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玫默默听着,垂低着头不作声。这些年以来,不论再怎么说,齐序康的确是把她当做女儿来看待。有时候在饭桌上被黄悦英指责时,齐序康偶尔也会替她说几句好话。对她算是无功无过。
于林舒玫而言,齐序康代表不了她心中父亲的角色,他的身份于更像是是个很熟的长辈。
香烟蓄了好长一截烟灰,齐序康手一抖,将烟灰抖落在地板上,他皱起眉头,似乎很是不解,“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么丢脸的事?我说他平日里做什么事都会权衡利弊的一个人怎么在婚事上就糊涂起来,原是这样,要不是虞家那孩子和我说,我还不知道你会去勾引自己的哥哥。不想让我们知道,是不是就要快背着我们去领证了?”
听到这里,林舒玫总算恍然大悟,她扶着椅子,轻笑出了声。
林舒玫脑海里闪过虞娜今天下午说的那番话和她临走前意味深长的表情。
邓瑗没责骂她算是她幸运,这次幸运换个人下一次就没那么好运了。不得不说,虞娜成功的很彻底,她和齐序康到底说了什么也昭然若揭了。
见林舒玫始终不说话,齐序康长年作为上位者,只觉得她不尊重长辈,神色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将烟丢在地上抬起鞋尖踩灭,双手插在口袋里,淡然出声警告,“这一巴掌打醒了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明白,做了不该做的事这家迟早会被搅散。”
齐序康没问她的意愿,当然也不会想听,下决定道:“明天我会让人来收拾东西,搬回你外婆那边去。”
林舒玫只觉得很累,光是点头的动作就仿佛要吞噬完她所有的精力。
对于她和齐嘉砚的事齐序康明显没多大兴趣,今日他来也不是想来了解他们二人是如何开始的,不过问任何一方的意见、想法和感受,只是下最后通牒。在家中,齐序康的任何决定皆不容拒绝。
说来也可笑,她之前竟然还妄想过,主动坦白之后,齐序康会看在往日情分上,欣然接受。林舒玫也是今晚才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么蠢和单纯。
见林舒玫还算乖巧,齐序康也没再多说什么,接了通电话,临走前不忘嘱咐这几天先不要去打搅齐嘉砚,再怎么样都要等南城那边的合同谈下来再说。放下话,确认了她是点头同意没有异议的,他才放心出门离开。
林舒站在原地,听见院子外传来一种齐序康汽车发动的声响,随之很快就消失在长夜里,她望向窗外,看见雪白覆盖的盆栽,盆栽里种的花因承受不住积雪的压力坍陷,比平日里矮了半截。
在他们谈话的这个期间,惠京又开始下雪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和被压垮的盆栽无二,起初还能忍受,但雪一点点的积压,最终因承受不住压力折腰倒了下去,无以言表的疲惫感。
*
齐嘉砚给她打了很多通电话,无一例外,她都当做没看到,于是也就没有接。
思维越来越模糊,林舒玫调动不了任何情绪去应付别的事,太难受了,像是有人子用锤子敲击她的脑袋。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齐嘉砚说,今天是他的生日,本该开心的才是。要等回来再说?还是电话里就说清楚,免得一拖再拖,心有余念。
她坐在客厅一隅想了好久,恍惚间,好像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钟声嘀嗒作响,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声音。
混沌的意识支撑不起耗费心神的思考,也提供不了解决事情所需要的理性,林舒玫决定还是回来在好好谈谈吧。毕竟是两个人的事。
她想去睡觉,可身体愈发难受,每一次咳嗽都好像要把胸腔撕裂,全身肌肉酸软,林舒玫找出药箱里的体温计,测出的结果果然和想象的一致——发高烧了。
林舒玫扶着楼梯回到了房间,先是给司机打了电话,随后把衣柜里保暖的衣服都翻了出来选了几件套身上。她觉得周身好像有股寒意萦绕着,很冷很冷。
等她到医院时,已经很晚了。
林舒玫坐在候诊区的排椅上,她垂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也把她与外界隔绝。周围的声音是模糊的,只偶尔能听清,外边一两声救护车的鸣笛。
时间好像变得很漫长,林舒玫吸了吸鼻子,裹紧身上的外套,她缓缓抬起头,想看司机有没有回来,但眼前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多数人都是结伴而行,只有她是一人,心中涌起酸楚,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再也意志不住,在低眸那刻,蕴在眼眶的泪水也随之涌出,泪珠一口价这一块,砸落在羽绒服上。
柔和的灯光打落,将林舒玫孤零零的身影拉长。
放在外套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林舒玫没法再忽视,她抬起手,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泪水。犹豫半晌,她清了清嗓子,才按下接通。
没等林舒玫把手机贴在耳边,电话那头就传来齐嘉砚着急的声音。
齐嘉砚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似是有所察觉,还追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林舒玫扯了个谎,说:“没有,只是今天工作比较忙,又有点小感冒,回到家后睡了一觉,现在才起床准备去吃点药。”
“我查了惠京的天气预报,这几日都会下雪,天气不好,你身体又比较弱,光吃药好得慢,我让人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发烧就不好了,伤身体。”电话那头的齐嘉砚松了口气,但声音还是带着焦急的情绪,林舒玫说话声带有明显的鼻音,可能并非她说的小感冒那么简单。
林舒玫拒绝了,她其实很想说自己发高烧,现在在医院,很难受,身心俱疲,她也很想把今晚遇到的委屈悉数说出,那一巴掌,打的她好疼,全身都在疼。
她咬着牙,尽量不要让自己发出哭声,眼角挂着欲坠落的眼泪,她就立马去擦掉。
她最终也没能开口,婉拒了齐嘉砚的好意,说自己不舒服自己会去医院,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哭了。”齐嘉砚还是听出了不对劲。
林舒玫没有否认,但她给出的理由却是说因为想他没能一起过生日,准备的礼物也只能延迟送,加上有点生病,人在脆弱时,难免会放大心中的情绪,这才觉得伤心,咋听之下,的确合情合理,很难让人怀疑。
齐嘉砚半信半疑,却也和她保证了会在三天内赶回去。
“本来很快就能谈下来,但应酬少不了,又不得不应付,抱歉,让你等那么久……”
林舒玫打断说:“道什么歉,也就不过几天。”
“看来以后得少出点差,本来年末还要去国外考察,还是让陈昊安排人去,一去就不知要待几天。”
林舒玫“哈哈”笑了几声,说他幼稚,原先低压的对话气氛也逐渐变得正常不少,她和平常一样,问他的行程,还聊了不少轻松的话题,这才把齐嘉砚心中的疑虑打消。
聊到最后,林舒玫凝视着窗外的飘雪,用带着期待的语气说:“要快点回来,我等你”,没等齐嘉砚反应,她又说了一句:“生日快乐,齐嘉砚。”旋即就立刻挂断了电话。也是在这一刻,情绪瞬间崩溃,眼泪如决堤洪水滚落,模糊了视线。
第70章
在司机的陪伴下,林舒玫从医院出来时,寒风携雪扑在脸上,吹过眼泪风干的地方,刮的她脸颊生疼。
医生建议先口服用药,林舒玫抱着药坐在后座,脑袋无力靠在座椅的头枕上,眼睛盯着窗外发呆,车载音乐是她听不懂的小众英文歌曲。
不知是错觉还是就是如此,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这一晚要是没有司机帮忙,她可能早就崩溃了,在车库里和司机诚恳道了声谢,林舒玫才拎着药回家。
时间也快到第二日了,林舒玫走进门,停在玄关处瓜子已经睡着了。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她的心,也好像空了一块。
按照医嘱吃完药,简单洗了个澡,林舒玫躺到了床上,熄灭室内灯。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噩梦不断,一个接着一个,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却又什么也记不得,只觉得心悸,全身冒冷汗。
后半夜,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像被人用手死死掐住一样难受,虽有意识,全身却动弹不得,眼前闪过好几个模糊人影,心跳如擂鼓,耳边打桩机发出的“咚咚”声,这种感觉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紧绷着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
梦魇缠绕,根本睡不好,半梦半醒熬到了天亮,林舒玫再也睡不着,躺着也不舒服,干脆就直接坐起身,依靠在床头,她也是这时意识到,昨晚可能经历了“鬼压床”。
天蒙蒙亮,雪还在下。
林舒玫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在群里面请了两天的病假。
很快李雅芝就发信息来问候。
芝士:【好好休息啊,等我们拍摄完就去你家照顾你。】
一颗树莓:【不用啦,你们拍摄完就回家好好休息吧,下着雪来回跑也麻烦,小病而已,多睡几觉,吃几次药就好了,不用担心,我身体好着呢。】
芝士:【相信外星人攻击地球都不相信你的身体素质,大一时谁发烧还强撑着来上课结果在课上晕倒来着?差点把那秃头的老教授吓得犯心脏病了。】
那次意外林舒玫还记得些,当时好像是肠胃炎和高烧,吃了药,去上学的路上并无很大的不适,学期末了,请假可能会落下考试的重点,她就感觉还能再撑撑,直到坐到教室里,上了半节课后才觉得很不舒服。
后来被送到医院,是齐嘉砚最先赶到,处理好了一系列繁琐的事,那次生病,家里也只有他一人来了。
一颗树莓:【这次真的放心啦,家里有人照顾我,昨晚已经去过一次医院了,带回了一大堆药,你不信我给你拍照。】
林舒玫举起手机对着摆在床头柜上的药物怕了张照片发给了李雅芝。
芝士:【得得得,有人照顾就行,按时吃药啊,我先去忙了,今天是周中拍摄少一些,待会空出手就回来跟你聊天,免得你一个人再家无聊。】
一颗树莓:【快先去忙吧。】
回复完李雅芝,林舒玫盯着屏幕叹了口气。屏幕的最上方是显示的是未读信息的数量,整整好几十条,有绝大部分都是黄悦英和徐玉仙两位老人家发来的,昨晚林舒玫一直没有勇气去看,现在依然如此。看来虞娜不止和齐序康说了,也和家里的两位长辈说了。
林舒玫把手机丢在一边,头疼得厉害,脑里思绪乱成浆糊,以她现在这个状态,很难再分出心思去想别的事,一时间竟不知怪谁,怪来怪去她怪在了自己头上。
她甚至想,如果当初不接受陆新源的表白会不会就没那么多破事。
洗漱完,林舒玫走下楼,昨天用完温度计没放回原位,她测了一下,体温降低不少,但还是有些低烧,脑袋昏昏沉沉的,却又睡不着。
正打算把温度计放回药箱时,门外门铃响起。
昨夜齐序康那一巴掌林舒玫心有余悸,突然响起的门铃打破了家中原有的安静,她心中响起警铃,条件反射的开始害怕。
林舒玫走到门前,本想通过猫眼看看来人是谁的时候,才把脸贴近,就听见外边男声在喊:“你好林小姐,我们是齐总安排过来帮你收拾行李搬家,麻烦开一下门。”
原来是齐序康安排的人。林舒玫回头看了眼客厅里的钟,现在也不过八点而已。
林舒玫握紧门把手,最终还是开了门。
站在最前边的是个高个子的男人,看到开门时明显一怔,眼前的女人面色憔悴,双颊微微凹陷,眼下挂着深深的乌青,目光暗淡无声,虽穿了件厚睡袍,但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北风刮走了。
林舒玫问了声好,请他们进了家门。
他们二人简单介绍了一番,齐序康安排过来的两个人都是在他手底下办事的,高个子的姓吴,矮一点姓余,约莫四十岁左右。
他们没说姓名,林舒玫就喊他们“叔”,还没收拾好东西,她没想过他们会这么快来,于是先给两人泡了茶,这才上楼开始收拾行李。
在收拾行李时,齐嘉砚发来了信息,照常的早安,还有今日行程,他问她有没有空打视频电话,林舒玫坐在床上看了眼地上已经封好的行李箱,回了他一个“有”。
视频通话很快就播了过来,林舒玫按下接通那刻手机屏幕里的弹出画面。今日的齐嘉砚看起来和以往在家都不一样,头发用发胶打理了一番,头发往后压,额前的刘海分成了二八分,貌似还用卷发棒夹过,短发微卷,西服也换了雾霾蓝色的,蓝白条纹的领结绑的规整板正,眉宇间透露着英气,或许是他生了双桃花眼,不论穿什么,都会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总之,精神样貌极好。
“生病了怎么不睡久些,好点了吗?”齐嘉砚皱起眉头,率先开口询问。
林舒玫没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今天是要去见什么大人物吗?”
“嗯,约好了中午的饭局,今天能成功,我今晚就回去。”齐嘉砚简单交代了一下,旋即把话题引回她身上,“我这才离开几天,你就瘦了这么多,感冒好些了吗?”
林舒玫抿抿唇,牵出一抹笑回他,“生病是这样的,就当减肥呗。对了,我和你说一件事。”她顿了顿,盯着手机屏幕里,齐嘉砚略带疑惑的眼神,缓缓出声,“我要去外婆家住一阵,她最近身体不大好,我就想着回去照顾她几天。”
林舒玫说完,齐嘉砚凝在眼中的疑惑也随之消解,她说要和他说一件事时,语气就变得沉重,他的心跟着一紧,但听到只是要去黄悦英那住几日,心也就放了下来。可还是不免担心说:“你自己身体都还没好全,还有什么空余的精力去照顾别人,这样吧,我托人请一些靠谱的保姆去,省得你操心。”
“不用了,”林舒玫无奈道:“又不是没有保姆照顾,只是她觉得一个人无聊,想要我去陪陪她而已,好了,我要收拾衣服了,挂了。”
依旧没给齐嘉砚反应的机会,林舒玫就把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并把齐嘉砚的微信设成了免打扰。她坐在床边不动,哀哀的,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次要去外婆那待几天,唯一能确定的是,短期内,她都不太可能会回来,甚至都不太可能再见到齐嘉砚,所以收了很多衣服和日用品。
换了身保暖的衣服,一个人跌跌撞撞扛着行李箱走下楼,坐在沙发上的两位叔似乎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她这边,眼神像是在确保林舒玫的确乖乖的收拾了,与其说是来帮忙的,不如说是来监视她的。
行李箱塞满了衣服,很重,搬的林舒玫双手发软,控制不住在颤抖,她一手撑着行李箱,在原地喘气,心跳的厉害,说话难免有些断断续续,“可以帮一下我吗?我……”还没说完,林舒玫就觉得眼眶酸酸的,喉间哽咽,缓了会才继续解释道:“我……我生病了,力气不大够,还有个行李箱,比这个还要重,我实在搬不下来了,可以麻烦一下你们吗?”
听到林舒玫的声音,正拿着手机发消息的两位忽地抬头,表情怔了怔,似是在回想着她刚才的话,等了片刻,才说“好”,问了林舒玫房间的位置快步上了楼。
林舒玫拖着行李箱坐到了沙发上,低头用手背抹干眼泪。他们把行李箱搬下来后,林舒玫和徐姨嘱咐完瓜子冬天的一些小习惯也跟着他们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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