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古代补牙匠不算医生,叶盏正色:“我瞧您解人病痛,也不输旁的郎中。”
田寿脸不红了,倒是郑重点点头,似乎在咀嚼这句话。
第82章
田寿虽然爱害羞,但补牙技术不错,几下就给叶大富补好了牙齿。
叶大富揽镜自照,“啊啊”张大口瞧了半天,自觉很是满意。
叶盏几个在旁边也跟着瞧热闹,
叶璃在旁边,忽然冒出一个地狱笑话:“我家的糕饼铺子容易让人蛀牙,你家补齿铺可以在我家店门口宣扬生意,保管大有所获。”
叶盏“噗嗤”一笑:“两家生意的确互补。”
田寿脸又红了一次。
叶大富和宓凤娘都没看见,一个兴致勃勃向田寿打听是否有投放广告的意向,一个则问能不能这个由头减免补牙费。
田寿执意不收钱:“每每去食肆叨扰,再收钱就不免见外。”
玉姐儿却掏出钱:“一码归一码,你去我食肆里吃饭,我们也没给您免费啊。”
一番中式推拉之后最后还是象征性收了三十文钱。还给叶大富开了两幅消炎止痛的草药,叮嘱他前三天不许碰生冷辛辣,前半个月不许吃骨头鱼刺之类的硬物,免得将牙齿磕着碰着。
等从补牙铺子里出来金哥儿悄悄感慨:“不曾想补牙这么贵。”他站在那里看热闹,就见旁边一位顾客被收了一贯钱。
一贯钱啊,叶家如今也算小康之家了,金哥儿自己生意也红火,但没有一单就能赚这么多的。
“好贵,那这牙铺子一天能有多少客人?”银哥儿跟着叶家人耳濡目染,如今也会些生意经。
“反正少不了人。”宓凤娘盘算下,“汴京城里有几百万人,补齿铺拢共也不过几十个,算下来还是能有许多顾客。”
再加上外地进京的人、番邦来的人,那人数肯定不止几百万,谁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牙齿不出问题呢?再说人又不是只补牙一次,嘴里一共那么多颗牙齿呢,就算补完后老了还会掉牙需要种牙。
“这么一算还真是有钱。”叶盏感慨,“怪不得能常来我们店里消费呢。”
看来宋代的牙医跟现代欧美的牙医一样,都是高收入群体。
一家人补完牙,又去街面上逛了一圈,好好买了些玩器摆件,临到回家时玩得精疲力尽,懒怠做饭,索性从路过的一家酒楼叫做玉馔的楼前买了子料浇虾臊面几碗,因着叶大富刚补牙又给他另外买了一碗白米粥。
子料浇虾臊面滋味不错,捞出刚煮好的面条,在上面浇灌狠狠一勺浇头,撒上切得稀碎散发着碱香的嫩绿韭菜末,装饰两根荆芥苗,就算是好了。
子料浇虾臊面的浇头是爆炒肉臊子和河虾,汴京河流好几条,这河虾就是从河里捞出来的,河虾个头很小,但却很新鲜,油炸过后红彤彤的,虾皮变得半透明,透过虾皮能看见里头紧致结实的虾肉。
叶璃好奇打量着里头的虾肉。
肉臊子则是选用了猪肉,肥瘦相间,切成很小很小的沫子为的是节约成本,可是这样一来却让肉臊子更加容易入味,在油锅里炒过之后,加了白芷丁香几种秘制香料,将肉臊的滋味足足勾了出来。
玉姐儿夸张吸了一口气:“真香!”
两种炒在一起,肥到透明的肥肉末和被调料浸成酱色的瘦肉丁混合,再点缀几个红红的小河虾,浇头里本身透明的猪油立刻流入清白如许的面碗里,一下就勾起了人的食欲,浇头散发着刚出锅的锅气,让人忍不住吸吸口水。
先夹一筷子浇头到面条上,再挑起这几根面条送进嘴里,简直了。
肥油横流,瘦肉咀嚼起来津津有味,里头酱料偏咸,但很快被面条本身的清淡所冲干净,正好下饭。
吃一个河虾,虾皮酥脆,“嘎嘣”碎裂在嘴里,都不用吐皮,原来在炒制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虾皮变得极其酥脆,里头的虾肉又紧致又饱满,咀嚼起来很过瘾。
虾肉鲜美,却不及猪肉丰腴,猪肉肥香,却不及虾肉提味,两种肉炒在一起正好将虾肉和猪肉的优点都发挥了出来,极其美妙。
面条里的韭菜末也别有一番意趣:原本叶盏不大喜欢吃生韭菜末,但是这店家将韭菜切得极小极碎,辛辣的滋味混合鼻端,很有清新感。吃起来独特的冲劲正好在嘴巴里形成中和,混合着猪肉虾肉解腻正好。
荆芥苗嫩嫩的绿绿的,搭配着白白的细细的面条,很有点天作之合的意思。
一碗面条下肚,全家人都觉浑身暖洋洋。“以后我们店里也可以做点子料浇虾臊面,真香。”玉姐儿如今看见美食已经不单单是发馋了,而能从成熟的经营者角度看待问题。
叶盏点点头。
宓凤娘起身又要去买第二碗:“说也奇怪,吃下去后肚里馋虫都被勾起来,你们谁还要?我一并买了来。”
唯有叶大富不能吃,喝着白粥眼巴巴看着大家吃。
宓凤娘看透他的心思,笑眯眯劝他:“你还是别冒险了,就算买回来你也只能吃里头的白面。”
叶大富默默低下头,狠狠喝一口白粥。
叶家的食肆红红火火,不提防倒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白发老人。
金哥儿认识这位老人,赶紧招呼:“白员外,您怎得贵人踏此地?”一边向姐妹们解释:“这位是玉馔楼的白掌柜。”金哥儿从前陪着公子哥儿吃遍汴京各家酒楼,当然认得这些掌柜的。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
玉姐儿还记得:“哦,那不就是子料浇虾臊面嘛。”昨天才在他家吃了一碗美味索饼,当然记得玉馔楼。
白掌柜笑起来满脸褶子:“那可的确是我们酒楼里的招牌。”
白掌柜又看向叶盏,问:“不知这位小友,我们这份面有什么改进之处?”
叶盏想了想:“面条筋道,很见厨子功夫,浇头浓郁咸香,已经无可改进,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白掌柜问,身子前倾,似乎很是期待叶盏的回答。
玉姐儿和金哥儿对视一眼,都为妹妹感到揪心,这问题可不回答。
做厨子的都有自己的骄傲,不是人人都能虚怀若谷听得进去真话的。
也不知这人来意,万一他恼火了可怎生是好?
倒是宓凤娘在旁边看着纹丝不动,这白胡子老头看着眉目和蔼,不像是那种尖酸刻薄的斤斤计较相。
再看最小的叶璃也很笃定,还从腌菜缸里捞芥菜根准备吃呢。
宓凤娘一想就明白,小女儿跟着她师傅学了相面术,自然也看出来了。
于是她好整以暇,看二女儿怎么应对。
“只不过面条本身鲜香独特,应该是加了虾油或虾壳粉,看似锦上添花,却失了面条本身的清爽,鲜味太多反而失了重点。成本也会随之上升。”叶盏回答,“但店里为了招揽客人,无可厚非。”
从烹饪的专业角度,过多的炫技眼花缭乱反而不能有主次之分。像中国传统烹饪里就算卤菜都讲究“君”、“臣“、“使”各大分类,哪种调料占主导,哪种调料为辅助,哪种调料做使节提味,为的就是主次有别,详略得当,最大限度调配出主菜的滋味。
而不是每种滋味都做“君”。
玉姐儿闻言沉思。
白掌柜哈哈一笑:“被你说中了,只不过有时候食客更喜欢繁复些,觉得这是更用心,所以我们才不惜成本这么做。要不本朝明明喜欢素雅,但为何家家酒楼都在门口用五彩绸缎搭建欢门门楼?”
“成本倒不打紧,我们这道面条就是赔本也会卖下去,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
叶盏恍然大悟,有些酒楼会有一两道物美价廉的招牌菜来吸引食客,在百姓心里种下记忆锚点达到做广告的作用,这玉馔楼想必就是这个出发点。
她福了一福:“受教了。”
白掌柜再看叶盏的眼神又多了一道欣赏:“是个好苗子,今日来是为着引荐你进行会。”
“行会?”
行会叶盏倒是知道,城里小生意人大都有自己的行业协会,简称行会或团行、作,像这卖青柑的,叫“柑子团”,蔬菜肉类有“菱行”、“姜行”、“猪行”、"鲜鱼行",卖古董的“古董行”、卖鞋袜的“双线行”,还有工匠们,则是“腰带作”、“砖瓦作”、“箍桶作”①。
有些讲究的行会连衣服都有统一的,类似于现代的行业制服?走在街上看见这人的衣裳就能断定他的职业。
加入行会后互相之间能帮助,有时候官府招投标都直接找团行,个体通过团行拿到的价格和条件比自己私下去找官府拿到的高,因此大家都喜欢通过行会寻找生意。
叶盏对此有所耳闻,但她有感于现代某些行业协会的抱团行径,所以对这种行会本能退避,也就一直没有想要加入行会。
“我们汴京城里开食肆脚店的,怎么能不入食饭行呢?”白掌柜给叶盏科普。
又解释:“当日你买卖奶油时候将菜谱传给了街坊同行,我们食饭行里同僚们都极为赞赏,又传出消息说你愿意今后源源不断分发菜谱,大伙儿都赞叹不已,觉得一定要请你加入行会,我也是受大伙儿推举,想请你加入行会。”
“不知小友意下何如?”
第83章
白掌柜见叶盏不答话,生怕她错过这机会又劝她两句:“叶家二姐,这年纪轻轻能被食饭行行老看中亲自发话可是无上荣耀,你可莫错过。”
叶盏思索了下,能加入行会方便从官府那里拓展订单,也可以有内部消息方便打探商业动向,再者她后续想要传播烹饪文化,通过厨师们行业协会更方便。
叶家人在旁边担忧,要不是知道叶盏素来是个主意正的,恨不得替她开口。玉姐儿更是急得在叶盏身后偷偷捅捅她后背,想提醒她不要错过这样难得的好机会。
眼看叶盏犹豫了片刻,发问:“不知……这行会是单单请了我呢。还是我们姐妹俩?”
玉姐儿愕然,旋即动容,她没想到妹妹在这关口想到的居然是自己。
白掌柜也有点讶异,不过随后老实作答:“行会里只邀请了你,但若你想两姐妹都加入,我也可以向行老提起。”
叶盏落落大方开口:“那劳烦掌柜搭桥。实不相瞒,我们叶家的蛋糕铺子和塌房磨坊都是我姐姐在打理,她做的美食不逊旁人,还请您美言两句。”
说罢又热情招呼白掌柜,给他张罗饭菜,似乎根本不在意能不能加入行会。
白掌柜倒不急着吃饭,拱拱手:“既然老儿受人所托,那自然免不了跑几步,叶家小娘子等我消息。”
不过他又多加一句:“只是,行会自来没有女子,连着接纳两位恐怕不易,两位莫要寄托厚望。”
“那是自然。”两姐妹齐齐福了一福,送白掌柜出门。
宓凤娘眼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要飞走,很是心疼,但又觉得姐妹友爱是好事,于是这种纠结就反应到了脸上,一脸牙疼的表情给白掌柜塞了一盒点心:“她们孩子气,您别放在心上。”
白掌柜走了,玉姐儿先上前去拉妹妹的手,又有点不好意思:“你莫不是个草糠脑壳不成?这么好的机缘。”
“那有什么?”叶盏大咧咧笑,“连我们玉姐儿都不要的行会想必也不是什么有眼光的地方,我才不稀罕呢!”
她平素里端正庄重,很少这么说话大咧咧,玉姐儿知道妹妹是故意插科打诨想让自己减轻愧疚感,想再说什么,嗫喏了两下,却到底说不出口。
最后只用蚊呐大小声音说:“妹妹,我跟你天下第一好。永远。”
好在白掌柜没让也叶家人等待太久,第二天就又来寻两姐妹,点点头:“跟行老禀明了情形,行老说两位都有实力,既如此双双加入行会,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旁边的蓬蕊和叶璃对视一眼,双双欢呼起来。
玉姐儿喜得一把攥住妹妹的手,这万一没成功她不知会多愧疚呢。
宓凤娘在旁边松了口气,说实话她倒真怕叶盏犯傻气放弃这个机会。旁的不说,那何兰翠的丈夫在碾玉作,平日里能得不少行会里的好处呢。
斯人虽已远去,但她往日得意洋洋吹嘘碾玉作行会的眉眼还在宓凤娘心里历历在目呢。
既然决定加入行会,也有一个正式的加入仪式。
两姐妹便在白掌柜的指点下准备干净衣裳和入行会的礼品,预备加入行会。
宓凤娘给两人准备衣服,这才反应过来:“你两人的衣裳也太素净了些。”又自责:“我这个娘倒是做什么的,让两个女儿穿得这么寒酸。”她倒是给孩子们添置过首饰,但衣服想着由她们自己喜好,所以也就给过置装费没有监督过,谁知两个女儿居然没有落实。
金哥儿在旁边捂嘴笑:“娘说错了。是三个女儿都素净。”
又指了指叶璃身上的青色直裰:“这三个走出去一看就是三姐妹。”
叶家几个孩子的爱美之心似乎都被金哥儿占了,可谓是爱美之心一升,金哥儿占了八斗。
银哥儿属于军服连保持洗净都难,玉姐儿因为从前职业的缘由不愿打扮出挑,
叶盏则是性格使然,平日里穿衣打扮延续了前世的职业风格,简练不喜欢繁复,首饰更是半点都无,两手指甲剪到最短,方便做饭。
宓凤娘看着几个儿女叹口气,便拉着他们去买衣服。如今找私人裁缝定制已经来不及,便只好去成衣铺子找了几件尺码合适的分别给儿女们试穿。
叶大富跟在旁边早喜笑颜开,满脸自豪之情:“这是我家两个女儿,才十几岁就开了食肆,如今都要加入行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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