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就憋了好大的气,想着全是自己不成器,否则家里妹妹们哪里会被人叫走?
说是叶盏做菜好吃,但长公主有胆量叫一个官员的妹妹给猫儿做菜吗?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能力太浅,护不住妹妹们。
“大哥。”叶盏和玉姐儿听明白了,齐齐开口,“我们不介意的。”
玉姐儿还补充一句:“我喜欢猫儿,给猫儿做饭可比给人做饭有意思。”再说狸猫们吃得多香,很捧场呢。
“你想做是一回事,我们有底气拒绝是另外一桩事。”金哥儿面色仍旧沉沉,一字一句答。他往常最重穿衣打扮,如今已经多日未好好梳洗,花儿也不戴了,玉簪也不插了,衣裳也是寻常家常粗布,因着苦读的缘故都有坐卧痕迹,可却比任何时候都光彩照人。
宓凤娘已经在旁边抹眼泪了:“我的傻大儿啊……”天资聪颖早早就因为家里事辍学,如今又因想帮家人撑腰重拿书本,荒废了十余年,以现在近二十的年纪重新读书,难度无异于登天。
几个妹妹也觉得眼眶一热。
“都别哭。”金哥儿赶紧笑嘻嘻安慰妹妹们,“万一我闹这么大阵仗,没考上岂不是让大家哭笑不得?”
叶璃赶紧呸呸呸:“大哥,不许说谶语!”
但不慎被金哥儿说中了。
州试完毕,不久后结果出来了:金哥儿名落孙山。
叶盏讶然,有时候她觉得她应该有主角光环,甚至可以荫及家人,不过看情况并没有小说里随便看看书就发生中举的神迹。
也对,哪个主角会开局一口破锅呢?
“瞧瞧,妹妹们哭哭啼啼感念我的付出,结果我压根儿没考上。”金哥儿宽慰家人,“这下你们都该少些愧疚心了吧?”
这些天家人们待他很好:玉姐儿给他煲汤,叶盏给他做夜读小零食,叶璃给他买了护膝,银哥儿包揽了金哥儿的衣裳浆洗活动,叶大富给大儿子定制了一盏亮些的油灯,宓凤娘,宓凤娘负责给儿子精神鼓励。
见他不在意落榜,叶家人便也放下心来,跟着开玩笑:“合着你说要苦读要逃避家务啊!”
银哥儿赶紧掏一把金哥儿的松子糖:“妹妹们做的点心也给我吃一吃。”
金哥儿落榜之事就这么轻轻巧巧揭过了。
倒是瑛娘对金哥儿态度大为改观,难得的在偶遇时给了他一个笑脸,还在众人聚餐时主动帮金哥儿也端了一碗汤。
别人好奇问,瑛娘也不避险:“能照应自己家人,不惜在这个年纪还要勉力一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然算是个有担当的。”
除了金哥儿落榜,赵小七以吊车尾的成绩堪堪考过了,闵穆也考过了。
赵家人甚为高兴,要知道赵小七年纪在这里摆着呢!他比闵穆小个七八岁,原本不打算下场,夫子的意思是让他看看题型,熟悉下考试流程,却没想到他能堪堪考过。
赵夫人颇为欢喜,特意煮了好些个红鸡蛋分送邻居亲戚,到叶家时候还跟宓凤娘咬耳朵:“这孩子读书疯魔了不成,我说你家有定亲宴叫他来吃席,他也不来,说功课紧张要回书院好好读书。”
宓凤娘早有心理准备感觉金哥儿只读了半年书考不上,因此面对别人的成功也不失落,反而跟着替赵夫人高兴:“小七这是状元郎行事,我们这些白丁看不懂的,说不定过三年后你就能做夫人了!”
状元郎做官,他娘亲自然能得个诰命夫人的封赏。
赵夫人乐得合不拢嘴:“不求状元,只求他高中,到时候有人榜下捉婿捉了他去,我才算了了这桩心事。”
“你家小七,又文秀又有礼,如今书还读得好,谁家捉了去都是天大的福气。”宓凤娘乐呵呵剥红鸡蛋的皮,一边说,“我家女婿也考过了。过几天要办宴席呢,到时候我也得去。”
闵穆考中了,还考了个不错的成绩,这让闵老爷和闵夫人格外欢喜,一直以来只知吃喝玩乐的儿子居然出息了,这是何等喜讯?
当然要大宴宾客,往常说儿子风凉话的、看不起儿子的,自然都要请来,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儿子并未吴下阿蒙,好好出这一口鸟气!
第135章
闵穆中举,赵小七中举,连着两家朋友有了好消息,叶家也跟着高兴,宓凤娘帮着赵家煮红鸡蛋分发。
赵家上下那更是高兴不已,他们家祖辈做生意,虽然殷实但家里还是头一次出个读书人,赵老爷亲自在叶家定了一次鹿鸣宴,想要大宴宾客。
一般官府会为举子们办鹿鸣宴,取得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意思,蕴含着官府求贤若渴的决心。
叶盏便借了这个名字,替赵小七好好庆贺一场。
赵家人早早就来了酒楼,宓凤娘先从赵夫人怀里接过她小女儿:“喏,去后面让几个姐姐带你玩悠悠车好不好?”
赵夫人歇了口气,捶捶腰:“这孩子可真是闹人。”孩子还小,但一直要身边有陪伴。
“大了就好了。”宓凤娘安慰她,“你看,现在小七不就是让你熬出来了吗?”
说起儿子赵夫人当然是满脸欢喜:“小七真是老天赐福。”
又看菜单:“今日多谢你布置这些。”她忙着照料小女儿和操持家里,宴席的名单指定、座次、请柬这些都是宓凤娘帮忙的。
“多年街坊,说那些客套话作甚?”宓凤娘摆摆手,“再说你家这宴席在我们酒楼办就是照顾我们生意,我们帮客人做点杂务有何不可?”
她赶紧拉着赵夫人看菜单:“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么?现在还能改。”
“已经改过一回了,如今客人都要来了,我哪里好意思再改。”赵夫人赶紧拒绝,“再说盏姐儿做菜我放心。”
宓凤娘便不再说什么,给她拿了把椅子,陪她在门口迎宾。一边在心里暗暗惋惜,当初她就想把赵小七说给叶盏做女婿,奈何后来叶盏赚了钱,宓凤娘便觉得赵小七配不上自家女儿,这撮合的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谁知今日赵小七又中了举!以后只怕前途还无量。官户和商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宓凤娘在心里叹口气,赶紧安慰自己看开点:盏姐儿岂是自己能左右的?要不然也不会由着她拒绝小裴大人的提亲。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欢迎赵家亲眷来。
这次赵老爷高兴之余直接包下了叶家酒楼整整一层,不管是生意伙伴还是远房亲眷都尽数请了来,因此往来客人络绎不绝。
看着宾客都坐满了,叶盏便示意伙计们上菜。
宾客们也翘首期盼,他们有些人听过叶家酒楼的名声,早就好奇今日能见到什么美食了:
除了时人喜欢的蜜冬瓜鱼儿、润鸡、五珍脍等各色食物,更是采用了红烧鲤鱼(鲤鱼跃龙门)、油焖竹笋(步步高升)、鸡丁烩瓜块(锦绣满堂)等一系列寓意吉祥的菜式。
最显眼的是那鲤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立起来在盘子里,两侧开花刀,从上面浇了鲜亮红色的酱料下来,看着就很喜庆。
除了这些菜式后还有一些雅致的菜式:
其中一道是毛笔和墨汁。“这道菜是不是上错了?”宾客好奇问。
“又或者是想让夫子们提笔写诗的?”有人想起酒楼曾有一扇屏风留下名家诗句的趣闻,忍不住猜测。
“都不是。”伙计给他们讲解,“这毛笔头是酥丝,墨汁是野果子酱,可以蘸着酱吃的。”
“能吃?吃毛笔?蘸墨水?”宾客们一时惊讶,都不曾想过还有这样的由头。
“是哩。”
客人们打量着毛笔,谁也不相信那毛笔能吃。看着纤毫毕露栩栩如生,怎么也不像能吃的样子啊?
“不管了。我尝尝。”有个大胆些的宾客随手抄起一杆毛笔送入嘴里,随后皱着的眉头松开,“好吃!”
毛笔头上面的“狼毫”居然一下在嘴里化开,舌尖能在最后一刻分辨出那些都是酥,极其细小的酥,想必是有点脆的,可现在都一下化了。
与此同时微甜的果酱立刻和“狼毫”汇合,酸甜适中,格外有趣。
“好吃!”
“神奇!”
宾客们纷纷拿起毛笔开吃,都发出惊讶的呼声。
席间还有黄瓜花雕刻的百合盛开、萝卜雕刻的白鹤展翅、莲藕炒制的荷塘月色、玫瑰萝卜、桂花蟹肉,都是好看又好吃的菜肴。
"吃过那么多酒席,却没见过这种雅致的菜肴。"、“不愧是言情书网,真有底蕴!”
赵老爷顿觉脸上格外有光,他家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改换门庭成了言情书网,因此捋下胡子:“诸位不要客气。”
楼上的雅间里还有书院的师长们,就连他们那般挑剔的性子对这道宴都很满意:“倒有点魏晋风骨。”闲云野鹤般的菜肴、精心搭配的摆盘,菜式好吃之余更注重摆盘和寓意,很合乎他们的脾胃。
赵家这次宴席办完后叶家酒楼的鹿鸣宴也顺理成章在城里出了风头。
如今正是揭榜的日子,许多举子高中,城里要办谢师宴、要宴请客人、还要与同窗应酬,因此大家都决定来叶家酒楼来办:雅致又好吃,何乐而不为?
在叶家酒楼吃过一次就察觉了叶家的好:旁的酒楼虽然也有宴席,但唯有叶家酒楼能做出那个雅致的调调,这却要求经营者有极强的学问素养。
宓凤娘这时候才发觉:“原来你们每每夜里读书还有些用处。”她原先可说过点灯看书费灯油的话,如今看来原来真金白银都是钱呢!
叶家酒楼到处承办鹿鸣宴又大大赚了一笔。
宓凤娘便想给自己姑爷办一场,瞅着闵家丫鬟来酒楼买点心时,特意吩咐丫鬟:“回去跟你家夫人捎话,府上什么时候大宴宾客,通知我们酒楼一声就好。”
“这……”丫鬟吞吞吐吐,面露为难。
“莫非是担心我家收钱贵?”宓凤娘一改往常的吝啬,“我们酒楼这回不收钱,姑爷做了贡生,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收钱?”
她虽然素日里掉进钱眼里,但还是明事理的,自家姑爷眼看就要做官封妻荫子,哪里会收他的钱?
而且宓凤娘也有心请自己的亲戚,叫他们好好来城里吃吃席面,知道叶家从此有一位举子姑爷了,便是有人想再像从前一般欺负叶家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富贵不还乡,等于锦衣夜行。
“不是,那个……”丫鬟还是为难,最后飞快道,“夫人还是跟我家夫人说罢,我人微言轻,恐怕传话误事。”
“说就说。也是,你个小丫鬟,懂什么?”宓凤娘好脾气挥挥手,不跟她一般计较。
她特意挑了件银红裙子,却没去闵家,而是去了当初说亲的媒婆家里,将这层意思告诉了她。女方嘛,自然要矜持些,有些往来通过媒婆谈更好。
媒婆自然是满脸喜色:“那是自然。这可是值得庆贺的大事呢!难得您这么深明大义,我今天就跑趟闵家。”
可等她回来后再寻宓凤娘,面上也露出犹豫之色,半天才道:“这回就不庆贺了,等下回您家女婿考上殿试再庆贺也不迟。”
“原来是怕太张扬么?”宓凤娘想了想笑,“也罢,亲家母还真是谨慎低调的官宦人家。”
赵小七不也是没庆贺嘛,考中后全家庆贺就他继续住书院里苦读,可见这些文人行事与市井人家不同。
宓凤娘没当回事,继续张着大嘴巴在酒楼里跟往来客人炫耀自家女婿如今高中的喜报,甚至还加一句:“我那女婿是个沉得住气的,就算高中了也不大肆庆贺,反而戒骄戒躁,是个成大器的料子呢!”
“怎得没庆贺?”有位熟客路子广,也认识闵家,“她家儿子刚考上就办席了,我还去了呢。”
“?这可不是记错了么!”宓凤娘笑话他,"我这个正经亲家母知道的不比你少?"
“是有这回事吧。”旁边一位老客人也搭讪,“我记得那天还雨过天晴有道虹,客人们都说是好兆头。怎么你家没去?”
宓凤娘笑容消失,半天才道:“是这么回事,不过对闵家那些门楣来说没办一个月流水宴都算是没有大肆庆贺!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又继续跟客人们说说笑笑,似乎不曾有过此事。
可等从客人那里抽身后就立刻去查此事:“难道闵家背着我家办了庆贺宴?”
不找叶家酒楼来承办也就罢了,居然请都没请叶家人?
果然被她查到了,闵家非但没有找叶家酒楼承办酒席,甚至都没请叶家:“两家都快要成亲了,这是什么意思?!”
宓凤娘一摔围裙就去找媒婆:“闵家做得好事!你居然帮忙遮掩!”
媒婆心虚,看见宓凤娘赶紧起身道歉:“这,我也是不知道啊,老身只能往好里说。”
“你是官媒有什么了不起?告诉你,我也是官媒,这般轻慢女方就是官媒能做出来的?”宓凤娘吓唬她,“这件事你非得给我一个交待,否则我要将你的官媒职位撸下来不可!”
官媒苦着脸,要是市井门户她做媒人的自然可以上门质问,可闵家是官夫人,她难道还能真兴师问罪不成?
第136章
宓凤娘态度坚决,一口咬定这事不说清楚就要退亲,媒婆没奈何,只得去闵家问了个究竟。
“闵家莫非是生了二心?”叶大富赶过来后听说此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这是要我们知难而退?”
“我估摸着是。”叶盏点点头,“原先闵公子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小儿子,没什么出息只知道吃喝玩乐,所以家里由着他性子高兴就行,跟我们定亲也无所谓。”
“可闵穆科举考中,与家族就再也不是弃子了。”金哥儿也跟着分析,“世家大族比谁都看重读书科举做官,每个举子都要入仕做官,那闵穆就再也不是自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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