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才知道他离开万利自己单干了。
之前在万利的时候,因为万利内部争斗他就已经逐渐被边缘化,后来因为和中信的费南舟争夺实验室的事情失控,技术这一块也失守了,他不得已只能出走,连带着带走了万利一批骨干。
“我当初的水平就不怎么样,你挖我,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许栀觉得不可思议。
“缺人,别人我信不过,至少你不会坑我。”商修平笑着给她倒茶。
许栀起身站到了落地窗边。
CBD中心,高楼迭起,大厦直入云霄,脚底是芸芸众生。
“好,商师兄,我就跟你干了。”
许栀也有点存款,也投了一些,了解了康达这个新公司的运转后许栀才知道商修平现在有多困难。
因为失去了原有的技术支持,他只能另辟蹊径,加上和家里闹翻,变卖自己的资产来成立这个新公司,几乎是背水一战了。
如果不是还有点威望,以前的业绩漂亮,根本没人愿意跟他。
既然参与了,许栀就当自己是一份子,之后那段时间都在帮他拉投资。
那段时间真的累得够呛。好在是有成效的,忙活了两个月终于拉到了第一笔投资,走的是陈老的关系。
一开始她还有点难以启齿,商修平也说他不好意思去求老师,后来实在的没路可走,她才发现脸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有了资金以后,第一家工厂正式在昌平那边启动,之后销售、上市都比较顺利。商修平毕竟是这方面的老手,人脉、渠道都有些,一开始持观望态度的资方也开始接触他们。
其中就包括中信旗下的一家投资管理公司。
“在那么多家资方里,他们是最有钱的,第一轮就能给我们2.5亿资金,但注资条件也很苛刻。”这日,商修平在办公室里跟他们几人讨论,手里的钢笔在纸上圈圈划划,“不但要求该年营收的增长率在50%,还要在未来三年内年化不低于20%……”
“达不到呢?”这是许栀最关心的问题。
几人都白她一眼,意思是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商修平却没生气,说,不止要偿还2.5亿,另外还要出一笔钱赎回资方购入的股份,等于双倍偿还。
许栀觉得心惊肉跳,感觉输了自己可能也要去跳楼,五亿啊。
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商修平单独留下她:“栀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疯狂?”
“高风险高回报嘛。”许栀的原则就是不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何况现在两人还有利益相关。
商修平却笑了笑,无奈地说:“我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和费南舟合作,等于与虎谋皮,但我没得选。新创企业很难走,一时之间上哪儿融那么多钱?而且,背靠中信人脉、渠道都将不是问题。我不能回头,我没路走了。”
许栀唏嘘不已。
签协议那天,她和商修平一道去的投资机构。
看他毅然签下自己的名字,许栀一颗心也跟过山车似的。
“中午一块儿吃个饭吧?我做东,楼上新开了一家湘菜馆,味儿还不错。”宗政起身,笑着招呼他们,目光看向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费南舟,“费先生也一道吗?”
说实话,费南舟今日出席这场洽谈会他挺意外的,中信每年投那么多项目,他很少亲自过问。
遑论他和商修平之前的龃龉。
但是转念一想,那种小儿科过招对费南舟而言自然不算什么,他和万利的碰撞已成定局,如今商修平脱离万利,双方又有利益趋同的合作,自然尽弃前嫌。
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就没想着费南舟会应承,谁知他颔首说:“那一起吧。”
他们在楼上的湘菜馆吃饭,点菜的时候,宗政自然把菜单递到了桌上最有分量的费南舟手上。
岂料他只随手翻了两页就合上了,递给了右手边的许栀:“看看想吃什么。”
桌上有了片刻的安静。
许栀没抬头,但也能感受到一道道或探究或戏谑的目光落在她面上,她脸上不由火辣辣的。
中信的另一位高层谭永辉笑着说:“费先生还真是绅士啊。”
“女士优先。”他云淡风轻地喝了口水。
几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费南舟在业内算低调,到了他这个位置上,很少有必须要见和非见不可的人,无关紧要的局能推就推。
想跟他攀关系的比比皆是,也不是没有送女人的,不过都是铩羽而归。
这位许小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尤物,明眸善睐,风情万种,这种尚带青涩的妩媚其实比熟透的更吸引人。
怪不得商修平上哪儿都带着她,吃顿饭也赏心悦目。
许栀点了一堆菜,剁椒鱼头、腊味合蒸、麻辣仔鸡、小炒黄牛肉……点完才发现一堆辣的,上来后,商修平吃得挺愉悦,费南舟筷子都不怎么动。
“费先生不吃辣吗?”宗政笑问。
许栀也看他。
他的神色倒是和往常一样平淡:“来之前吃了点心,不太吃得下。”
听他这样说许栀才想起来,他小时候就不怎么能吃辣,暗道自己不注意,心里有点懊悔,将手边不辣的一盘清蒸鱼推过去:“这个不辣,你吃这个吧。”
费南舟怔了下,浅浅一笑:“谢谢。”
其余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第5章
夏去秋来,北京又开始降温了。
公司大堂和过道里焕然一新,连绿植都换上了秋季适宜的仙客来和蟹爪兰。
许栀和段宏的事情被段宏家里知道了。
先是他姑姑段雪梅找到她,让她别死不要脸再缠着段宏,又污蔑她花了段宏六百万,非要她还钱。
许栀说她没有,他姑姑冷笑,手里提着一长串打印出来的账单,直接甩她面前:“那这是什么?我花的吗?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样?好歹也是名校毕业,就这节操?能稍微要点儿脸吗?!”
她说得难听,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似的剜在许栀心里,又仿佛一记记耳光扇在她脸上。
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连平日相熟的同事都来了,看着她的目光各异,有难以置信的、也有鄙夷的、探究的……许栀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我没有!你胡说八道!段宏是我男朋友,我们不是不正当的关系!”许栀本就不擅长吵架,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何况对方言辞犀利还带了好几个人,气势上她完全处于下风,磕磕绊绊的也没说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话。
“没有?那这账单上的钱是给谁刷的?我跟你无冤无仇难不成还大老远跑过来陷害你?小姑娘,做错了事情就承认,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送出去的东西我也不好强行要回,但你总得承认吧。”
“我没有!不是我!”许栀气急攻心,心里绞着痛,眼泪一颗颗砸下来。
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段宏。
可是不停按也无济于事,他那边根本不接。
周围人的议论、同事们的目光纷纷围绕着她,好像化成了无数箭矢,她有嘴也说不清。
“我说她最近怎么老是有豪车接送?原来是攀上了富二代。”
“刷人家六百万也太过分了吧?又不是卖的。”
“早说了她不安分,听说私底下还和客户有不正当关系……”
许栀猛地从睡梦里惊醒,坐在床头发蒙,额上冷汗涔涔。
这是一个礼拜之前的事情了。
那日他姑姑闹到了她公司,好在费南舟和沈谦路过替她解了围,报了警又让保安把人群驱散。
他姑姑叫嚣着要告他,他笑着弯腰从地上捡起那账单,在手里掸了掸:“这账单上消费的所有时间都在午夜,请问买什么东西都要在午夜?这个点儿附近哪几家高奢店开着?这位女士,您确认过了吗?像这种巨额的消费,可大可小,怎会如此儿戏?”
对方哑然,显然被问住了。
“阿姨,是不是您的侄子迷上了什么深夜女主播啊?您要不还是回去确认一下吧?”沈谦也笑,从费南舟手里接过账单递还给她。
段雪梅灰溜溜地走了。
没好戏看了,人群逐渐散去,许栀还杵在原地,好似被人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
她觉得冷,紧紧抱着自己,眼睛里都是眼泪。
费南舟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后来让沈谦开车送她回去了。
虽然风波平息了,公司里关于她的风言风语还是没断。经此一役许栀才知道,其实她的人缘也没那么好,看她不顺眼的也大有人在,借着这个由头正好看她的笑话。
商修平放了她一个礼拜的假,让她回去调整一下。
与此同时,许栀也开始重新审视这段感情。
他给别的女人刷了六百万?
时间还都是在半夜。
信任不复存在。
有些东西一旦有了猜忌,就再也回不到当初。
捞起手机,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是段宏打来的。
她吸了吸鼻子,含着泪把手机关机了。
-
一开始段宏还不停给她打电话、发消息求和,可过了两天就没有音讯了。
浑身不自在的变成了许栀。
她好几次想要拨回去问他,可又拉不下那个面子。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真的冤枉他了,他是生气了,事后也有点后悔,想着她是不是脾气太大了,也不听他解释。
这样的纠结情绪一直持续到八月底那天。
她和沐瑶一道去附近的商场逛,上扶梯时,原本还开开心心地说着公司的一些事情,沐瑶的目光停住了。
“怎么了?”许栀一开始不解,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如被点了穴似的愣在那儿。
不远处,一个蜂腰长腿的女人依偎着段宏,整个人几乎都挂他身上了,笑着喂给他手里的草莓,被他不耐烦地挥开。
“……你俩是分手了吗?”沐瑶欲言又止。
她记得两人确实是吵了一架,但好像……
“现在分了。”许栀鼻子一酸,哽咽道。
他姑姑跑来公司侮辱她的画面再次跃入脑海,不屑和轻蔑都写在脸上。
许栀的身影晃了晃,强令自己收回了目光。
扶梯快抵达二楼时,段宏不经意朝这边望来,脸色大变。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推开了身边的女人:“栀栀——”
可许栀和沐瑶比他更快,转道去了观光电梯。
他赶到时,电梯门已经关上。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下行,狠狠踹了脚垃圾桶。
随后赶来的温甜都吓到了,见他脸色铁青,没敢继续凑上来。
-
段宏回去后就一直跟她解释说那是他表妹,她误会了。
许栀一开始根本不想搭理他,气头上过去后,还是决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段宏找到她,就差指天发誓了。
他样子挺狼狈的,眼底都是青色,看着这两天都没有睡好。
许栀有点心软,不过心里还是挺狐疑的:“你跟她真的没有什么吗?”
“当然!她真是我表妹。”段宏还把那个女孩叫了来,回头看她,眼神示意,“温甜,说话。”
温甜默了好一会儿,挤出一丝笑容。
过了会儿,她眼底都蓄起了泪水,后来忍无可忍推开了他:“表妹?!谁会跟自己的表妹上床啊?!段宏,我不是贪你的钱!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践我?!”
段宏愣住,难以置信,没想到都串好的口供她会临时反悔。
回头望去,许栀已经笑了,不知是气笑还是觉得荒诞,认命地点着头:“段宏,你行,你真厉害!”
“我们分手吧!”
“栀栀——”他还要追上来,许栀气得给了他一脚。
温甜担忧地上来扶他,被他大力甩开。
“你可真行啊,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你在这儿泼我脏水!叫你解释你给我扯这些?你几个意思?”段宏阴着脸,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被个小嫩模摆了一道,现在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温甜避开他的目光:“也许在你看来我是贪你的钱,难道我就不能喜欢你吗?那个女孩,反正你家里也不同意。她有我好吗,脾气又不好,还踹你……”
他嗤笑出声,都乐了:“喜欢你妈!”神经病啊!
这种小嫩模十几万就能搞一晚,想怎么搞就怎么搞,跟妓-女有什么区别?
倒八辈子血霉了他!
-
许是觉得不够劲爆,温甜回头还发了很多照片给她,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到她的联系方式的的,估摸着是段宏的手机——想到这里,许栀心里更加发堵。
里面全是她和段宏的亲密照,还有她只穿着一条吊带在床上抱着他的。
段宏赤着上半身,胸口那个黑桃纹身跟她上次无意间看到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许栀浑身发抖,心里跟被扎了一下似的,把段宏所有联系方式都给拉黑了。
段宏之后也没找她了,公子哥儿脾气上来,被她下了脸面就不上赶着了,估摸着是找“另一春”去了。
许栀心里烦得慌,在梦里扎了个小人诅咒他。
晚上她应邀去东安福胡同那儿看老师。
进门后,迎面而来的暖气熏得她脸蛋红扑扑的,她忙在旁边换下了鞋子。
“过来怎么还拿东西?”师母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果篮。
许栀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熊抱,整个人黏黏糊糊地贴着她撒娇,师母嘴里说着嫌弃,笑吟吟的一看就受用得很,把她带到一旁的沙发里坐了,又让儿子陈毅去给她倒茶。
陈老这宿舍不跟那些沿街而建的单位排一处,而是在一个不挂牌的大院里面,门口除了两棵银杏树什么标识都没有,连门牌都没有,怪不得她第一次来时都没找到地方。
许栀也没想到不止商修平在,费南舟也在。
他背对着她靠在窗台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
阳台的门关着,她听不清他和商修平在说什么,隔着一扇玻璃,只看到他约莫是在笑,好像并无不虞。
不过,就她知道的,两人之前为争夺挂在万利那边的一个实验室的控制权而闹得很难看过,不过后来商修平就因为不知名原因离开了万利,然后两人又莫名其妙合作起来了。
商修平人很和气,丝毫没有二代公子哥儿的架子,上学那会儿他出行开的都是辆最普通的别克,反正许栀是半点儿没看出来他家里背景这么深。
“好了好了,别站外面吹冷风了,进来吃饺子吧,我亲手包的。”师母笑着推开阳台门,招呼他们进来。
师母包的饺子很好吃,皮薄馅多,一口下去汁水四溢。
8/70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