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啧啧。”孙梅一拍手,笑弯了腰,斜睨丈夫,“老钱,听见没?你用心张罗,娣娣不接受,白费功夫喽。”
钱斌当众丢了面子,恼怒拉扯妻子,夫妻推搡,“神经病,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
林雄莫名被卷入了争端,不知所措,尴尬问:“师父,怎么回事?我一直把娣娣妹子当成小妹妹,她是未成年学生啊,年纪偏小,其它方面也、也不合适。”
“小林呐,晚点师父再和你解释。”钱斌狼狈喝了口茶。
艾荔荔生气时,脸发白,眼神凌厉,极力冷静,勉强维持着客气,“林哥,你真的不知情?”
“千真万确!”林雄憨厚正直,面对美丽少女的难看脸色,哭笑不得,差点赌咒发誓,“什么‘等你高中毕业就结婚’,在这之前,根本没人找我商量呀。应该是玩笑话。”
艾荔荔判断对方没撒谎,歉意道:“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影响了你休假的心情,实在抱歉,这件事就当开玩笑,行吗?”
“没问题!”
林雄点头如捣蒜,吸了口烟缓缓神,指了指客厅墙壁的几十张奖状,讷讷说:“妹子斯文漂亮,爱读书,学习成绩优秀,拿了这么多奖状!如果能考上大学,前途不可限量。嘿嘿,我从小是差生,一写作业就头痛,咳,咱俩不是一路人。”
林哥不讨厌,可惜被舅舅把关系弄得不尴不尬。艾荔荔松了口气,苦笑说:“不敢奢望‘前途’,希望能顺利毕业吧。我舅舅,喜欢瞎撮合,老毛病改不了,建议你左耳进右耳出。”
钱斌眼看第二门亲事又要黄,焦头烂额,后悔莫及,“孙梅十足泼妇,今天不该拉着她来做客的,扫了大家的兴致,对不住哈,让各位见笑了。”
“没关系。”尤坤翘着二郎腿,悠闲喝茶看戏,“两口子哪有不斗嘴的。”
钱小欣挽着母亲胳膊,轻轻往外拽,耳语劝说:“我爸在气头上,不宜激怒他,走吧,回家。”
孙梅发泄一通情绪,略为冷静,捋捋头发,整理衣服,冷淡道:“你们聊,我临时有点事,先走了。”
“哎?”老艾埋怨孙梅刻薄嘴碎、破坏计划,但作为主人,却按照礼数挽留客人,陪笑道:“阿梅,难得来一趟,和火妮吃完午饭再走?”
“不了,吃气已经吃饱了。”孙梅余怒未消,爱答不理,高跟靴“哒哒哒~”,踩着石板地面,走下客厅台阶。
原计划宴客答谢,闹得不欢而散。
艾荔荔压着满腔怒火,暗中琢磨如何“讨伐”违背诺言的父亲和舅舅,目送客人,暗忖:当初,因为杨潇的事,逼得我投靠周老师一星期,你们明明承诺过,不再私自张罗亲事,结果又冒出一个林雄?!
你们种种举动,压根没尊重过小辈;
忍不了了!
然而,钱斌面子挂不住,气呼呼反对妻女提前告辞。
“孙梅,站住!一年半载来一趟,屁股没坐热就走?亏二妮亲亲热热围着你叫‘嫂子’,你不配!”
孙梅怒火复燃,止步转身,破口大骂:“啧,弱智懂什么?给她一块糖,她可以叫任何人‘嫂子’,老娘不稀罕!艾家算什么香饽饽?鸟不拉屎、破破烂烂、阴森森的鬼地方,老娘不乐意待,烦死了!”
老艾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臭婆娘,烂赌鬼,神气什么?二妮虽然是弱智,但本分听话,我说往东,她绝不朝西,比你强一万倍!”钱斌跳脚维护妹妹,认为妻子蔑视小姑子,约等于蔑视丈夫。
钱二妮缩在茶几旁吃零食,逐渐适应了争吵声,东张西望。
家庭和母亲被贬辱,岂能无动于衷?艾荔荔忍无可忍,冷冷大喊一声:“安静!别吵了!既然舅妈跟我妈合不来、不乐意来我家,舅舅何必勉强她?生拉硬拽的,彼此不痛快。”
“丫头。”老艾听着解气,佯怒把女儿拉到身边,“没礼貌,不许对长辈大呼小叫。”
钱小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欲逃离尴尬场所,推了推母亲,“妈,求你了,走啦,走呀!”
钱斌颜面扫地,索性破罐子破摔,瞥见女儿动作,迁怒呵斥:“火妮,你妈冷漠对待小姑子,也养歪了子女,你跟你妈一个样,好吃懒惰爱打扮,贪图娱乐!出门做客,在亲戚家大吵大闹,丢光了我的脸。”
“立刻回来!老实坐下。”
孙梅重新叉腰,“没本事的男人才看不惯老婆女儿吃喝打扮!老娘瞎了眼,嫁给穷鬼!”
“嫌老公穷?”钱斌怒目圆睁,“去年你赌钱输了十万,下跪发毒誓不再沾赌,害得老子把车贱卖了给你擦屁股,十万块,花在你身上,换不回感激,白眼狼!”
一提起赌博输钱,孙梅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悻悻撇嘴,“十万块而已,至于嘛。”
“说得轻巧,那是给老二娶媳妇用的,赌鬼不配当妈!”
“爸。”钱小欣不敢违抗父亲,亦不愿留下,“我、我想回家写作业。”
钱斌厌恶妻子,瞥见墙上的奖状,继续迁怒,批评女儿:“写作业?哭着吵着上了高中,口口声声说会认真念书,周末要么逛街看电影,要么玩手机,数学考不及格,娘俩故意瞒着我。娣娣生活比你苦多了,奖状贴满墙壁,数学考满分,每个月还能领2000块钱补贴,一对比,我真替你脸红。”
这话一出,两个少女都不爱听。
艾荔荔恨不得捂住舅舅的嘴,“舅,我简直想把你的嘴缝起来!”
钱小欣脸涨红,窘迫不堪,第一次顶撞父亲,委屈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荔荔,干脆认她做女儿呗。”
“死丫头,反了,反了!”
钱斌愕然,旋即震怒,抢步上前,抬手打了女儿一耳光。
“不许打孩子!”孙梅慌忙阻拦。
钱小欣被母亲保护,耳光没打实,被巴掌刮了一下,捂脸大哭,跺脚往外跑。
“欣姐……”艾荔荔离得远,来不及制止,仓促揪住舅舅外套往后拖,“你怎能动手?!”
孙梅匆匆撂下一句,“天爷,日子没法过了,姓钱的,老娘要跟你离婚!”语毕,追赶女儿离去。
林雄倍感尴尬,趁机跟随,“哎呀,不巧,我临时有点事,先走了。”说话间,不顾老艾和钱斌挽留,一溜烟跑了。
“小林――唉!”老艾唉声叹气。
艾荔荔窝火,打算专心处理家务事,微笑暗示最后一位客人尤坤,“尤叔,不好意思,出了点意外,不太方便招待客人,你看……?”
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幸亏没便宜了胖子杨潇,也没便宜木头林雄,不错!尤坤窃喜,脸皮虽厚,但也坐不住了,放下茶杯告辞,“咳咳,我也临时有点事,强哥、斌哥,告辞告辞,改天再聚哈。”
“老三别走,留下吃饭吧。”老艾瞪了一眼女儿。
艾荔荔置之不理,径直把尤坤送出了大门,随后,关闭大门,冷着脸转身,直直望着父亲和舅舅:
“爸、舅,现在没有外人了,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第60章
“必须?你命令长辈?什么态度?没规没矩!”
艾荔荔站在大门口,隔着前厅与天井,严肃与父亲和舅舅交涉,却被他们不当一回事,气得大喊:“爸!”
“嚷什么?过来沏茶。”
艾荔荔气愤填膺,踏着重重脚步,疾步走到茶几边,不愿沏茶。
“又闹别扭,懒丫头。”
老艾看见了女儿的愤怒,却不以为意,招呼大舅子落座,麻利重新沏茶,沮丧说:“阿斌,坐下喝茶。唉,客人走光喽,白准备两桌菜,够我家三口人吃一星期,待会儿你带些食材回去。”
“不了不了,天冷,菜存得住,你们慢慢吃。”
钱斌端起茶杯,站着,郑重致歉,“惭愧,今天的酒席,全被孙梅破坏了,她脑子有病,口无遮拦,瞎说八道!泼妇得罪了亲戚,害得主人丢面子,我以茶代酒,代老婆道歉,实在是对不起!千错万错,错在我糊涂瞎眼,娶了一个赌鬼泼妇,活该被耻笑。”
“悖孙梅是孙梅,你是你。”老艾固然厌恶孙梅,但对大舅子从无不满,宽容拉他坐下,“咱们之间的交情,哪能被妇道人家几句撒泼的话影响?我不怪你,坐,坐下。”
“多谢多谢!老婆犯错,老公丢脸,刚才当着徒弟和尤老三的面,泄露家丑,我难堪得抬不起头!”
老艾同情,拍了拍大舅子的肩膀表示安慰,“阿梅染上了赌瘾,看样子挺难戒,念在她给你生养两儿一女、延续了钱家香火的功劳份上,你快当爷爷的人喽,多包容老婆。”
“哼,臭婆娘,提离婚威胁谁呢?离就离,等到了民政局,谁不签字谁是狗!”
“一把年纪了,捏着鼻子,凑合过吧。”
两个男人掏心掏肺交谈,互相尊重,互相理解,融洽和谐。
杵在旁边的艾荔荔,仿佛是透明人,犹如被家长罚站的小孩。
父亲和舅舅同时忽略了她的情绪。
她的愤怒,在长辈看来,是孩子气的“闹别扭”。
倒是钱二妮,大快朵颐零食时,慷慨给女儿分享果脯,“荔荔,吃,好、好吃。”
艾荔荔一肚子气,毫无食欲,“妈,你吃,我没胃口。”
钱斌听见了,扭头看了看外甥女,迟钝心虚,搓搓手掌,试探问:“咳咳,娣娣,你刚才要求一个解释,是想打听林雄吗?”
艾荔荔戒备窝火,惊弓之鸟一点即炸,开门见山,连声质问:“我好奇心没那么旺盛,懒得打听你公司同事。我是在问你,问你们,为什么言而无信?为什么又背着我瞎张罗亲事?!”
“这次,比上次的杨潇更过分,上次偷偷安排奶茶店见面,这次居然把林哥也蒙在鼓里,甚至把林哥引到家里。”
“假如不是舅妈吵架泄露,你们计划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钱斌动脑筋思考对策,赔笑伸手,招呼外甥女,“坐下聊,听舅舅跟你说。”
艾荔荔情绪激动,甩手避开了,“我现在非常生气,你能不能严肃点?笑嘻嘻的,当闲聊吗?”
钱斌被噎了一下,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这孩子,没礼貌!”老艾放下茶杯,不悦地瞥了瞥女儿,扼腕遗憾道:“小林忠厚勤劳,品格可靠,相貌端正,年龄也相当,哪里配不上你了?”
钱斌颔首,颇为自信,解释道:“舅舅知道你生气,但女大当婚,早做打算总没错呀,找对象跟买菜差不多,想买新鲜蔬菜必须趁早。我公司几百号员工,精挑细选出的小林,人品绝对过关!咳,吸取了杨潇的教训,没再贪图富贵挑有钱人,男人嘛,有钱普遍风流花心,舅舅怕你咽不下委屈窝囊气。建议调整心态,试着跟小林接触接触,不要急着拒绝,了解一下,没损失。”
生于这种家庭,柔弱怯懦的女孩,反抗意见必将被忽视,唯有大吵大闹,抗议声才会被重视。
艾荔荔气白了脸,呼吸急促,却吸不到足够氧气,指尖发抖,断然表示:“不行!我拒绝!谁喜欢谁去接触林雄,别拉上我!爸、舅,不要逼我,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不知好歹!”老艾脸色一变,意欲发脾气。
钱斌察觉外甥女动了肝火,忙按住妹夫,“不急不急,丫头正在生气,等她冷静了,再耐心讲道理。”他朝外甥女使眼色,“娣娣,莫吵了,回房写写作业吧。”
“写什么作业?”老艾黑着脸,“一天到晚泡在课本里,变成了书呆子,不服管教,跟长辈大喊大叫,小心我一把火把书烧了!避免看着烦。”
艾荔荔瞪大眼睛,“爸,能不能讲点道理?你和舅舅言而无信,三番两次在大事上乱作为,把我当成小孩欺骗糊弄,好意思责怪我态度差?过分!”
“难道你指望长辈认错道歉?‘礼义廉耻’,头一个是‘礼’,你连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没学会,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艾荔荔气极反笑,“你们压根不尊重我的意愿,却指望获得我的礼貌尊重,搞笑。”
钱斌夹在中间,两头劝和,却收效甚微。
客厅再度爆发争吵声,钱二妮手足无措,缩在藤椅后面,果脯忘了嚼。
老艾理直气壮,“无论如何,长辈总是为了你好!错过林雄,十分可惜,改天单独请他吃饭,你俩――”
“够了!我刚当面和林哥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他也没当真,也评价你们的安排是玩笑。”
长辈蛮不讲理,她不耐烦了,直白提出:“不要再把我和任何一个陌生男人扯在一起!这句话,究竟要重复几遍,你们才能听进去?”
“好好好。”钱斌似乎爽快妥协,哄道:“既然你反感,先不安排见面了。”
她暂时调转矛头,盯着舅舅,纠正道:“错!是从今往后,未经我同意,严禁擅自安排。舅舅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哎唷丫头,何必大动肝火的,改天再商量,行吗?”钱斌圆滑,使用缓兵之计。
“又口头哄人。”
她难掩失望之色,一字一句,警告道:“类似杨潇、林雄的事件,假如再发生一次,亲戚情分就消耗完了,咱们断绝关系,你当没有外甥女,我当没有舅舅,互不相扰。我保证,说到做到。”
“娣娣――”钱斌傻眼了。
“之前,你信誓旦旦,说跟杨潇闹掰了,老死不相往来,实际保持着联系,悄悄在王珊珊找我麻烦之后,找杨潇要了一笔赔偿金,对吧?”
钱斌吃了一惊,“谁告诉你的?”
表姐。艾荔荔面不改色,“不重要。我确定了,你习惯性蒙骗人。”
钱斌支支吾吾,尴尬望向妹夫,“麻烦,我把外甥女给得罪了。”
老艾拉下脸,抬手拍打木质茶几,发出“嘭~”一声,训斥女儿:“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这些年来,你舅主动付出,帮了咱们家无数忙,为此你舅妈意见大得很,两口子没少吵架,弄得老爸心里过意不去。你翅膀硬了?对舅舅不恭不敬,懂不懂‘感恩’二字?”
钱二妮不敢吱声,目光在三位至亲之间转悠,困惑不安。
艾荔荔毫不退让,坦言答:“要不是顾念舅舅长期关照的情分,我早翻脸了,忍到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她伤心地控诉:
“从小到大,我一直十分尊敬长辈,是希望获得你们的平等尊重,而不是让你们自以为精明、耍计谋拿捏摆布小辈。你们利用亲情,辜负了我的信任,不亏心吗?”
钱斌张了张嘴,却理屈词穷,狼狈抹了把脸。
老艾见大舅子落下风,霍然起身,把茶杯砸在地上。
“当啷~”炸响,玻璃渣四溅,吓得钱二妮抱头尖叫,连滚带爬奔向女儿,“荔荔!”
“妈,没事,别怕。”她抽空安抚母亲,“他们是在骂我,不是骂你。”
老艾食指指着女儿,怒骂:“忤逆的东西,分不清尊卑!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跟长辈要求‘平等尊重’?”
父女俩隔着茶几,势同水火,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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