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月彤心底不禁嘀咕,“依我看,你这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冥顽不化。”
这番话,她并未说出口,只是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就直接和你说,只要你愿意带走沈悦灵,让她不要在东升哥哥面前碍眼,我可以帮你们离开此地。”
沈悦灵回到同湖客栈,前脚刚迈进厢房,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便迎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门扉轻轻摇曳,悄无声息支走守卫的曲月彤,只身步入屋子里,话语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连丝转圜余地都没有,“我已与你表哥谈妥了,待寻了机会取回庚帖,便安排你们离开。”
她的声音明明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沈悦灵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击中,整个人彻底呆滞,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心底不知是喜,还是忧?
眼前铜镜里映照出她内心的纷乱,眼神复杂地注视着那支静静躺在发间的梅花簪,每一朵花瓣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他的话语,突然回荡在脑海中,“鹿城一面环海,到了那里,你也会喜欢的。”
鹿城,那个从来不敢想象的遥远地方,不知何时,她的心底竟有点一丝期盼?
以至于曲月彤的话,竟叫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见她良久沉默,曲月彤突然讥讽地笑了,话语多了份试探,仿佛试图从她的反应中捕捉到蛛丝马迹,“你不舍得离开,难道是喜欢上了东升哥哥?”
“我没有!”沈悦灵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生怕内心的秘密会被对方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穿。
微微挑起眉梢曲月彤,话语淡淡,“既然如此,就配合我们行动。”
沈悦灵的心中虽有千头万绪,却依旧选择了相信阿爹,离开许东升的决定,对她,对沈府,都好。
她轻轻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我爹准备了蒙汗药,本来嘱咐我悄无声息加在东升哥哥的饭菜里,只是我反复思索,以东升哥哥行事谨慎的性子,得手几率太低,所以想经你的手点燃在熏香里,他才不会起疑。”
说罢,一包蒙汗药塞进沈悦灵的手心里。
满脸懵然的沈悦灵,无法理解这个计划,“可是加在熏香中,我也会不省人事……”
不容她说完后话,曲月彤已然匆匆打断,“你晕不晕有什么关系,重点是东升哥哥要晕,到时候你表哥会带你乘坐马车离开,等东升哥哥醒来,都日上三竿了,哪还追的上你们。”
这番话,竟叫沈悦灵无言以对。
有曲家父女相助,确实是她离开的绝佳机会,“曲姑娘说的有理。”
曲月彤一拍胸脯,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那是自然,听我的,准没错!”
厢房里,热水注入硕大的浴桶,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氤氲的雾气愈发浓郁,与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交织缠绕,令人不禁沉醉其中。
沈悦灵不疾不徐轻解罗裳,一袭繁复的牡丹月华裙缓缓滑落,月光透过半掩的窗棂,倾泻在她柔美的身子骨。
脚踝试探地放入水中那一刻,一股暖流从脚底蔓延,瞬间包裹了她,温热的水流轻抚每一寸肌肤,所有的疲惫与尘嚣消散的影无踪。
闭眼思忖的沈悦灵,不禁沉浸在这份片刻的宁静之中。
曲月彤说得对,她和表哥需赶紧离开,阿爹年事已高,沈府家业最终会落在她的身上,联姻是为了守护沈府,而不是将沈府拱手送人。
想通这点,沈悦灵猛地从浴桶中站起身来,水珠沿着肌肤滑落,留下一道道晶莹剔透的痕迹。
目光坚定的她,换上轻盈的衣裳,取出纸包的蒙汗药,按照曲月彤的教授方法,将其倒进精心调配的熏香中,所有准备妥当,方才向守卫吩咐一声,“还得劳烦守卫带话给许城主,说我有事相商。”
第16章
不多时,随着许东升轻轻推开门扉,沈悦灵不动声色点燃熏香,袅袅青烟徐徐升起,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与沐浴后的余温交织缠绕,形成了难以言喻的韵味。
许东升踏进香气萦绕的室内,凤眸微阖,步伐明显放缓,视线不经意间落在香炉上,似随口问了句,“灵儿点的是什么香?”
闻言,她不禁心头一紧,下意识低下头,避开了那双洞悉一切的凤眸。素手绞着手绢,嗓音因为心虚,不自觉透着颤抖,“龙,龙涎香,有安神的功效。”
她的心思,尽数写在脸上,一览无遗,瞬间了然于胸的许东升,并不急着掐灭熏香揭穿,反而顺着话语回应,“近日来,灵儿确有失眠多梦的症状,只是,你凑得这般近,就这计量,恐会睡到明天晚上。”
沈悦灵愣了愣,暗自腹诽,“他什么意思?是猜到什么?”
她努力回想,自己有何疏漏,但转念一想,以往在府中,她也经常熏香入睡,这会儿实在没闻出这香与以往有何不同。
曲姑娘说,这蒙汗药,吸入量越多,越容易睡的沉,睡的久,说什么都要拖延时间让药效散发出来,故而嘴犟道:“我本来就喜欢龙延香的味道。”
许东升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茶杯,自斟自饮,动作流畅从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陈述,“以我的功力,即使吸入少计量蒙汗药,也不足以失去神志,倒是灵儿你,确定身子骨承受的住这药量?”
沈悦灵猛然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跳如鼓,“你,你知道?”
那双凤眸透着丝玩味,“这劣拙的伎俩对付那些生瓜蛋子或许还行,但灵儿,你是不是看轻我了?”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言语。
好半晌,才迟钝开口,“可我……没闻出有何区别呀!”她晃了晃微微晕眩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那股莫名的热意越来越强烈,思绪都不受控制,开始混乱起来。
皱起眉头的她,眼神中尽是迷离困惑,轻启唇瓣,声音微弱含糊,呢喃嘀咕着,“还是有区别的……比较热。”
许东升见状,心头一紧。
她的靥上渐渐现出一抹不自然的晕红,许东升突然蹭地一下子站起身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大意了。”
他三步并两走,迅速走到沈悦灵的身边,那只虬劲有力的臂膀毫不犹豫将她揽入怀中,挥手打翻了仍在吐着袅袅青烟的香炉。
可惜的时候,为时晚矣,不明所以的沈悦灵吸入一大口香气,绯红的靥上透了股娇媚。
脸色骤变的许东升,嗓音透着迫切,追问着,“你哪来的香?”
沈悦灵只觉得浑身发烫,似置身火炉,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反倒许东升的体温如寒冰刺骨,是一缕清泉,能够舒缓灵魂深处的燥热,她不自主地贴了过去,寻得那份难得的清凉。
借着幽微的月光,努力睁开眼的她,依稀辨出那双威严寡漠的凤眸,眉眼间越发透着凌厉,游弋在他身上的清冷感,不由自主令人想要退避三舍。
她明明有些害怕,却还是攀上他的衣襟,低低唤了一声,“许哥哥,灵儿好热。”
微微颤抖的嗓音,似微弱无助的溺水者。
许东升注视着怀中不安分的人儿,渐渐幽邃的眼神沉默不语,只是更加用力箍住她的腰,不让她再僭越分毫,“灵儿,醒醒。”
沈悦灵轻轻地惦起脚尖,两只纤细的藕臂环绕住他的后脖颈,攒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你怎么生得这般好看?”
对视上那双写满欲望的杏眸,许东升不禁喉骨微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突然阖上眼睑的他,将那份险要决堤的情愫深深埋回心底。
奈何,她像个不安分的妖精,只为引人共赴沉沦,走向那万劫不复之地。温热的指腹描摹勾勒着他的唇,两瓣柔软突然覆了上去,舌尖往闭合的唇线里试探了下。
许东升回笼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溃坝,眼底原本晦暗不明情愫,再是按捺不住,被动化为主动,汹涌而出。
挣扎,犹豫,早已是过眼云烟,毫不犹豫尽数被他抛诸脑后,那份深埋已久的情感,借着丝丝缭绕心尖的微量药剂,再也无法遏制。
强而有力的宽大手掌,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强势地按住她的后脑勺,掠夺,缠绵,微不可闻的呼吸纠缠,交融,将两人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熊熊烈焰,势要将一切化为灰烬。
当炙热的唇沿着他的喉骨一路啃食,许东升只觉得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毫不留情将她从怀里推开。
猛然间瞧见身前的人儿,唇上皆是他留下的斑驳印记,一缕情丝荡入心旌,指甲何时陷入肉中犹未可知。
沈悦灵的柳眉紧紧皱了起来,朦胧的杏眸里,带着盈盈水汽,沙哑低唤着,“给我。”
许东升沉沉吸了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待平复内心后,没有丝毫犹豫将她打横抱起,缓缓放进微凉的浴桶,他也顺势坐了进去。
水波荡漾,丝丝凉意让她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眼眸逐渐清明了些。
许东升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宽大的手心隔着衣物覆盖在她的腹腔,一股持续温暖柔和的力量自掌心涌入她的身体,低沉温柔的嗓音安抚着,“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依偎在他怀里的沈悦灵,凝视着面前清晰的肌理线条,视线渐渐变得迷离,素手再次攀附上他的肩膀,微微张开的贝齿凑了上去,狠狠咬在他的喉骨,内心深处的本能,让她无法自控,渴望喝尽他的血,吃他的肉,将他生吞活剥,融入自己的骨髓。
那只按在腹腔上的手不禁一抖,喉间滚动了下,仿佛吞咽下难以言喻的情愫,紧阖的凤眸因过度抑制而颤动,额际上尽显青筋,哪怕心底那团烈焰要将他灼成灰烬,他依旧保持着惊人的自制力,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任她为所欲为。
终于,在不安分的素手彻底失控前,他嗓音沙哑,低沉唤出了她的名字,“灵儿,别。”
许东升将最后一股力量注入她的腹腔,仿佛沈悦灵的所有力气在这一刻都被抽离,她终是经受不住,软倒在他的怀里。
许东升就这么紧拥她在怀中,静静地坐在那里,剧烈起伏的胸膛,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渐渐平息。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沈悦灵的脸颊,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凌乱发丝一一撩至耳后,眉眼半敛,注视在她脸上的目光深邃如夜空,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唇瓣上的绯红艳色,不自主俯下身,轻轻地落下一吻,“灵儿,你可知,这是羊入虎口。”
坐在雕花扶手栏杆上的曲月彤,身姿轻盈,裙摆上绣的火红枫叶,宛若月夜下绽放的红莲。
她不时侧目,掠过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要洞穿厚重的门板,窥见屋子里的两人,突然,一阵清脆的水声牵动着她的心弦,神情专注地仔细聆听里头传来的微弱动静。
曲烈急促的脚步声由远渐近,火急火燎地走到她的身边,脸上毫不掩饰担忧,嗓音压得极低追问,“彤宝,你怎么在这?”
她蹙了蹙眉头,很是不解,“阿哥这话什么意思?我当然应该在这里守着呀!”大拇指比划着沈悦灵厢房的方向,方才用手遮挡唇瓣,小声嘀咕,“不确定沈姑娘对东升哥哥用的蒙汗药是否已经得手,我这心,一晚上七上八下,想着东升哥哥内力深厚,寻常药物难以奏效,正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确认一番?”
脸色骤变的曲烈,顿时胸中汹涌澎湃,似有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你,你说什么?你把蒙汗药给了沈悦灵?”
觉察到曲烈神色不对,她的心底有些忐忑,“对呀,我思来索去,觉得她深得东升哥哥信任,由她出手,定能大大的增加成功几率。”
“你是猪脑吗?”曲烈怒不可揭,“我费劲千辛万苦寻来的药,你给随手送人了!”
不知所措的曲月彤彻底愣住,不明白他的这股火气,从哪儿冒出来的,“阿哥这话何意?不就是个蒙汗药,说得这般严重。”
听完这话,曲烈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每一个字,似从牙缝里挤出来,“蒙汗药?蒙汗药!你可知,那里头掺了无色无味的迷情香!世间难寻的迷情香,我千辛万苦寻来的宝贝,你个败家女,竟然就这样轻易地送人了!”
曲月彤闻言,嘴巴张得老大,眼中不可置信,“荒谬!阿哥,你真是疯了!”说到最后,好似忍无可忍,喊了出来。
曲烈自以为替曲月彤铺了条康庄大道,慷慨激昂述说,“你不是喜欢城主大人?既然沈悦灵配不上,我想着让你将迷情香用在城主大人身上,待生米煮成熟饭,城主大人看在我替他出生入死的份上,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阿哥,你怎能如此想我?”她的声音里不自主带着一丝颤抖,无尽的委屈,不知向何倾诉,“我,我只是单纯地崇拜东升哥哥,他的英勇、智慧,都让我心生敬意。可我从未起过一起歹念,更没有想过不择手段地嫁给他!”
曲烈一拍脑门,只觉得天旋地转,“我的老天爷,你不如一个雷劈死我。”
曲月彤摇晃着他的手臂,眼眸里闪烁着泪花,“阿哥,现在怎么办?沈姑娘心心念念地离开东升哥哥,现在……”
他拍了拍曲月彤的肩膀,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得了,你还是先担心你哥会不会被城主大人刮了,到那时,你恐怕就没哥了!至于姓沈的丫头,今晚睡了城主大人,那是便宜她了!”
互相对视的兄妹俩,突然相拥而泣,齐声开口。
曲烈,“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呀!”
曲月彤,“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呀!”
曲烈,“闭嘴!你个拖后腿的!”
曲月彤,“闭嘴!你个拖后腿的!”
第17章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沈悦灵沉睡的娇靥,空气中还残留了昨夜龙涎香的余韵。
她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觉得头痛欲裂,本能地伸手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缓解疼痛,未曾料到,指尖意外触碰到另一片温热的肌肤。
紧握成拳的素手僵持了好一会,颤抖地抚摸过宽阔、平坦,毫无隆起的胸膛。
那一刻,恐惧,如潮水般排山倒海涌来,迅速淹没了她的理智,大脑空白的她,尚且来不及所思,手已不自觉摸向发鬓上平日里固定发鬓的物件。
杏眸里的决绝之色一闪而逝,手指毫不犹豫将发簪抽出,锐利的尖端闪烁着寒光,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朝着身畔的陌生男子直刺而去。
就在这千金一发之际,尖刃被拦截在他的咽喉前半寸。
满脸惊讶的沈悦灵,意图挣扎出那只被人紧紧握住的手腕,奈何力量悬殊,手腕如铁钳锁住,纹丝未动。
少顷,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透了几分戏谑,“灵儿将我吃干抹净,不打算对我负责也就罢了,还想杀人灭口?”
这指控宛若惊雷破空,猛地在沈悦灵的脑海里炸裂,震得她心魂俱颤。
“你可别告诉我,昨夜的事,全忘了。”
许东升在她的纤细手腕上稍一使劲,沈悦灵的身体不自主地向前倾去,最终不受控制地压在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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