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相较于太监,自然是对侍卫更感兴趣,不过怡妃却没有同意,“扶疏跟我去吧,这月饼本来也是你做的。”
扶疏闻言,反有些迟疑,“娘娘,奴婢就不去了,奴婢其实还留了几个月饼……一会想要给掌印送过去。”
白惜时指点扶疏之事,经江小锁的提醒,扶疏最后只告诉了怡妃一人,而怡妃从俞贵妃处回来后一直都在休养,近日胎儿稳固才下地走动,因而一直还未去感谢过白惜时。
当然,上次之事本就隐秘,她虽一直被家中娇养长大,却也不笨,是觉得贸然感谢反而给掌印带来麻烦。
但中秋节倒是个好时候。
怡妃听到这一点头,吩咐宫人备了份节礼一并交给扶疏,“也好,那你去了,便记得也替本宫向掌印问安。”
提着节礼和月饼,扶疏白嫩嫩的脸庞上很快漾起两个酒窝,“是。”
欢欢喜喜来到司礼监,扶疏才发现来送礼打点的不止她一个,不过大多数人都被拒之门外,扶疏也不例外。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却见一身侍卫服侍的男子越过众人,长腿一迈,就这么畅通无阻走了进去,守门的公公们似乎都与他相熟,连汤序见了还笑与他问了声好。
这人是谁?
扶疏又定睛一观察,才发现那男子不就是方才几位姐姐讨论的那个御前侍卫吗?他来司礼监做些什么?
扶疏一直在司礼监外没有走,最后等熬走了其他各宫之人,终于等到了从内学堂下学回来的江小锁,继而用两块月饼贿赂成功,叫这小太监将自己带了进去。
小锁很够意思地替扶疏进去通报了一声,没过多久,便又笑嘻嘻走了出来,“姐姐,掌印正在整理案册,请您稍候。”
小半刻后,扶疏被请进了内堂,但是出乎小宫女的意料,内堂之中不止掌印,还有那个年轻的侍卫。
不过听几位姐姐说此人向来严谨持重、不苟言笑,可是为何感觉他在面对掌印时,笑意明显?
扶疏奇怪地观察了解衍一会,继而才想起正事,提着食盒给白惜时行礼,“掌印,这是怡妃娘娘让奴婢给您送过来的节礼,娘娘问掌印安,也多谢掌印照拂。哦,还有奴婢做的一些月饼,一并带过来给您尝尝。”
扶疏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暗暗扭着食盒,不知道怎么的,一看见白惜时她就紧张,也高兴。
扶疏和其他许多宫女不一样,她们都喜欢高大俊朗的,但扶疏就喜欢漂亮的男子,越漂亮她越喜欢,纵观整个皇宫,她就觉得掌印最漂亮,还位高权重。
反正她是决定留在娘娘身边一辈子的,既然出不了这皇宫,找个对食也好,扶疏心气高,即便找对食,她也要找那个最好的。
所以她便盯上了白惜时,扶疏都打听过了,掌印就喜欢像她这种圆脸盘长得喜庆的姑娘,这可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冯大人透露给她的,冯大人还给她拍了胸脯,保准不会错。
想到这,扶疏便一挽耳边碎发,笑容越发甜美,望向上首之人。
白惜时见怪不怪,觉得这小姑娘挺有趣,但解衍此刻,眸色微动,敛去那抹浅笑,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小宫女。
白惜时:“替我多谢娘娘,心意咱家领了,节礼便拿回去吧。”
扶疏起先还有些失落,但随即脚步一顿,又有些欣喜抬头问道:“那掌印的意思,是会收下月饼?”
说罢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这个是奴婢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
唔~还有月饼,这茬倒是给忘了。
看着充满期待的小宫女,还有另一边盯着那盒月饼垂涎欲滴的江小锁,白惜时默了默,最后一挥手,姑且将那盒月饼留了下来。
见白惜时收下,扶疏心满意足,不久之后便欢欢喜喜地走了,江小锁也高兴非常,在白惜时的应允下打开食盒,预备带几块回屋做宵夜吃。
小锁一边用布小心包好,一边又舔了舔手指,“掌印,真的很好吃,您不尝尝吗?这里还有鲜肉馅的,一点都不甜。”
白惜时:“咱家不饿。”
江小锁闻言,很快又机灵地捧起食盒,献宝一般送至解衍面前,“解大人可要尝尝?”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江小锁已经发现,掌印最好的朋友应该就是这位解大人了,因为他天天来,从御前下值了就来,偶尔还会在司礼监和他们一起用饭。
虽然掌印之前也会说他,让他不要见天的往司礼监跑,但说归说,第二天解大人还是照常来。
后来,掌印索性都懒得说了。
掌印一不说,整个司礼监便也都逐渐默认,解大人于司礼监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因而江小锁觉得,解大人一定是掌印最好的朋友。
解衍垂目望着那盒送至面前的糕点,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观摩了片刻,继而伸手,拿起一块,送入口中。
江小锁望着正在认真品尝的男子,笑脸相迎,“怎么样,解大人,是不是很不错?”
然而解衍只吃了一口便没有再动,待放下糕点,又喝了一口清茶,才面目中肯地评价了一句
――“一般。”
“……”
江小锁困惑不已,“一般吗?我吃过其他月饼啊,扶疏姐姐做的这个真的要好吃很多。”
解衍闻言,看上去更平静了,又淡淡瞥了江小锁一眼,“……没尝出来。”
江小锁捧着一个食盒怀疑人生,这个时候汤序匆匆来报,说是锦衣卫指挥使亲自送了赵岳回司礼监,概因赵岳练武的时候用力过猛,扭伤了胳膊却一直隐忍不说,今日滕烈才发现,夺下了他手中仍在挥舞的长棍。
白惜时闻言蹙眉,让汤序将人请进来。
滕烈进来的时候,因赵岳之事男子本就眉目冷凝,当看清楚内堂景象,发现解衍也在其中,这种冷凝之感便更重了。
早就听说了解衍拒绝了皇帝授官,而是成为了御前侍卫,众人皆不理解此举何意,甚至有那好事之徒曲解为白惜时故意从中作梗,只为折辱解衍。
但解衍的心思,滕烈怎会不明?
此人,难对付的很。
两个男子自碰面的第一时间便隔空对望了一眼,继而,又同时移开视线。
都说男子看得懂男子,那么几次下来,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对掌印是什么想法,解衍自然也看得清楚。
内堂之中莫名一股互相排斥的气息,但白惜时此刻的关注点,却全然放在赵岳的身上。
掀袍起身,白惜时绕出案桌,亲自查看了赵岳的伤势后,眉目冷峻、出言训斥,“咱家与你说过,凡事不可急于求成。你这条胳膊若是废了,日后该当如何?”
谁料赵岳叛逆难驯,反问了白惜时一句,“还有什么日后吗?”
对于他来说,此生不过一个废人,行尸走肉罢了,未来、日后?
根本不值得期盼。
“赵岳。”滕烈沉声阻拦。
白惜时听完,倒是没被这小子的顶撞激怒,甚至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若觉得有,便有,你若是觉得没有,便没有。一切取决于你。”
赵岳硬梗着脖子没有说话。
眼见气氛有越来越凝滞的趋势,江小锁见不得这种场面,绞尽脑汁灵机一动,抱着手中现成的月饼出来打圆场,“哎呀,赵岳肯定是饿了都没力气说话。来来,练武回来就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说罢举起一个月饼硬塞入对方手中,“赵岳,来,尝一个月饼。”
继而又向滕烈捧起食盒,“指挥使,您也试一试。”
滕烈明白江小锁用意,亦不想见到师徒二人僵持不下的场面,遂配合地拿起一块月饼,率先送入口中。
赵岳见状,磨蹭半晌,也终是在滕烈的目光下,举起月饼,吃了一口。
江小锁瞧见二人动作,总算松了口气。
解衍这个时候亦走了过来,立于白惜时与赵岳之间,一拍少年的肩膀,“若是还没想好有无以后,便先回去将伤治好,以后的事,以后再慢慢考虑,不急于一时。”
一通劝慰圆场之下,赵岳似是也终是放下了那股倔劲,低声向白惜时道了一句“掌印”后,便被刚请来的御医带下去察看伤势。
直到确认赵岳肯接受治伤,亦无什么大碍,滕烈此时才算真正放下心来,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终于品出点了口中吃食的滋味,继而俊眉微挑,扬起手中做工精致的糕点。
“这月饼……”
江小锁一听他这么说便又来了劲,巴巴上前,“怎么样,指挥使?这月饼是不是特别不错?这可是钟毓宫的扶疏姐姐亲手做的,今日特意送来给掌印品尝。”
说罢又眉头微皱,有些不自信道:“可是解大人好似不大喜欢,只说一般。”
江小锁自我怀疑,难道是他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因而没见过世面,觉得什么都好吃?
扶疏?
听到这个名字,滕烈冷目微转,似是听冯有程提起过……
这小宫女,好像对白惜时……
思及此,瞳仁凝视间,滕烈恰好对上解衍的视线。
两个男子在这一时刻,不知为何,竟达成了一种空前且罕见的默契。
继而,只见滕烈又下意识瞥了白惜时一眼,一清嗓子,将剩下的半块搁了下来,“……确实一般。”
第53章
中秋将至,圣上预备举办一场群臣宴,邀请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共赏明月,同庆佳节。
皇帝一句话,礼部和司礼监顿时忙成一团,场地布置、桌次安排、筵席菜品和表演均得考虑在内,筵席的一应事宜白惜时虽不需事必躬亲,但也得审核把关,确保当日衔接顺畅,不出纰漏。
端静公主这段时日经常会来找白惜时借书,这日白惜时正在审核礼部收集上来的筵席名册,密密麻麻一排,看得她脑仁直犯疼。
汤序得知公主前来,恭敬将其引入偏室,直言掌印正在会客,需得再等上一些时候。
若是平常,公主必定会先行离开,不欲打扰掌印处理正事,但今日,她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毕竟每次来司礼监也不是那么容易,她都得避开太后及一应掌事宫女的注意,若是下次再来,中秋佳节便已经过了。
她还有事想要请教掌印。
内堂之中,白惜时对着礼部尚书这个老滑头,将一长串的名册抖开,哗啦啦一长串直垂落到地面。
白惜时:“这么多官员及家眷,礼部确定可以排的过来?”
礼部尚书闻言曹唯“啊”了一声,顶着白惜时算得上锐利的目光,不紧不慢,在那给白惜时装糊涂,“老夫觉得,当可一试。”
“……”
再大一倍的场地也试不过来!
曹唯此人,白惜时还算有所了解。
他年近六十,是公认的老好人,在朝中人际关系不错,但该到决断的时候便犹豫不决,究其原因只有一点,怕得罪人。
皇帝自登基以来,宴请群臣包含家眷还是头一次,因而各位官员都想将夫人及子嗣带进宫见见世面,日后也是一份阅历和谈资,更是受族中重视的体现,因而报上来的随行人员颇多,夸张的一下子便报上来了八名家眷。
按理礼部应该对这些人员筛选把关,剔除不合适者,但那些能参加筵席的可都是四品以上的大员啊,曹唯仗着资格老,又想明哲保身,明知不合适还是通通应下,因为这个得罪人的活,他准备转嫁给司礼监。
你看,不是老夫不同意,是他白惜时说人太多了,不行。
那白惜时怕得罪人吗?
不怕,东厂时期她得罪的人多了,必要的决断当作必作,她也不想再跟这老大人打太极,推诿扯皮。
因而将名册重新拍在案几上,白惜时直言不讳。
“这份名册咱家看来不可,每位朝臣至多可带两名家眷,十四岁以下者不可,年事太高者不可,名声不佳者不可,体虚有孕者亦不可。这是我的意思,曹大人觉得呢?”
曹唯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完那双混沌的眼也清明起来,琢磨了片刻,一点头道:“掌印所言极是,就按照掌印的意思办。”
白惜时:“……”
送走了礼部尚书曹唯走后,汤序这才来通传,说是端静公主到访,正在偏室等待。
白惜时没多想,以为她又是要来借书,一边看着案册一边点头将人请了进来。
起身与公主见了礼,白惜时便自行埋首于案间,只是过了好半天听不见动静,才又抬起头看向公主。
此时公主正默默捏着手指,静立不动,看样子是在等白惜时。
“公主可是有事?”白惜时起身,走了出来。
端静公主闻言点点头,鼓起勇气,将自己写的一篇从袖中掏了出来,小心翼翼展开在白惜时的面前,
“掌印,中秋将至,我准备了一首诗歌想要献给父皇,还自己谱了曲,想要给您先过目。”
端静公主原先在宫中就如同阴影人一般,默默无闻,可她其实也想到得到父皇的关注,因而这次下了很大的决心,也花费了好长的时间,修修改改,才写下了这篇诗歌。
白惜时接过来一览,眼中微讶,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娟秀文静的小公主,诗歌竟然大气恢宏,部分用词虽仍显稚嫩,但,难掩天赋。
白惜时一句一句读完,点头不吝赞赏,“写得很不错,你的父皇若是看到会很高兴,怡妃娘娘也会很高兴。”
因为这首诗歌为投皇帝所好,其中还有几处写到了祝大魏子嗣绵延,期待麟儿诞生,国祚昌盛之句。
不过说完这句,在小公主喜悦的表情下,白惜时又问了一句,“这后宫之中如今实际的掌权之人,公主知道是谁吗?”
端静公主闻言一愣,继而点头道:“是贵妃娘娘。”
她悟性不错,已经明白了白惜时的未尽之意,知他是在暗示自己这篇诗歌若是中秋之夜送出,可能会惹俞贵妃不快,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大着胆子争辩,
“可她本来就不喜欢我,也不可能会喜欢我的。”
小公主有些早熟,为了在皇宫过得稍微轻松一些,早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她知道俞贵妃因为自己母亲之事,不可能喜欢自己,因而便想要用这一篇诗歌,去尽力取悦自己的父皇。
顺带怡妃娘娘可能也会高兴,何乐而不为?
可白惜时却道:“一篇文章,一个用词,得来的喜,若是与得来的不喜不对等,就得权衡取舍。”
天子身边从不缺恭维之声,而怡妃娘娘此刻风头正盛,锦上添花者繁多。
这篇诗歌是可讨得皇帝与怡妃娘娘的欢喜,但若是俞贵妃因此而忌恨,单凭这一篇诗歌,皇帝和怡妃会护着端静公主吗?
答案是不会的。
不过有些事,白惜时没办法对小公主说的那么直白。
端静公主静默半晌,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最后一抬眼,问白惜时:“掌印,那我再回去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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