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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婵哭着醒来，枕头已经湿透了，仍捂在被褥里伤心地抽泣。
“哭哭哭就知道哭，烦死了！再嚎滚出去哭！”许媱在炕这头冲着许婵那边大骂，随即又钻进被窝。她不习惯睡这炕，感觉太硬了，半晌没睡着，听到许婵在那里哭心里更烦躁。
几个孩子都被吵醒了，许婵极力地控制伤心的情绪。这时许媱身边的小侄女缓缓坐起来，“十四姑姑，我想尿尿。”
紧接着旁边又两个人也要小解，都是许婵的侄女，最大的才四岁，最小的才两岁。
许媱不乐意地坐起身来，外面实在冷，根本不想出去。思量了片刻，又对许婵吼道：“你不是爱嚎吗？出去嚎，把她们几个带去如厕。”
没等许婵反应，这边三侄女许淳月态度坚决道：“我不要她带。”
接着后面两个小的也说不要许婵带，许媱无奈，看了眼许婼，不情不愿地下床穿鞋，低声嘀咕道：“真是有够倒霉，跟你们成一家子，一个大晚上不睡哭丧，一个睡得跟死猪一样。”
等许媱带着小侄女们出去后，许婵绷不住又哭出了声。许媱大她五岁，以前在府上的时候，感觉这姐姐还客客气气的，她给许媱带爹爹做的千层糕，许媱还夸她可爱揉她脸。如今这副模样，俨然已经不是以前的十四姐姐。
第191章 找活儿
搬到城外半月，还没到年底，家里的银子又用光了。许四海吃了两天素，实在忍不了，跟陶氏说好话服软，求她再去娘家走一趟。
这天傍晚，陶氏坐着马车回来，还穿着一身新衣服，车上大盒小盒的叫人搬下来。
她这次在哥哥那里要到三百两银子，先到城中铺子上买了几身新衣裳，带了糕点果脯、肉和菜，还给自己买了胭脂水粉和一对白玉耳坠。之前还做知州夫人的时候，她买东西从不问价。这一通买下来，三百两银子只剩下七八十两，若不是突然记起如今自己落魄了，根本收不住手。
许四海看到那些肉和菜，心里也高兴。但看她只给自己买了衣服，回到房里嘟囔起来：“如今不比从前了，怎么花钱还这么大手大脚？”
陶氏欣赏着自己的新衣裳，理直气壮道：“这是我从娘家要来的钱，花多少我哥哥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心疼起来？”
许四海：“我不是这个意思，家里这么多口人等着吃饭呢，你钱都拿来买衣裳了，大伙儿饿肚子怎么办？”
陶氏一哼声：“我又没花完。”
说完把钱袋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后又锁进箱子里。
“就算用完了，我再回娘家要。你看看那破布衣裳，又丑又旧，那是人穿的吗？我这身也不贵，就是素缎的料子，放在以前我也不会穿。”
钱袋在许四海眼前晃了一下，他还以为陶氏会把钱给他，结果什么都捞着，脸又耷拉下来，敷衍回道：“是是是，连累娘子受苦受委屈了。”
今日的晚饭菜色很丰富，许婵也难得能吃饱，刷完都更有力气了。
这半个月来，她渐渐地习惯了，每日早上天刚亮起来劈柴，全家人一日三餐的碗都是她洗的，吴氏和许婼偶尔趁着齐氏不注意也会来帮帮她。天气好的时候，还要帮着二婶三婶洗衣服。各房的衣服都是自己屋里人洗，齐氏和林氏拿自家孩子多做借口，几位长辈的衣物都推给吴氏。又把许婵拉过来，她个子小劲儿也小，洗不了大人的衣物，洗小侄子小侄女的衣服和尿布。
吃过晚饭，齐氏和林氏到了正房来找陶氏。
“娘，您穿这衣裳真好看，人都显年轻了。”
林氏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听得陶氏心花怒放，“真的？”
“那当然，这走到大街上说您才三十都有人信。”
一旁齐氏也附和着道是，夸得陶氏云里雾里，欣喜了片刻又冷静下来，笑问道：“说吧，你俩来到底何事？”
两人相视一眼，笑嘻嘻地低下了头。
林氏：“娘，您看这快过年了，能不能给我们点银子？大过年的，也好给孩子们买点新衣服穿。”
看着两个儿媳笑盈盈的脸，陶氏很难拒绝，到钱袋里拿了四十两银子来，“喏，一人二十两，都省着点花。”
……
大年三十，这是搬到城外来过的第一个年，家里不像以前那么阔绰了，只买了一个大的爆竹，等天黑的时候放。
大家都开心看爆竹，许婵这时又想起爹娘，望着天空心里默默念道：爹爹阿娘，你们还好吗？我有听祖母和婶婶们的话，你们什么时候家？阿婵好想你们……
正月初二，各房都回娘家了，许四海和陶氏也回了陶家。许婵顿时觉得家里清净多了，只剩下她和许四海的几位妾室。
午饭是姜氏和彩凤做的，这顿碗许婵洗得很快，洗完碗把二婶三婶留给她的尿布洗了，她就一个人坐在屋背后。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农田，许婵无事就喜欢一个人来这里坐一坐，想想爹娘的模样。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许婵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忽然听到许婼呼唤她的声音。
“阿婵……阿婵！”
许婼在前面院子里没看她，一猜她就在这里。今日跟着吴氏回娘家，外祖母给了他们好多糖和枣，她装了一布袋，带回来跟许婵一起吃。
“这是外祖母给我的，这枣可甜了，还有这糖……”
许婵接着她递过来的糖和枣，感觉很久没吃糖了，以前爹娘在的时候，点心果脯应有尽有。吃着糖，她又注意到许婼身上的新衣服。
许婼解释道：“这是外祖母和娘亲刚刚上街给我买的，阿婵也有，娘叫你一会儿进去试一试。”
吃了几块糖和枣，两人回屋去，吴氏正巧拿着许婵的新衣服出来找她，把她带回房里试试。
新衣服夹着棉花，非常厚实，许婵穿上感觉身子一下子暖和多了，只是有些大。吴氏帮她把袖子卷了卷，解释道：“家里不必以前富裕，这衣服买大些，还能多穿几年。”
……
年还没过完，家里的钱又用光了。但这一次陶氏回娘家，正好撞上了嫂嫂，两人争执了一番，她什么也没捞着，晚上垂头丧气地走回家。
家里只剩下少许米和红薯，齐氏等着婆母带肉和菜，却见两手空空地走回来。
当晚一大家子做上饭桌，三四十人看着一碗饭一个红薯，默不吭声。
许婵早就饿了，但看大家都没动，她也没动筷。她的饭碗最小，还没有添满，两三口便能吞下。还有那个红薯，半个巴掌大，小小的一个。
许四海阴沉着脸，陶氏今日在娘家跟嫂嫂大闹一场，回来脸色也不大好看。
“行了，都动筷吧，先吃了这顿再说。”陶氏一发话，在场的人开始拿筷子，也无人敢说话。
吃过晚饭，许四海和陶氏把三个儿子叫到屋里，商量着让他们出门找活计挣银子的事。
这三个儿子，一商两文，许老三多年打理家中产业，若是能让林氏回娘家说说好话，在林家的铺子上找个差事应该不难。只是老二和老六，如今功名都丢了，怕是不好找活。
翌日，不仅是这三个儿子，家里凡是年满十四岁的男子都出门进城，看看能不能找个活做。
等到晚饭时候回来，大伙儿坐在饭桌前。今晚吃的是稀饭，每人半个红薯。
许四海问道：“你们都出去一整天了，有人找到活做了吗？”
众人都默默低下头，场面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嘣嘣的心跳声。
今日进城去，刚开始他们都舍不下脸到人家铺子上问。以前他们大宅门里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如今要到人家铺子上干活，人家都嫌弃不肯要。一整天下来，没一个人找到活做。
陶氏又看向林氏：“老三媳妇，你回娘家说了让老三去家里干活的事了吗？”
林氏眼神闪躲，支吾道：“娘，我跟父亲说了这事，只是眼下家里铺子上都不缺人，我爹说等缺人手了再来跟我说，让相公过去。”
话一说完，许四海和陶氏都默默叹气，堂屋上鸦雀无声。
家里孩子们找不到地方挣银子，体面些的账房、私塾先生，人家不肯要。卖苦力他们吃不了苦，那些店铺商家十有八九都是认得他们的，知道这都是之前大户人家里娇养的公子爷，都不肯用他们。有那种闲汉专为铺子和顾客送货、传话的差事，他们嫌这太窝囊，抹不开面做。
陶氏无奈，把才戴了半月的白玉坠子给当了，买的时候十五两银子，这给当给当铺只有十两。心有不舍，但没有办法，家里这么多人饿肚子，大人没事，好多孙儿重孙辈的人还要长身体。还有五孙媳妇，孩子不足半岁，还要喂奶，不能再受饿。
拿到这十五两银子，陶氏先花三两，买了几天的粮食，喊来喊个孙儿搬回家去。又在城里打听，看看有没有铺子上需要学徒，想送几个孙子去做学徒。
六个孙子，除了最小的许昭阳十一岁，其他五个都被陶氏叫着挨家问收不收学徒。陶氏想着几个儿子也到中年了，他们的事先缓一缓，这几个正年轻，得赶紧找个活。哪怕是做学徒要交银子，只要将来能挣钱糊口，都不成问题。
几天下来，孙子们都被送去做学徒，手里只剩下十几个铜板，眼看家里米缸见底，陶氏和三个儿媳又开始苦恼起来。
齐氏想着想着，打起许婵的主意。
第二天等她洗了早上的碗，领着她进城。
前两日城中有家新开的糕饼铺子，齐氏路过看那生意不冷不热，但打听老板为了开这家店欠了几十两银子，给闲汉的跑腿钱抠抠搜搜，很多闲汉都不愿接他家的活。
她把许婵带过去见老板，别人不出城每跑一趟两文钱，许婵从他开店门到关门，一天只需要十五文。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看到许婵瘦弱的身子，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你这么小的娃，能做这活儿？别半道上把客人的东西摔坏了。”
齐氏忙说道：“不会不会，要是弄坏你的东西，我照价赔你。”说完又打了下许婵的背脊，让她上前点，“你看看，这孩子在家砍柴烧水洗衣都做，不会出差错的。”
经过一番商谈，价格降到了每日十二文，老板让许婵明早巳时两刻到店里。
第192章 吃独食
第二天早上，齐氏催促着许婵赶紧洗碗，洗了跑去城里干活儿。
许婵临走的时候，齐氏再三叮嘱：“送东西的时候好好送，要是敢出岔子赔钱，看我怎么收拾你！”
从家里进城，徒步需要近一个时辰，许婵跑得很快，跑累了又歇会儿接着跑，不敢误了郑老板约定的时辰，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铺子里。
早上店里来的人不多，许婵到了铺子上，还能在门口石头上坐着歇会儿。她闻着里头甑子里飘出来的香味，不禁想起以前爹爹在厨房做点心的时候。
这是桂花糕的香味，那个甑子里一定是红豆卷……
在门口歇了一刻钟，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许婵也开始跑腿了。
有三家是昨日就订好的，午时前一定要送到，郑老板一一交代她哪包是哪家的，还有这三家的具体位置，从这儿怎么走过去……说完后又问道：“记清楚了吗？别送错了，不然今日没你工钱。”
这三家离得不远，按时间还有些早，郑老板看许婵刚开始做这活儿，早早地叫她出去认路。
许婵看了看三包点心，在心里捋了捋，点头道：“嗯，记清楚了。”
一个上午下来，许婵跑了十五趟，虽然有些不识路，她一路问着着去，也没出过什么差错。中午吃饭的时候，郑老板看她只有口袋里一个小红薯做午饭，给了她一个大白馒头。
许婵接着馒头，笑盈盈道谢：“谢谢郑老板。”
郑老板笑了一瞬，又板起脸说道：“可不能白吃，一会儿拿笤帚把门前地扫一下。”
许婵笑着点头答应，觉得这比在家里洗小侄子们的尿布轻松多了，还挺好玩。家里面对着祖母和两位伯母那么凶，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晚上店铺打烊了，郑老板按照约定给了她十二个铜板。
许婵揣着十二个铜板，一路跑回家。
大伙儿已经吃完饭了，正在收拾桌子的四嫂看到她来，连忙放下碗筷说道：“你回来得正好，吃完把碗洗了。”
她看了看已经见底的饭盆，小心翼翼地把粘在盆壁的一粒一粒米赶出来。
饭盆还没弄干净，齐氏急匆匆地走来，“今日给你的工钱呢？”
许婵乖乖地把铜板从衣兜里拿出来，确认一个不少，齐氏才拿上离开，还不忘叮嘱许婵把碗洗了。
饭只吃上两口，菜是一口没给她剩，没办法她只好饿着肚子去洗碗，想着做完事赶紧睡觉。睡到明早天亮，柴劈完就能吃早饭了。
许婵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洗碗，不一会儿看见齐氏带着两个孙子来厨房。
只是抬了一眼，齐氏严肃吼道：“看什么看？赶紧洗你的碗，刚才五郎和九郎又拉裤子了，碗洗了把他们的尿布和衣服洗了再睡。”
也没等许婵说话，齐氏径直带着两个孙子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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