
这样的行为,好比用远低于市场的价格买一件商品,明知可能是假的,但依旧抱着希望不断地询问客服是否保真。
因为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少,不可能得到与之等价的东西,但又卑微地渴求正品。
虽然他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导致一向高傲的应倪对于建立亲密关系很不自信。但这会儿,捂头瞪眼非要求个答案的执拗行为显得几分傻气。
也让人有些心疼。
陈桉重新牵起她手,目视前方,“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
应倪任由他牵着,忽然想起件事,“你真的是中国人吗?没有移民?”
陈桉学着她的样子乜过来:“结婚证不写着么。”
应倪仍在环顾四周审视摆在橱窗上的商品,“谁看啊。”拿回去就不知道塞哪里了。
“那你回去好好看看。”陈桉说。
应倪冷呵一声,“不看。”
她感到自己的手被陈桉狠狠捏了一把,立马反抓回去,“就不看!”
过道铺满了一层薄薄的光亮,俊男靓女踩着瓷砖上走走停停。女人巴拉巴拉地说着,男人时不时回一句,对话间带着满满的情绪,可十指又扣得很紧。
让擦肩而过的路人搞不懂是在吵架,还是处于ῳ*热恋。
界限很难摸清。
-
在商场关门的最后一刻,应倪终于敲定了一条丝巾和一个包包。刷的她的卡,当然究其根源,来自陈桉的支票。
回去的路上,应倪想,等以后摸清了吴庆梅和京京的喜好,再送别的能真正代表心意的礼物。但当她刚做完决定,就倏地反应过来——
居然在用“以后”这个词。
随即拍了拍脸,让自己从情绪里脱离。
因为她和陈桉没有以后,两年是她给自己定下的最长时间。
再次回到公馆,客厅灯照旧大亮,只是静谧得不见人影。饭桌上的菜被悉数收走,大理石桌面被擦拭得光可鉴人。
过了好一会儿,吴庆梅和陈京京才从房间里出来,四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之前的事。
陈桉将袋子递给她们,说是应倪买的,先前上来忘记拿了。
陈京京拿着包包翻来覆去爱不释手,吴庆梅一边往脖子上戴丝巾一边忍不住地叮嘱,“下次别买了啊,一家人,不整那些虚的,多回来吃饭我最高兴。”
这话让应倪心里的那股不自在劲儿一下就消散了。
比夸“漂亮好看”“我很喜欢”动听,因为真实。
“出去吃东西没?”吴庆梅问。
陈桉言简意赅:“吃了。”
又接着说:“妈,我们回雅顿了。”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走,吴庆梅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好好好,我送你们出去。”
应倪被牵着往外走,但脚底跟黏了胶水似地动不了。尤其是在看到吴庆梅的笑容变得晦涩后,像被钉在了原地。
反作用力扯回陈桉,笑着对上吴庆梅的眼睛:“我没吃饱。”
话音落下,空气也跟着安静了。
陈桉滞在一旁,吴庆梅乐呵呵地道:“那我马上去热热,你们再吃点,很快的,用微波炉就几分钟。”
应倪点点头,又问:“还有鱼吗?”
吴庆梅笑得合不拢嘴,笑得眼里都有一种闪出泪光的错觉,点着头拉着京京往厨房里去。
两人重新坐回饭桌,这次是面对面。
陈桉说:“你不用太刻意。
正在玩消消乐的应倪抬眸,冷冷淡淡的:“我就是饿不行吗?在你家吃个饭怎么了?又不要你做。”
陈桉笑而不语。
菜很快重新端上来,鱼依旧是两条,没动过,像是专程留着等她回来。陈桉没说假话,吴庆梅和陈京京的厨艺的确很差,鱼比她做得还难吃。
但并不难以下咽,甚至越吃越美味,不知不觉间,应倪一个人干了两条鱼,最后撑得她躺在沙发上,吴庆梅到处找健胃消食片。
“要不今晚就在这儿睡?”吴庆梅担忧地说:“被套全是新换的,你们一早再回。”
陈桉看了眼胳膊横在眼睛前挡光线没出声的应倪,无声点头。
之后,吴庆梅就打着哈欠回房间了,陈京京拿来她的睡衣以及一次性内裤。应倪从沙发换到了陈桉的床上。
洗完澡出来依旧只能躺着,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胃才逐渐消化下去。
陈桉在浴室洗澡,她在房间里溜达巡逻。陈桉的房间朝南,和吴庆梅与陈京京的房间不在一个方向,是单独划出来的。由于不远处有栋大厦挡着,视野并不开阔。
身后传来凉拖趿地的声音,应倪回头。可能是在家里的缘故,陈桉没有像在酒店那样只围了条浴巾。
浅灰色的成套睡衣衬得人少了些冷硬,多了几分被夜色朦胧的柔和。发梢要干不干的,像是用毛巾擦过后吹了几秒后,懒得再管。
很随性的男人味。
“这是什么古董?”应倪指着放在橱窗柜里的物件。
从上往下好几排木质腕表盒,每一个盒子里都装有十来块手表,牌子应倪大多都认识,少则几十万,多则几百万。
唯独一块生了锈的手表放在最上面,那一层只放了它。
应倪以为是什么价值连城的老古董,但陈桉走过来捞起在床头充电的手机说:“我爸的。”
原来是纪念品。
但再一回想,也算是价值连城,因为世界上只有这一块。
应倪走到床边,“你爸走的时候你多大。”
“九岁。”陈桉掀开被子上床。
应倪跟着躺上去,算了一下,“二年级?”
“三年级。”陈桉说。
因为昨晚已经在一张床上抱着睡过了,应倪并不觉得别扭,还低着眼认认真真地把自己这边的被子抻平。
“你爸是因为什么走的?”
公司还有点事,陈桉打开邮箱查看邮件,“矿难。”
应倪手顿了顿,掀起眼皮看他。额间的碎发投下来的阴影浓厚,把鼻梁刻得很挺,眼窝也随之加深深。
从这个视角看去,只能看见昏暗糊成一团中瞳仁表面反射的微末亮光。
显得内里更为沉重。
应倪手在被子上拍了拍,想起以前玩过的一个小游戏,试图把气氛搞快乐点:“你爸是黄金矿工啊?”
但好像搞砸了。
陈桉头也不抬地回答,声音也很是冷淡:“煤矿。”
这一瞬间,不知为什么,应倪忽然很想去抱抱他,就像昨晚他抱自己那样。
犹豫须臾后,胳膊缓慢且僵硬地伸了过去,手指轻轻地落在他腰两侧。隔着很远的距离,要搭未搭的,似搂非搂。
跟抱扯不上一点关系,一个特别奇怪的动作。
奇怪到在陈桉抬眼的瞬间,应倪嗖地把手缩了回去,然后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问:“矿山塌了?”
陈桉拉起她的手,重新放回到先前的位置,“瓦斯爆炸。”
应倪被扯地往他怀里扑,整条胳膊横在他腰腹上,这下是真抱上了。她要仰起脸才能看到陈桉,“那岂不是……很难受。”
“不知道。”日本工厂重建出了一些问题,陈桉还得过去一趟,他回着秘书的邮件说:“没经历过。”
应倪:“……”
他的回答客观得很有道理,但应倪也的确感到无语,撇了下唇角后,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九岁的年纪,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但好像又全是一知半解。她思忖了会儿又问: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很多,除了想他,还要担心我妈和京京。”
陈桉对她的态度并不敷衍,平时一个回答能说好几句,但提到他爸就变得只言片语起来。果然人对悲伤的处理都是相通的,在遗忘前会选择逃避。
应倪不打算再问了,怕把他问哭。视线缓慢往下移,停在脖颈线上。
陈桉的脖子很修长,说话时喉结会上下微滚,在壁灯的照射下,凸得有棱有角,像一块凌厉的石头。
她忽然想知道是不是很硬,没忍住用手指戳了戳。
“别弄。”陈桉抬睫。
应倪吐了下舌头,非要对着干似地用两根手指去夹捏。
陈桉忙着处理公务,看她一眼后便也没再管了。喉结戳起来很有弹性,应倪玩心大发,像玩橡皮泥一样,各种手法用尽,就差没上嘴咬了。
大概蹂躏了有两三分钟吧,应倪逐渐丧失了兴趣,打着哈欠从陈桉臂弯里起来。
同一时间,陈桉放下了手机,拇指轻捏了一下喉结,并看过来:“玩够了是吧。”
应倪点点头,背身去扯枕头,却在瞬间被人按住肩膀。压过来的阴影又黑又沉,将她整个人罩住。
陈桉举过她手按在头顶,语气不善:“是不是该我了?”
第60章 选一个
应倪的困意被毫无征兆的侵略动作打碎。两人一上一下, 离得很近,能看清背光下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以及瞳孔里完整印出的被禁锢双手如同粘板上任人宰食的鱼的自己。
“我又没喉结。”应倪边说边往侧脸看向旁边,躲避男人压迫感十足的眸光以及扑在鼻梁上的灼热呼吸。
“换成其他地方。”陈桉替她出主意。
应倪回头瞪一眼, 硬声道:“不、要。”
察觉到她的抵抗,陈桉单手换成了双手, 攥着手腕缓慢下移, 呈九十度折叠桎梏在脸颊两侧。是一个怎么也挣脱不了的姿势。
“我说别弄的时候怎么不听?”陈桉很认真地问她。
应倪抿着唇不回答,像是有点生气, 但似乎又不是真的生气。
等半晌不吱声,陈桉压得更下来了。偏头去找她的眼睛, 呼吸交织间,分不清谁是谁的, “听过一句话没, 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话音落下的同时, 应倪的掌心肉被他的指甲盖抠了抠,是刚修剪过的,边缘还未被时间磨得圆滑,让人很快想起刮在身体其他部位的触感。
那个时候都受不了, 更何况粗糙尖锐的现在,脸颊蓦地腾起薄薄一层红晕。
“不就玩了一下吗, 多大点的事,大不了脖子给你掐。”应倪鄙夷的语气并没有将脸上的压下来,反而因伸长脖颈的动作蔓延到了深凹锁骨之中。
看得陈桉很想低头咬一口, 想听她因为猝不及防的疼痛而溢出的娇声。也只有这个时候, 高傲的她才会不设防地叫出来。
但他又不舍得。
手肘离开床面, 两人间存留的空间被瞬间挤压。
应倪想起读小学时很爱玩的一种的游戏。昏沉柔和的午后,老师在讲台上深情并茂地讲课, 她昏昏欲睡地托着腮,另外一只手紧握住自动铅笔。
百无聊奈地按着顶端,铅笔芯便富有节奏的扎在手心的软肉上。
这会儿的感觉和那时很像,但又截然不同。
可能是腿部的肌肤比手掌更柔软敏感,也或许是铅笔被从窗户外面斜进来的阳光照得滚烫。加上粗细程度南辕北辙,即使隔着一层不算纤薄的布料,在没有任何节奏可言的痉挛抵动下,像被老师忽然点名一样,打的盹一下子就惊醒了。
陈桉有点好笑地道:“掐脖子?原来你好这口。”
“……不好。”应倪平躺着用两只眼睛乜他,“不是说好一周两次吗。”
比起前两个字的坚定,后半句显得有些瓮声瓮气。
心虚的原因大概是体内的水分太充足了,两片薄唇翁张间,被溢出来的那一部分打湿得酸酸涨涨。
夜里的公馆远没有雅顿庄园安静,处于闹市的缘故,时不时传来几声轮胎擦地或者鸣笛的声音。好在楼层不低,玻璃厚实,透进来后,并不刺耳。
反而是陈桉的声音让人耳膜发痒。
“十二点已经过了。”他陈述。
应倪一副很不相信的样子,调子倔倔的,“是吗。”
陈桉咬上她的唇瓣,“今晚和明早,选一个。”
应倪口腔里的氧气被全然掠过,含混不清地答着:“早上。”
陈桉放开她,下唇瓣冒了点鲜红的血。是他吮吸舌尖时被她留下的杰作。
用指腹擦去,居高临下地垂睨她:“那就等着在梦里被我杆醒。”
“……”气得应倪抬手去打他。
巴掌没扇上,指尖划过他脸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陈桉重新覆上来,又舔又咬的,手同时行动,被惩罚得呼吸越来越重。
房子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吴庆梅和陈京京说不定还没睡。想起上回在陈桉卧室闹出的巨大动静,应倪按住往下钻的手。
“没套。”
“在路上。”陈桉说。
半晌后应倪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买的?”
衣服是纽扣式的,陈桉解了两颗觉得太慢,卷起推到下巴处,捧着让鼻梁陷进去,黏糊的嘬声不
断响起,“你玩我的时候。”
“……”
这话听着像她才是点火的人。
应倪觉得她不该手贱,又觉得陈桉未免太敏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玩的是变大后的竹节虫。不过再想想,陈桉和她结婚不就是图这个吗。
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可以是深刻的,也可以是肤浅的。但无论哪种,都绝对包含对身体的痴恋。应倪渐渐放松了身体,从扭捏抗拒变成享受。
按照客观事实来说,在酒店没有进入,这是他们的第二次。
房间的温度越深越高,在冬季的尾端热得吓人。还处于前戏阶段,汗水就已经黏湿在鬓边。让陈桉放过馒头的是一通电话。
他翻身下床,应倪拉下衣服,卷进被子里。呼吸还喘着,陈桉就拎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密封袋子回来了。他撕开封口扔过来,盒子零零落落散了半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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