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南舟将车窗摇下,双手合围,侧头拢一根烟,无声无息的,鼻息间喷出一绺青烟。
车内格外安静,谁也没说话。
火星子在他指尖明明灭灭,跳跃着刺目的红,火光倒映在他一双寒星般的眸子里。不说话的时候,能将人冻死。
许栀坐了会儿,咬唇去抠车门把手。
抠了会儿发现打不开,他把车门反锁了。
她顿觉这人真是霸道到不讲道理,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开门!我要下去!”
她的声音又娇又嫩,再大声都没什么威慑力,像是嗔怪撒娇。
费南舟往外面掸一下烟灰,语调斯文:“许栀,你真打算就这么下去?”
回头瞥她,目光却忽然顿了一下,停在她噙着泪的脸上。
她是天生的细长柳叶眉,看着温温柔柔的,脸上有些肉感,四肢却很纤细,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不该长肉的地方绝对不长,像小妖精成精似的。
这样玲珑毓秀的人,就算哭那也是梨花带雨的,叫人怜惜。
他满腔怒火好像被浇熄了,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跟个半大不大的小丫头置什么气?真越活越回去了。
“有问题不解决,感情就淡了。”他语气温和了一些,“真要现在下去?”
许栀吸了吸鼻子,倔强地没吭声。
但已经不似刚才那么硬气。
“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他看她。
“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声音软糯糯的。
费南舟笑了,觉得她的外表、声音都跟她这脾气完全不一样。
小姑娘忒轴。
“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向来直接,懒得跟她车轱辘转,开门见山。
许栀果然有些坐立难安:“我……我不知道啊。”
她又看到他笑了,可出口的话没跟她客气:“跟我在这儿装什么呢?”
许栀的脸“腾”的一下涨红了,期期艾艾:“那你说吧!你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他笑吟吟的,眼底是一片风波过后寂静的平和:“那怎么行?女士优先。”
许栀目瞪口呆,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什么话。
他手腕用力,更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唇上的热息无孔不入钻入她四肢百骸,让她无所适从。
许栀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有时候觉得他像山一样深沉,有时候又像暴风雨和龙卷风,要将她湮灭倾覆。
她没有办法跟他说出心里的顾虑,那势必捅破窗户纸,但又自私地不想他离开。
许栀趴在他坚实的胸口,小手抚摸他精壮的胸膛,忍不住按了按。
费南舟痛心疾首:“手在干嘛呢?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小姑娘满脑子都是什么?”
许栀生气了,把心一横:“黄色废料,怎么了?有意见?要不是你们这些前浪没树立个好榜样、整顿出个好风气,我们至于吗?上梁不正下梁歪,还好意思说我们?”
费南舟觑她一眼:“呦,你这下梁歪了还得赖我这上梁?咱们认识才多久?您要不要去数数日历再摸摸您的良心?”
许栀说不过他,哑了炮火。
他微微一笑,吻了吻她的面颊,翻身将她抵在椅背里深吻。
许栀红着脸,一开始还推拒,被吻了会儿就缴械投降了,只是他手顺着裙摆摸到内侧时她忙伸手去阻止:“车里呢。”她可不想当“车震门”女主角。
“那去楼上?”他笑。
许栀被他的暗示弄得面红耳赤,勾着他脖子不吭声了。
半分钟后,他抱着她下了车,将车门甩上。
又一个美妙的夜晚,她望着窗外一轮圆月陷入了潮水中,思绪翻飞又起伏。
“专心点儿。”费南舟吻她的唇角,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
吃痛之下的许栀瞪他:“费先生,你怎么还咬人呢?”
他将领带徐徐扯开,反手就将她双手绑在了胸前:“对付你这种不听话的小孩,就要给点儿颜色瞧瞧。”
许栀挣扎,难以置信:“你绑我干嘛?”
“小爪子太利,怕被你抓伤。”他仍是那副慢条斯理的语调,端的是斯文清贵。
许栀啐他一声:“道貌岸然,欺负小朋友!”
脚踢蹬起来作势要踹他,被他轻松制住,用力往两边一掰。
她顿时成了砧板上的肉,羞耻地躺在那边,是一个任人予取予求的姿势。
费南舟笑:“准备好了?”
许栀:“你这个混蛋!别让我逮着机会!”
他不怒反笑,笑得意蕴悠长:“我等着你向我报复。”
有些人天生就是混蛋,只是为了融入社会外表披了层人模狗样的外衣,这类人天生毫无愧怍,欺负人当理所当然。
许栀被他折腾得够呛,她有理由怀疑他还在报复自己在俱乐部让他丢脸的事儿呢。
翌日她本想来个潇洒的告别,结果醒来时身边早没了他的身影。
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冷透的被窝,一腔热血瞬间冷却。
晚上甜言蜜语的那个他才是错觉,白天冷漠如刃、杀伐决断的才是真实的他。她相信他有点儿喜欢自己,不过也就是有点儿,费南舟这种人,爱情天生在生活里只占极小的比重。
是娱乐,是调剂,陷太深你就输了。
早上10点,许栀拎着行李箱离开了他的屋子,明明是自己非要走的,却像是被扫地出门。
迎面而来一辆跑车疾驰而过,吹了她满脸尾气。
她前脚刚走,生活管家就打电话报告给了费南舟。彼时他正聆听华瑞几个主管的汇报,瞥一眼手机,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几个主管恭敬地依次出去,最后一人不忘小心将办公门阖上。
费南舟摘下细框眼镜,抬手按了按眉心。
“就这么让许小姐走了?”沈谦笑着询问,带一丝请示。
费南舟:“脚长在人家身上,我还能绑着她不成?”
沈谦听出了他语气里那点儿难得的反常,憋着笑没吭声。
第85章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上班日。
那日离开以后,她和费南舟就没有什么联系了。她有时候翻一下手机,两人的聊天界面还属于除夕夜。
许栀深刻认识到了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冷血和傲慢。
公司里来了个新人,叫徐沐阳,以前在另一家科技公司做hr,长得高大又帅气,目前给她打下手。
“原来你是陈老的弟子啊,我老师和陈老是好友。”这日他翻到校论坛上的合照,惊讶地说,“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望陈老啊。”
“好啊。”许栀对他甜甜一笑。
徐沐阳愣了愣,红着脸拿着杯子走开了。
许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身边一同事拍着她肩膀说:“你别对每个人都这么笑啊,人家会误会的。我的姐姐,你是真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蛊吗?”
许栀还真不知道。
至少对徐沐阳笑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祸根就这么种下了。
不过她当时真没心情想这些,之后都忙着项目的事情。
“许栀,吃饭吗?一起吧。”这日中午,她刚要起身身后就有人喊住她。
许栀回头,看到了微笑的徐沐阳,面对她时还有些腼腆,下意识躲开了她的目光。
身边几个同事立刻挤眉弄眼,苏雅说:“我们这么多大活人,你怎么只看到许栀啊?”
另一个同事于晓静立刻附和:“就是就是。”
徐沐阳脸都涨红了,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一起去呗,你们啊就别欺负他了。”组长姜红笑道。
许栀便和他们一道去顶楼的餐厅。
这餐厅是承包出去的,不止他们公司的员工来吃,写字楼里不少单位和公司的员工都来吃,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
他们在队伍里排着,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徐沐阳犹豫会儿说:“我帮你排吧,你先去那边坐。”
身边又是“呦呦呦”几声打趣。
许栀忙笑着说:“不用了。”
这时玻璃门外传来骚动声,身边一个职员说:“那是不是中信资本的宗政?”
不确定的声音,因为宗政在业内也是个名人,属于金字塔顶端的成功男人,家里背景更不简单。
许栀心里一突,迟疑了会儿才抬头,谁知正巧撞见费南舟和宗政一道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西装革履亦步亦趋的高管。
相比于那些正襟危坐的人,他和宗政穿得都很随意,时而低头交谈,时而浅笑。宗政抬了抬手为他指引,往里走:“别看这地方环境一般,菜可真是不错,自打换了厨子,我每次路过都要来蹭一下员工餐。”
“那我可得要尝尝。”费南舟也不在意这地方这么多人,跟他一道找了个空位就坐下,挺自在的。
可他俩的出现明显让餐厅里的氛围都变得不一样了。
能近距离观摩到财经报道上的大人物,这种机会可是不多见的,比见明星还稀罕。
许栀正看他呢,敏锐的他忽而抬了一下头,冷淡的一瞥,正好将她的目光捕捉住。
许栀心里一跳,连忙转开,若无其事地坐下和徐沐阳他们吃起来了。
“大老板也来员工餐厅吃饭?我们公司的老总都不来这儿。”苏雅小声嘀咕。
“过来办事儿吧,这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难道吃个便饭还要上酒店?有钱人也不这么装的吧?”
他们谈论两句话题也就岔过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遑论他们有些人估计都不知道费南舟就是中信和华瑞的老板,他习惯隐在幕后操纵资本。
“栀栀,那个……过几天就是团建了,到时候有很多活动。”徐沐阳欲言又止。
许栀看向他:“?”
徐沐阳不知道要怎么说,脸都涨红了。
一旁的苏雅笑道:“他是想说到时候能不能跟你一组,哈哈哈。”
许栀还没应下,便感觉有人在看她。
她抬头,果然是费南舟。
他的目光幽深平静,乍一看没什么不同,但她莫名的就是有些心虚。
出于逆反心理,她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声音还蛮大声。
离开时下意识拿出手机来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翻什么。
可看到上面空空如也连条短信都没有,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想多了,真想多了。
人家日理万机,哪里能为这点儿事浪费时间?
还女朋友?她这地位还不如炮-友呢。
许栀低头啃着一个紫米饭。
徐沐阳惊讶地问她刚才没吃饱吗?
许栀挤出一丝笑:“没有,我就是想吃紫米饭了。”
鼻子有点儿酸酸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种莫名的心理。
这日工作多,她一直干到很晚,楼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离开。
外面正下着雨,许栀没有带伞,被冷得往后缩了缩。
“栀栀,你没带伞吗?我们一起撑吧。”徐沐阳从后面赶上来,在她身边撑开一把伞,“去地铁站?我们一起。”
许栀正要拒绝,雨幕里缓缓驰来一辆迈巴赫,径直轧在门口。
前座车窗降下,竟是沈谦亲自开车,笑眯眯地说:“许小姐,您忘了吗?费先生说过要来接您的。”
不止许栀怔了一下,身旁的徐沐阳也愣住了。
千万豪车,普通人干一辈子都买不起,他本能敬畏,在沈谦望过来时,本能地展现一个笑容。
可沈谦皮笑肉不笑的,没搭理他。
徐沐阳这种小人物,他显然不需要给面子。
而且他可不傻,许栀算是看出来了,别看他有时候挺狂,但他的态度大多时候代表了费南舟的态度。沈谦这人惯会察言观色,八面玲珑,如果不是某人首肯,他能这么不给人留余地?
费南舟不方便自己下场的时候,这位就充当了马前卒的角色,既不落了他主子的身份又能替主子分忧,可谓驾轻就熟。
吃了个闭门羹,徐沐阳果然尴尬到不行。
到底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脸立刻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看向许栀,又撤回目光看向别的地方。
后座的车玻璃这才缓缓摇下,费南舟一身西装,长腿交叠,就坐在后面望着她。
他五官精致,轮廓和线条却很硬朗,不笑时气场极强。
许栀不甘示弱地望着他,没动。
可惜实在太冷了,只站了会儿她的腿肚子就开始打哆嗦。
对峙了会儿,他无声笑开,抬手支着下颌倚在了靠手上:“怎么,还得我亲自下来请你?”
语气也听不出生气,无喜无怒,许栀却是听出了那么一分无奈。
有种她是在耍小性子似的。
许栀讨厌这样:“不用你送!”
“原来你喜欢上新闻啊。”费南舟幽幽叹气。
“你胡说什么?”
“跟我在大门口掰扯,可不就是想上新闻吗?”他淡淡。
沈谦这时在前座回头,笑着提醒:“许小姐,楼上可是有京台的新闻分社。以费先生在京圈的地位,他身边但凡有异性都能报道上个三天三夜。您要是不在乎,可以尽情地在这里和先生叨嗑到明天天亮。”
胡说八道,没他同意哪家报社敢报道他?!
许栀脸上麻麻的,想上车又拉不下那个脸。
沈谦从驾驶座下来,弯腰打开后座门。
费南舟下了地,亲撑一把黑伞,缓步上了台阶,替她遮在了身侧:“真不走?”
许栀陷入头顶他微笑的一双眼里,他笑起来太好看,光风霁月,毓秀风华,哪怕是目中无人的上位者姿态也自然到让人无可指摘。
从始至终,他压根没看一眼徐沐阳,直接无视。
看到这里,徐沐阳哪里还看不出两人的关系。
这位开着千万豪车、气度不凡的“费先生”,显然是许栀的……徐沐阳忍不住偷看他一眼。
就算摒弃身上昂贵的行头、象征着权贵阶层的车牌……光是只看这个人本人,一角侧脸已经足够英俊逼人,气度不凡,那种旁若无人的姿态,让人兴不起任何与之争斗的念头,甚至连产生都不会有。
就连他的司机,都能把他衬得像是地里的土鳖。
徐沐阳的自尊心好似被碾到了脚底。
许栀到底还是上了他的车。
费南舟转身时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肩上,像是宣誓主权,回头还看一眼徐沐阳,干了件沈谦都意料不及、瞠目结舌的事,那就是邀请徐沐阳一道上车,送他一程。
徐沐阳本来想拒绝,目光一触及那双凉淡的眸子,拒绝的话就出不了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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