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阁乔踱步到徐雍启身边,向徐乾之叩拜行礼后,接上徐雍启的话:“只不过夫君近来因为教妾身如何使弓箭,手腕有些受伤,因而今日围猎准头差了些,也不小心差点伤到四皇子。”
她往右歪了歪脑袋,漂亮杏眼睁大些,神色无辜好奇,“不过四皇子怎么不躲开呢,是你的骑射水平不行吗?那不如妾身来和四皇子比比,妾身也算从夫君身上习得些骑射技艺。”
沈阁乔一身石榴金丝绣花长裙,整个人则比裙上花朵更娇艳,肤色似雪、唇红齿白。她挽着徐雍启的胳膊,半个身子躲在徐雍启身后,一张漂亮的小脸则完全露出,眼睛灿亮自信。她轻笑,问道:“四皇子意下如何?”
徐雍启替徐雍墨回答:“四哥很喜欢比试,他当然答应。”他又嘱咐沈阁乔,“你学骑射时间不长,可小心些,莫要受伤。”
沈阁乔乖乖点头,“好。”
她又看向徐雍墨,一双眼如狐狸狡黠,道:“四皇子怎么不说话,是不敢和妾身比吗?”
“不是。”徐雍墨咬牙,脸色阴沉,“只是……”
沈阁乔不给徐雍墨说“只是”的机会,她轻撩长裙翻身上马,抄起弓箭,坐在马上冲徐雍墨挑衅式的挑眉,“那请多指教,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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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有些荒唐,但徐雍墨和沈阁乔真开始比赛骑射。
但因沈阁乔到底是女子,又穿着长裙,两人比试的项目简单压缩为步射。
二十步、五十步及百步之外放有稻草人等目标靶,每人十支箭,计算最终得分。
徐雍墨先手,他从箭袋取了箭,经过徐雍启时嗤笑了声,低声道:“七弟,不敢比就不敢比,输给我或十三弟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拉一个女人出来挡箭,实在有失男人作风吧?”
徐雍启抱臂看他,也笑,“四哥话不要说得太满。”
徐雍墨又是一声嗤笑。他来到指定位置,直接忽视二十步和五十步处放置的目标,接连引弓射箭。
好像都不用怎么瞄准,十支箭“嗖嗖”飞出,直直射在百步之外的草人身上。
负责计分的士兵举起小旗子高喊,“四皇子,十支箭正中靶心!”
徐雍墨得意挑眉,看向从欧阳千黎手里接过弓箭的沈阁乔,笑道:“翰祁王妃,这次比试就当玩玩,输给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夫君教的不好而已。”
沈阁乔抬眼看他,微歪脑袋轻笑了声,笑容乖巧甜美,“妾身的确不太会,只能尽力,四皇子莫要笑话。”
她迈步走到指定位置,状似有些吃力地拉开弓弦。
而后,她也忽视了二十步与五十步处的靶子,目标只对准徐雍墨射过的那个稻草人。
第一支箭,射空。
第二支箭,射空。
第三支箭,也射空。
徐雍墨哼笑了声,“翰祁王妃,莫急,你还是试试二十步处的那个草人。”
旁边徐雍启淡声开口:“四哥,是你莫急,夫人她还有七支箭。”
沈阁乔不急不躁,继续拉弓射箭。
第四支箭,射中草人左膝。
第五支箭,射中草人右臂。
第六支箭,射中草人头颅。
这几支箭都射在了草人身上,只是每一支都没射到胸口靶上。
徐雍明看得也有几分急了,侧头悄声问徐雍启,“嫂子她真的会射箭吗,她是不是看不清靶子在哪啊?虽说她一女子和徐雍墨比射箭,输了也不算丢人但会不会打击到嫂子的自信心啊?”
徐雍启目光一直凝在沈阁乔脸上,光落在他凌厉侧脸和漆黑眼眸,此刻莫名显出些柔情。他低笑了声,唇角勾起一个弧度,道:“放心吧,乔乔射箭很厉害的。”
她现在,只是在玩呢。
第七支箭,沈阁乔深吸一口气,做出紧张的模样。
她拉弓,目光锁定稻草人胸口已插了十支箭的靶心,然后松手。
利箭如刀飞去。
正中靶心。
且那箭的力度格外之大,生生劈开徐雍墨已射在靶心处的两箭支。
第八支箭,又中靶心,劈掉徐雍墨三支箭。
第九支箭,还是靶心,将徐雍墨两支箭劈落在地。
于是那草人身上只剩下六支箭──
六支徐雍墨的,六支沈阁乔的。
而沈阁乔还剩下一支箭。
她拉开弓弦,方向偏向某一处。
这回她都不用眼瞄准,侧头看向徐雍墨,笑眼弯弯,“四皇子,妾身觉得您说的对。”
沈阁乔松手,利箭飞出。
正中二十步处的草人靶心。
她轻笑,“二十步处的草人的确容易些。”
第37章 乳鸽
最后结果, 徐雍墨有三支箭留在草人身上,沈阁乔则是四支,以“微弱”优势取得了胜势。
沈阁乔望了眼不远处的草人, 回身冲徐雍墨挑眉,眼眸有几分挑衅意味,笑容却甜, “竟然把四皇子的箭打下来了,妾身的运气倒真是好。”
徐雍墨气得要把弓箭直接摔地上, 但顾念这么多人在场围观,他根本不能发作, 还要扯起一个虚假的笑。他道:“翰祁王妃谦虚,虽你占了后手优势,但也可见王妃步射水平不错。”他顿了顿, 补充道:“不过光射草人可不是什么大本事, 接下来我们还有一项要比试。”
下一项是猎射乳鸽, 每人十支箭,以最少箭数猎下最多乳鸽者为胜。
徐雍墨睇了眼低头乖乖听士兵讲规则的沈阁乔,抬手道:“天色不早了,每人十支箭的比法太累人,不如改成每人一支箭,一箭决胜负。”
“并且既然上一局是翰祁王妃后手,这次就换为儒书后手吧, 先手能射的乳鸽数量多些,翰祁王妃不必客气。”他话倒说得很好听, 滴水不漏。
沈阁乔抬眼, 有些狐疑地看向徐雍墨,她眨了眨眼, “哒哒”跑到徐雍启身侧去。
她没和徐雍墨打过交道,并且只有一次机会,当然要找徐雍启当军师。
沈阁乔踮脚,和徐雍启咬耳朵,“我先来诶,那我要怎么射那乳鸽,徐雍墨他会不会使诈啊?”
徐雍启微微弯腰,侧耳听沈阁乔讲话,桃花眼温和地半敛。
“无碍。”他说,“怎么射都行,反正你已经赢了很漂亮的一局。”
沈阁乔果断摇头,杏眼里燃起熊熊的胜负欲。
“那怎么行!”她高高举起攥拳的右手象征性地挥了下,像是小狐狸炫耀她的爪子。沈阁乔格外认真地开口,“乔乔出马,一个顶俩,我肯定要两局都赢的!”
徐雍启盯着沈阁乔灿亮的眼眸,觉得她实在是太可爱了,怎么会让他娶到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如果不是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真的很想低头亲亲沈阁乔。
徐雍启在心里可惜地摇头,一边弯腰告诉沈阁乔可以采取的策略。
“这样你可以做到吗?如果没有把握的话,也可以直接射乳鸽。”徐雍启道。
沈阁乔很有信心地又挥了挥自己的爪子,她挺胸抬头,“我是谁,当然可以。你就等着晚上吃乳鸽吧!”
-
士兵将一箱乳鸽从笼里放出,洁白乳鸽振翅高飞,在舒展云间穿梭。
这个时辰太阳已慢慢坠下,天空铺上橘红和粉紫的水彩,白鸽点缀其间。很漂亮的一幅画。
沈阁乔并未急着拉弓射箭,而是仰头半眯着眼看乳鸽飞翔。光落到她脸上,发梢生出一层金黄绒毛,珠簪披上霞光,她眼里映上晚霞底色,美得像从画里走出。
徐雍墨看痴了一瞬,随后很快轻咳一声,“翰祁王妃怎么不射,是不敢吗?”
沈阁乔终于缓缓拉开弓箭,她轻笑,“四皇子莫急,我在等一个好的时机。”
“嗖”一声利箭终于射出。
对准的方向,两只乳鸽飞得极近。
是想一箭双雕?
徐雍墨挑了挑眉。
箭却从两只乳鸽间穿过,好像在其中一只乳鸽上擦过。但力度很轻,那两只白鸽继续朝前飞。
唯一机会用掉了,沈阁乔没有收获。
徐雍墨嗤笑一声,他拉开弓箭,对准沈阁乔想要一次猎射的那两只乳鸽。
利箭飞出。徐雍墨很笃定地看向沈阁乔,“弟妹,看来是七弟没教好你。做人不要太贪心,要对自己的水平有清晰认识。”
话音未落,一只乳鸽莫名坠地。
然后徐雍墨的箭,才堪堪射中另一只乳鸽,也坠地。
于是地上躺着两只白鸽,一只被利箭穿刺,另一只则无。
“那只鸽子自己掉下来了?怎么会,我看四皇子那箭还没碰到那鸽子呢?”
“会不会是箭飞过去时的气,伤到鸽子了?”
“不会吧,那鸽子掉下来时,我看四皇子的箭离那鸽子远着呢。”
“……”
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沈阁乔不紧不慢走到鸽子坠地处,她看了眼未被利箭射伤的那只鸽子,举手道:“这是妾身射下来的。”
徐雍墨深深蹙眉,“怎么会,你那箭分明射空了!”
“谁说射空了?”沈阁乔捧起那只白鸽,走到徐乾之跟前,双手奉上请他查看乳鸽情况。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妾身想着这乳鸽射下后是要来炖汤喝的,一箭射穿可太不美观,便只擦伤乳鸽翅膀,让它飞不动了自然坠地。圣上可见乳鸽翅上的伤口。”
徐乾之垂眼,乳鸽情况确如沈阁乔所说。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一脸难以置信的徐雍墨,沉了沉眼,和沈阁乔说话,“你倒是聪慧。”
沈阁乔轻笑,笑容乖巧得很,她道:“是夫君教的,他说圣上喜爱白鸽,这样打落下来的鸽子也算体面。”
徐乾之“嗯”了声,又问沈阁乔:“你只在告之那里学过些射箭?”
这种射箭水平,一看便知不是短期学习能做到的。沈阁乔当然摇头,但还记得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她道:“回圣上,妾身从小比较顽劣,学过些骑射。前几日听说有围猎,便让夫君再教妾身几招。然而妾身学骑射的体系比较野蛮,和夫君的全然不同,一来二去妾身多学了些东西,倒是害夫君受了伤。”
徐乾之这回满意地“嗯”了声,看向徐雍墨,“阁乔从小学骑射,又有告之指点,而儒书你心思都在文墨上,她这样赢了你,也合情合理。”
徐乾之这番话,一是宣告徐雍墨和沈阁乔比试的结果,二则给徐雍墨找了补,同时警告徐雍墨不要再在此事上纠缠。
徐雍墨狠狠咬牙,但也只能低头应道,“是,骑射武艺上儿臣还要多向七弟学习。”
徐乾之看他,“近来你还是先专心解决泸景瘟疫,好替朕分忧。”
“是。”徐雍墨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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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结束,徐乾之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附近行宫,等候晚上的宫宴。
徐雍启、沈阁乔,徐雍明、欧阳千黎和太子徐雍格等人,凑在一间屋说话。
他们四人成双入对,徐雍格一人坐于楠木椅上,显得有些孤苦伶仃。
徐雍明顺嘴问道:“太子妃怎么没来,你们不是如胶似漆、恩爱甜蜜得很嘛?”
徐雍格道:“围场太危险,我不放心她来。”
“这有什么的,那么多护卫守着呢,你看我和欧阳姐姐不是好好的?”沈阁乔道,一边从徐雍启手心里接过一大把剥好的松子,高高兴兴地往嘴里放。
沈阁乔吃得尽兴,太子妃吃东西也像沈阁乔一样可爱,像只囤粮的小仓鼠。
徐雍格摇头道:“我说的危险不是来源于可能会出没的野兽。”
“那是?”
徐雍启望着沈阁乔有些出神,被徐雍启轻咳一声提醒后,转而将目光落到徐雍启身上。他道:“你们知道父皇他并不喜我和小婉的感情,总觉得是小婉消磨了我的志向,从前他甚至想杀掉小婉,被我发现制止后,我便鲜少带小婉到父皇跟前。”
“父皇就是那样狠心的人。”徐雍格顿了顿,“七弟,你务必小心些。”
徐雍启给沈阁乔剥松子的动作微滞。
他一人在外多年,面对敌人砍过来的刀、射过来的箭,面对徐雍墨甚至徐乾之一次又一次的追杀,从来没有害怕惶恐过,此刻却因徐雍格简单的一句“小心些”,胸腔莫名滞沉,有什么东西沉寂在那里,压得他有几分心慌。
他侧头看了眼沈阁乔,正好对上沈阁乔仰头看他的杏眼。她对他乖乖笑了笑,继续一颗一颗往嘴里放松子。
这样亮的眼,这样可爱的她,却可能因为徐乾之的一次心狠而湮灭。
徐雍启右拳不觉紧攥,有戾气沉溺在他漆黑眼眸。徐雍启伸手拿茶盏,抿了一口茶试图吞下那点心慌沉寂感。
可是徒劳。
徐雍启清楚地知道,他有了要命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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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沈阁乔可能面临危险的话题被跳过,几个人开始商议泸景瘟疫和楚庭军情的事。
徐雍启道:“今日徐雍墨过来试探我时,我从他那里探到,南疆少主确实和他有勾结往来。”
“这是不是和他拦截楚庭军情的事有所联系?”徐雍格问道。
“是。”徐雍启点头,“楚庭毗邻南疆,建有重要军事堡垒,多年来抵御南疆入侵,易守难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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