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那小儿,你想拿什么换你的命?好剑,好刀,还是盔甲?”
“这些都不成问题,我能带给你们的远不止于此,”南嘉笑着回答,“我能让你们加官晋爵,获粮食财物无数。”
络腮胡子深深地盯着她看了一眼,凶光毕露,南嘉装作在咳嗽,另一只手悄悄伸向藏于袖中的匕首。
忽然,络腮胡子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大声道:“好,我信你!”
南嘉松了一口气。
“你们早就该信我了,你们这个决定是很聪明的。”
她终于有机会好好养伤,然后找个时机在路上逃走。
谁知那络腮胡子又道:“我带着我两百多个弟兄,跟着你一起挣前程!”
南嘉:“!?”
第48章 胤的情况
锦国,明润宫。
这座宫殿坐落在蓟陵的中心,拔起七层高台,从最高的高台上可以俯瞰整个蓟陵。
往日胤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坐在高台上看内城的街景,现在他却兴致缺缺。
“……锦威一战,夫人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可之后她就无故消失了,至今没有找到她和侍女的踪迹……”子伯服一边向胤禀告查到的东西,一边时不时看向坐在首位的男子。
公子这些日子心情很不好,经常看竹简看到深夜,身边的人犯错了他不发火,但总是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句让人心态陡转直下的评论。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一日一个谋士当着公子的面吃了他夫人做的饭食,翌日就被派去边防办事去了,这一去,至少得四个月才能回来。
另外,子伯服发现,公子召见他问夫人的次数未免太多了。
只要他一得空,公子便会召见他,有时心血来潮的时候也会问一句。
这让子伯服不由得想起自己前几年相约好女,寤寐思服的傻愣愣的样子。
尤其是昨日,参加完庭议,公子特意到公子厉婴以前的寝室,毁坏了一室的器物,让子伯服刮目相看。
让子伯服又想起自己那五岁的稚儿,因为夜里怕他撑着不给他吃的,稚儿毁坏他一室玩物的场景。
这几日真是让子伯服大开眼界了。
胤的视线从竹简处移到窗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街景。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后来才传来略带疲倦的低哑嗓音:“从威国帝楚沿着芦国查,这些日子她不回锦国,定要回芦国找她的母亲。”
子伯服:“是。”
下了高台,走到空荡荡的内室,坐在榻几上时,胤发现自己心中空空的像是缺了一块。
这是过往十九年都没有发生过的诡异情况。
他看了眼刚刚跳上榻几的那只瘦弱的狸猫,上前抚摸了它几下,才稍稍平复了身体里的烦躁。
不可否认,他这些时日“偶尔”会想起那个女子,那个不识抬举的女子。
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盘踞于他的胸口,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却如何也掩盖不了的现象。
她只是一个女人,他公子胤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可明明是她招惹自己,主动勾引他,他将计就计中了她的计,即使她贪婪成性想要独占他,他也给足了她体面,现在连夫人之位也给了她,她倒好,居然没有了下文。
看上去一副想要独占他的样子,好像不择手段都要得到他,可现在呢?
居然跑到了威国,她不知道威王好色吗?
还是有哪个野男人在威国等着她?
如此看来她不但喜欢半途而废,还水性杨花。
若是将她抓到,他一定好好惩罚她。
想到这里,又有些担心,她是个女子,样貌出众,身形瘦弱又矮小,若是被好色之人抓住,下场该何其惨烈?
她怎么就是不肯安安分分待在他身边?
罢了罢了,若是找到她……就罚她每日多吃两碗麦饭。
……
“哈欠!”
威国灵狐,某个树林里,南嘉打了个喷嚏。
听到络腮胡子的话,南嘉凹出豪气干云的样子,粗声粗气地道:“敢问这位大哥叫什么名字?”
“范夫。”络腮胡子道,“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不可能。”奋力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衣襟,“大丈夫一言九鼎!”
“好!”范夫道,“小儿的名讳?”
南嘉:“我叫迦南。”
络腮胡子道:“以后就仰仗迦南小兄弟了。”
……
南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进了强盗窝了,但是没办法,芦国是一定要去的,于是带着这帮强盗浩浩荡荡地踏上了旅程。
因为这伙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路上没人敢接近,南嘉行程速度反而比以前快了一些,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了。
这么折腾一番,太阳沉入了西边,只余最后一丝光芒从云中透出,穿过层层树林,映射到南嘉的身上,脸上,以及身后的黄尘古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知不觉中,天空中最后一缕光芒也在渐渐逝去,天空中那轮浅白的弯月开始明亮起来。
南嘉抬头望着那轮弯月,望向月亮中疏淡的影子,神思飞荡,仿佛回到了少时,那时她还是个小孩子,母亲叔萱抱她在膝,给她讲那些影子是桂花树。
渐渐地,南嘉发现自己即使处于险恶的环境,也不那么可怖了。
那些大汉都已然筋疲力尽了,但是见南嘉依然神采奕奕,眸色清朗,不由得再次对南嘉刮目相看,对她更是敬佩。
正当南嘉望着月亮,神游千里的时候,又是一阵喧嚣的马蹄声隐隐传来。
“停!”范夫警觉地命令手下们停下来。
南嘉连忙转头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远处树林遮住的管道上,一排火光如长蛇一般映入眼帘。
那火光蜿蜒数里,一点点透过树丛映入眼中,风一吹,裹挟着隐约的喧嚣人语传入她的耳中。
太好了。
看起来是一个很大的队伍,步伐整齐有序,很有规矩,不可能是强盗。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南嘉看到他们的配置,双眼越来越明亮,更加确定了他们是军队。
看到旗帜上面写的“芦”字和写着“南宫”的旗帜,南嘉更想要加入他们。
南嘉现在还是在威国,到芦国需要穿过逐国,要经过灵郑,新狐,即墨,阿邑等好几个城池。
南嘉现在才刚到灵郑的边上,她算了算才发现这样实在太耗时了,再这么一个人走下去,那不得大半年才到芦国?
说不定到时候锦国内乱都结束了。
若是加入这个队伍,肯定会快很多。
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强盗队伍,她这一次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若是她一个人冒失地想要加入军队,对方看她瘦弱矮小的体格,肯定不会要她,就算要了她,也不会拿她当一回事,把她当边缘人物。
但是如果她有人马就不同了。
虽然还是会排外,但是有一定的机会。
南嘉带着强盗们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徒卒,发现他们兵乏马困,想是吃了败仗。
吃了败仗,那就更需要人手了。
南嘉咬咬牙,用剩下的所有奖励点兑换了芦国公子无克以及芦国的相关信息,然后对身后的范夫低声道:“这是芦国的军队,是自己人,尔等且待此处,待我与领军的将军相谈几句,解释其中缘由,再来接应尔等。”
还没等范夫说话,他身后叫臼的刀疤青年就道:“不行,若是你与芦军串通一气,派人过来剿灭我等,我等该如何应对?”
南嘉把话题抛给他,“那尔等以为该如何?”
臼睁大眼睛瞪着她,露出骇人的神情:“我要和你一起去,如果你撒谎,我就――。”
“就剁了我的命根子……好好好,”南嘉笑着说,“不得不说,你这样很伤我的心,我还以为我已经凭借人格魅力征服了你。不过算啦,你就跟我一道去吧。”
南嘉又点了两个看上去十分稳重的人,“你们几个也一起来。”
被她点名的几名大汉满怀戒心地彼此看着,“其余的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说罢,不再等他们,两腿一夹马肚向前快跑,逼迫他们要么立刻跟上要么被远远甩在后面。
其实他们跟不跟上来对南嘉都没关系,只是这些强盗做事并不干净利落,总是需要讨论,难怪规模不大难成气候。
身后的强盗们咕哝了几声之后,骑着瘦弱的马匹跟了上来。
队伍骑马走下山下的小丘,远处,守卫的徒卒正向下扫视,山路夹在岩石中间转弯,他们来到了一个有重兵防守的关卡。
南嘉后退数十米,击掌而歌。
“浩浩白水,之鱼……”
芦军在此处的统帅为南宫乞术,正是公子无克的部下,真巧啊。
他在高处的营寨,察其人不凡,遂谴使者去问。
南嘉道:“某有一歌,幸传于南宫将军,名曰《白水》。”
这首《白水》是古诗,表达了作者被邀请共同建立国家的愿望。
这个时代有文化的人非常非常的少,能唱出这首歌的更是稀有,春秋时期著名的大夫甯戚唱了这首诗当敲门砖,得到了管仲和齐桓公的重用,足以看出这首诗的份量。
使者回去禀报,以其语述之,南宫立刻明白此人欲仕,即命人召之。
南嘉就这样见到了芦国主将南宫乞术,当然进去营寨之前,所有人都必须卸下兵甲。
这番操作把刀疤青年臼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沿途看到了军队扎的规整阔气的营帐,更是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嫌这辈子他们没见过这么多马和武器。
臼等人停在帐外,被赐饭食,南嘉孤身一人走进了营帐。
南宫乞术跽坐在榻几前饮酒,他长相白净,看起来倒是十分清秀俊雅,但是南嘉观他手上厚厚的茧,就能得知他绝不像看上去那般书生气。
“小人迦南见过南宫将军。”南嘉拱手行礼。
“迦南?无甚名气的名字。”南宫乞术并未起身,他只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南嘉一眼:“你身形居然如此弱小,本将一只手就能掐死你。”
这个时代有名字的人是很少的,有姓的人更少,一般有名望的家族才有,虽然南嘉有名字,但是“迦南”这个名字只是字,连姓都没有,说明“迦南”没有贵族的出身,南宫乞术自然看轻她几分。
“将军勇猛非常人。”南嘉说,“不过将军不用动手,我可不希望您浪费自己的时间对付我这种小人物,况且我也是芦国人,同袍何必相残呢?”
南嘉走到下首的榻几旁跽坐下来,自顾自拿起盘子里干净的手帕,优雅地擦了擦手,吃起了盘子里的炙肉。
“本将很怀疑你能否上的了战场,”南宫乞术说,“你的身长只到我的肩部。”
“哎呀,只是身高差异罢了,还有很厉害的英雄屈服于妇人之手呢,相比于他们,我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南宫乞术觉得她有点意思,“事关一战之胜负,一时之荣辱。因为一些纠葛,正国借道逐国伐芦,芦国亦借道威国与之相抗,然而正国能人甚多,我军与之陷入焦灼,如今更是被其逼退,坐困此处……”
听了他的叙述,南嘉笑了一下,说道:“正军确实强悍,但我君亦有将军这样的能人,迦南不才,愿献一策。”
南宫乞术:“你有何计谋?”
南嘉走过去对他轻声说了什么,南宫乞术双目猛地睁大。
第49章 芦正交战
夜渐深,南宫乞术紧紧盯着面前瘦弱矮小的男子,说道:“愿闻其详。”
南嘉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缓缓道:“正假托王命,正君亲将伐芦,车徒必盛,其国空虚,南宫将军密函至公子无克,诚以重赂,遣使告急于威国,使其纠合蔡国,轻兵袭正,正君闻己国受兵,必反旆自救,郑师既退,芦国可直取逐国矣。”
南宫乞术不动声色道:“此计甚善,只是在此之前,我君需顽抗,芦国现在兵甲不足,公子无克正在监国,调兵会让芦国国都兵弱……”
“我这边有二百来人。”
南嘉拿起榻几上的酒樽咽下酒,酒味非常浓,而且香醇之极,“南宫将军骁勇,即使人少,也不必太担心。”
“小儿计策虽善。”南宫乞术看向南嘉,“然非有能者亲往,正兵未必即动。”
南嘉优雅地吃了一块炙肉,微笑道:“没想到南宫将军这么信任我,你要给我多少人……那我也不含糊了,我需要车徒二百乘,还需要三百顶头盔,三百套盔甲,战斧,军器等,以及用来运载这些的马车。”
南宫乞术挑眉:“我给不了你多少人,至多车徒一百乘。”
他狡猾地道:“我见你带的那些大汉,都是勇猛无惧的战士。”
营帐突然被掀开,力道刚猛,南嘉差点松开手中的酒杯,南宫乞术岿然不动,刀疤青年臼已经带着人闯了进来。
“没错。”臼回答。
南宫乞术并不因他们突然闯入而意外,他道:“与我们一同出兵抗敌,本将便会给你们想要的,甚至更多。”
“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会遵守承诺?”臼粗声粗气地说,“而且小儿早就答应给我们兵甲,财物和粮食。”
“本将说的是客套话,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并不需要和我们并肩作战,正军强猛,碰上他们,连我手下最勇猛的先锋心里也会害怕。”
哦,这招漂亮,南宫乞术是一名聪明的将领,南嘉想。
“我们刀山血海拼杀过来的,我们什么都不怕。我们可以和你们一起打仗。”臼不甘示弱。
又道:“但是小儿必须同我们一起,他还没给我们承诺的东西,他的命必须得在我们手上。”
南宫乞术转头,漆黑的眼睛看向南嘉。
“我没意见。”南嘉望天。
很好,她要和这帮强盗一起去打仗了。
……
一日后,灵郑与新狐交界之处。
俯瞰官道的丘陵上,搭起了一张张榻几。南宫乞术的大帐就在旁边,绣着“南宫”的旗帜飘扬于长竿之上,而南宫乞术此时正与重要的军将同进晚饭。
南嘉到的有些迟,她骑了一天的马,了解那些军器和各处布下的陷阱以及地形,再加上行军漫长,也是很耗费体力的。
时间已是黄昏,空中都是流萤,有种肃杀的浪漫。
膳夫们正端上当晚的主菜:五大盘烤的流油的炙肉,还有许多果子以及麦饭。闻到香味,南嘉口水都流出来,虽然条件差,但是这个时代的肉和蔬菜都是原生态,挺好吃的。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南嘉一边说一边坐下。
“小儿,我看你还是比较适合埋葬死者,”南宫乞术的副将之一奚良说,“若是你上战场也如这般迟缓,等你光临,仗都已经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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