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喜欢的电影导演吗?”姜绪宁又问。
陆景森却更是沉默,摇头。
“没有。”
他对电影并不算热衷,从小到大虽然也有过爱好,但似乎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原因都无外乎是父亲不允许。
儿时他也如同寻常小男孩那样喜欢游戏,喜欢机甲奥特曼,想要探索宇宙。
直到父亲当着他的面,命人将那些模型扔掉砸烂,然后居高临下的,冷漠地对他说――
“你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人,不准碰这些垃圾。”
陆景森忘记那会自己是如何回复父亲陆廷年的了。
他好像哭了一场,又好像没有哭,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那满地狼藉。
自那以后他就打消了所有心思,看着数不清的私人家教,马术、击剑、网球、高尔夫、钢琴等课程被加入进了他的人生里。
不喜欢吗?
也说不上,毕竟偶尔也能从这些娱乐当中寻找到些许乐趣。
喜欢?
从何说起呢。
如果被迫选择也算的话。
“那喜欢的电影类型呢?”姜绪宁又问。
陆景森还是摇头。
“我对于这些不是很讲究,只要你觉得好看就行了。”陆景森这样回她。
但没曾想,姜绪宁却反驳:“是我要请你看电影,你是客,怎么能让我来选呢。”
她看着陆景森。
对方好像不论何时都是一副温柔随和的样子,可越是这样,就越令她觉得疏离。
人是有喜怒哀乐的,会有追求的事物,有喜欢的天气和讨厌的味道。
但在这样本能驱使的问题里,他却说…‘没有’?
姜绪宁皱紧眉头。
办公室里安静片刻。
陆景森似乎也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便主动开口:“你有什么推荐吗?”
“如果是你推荐的类型话,我想,我说不定会喜欢。”
姜绪宁抬手指自己:“我推荐?”
陆景森点头:“我相信你的审美。”
然而姜绪宁却还是语气严肃拒绝:“不,我要亲耳听着你说出你喜欢的,或者是你想要选择的类型。”
陆景森不明白她为何执着于此,便直接问:“为什么?”
“只要能够一起看电影不就好了,况且由你来选择你喜欢的电影的话,看的时候你会更开心些不是吗。”
“我开心了,那你呢?”
姜绪宁反问,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我…”
陆景森哑然。
姜绪宁一眼便看穿他:“你平时是不是连爱好都没几个?”
陆景森没有说话。
他生活里几乎百分之七十的时间都被工作给占了去。
剩下的时间里,不是在健身和看书,就是在看金融财报以及市场风向。
偶尔与高培明去马场骑马或者是打网球,再或者就是去看些比赛,就是他为数不多的休闲选择了。
但…这些真的是他的爱好吗。
陆景森自己都不曾去细想过。
他微低头,视线也跟着往下掉。
光滑的地板上反射出头顶灯光,还有他自己的影子。
良久,他才再次抬头,朝着姜绪宁看去。
灯光下,那双明亮的双眼锐利不再,只是那样看他,一如往常他看向对方的时候。
偏冷的容貌配上柔和的淡妆,媚感的狐狸眼都被中和了。
“恐惧、喜剧、悬疑、爱情还是动画,选一个怎么样。”姜绪宁平静开口。
陆景森薄唇轻启:“那就…恐怖。”
只是一瞬,陆景森突然觉得心底像是有什么封印被解开了一般。
像是种感觉,就好像当初将自己的爱好展示给父亲陆廷年时那样。
但对方没有居高临下的指责。
只是嘴角浅浅上翘。
姜绪宁:“好,那就看恐怖的。”
“我推荐《惊情四百年》!你觉得呢?”
陆景森迟疑一下,点头。
“那就这么约好了,到时候等我从巴黎回来,我们包个影厅看《惊情四百年》,然后再去吃好吃的!”
她语气轻快,边说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高,好看的狐狸眼笑起来时是亮晶晶的。
平日里总是克制的情绪难得表露了出来。
陆景森:“好。”
是愉悦的。
他感觉得到自己此时心情。
晚饭结束,姜绪宁无心再加班了,俩人一齐出了杂志社坐电梯下楼。
盛夏夜风徐徐,城市霓虹灯总是明亮。
回了竹苑,同陈明湘与陆廷年打完招呼后,陆景森走回卧室。
卸下手表与多余配饰,修长的指尖将晨间打得规整的温莎结缓缓解开。
褪下最外边的外套后,常年健身换来的健壮身材更为直观了些。
帝国领衬衫下的肌肉喷张,臂膀坚实有力,却不过度油腻。
他目光随意一扫,迅速注意到桌上多出来的一个黑色盒子。
与此同时,摆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柏晨】:《THE WAY》杂志慈善拍卖会上拍下来的项链已经按照您的命令,送到您在竹苑的卧室了。
他抬手,将那黑色的盒子打开来。
肤白的珍珠静静躺在盒子中央,大大小小的珍珠宛若散落在黑夜的明灯那样耀眼。
但再怎么耀眼,也还是不敌当中那颗红钻…
还有当初佩戴着这串项链站在夕阳余晖下的人。
第43章 “都是为了你们好。”
九月盛夏,日长夜短。
早晨九点刚过,陆景森整理好着装下楼。
陆庭年与陈明湘坐在餐桌前,桌上的主食依旧是清粥,但配菜种类却繁复,大大小小的精致瓷碗碟摆了十几个。
颔首打过招呼,入座后,陆景森迟迟未动筷子。
坐对面的陆庭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表格,模样丝毫不在意,倒是陈明湘率先瞧出点不对劲来。
“怎么了?早餐不合胃口?”陈明湘问。
陆景森摇头,“不是,只是有件事情想说。”
陆庭年看也不看,视线依旧聚焦在表格上,没有说话。
陈明湘:“什么事,说吧。”
陆景森:“我和姜家小姐之间不适合,不打算继续接触下去了。”
陈明湘面露错愕,“之前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不合适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你和宁宁沟通没有到位?”
“与她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昨天我已经和她说过了。”陆景森回道。
他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话语,一如之前答应姜绪宁的,将她这当中推开。
“姜家小姐为人和家世的确很好,但我对她始终喜欢不起来,不来电。”
“嘭――!”
陆景森话音刚落,平板电脑被狠狠拍在桌上的声音便响起。
木质餐桌因为过重的力道轻晃几下,碗里的粥水跟着荡开一圈。
陆庭年彻底黑了脸,厉声呵斥:“胡闹――!”
布满些许皱纹的脸庞与陆景森七分相似,但眉峰与眼睛要更为尖锐,黑色西装上的金色暗绣衬得人气场强势,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贵,不怒自威。
“那是你姜叔叔唯一的女儿!更是你妈为你找到的最优秀的相亲对象,是你一句‘不喜欢’、‘不合适’就能够随意拒绝的吗!”
这怒吼声几乎要传遍整座宅子,压抑的气氛足以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原本来餐厅给陆庭年送咖啡的佣人都被吓退了脚步,匆忙退出去。
连陈明湘都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弄得不敢像往常那样劝和了…
可陆景森却一反常态,对上陆庭年盛怒的眸子,冷声反驳:“是我妈为我而找的,还是在您的安排下挑选的,为了维护陆家面子的工具?”
“陆景森――!”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怒吼。
“我看你是要造反了!”
陆庭年几乎气红了脖子,站直后手指向陆景森,咬牙狠狠道:“你现在!立马跟我上楼去书房!”
听见‘书房’俩字后,陈明湘身子一颤,眼底的惊惧立马浮上来。
她忙对陆景森开口:“景森!快向你爸道歉!和他说你再也不敢了!”
“快呀!”
陈明湘慌张催促,语气欲哭,连一点仪态都顾不上了。
“景森!乖孩子你快道歉啊!难不成你真打算就为了一个姜绪宁就气得你爸对你动手吗!”
然而陆景森却只是无言起身,跟着陆庭年出了餐厅上楼去书房。
陈明湘跌坐回椅子上,一时情绪起伏过大激得她头晕不止,脸色难看极了,气喘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陆景姝顶着刚睡醒后乱糟糟的头发与睡衣慢悠悠荡到餐桌前。
瞧着格外空荡的餐厅,她不免开口:“怎么这么冷清,爸还有我哥他们呢?”
陈明湘缓缓睁开眼,没说话。
陆景姝本能觉出点不对劲的意思,瞧着陈明湘煞白的脸色,又看了眼为自己添碗筷时动作小心翼翼的佣人,皱起眉头。
“妈,我哥呢?”她又问,语气明显比刚才要严肃得多。
目光往旁边一瞥,微眯起眼睛,她清楚瞧见原本应该坐着陆景森的地方,摆放着的一碗粥。
看那样,明显就没人动过,但此刻却又不见那双碗筷的主人影。
寻常公司大小事务都会摊开在餐桌上讨论的,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陆景姝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明湘紧绷着声音安慰:“先吃饭,吃完了我再和你说。”
“我不吃。”陆景姝立马回绝,“除非您先告诉我,我哥到底去哪了。”
“还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您的脸色这么难看。”
陆景姝方才走进餐厅时睡眼惺忪的模样不再,反倒对这一切都格外提防起来。
见状,陈明湘只好开口:“你哥,和你爸爸在楼上书房商量…”
陈明湘顿了下,“商量公司的事情。”
说谎。
听见在书房,陆景姝心里犯怵,似乎猜中了答案,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她拔腿就往外走,陈明湘稍晚一步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跟上去。
母女俩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陆家的宅子是整个竹苑别墅区里最大的一套,是绿意盎然簇拥当中的一栋4层小别墅,书房就在其中2楼,正对着宅子园林。
推开窗户往外一看,美景四季如春,叫人恍惚。
可现在,那几扇窗户正紧闭着。
陆庭年站在桌前,身后那幅巨大的水墨古画一晃眼看过去,墨色山石犹如乌云压顶般,脸上的表情阴沉至极,令人胆寒。
陆景森双膝跪在地上,面对陆庭年。
他身上的白色帝国领衬衫褪去,裸着的上半身健壮,后背浅而密的细长疤痕在窗外强烈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格外清楚。
晃眼看过去时,触目惊心。
陆庭年握紧手中短鞭,短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他咬牙,迈开步子走到陆景森身后,棕色的瞳仁瞬间暗下去。
“你给我记住了,你姓陆,是我陆庭年的儿子!”
“既然是我的儿子,是我陆家人,就得听我的话!”
话音刚落,陆庭年便抬起手,挥动鞭子狠狠朝着陆景打去!
“啪――!”
清脆的响声在原本静谧的书房内响起。
刹那间,那些痕上又添一道新印记,粉嫩的颜色与那些丑陋怪异的瘢痕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动手的人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啪――!”
又是一鞭子,不带一丝犹豫。
跪在地上的陆景森身形随之一颤,但动作保持不动,唯有咬得紧紧的后槽牙能证明他感受到的痛。
第三下鞭子快要打出去时,书房门外传来有人试图按下门把手开门的动静――
“哥!哥你在里边吗?!”
“爸!”
“开门――!”
陆景姝焦急的声音隐约传来,门上的把手在她的用力下被弄得晃动不停,门也跟着一起。
“姝姝,你冷静下。你爸正在和你哥商量公司的事情,你别激动。”追上来的陈明湘见状,忙软了声音劝。
陆景姝拔高声音:“那您说,商量什么机密不能够让我听!甚至要您也跟着一起上来劝我!”
“这…”陈明湘哑然。
陆景姝面露嫌恶:“您果然在骗我。”
她转而看向跟随而来的佣人,厉声道:“去把2楼书房的钥匙拿来!”
几个佣人没敢动,来回看了一圈。
陆景姝吼:“去啊――!”
还是没人动。
她扫过众人,随即冷笑出声,“好啊,都不愿意动,都不敢得罪他们夫妻俩是吧…”
“那我自己去!”
说完,她转身就打算走。
陈明湘不忍闭上眼,不管不顾吼出来:“我和你爸都是为了你们好!”
陆景姝身子僵住,一点一点回过头。
第44章 麻雀或雄鹰
“我和你爸都是为了你们好!”
陆景姝身子一僵,回过头去看身后用哭腔朝她喊的陈明湘,一股莫名的厌恶爬上眉梢,令她皱紧了眉头。
过往曾发生过那一幕逐渐浮上水面。
沉默片刻后,她平静开口:“那您告诉我,我爸和我哥在里边干什么。为什么要锁门?”
“我…”
陈明湘语塞。
“你爸不…不会的。”
陆景姝冷笑着摇了摇头,“那您怎么解释4年前的那件事?”
那年,她亲眼目睹本该在美国波士顿就读MBA兄长陆景森出现在家中,并且背上满是伤痕,因晕厥所以被救护车送走的画面。
虽然陆家对外说是陆景森遭到仇家报复,回家后因身体不适晕过去才紧急送医的。
但陆景姝看得很清楚,兄长被担架抬下楼时,父亲陆庭年手拿马鞭站在书房内。
陈明湘眼底闪过抹无措,彻底没了回应。
陆景姝懒得再多说浪费时间,迅速跑下楼去拿钥匙。
书房内,陆庭年终于停了手。
瞧着那些斑驳的疤痕与绽开的粉嫩皮肉,他深呼吸,将上头的怒意压下。
他气急了,呼吸到这会儿都还是快的,喘气声音格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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