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留几个老弱残兵给我对付总行吧?”南嘉回答,“也不用很多,我这个人不贪心。”
她自顾自斟满酒,一边看膳夫切肉,肉被切成一块一块,滚烫的油汁流下来。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如此美味的景象了。
奚良哼了一声。
“探子来报,正军就在北边,离我们大概一日行程。”南宫乞术一边看膳夫把肉放到他面前,一边说。
南嘉优雅地低头吃着肉。
奚良瞥了他一眼:“一想到要面对正军就吓得头都抬不起来了,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将领,都迫不及待想要大显身手。”
南嘉擦了擦嘴:“这肉很香的。”
奚良向前一靠:“希望你带的那些汉子不如你这般没用,否则我们的军器就白白浪费了。”
南嘉面不改色:“大人,我保证会物尽其用的。”
奚良皱起眉头:“我今日碰见了那个刀疤男,坚持要拿两把刀,他挑得都是上等货色。”
南嘉看着膳夫把肉放到她跟前:“可能他比较趁手。”
奚良倾身向前:“所以开战的时候。我打算把你和你的那群强盗放在前锋。”
南嘉看了南宫乞术一眼,恐怕这不是奚良的主意,而是南宫乞术的主意。
南宫乞术道:“若是将领领导有方,士兵就会有纪律。”
这人贼精,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信任她,她要拿出实力来。
南嘉继续吃肉:“好。”
奚良看向其他人,都是一副哄笑的表情。
没办法,她的身形太过瘦小,很难让人相信她会打仗。
……
当晚当众人正在熟睡的时候,黑暗中爆发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南嘉本就没有完全睡死,听到这声音马上坐起来。
她听见人们的叫喊,刀剑的撞击,马儿的嘶鸣,好在没有打斗。
这是我方的战鼓,是作战集合令。
该不会是正军奇袭了吧?
南嘉下塌,穿好比她大很多的、笨重的铠甲,拿好剑和匕首,整个人都沉甸甸的。
当她打开营帐,马已经在外面,她一骑上马,范夫就已经全副武装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番。
“小儿,你更像一个小儿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的心情竟大为振奋,”南嘉笑道,“我一定是疯了。”
“虽是小儿,可比我们更有警觉。”范夫也哈哈大笑,去取自己的马。
南嘉调转马头,飞奔而去,在他的身后,徒卒们连忙开始拔营。
朝阳自地面升起,一片片淡红从东方伸出,西边的天空是一片深紫,还缀着几颗星星。
这是她正儿八经地第一次战斗。
……
远处想响起鼓声,令人的灵魂不寒而栗。强盗们纷纷爬上了骨瘦如柴的坐骑,或是高声咒骂或是彼此嘲弄。
南嘉领兵出发时,空气中游移的雾正在被东方的朝阳所蒸发。
黎明的晨光中,芦军犹如一朵缓缓盛开的钢铁之花,尖刺闪闪发光。
中军由南宫乞术指挥,弓手分成三列,立在道路东西,冷静地调试弓弦,箭簇在身旁晃动。
成方形队列的长枪步兵在弓箭手中间,后方则都是步兵。
三百乘车徒围绕着各路军将及其随从。
前锋军在左方集结时,南嘉远远看到敌军当先的便是“姬”字旗,一名高大的正将正在旗下,骑着南嘉平生所见最大的马,南嘉判断主将得有两米多高了。
真搞笑了,南嘉无语,她若是和正将面对面,那确实是跳起来打人家膝盖了。
范夫看了南嘉一眼,发出了她们相见一来的第二声笑:“小儿,打仗时,记得跟着大个子。”
这都打仗了,兵戎相见,人命关天,可不能再开玩笑了,南嘉严肃道:“为何?”
“大个子是最显眼的目标,他会吸引全场弓箭手的注意力。”
南嘉笑笑,转用全新的视角审视那个高大的正将:“我确实未做此想。”
“他是正将姬丑。”奚良骑着马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巨剑,他单手提起宛如常人拿匕首一般轻松,此刻他正在喝令众人就位。
“谁要敢逃跑,我便亲手宰了他!”奚良咆哮道,转头看向南嘉,“兀那小儿,你守左边,看你有没有能耐守住河流。”
那是左军的最左翼,只要守住此处,正军便无法从侧面包抄。
密函已快马加鞭送往芦国,他们只需要坚持到正军撤离,回师守正国国都就可以了。
南嘉领兵朝河岸行去,她以剑指河,大声道:“诸位请看,就是这条河!”
暗色河水奔流直下,岸上布满泥泞,遍生芦苇。
“我们要防守此地,不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持靠近河流,绝不能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亦绝不能让任何一个敌人进到河流与我们之间!”
她这一声号令中气十足,颇有道理,脸上亦无惧色,臼双手各持一刀,用力一敲,发出巨大的响声。
“小儿威武!为小儿而战!”他叫道。
后面的人立刻跟进也照样呼喊。“为小儿而战!”
南嘉骑马绕圈,仔细检视战场地形。
他们左军这边是有些弱势的,不仅兵种参差不齐,而且装备也不太行。另外她带的这些强盗……他们是强盗,不像正式的徒卒那样守纪律,这样的军队有些可笑了。
但现在已容不得她思考,鼓声越来越近,咚咚咚地潜进她皮肤之下,她将手隐在腿下,挡住正在抽搐的双手。
她身旁的范夫拔出剑,刹那间敌人已出现在前方,从山丘顶端漫山遍野的冒了出来,躲在盾牌和长矛构成的壁垒之下,整齐划一地迈步前进。
我靠,人好多!
敌方鼓声响起,芦军随即回应,洪亮而不驯,南嘉的五脏六腑随着鼓声震动,竟然有种反胃的感觉。
弓箭手已经洒出一片箭雨,不少人中箭倒地。
奚良挥动巨剑,发出进攻的命令,几千个人随即回应,南嘉一夹马肚,放声加入了这个回应,随后前锋军向前冲去。
“记住!守住河岸!”
南嘉忍着反胃,在前方带头开始冲刺。
去他大爷的!姑奶奶今天拼了!要是死了就死了!二十年后依然是姑奶奶!
见她这个小儿都这么勇猛,强盗们当然也是拼命冲锋。
正前方,敌人枪兵组成的阵形,宛如一只两面生刺的铁刺猬,躲在盾牌后面,严阵以待,奚良勇猛无匹地带着马冲过去,展开疯狂进攻,在献祭了他的战马之后,终于将敌方的铁刺猬打开一条细微的裂缝。
南嘉趁敌方还来不及合拢这条裂缝,也冲了过去,强盗们紧跟在她身后。南嘉高叫:“臼!你跟我走!”
南嘉瞥见好些强盗的干瘦作气倒地而死,人则跳开脱身,有人被长矛刺伤,不知死活。
不多时,一阵箭雨从他们头顶洒下来,也不知是敌方还是我方的,箭或从盔甲上弹开,或者插入血肉,南嘉挽着剑花狼狈地挡去。车徒自她身后冲锋。
在他们的冲击下,刺猬逐渐崩解,正军纷纷后退。
就在南嘉刚挡完箭,她发现自己冲入了敌阵,战场瞬间缩小到了坐骑周围几丈,一个步兵手持长矛朝她刺来,她用力挥剑将矛挡开,那人向后跳去,想要再试一次,南嘉调转马头将他踩于马下。
接着一只长矛朝南嘉射来,她险险避过,“铎”的一声插到了她不远处的盾牌上。她转身追击矛兵,对方举盾过头,南嘉策马绕着他转,手中的剑持续不断地朝他劈砍,如冰雹一般落在他的盾上,木屑四溅,最后正军矛兵脚下一滑,仰面摔倒在地,南嘉趁此机会将他一刀毙命,而后策马攻击另一个目标。
她身材太小,和这种五大三粗的汉子正面对战太吃亏了,于是她选择从背后偷袭,虽然偷袭成功了几次,也震得自己手臂发麻。
排除了周围的敌人,她终于获得了短暂喘息的机会,勒住缰绳,四处扫视,寻找河岸,竟然发现河流在右手边。
打仗打着打着居然调转了方向。
往战场望去,随便一眼都有人在死去,一名芦将软绵绵地趴在马脖子上,肩部流血不止,不知是死是活。
这时,一名正将跑过去要拉住那匹马的缰绳,她也冲锋过去。
双方持剑迎战,南嘉走进一看,大爷的,正是那个比姚明还高的正将!
不过对方掉了头盔。
南嘉瞄准他的脸,用力刺去,却被正将挥剑格开。
“小儿?”他惊讶地吼道,“你满十二岁了吗?”
“当然了!”南嘉大叫,“你呢?”
南嘉骑马绕着他转,他也跟着旋转,不断挥着巨剑朝南嘉的头颅砍去,带起呼呼的风声。
偶尔两剑相交,南嘉立刻明白,正将不仅动作比她快,力气也比她大很多。
这跟老虎和猫咪打架有什么区别?
这时正将一剑当头劈下,南嘉策马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避开,同时拿剑挡,即使分流了对方大部份的力气,南嘉依*然被打得头晕眼花。
打得南嘉趴在了马上。
“去死吧!”正将咆哮着再度进逼。
南嘉一剑劈向他的马,砍了马头,马喷血倒地,正将瞬间不稳,滚到了地上。
“去你大爷的,你滚一边儿去!”
南嘉丢下这句话,策马转身想给他致命一击,结果那人站起来,极快地挥剑要砍她的头,南嘉猛地后仰避开,策马远离他。
不行了实在打不过,搬点救兵来。
她正要走,却见一把剑从后面劈进了正将的脑袋,那人厉声尖叫。
南嘉瞪大眼睛往后看,肩膀流血不止的奚良进入了她的视线。
“小儿。”他现在的形象委实不太好,不仅掉了头盔,鲜血还从额头的伤口流进眼睛里,笑起来像是恐怖片里杀人恶魔。
“还不赖啊。”杀人恶魔阴测测地朝她笑。
南嘉挺直腰杆:“你也不错。”
她勉强道:“下次记得不要让我再救你了。”
奚良笑了笑,举剑大吼:“正军姬丑已死!尔等速速投降,留尔等性命!”
听见群龙无首,正军立刻士气大减,纷纷溃败。
同时,南嘉看到南宫乞术疾驰而来,身旁围绕着三百乘兵甲,阳光在枪尖闪耀,南宫和芦国的旗帜在头顶迎风飞扬。
正军主力撤走,残余的部队在冲击下彻底溃散,犹如被铁锤敲打的冰面。
南嘉无力地堕下了马,躺在地上,她看见奚良捂着肩上的伤口下马朝她走来,小心翼翼将她扶起,正要和她说说话。
南嘉yue的一声,吐在了他胸口漂亮的盔甲上。
大爷的,忍了这么久,姑奶奶终于吐出来了。
奚良脸色瞬间难看。
第50章 君悦我乎
南嘉吐完后说了声抱歉,然后推开他转而寻找自己的手下,许多都是在死人堆里找到的,范夫腹部一道口子,倒在一滩渐渐凝固的血泊中,身旁还倒卧了十几个强盗。
臼颓然地靠坐在一棵树下,他膝上躺着个人,浑身插满了箭,南嘉本来以为他两都死了,但当她走过时,臼却道:“我杀了十多个正军。”
南嘉命人将他扶起来,最后清点了一下,发现跟随她上战场的强盗们最后只剩下半数。
她让生者打理死者,然后去找南宫乞术。
南宫乞术正端坐在河边,见她过来,转头望她:“逐国已夺,正军退师,你和你的人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南宫将军,”南嘉见时机到了,顺势提出请求,“迦南能否跟随你们的队伍,一起回芦国?”
……
锦国,L祁宫。
连续忙碌好几日,尽可能处理完了所有的事,公子胤不得不闲下来。
沐浴过后,他不想待在明润宫那个有南嘉生活痕迹的地方,想去找伯文。
但伯文如今已是锦王,繁忙的国政让他连见自己夫人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也无法见他。
再加上,锦国如今虽然看起来安稳,但是属于原先厉婴那一派的势力正在蠢蠢欲动,而王官无咎和申义屡次劝谏伯文,伯文都不听。
公宫中阴霾密布,胤索性出了公宫,进了内城。
他年幼时很喜欢偷混出内城玩,要了南嘉后,本来也打算带她出来玩,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得闲,她却不在了。
走了一会儿,一优伶在高台用花掷他,胤不理会,径自往前走,那优伶却不依不饶地掷花。
“子相貌英俊,我心悦尔,愿春风一度,子可愿乎?”那优伶毫不害羞地倚在高台的榻几上对他笑道。
周围一群人看热闹,男子皆羡慕地看着胤。
“那是喜媚啊,多少男人想与她共度一晚,有的豪掷千金,这男子真有福气!”
这个时代的男男女女示爱都很大胆,对平民女子的条条框框不像后世那般严重,自由恋爱很多,一夜情也是很多的。
胤本不想理,但那女子声音活泼开朗,让他想起了南嘉,他抬头看去,那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见她笑起来和南嘉有三分相似,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喜媚见他打量自己,将鬓边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露出甜美的微笑:“君悦我乎?”
她发现这个男子远远看起来身高腿长,穿着黑色深衣,挺拔的身影引得不少女子侧目,抬头望向自己的时候,五官更加深刻养眼,尤其是身上的气质,比自己之前接触的那些男子更加干练,多了一份矜贵和从容。
等喜媚以为这个似乎对她有意的男子会上来时――
“不了。”他继续往前走去,把背影留给喜妹。
喜媚脸一黑,嘀咕着“有何了不起”,关上了窗扉。
胤走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正要回去,听见路旁一酒馆有男子问其他男子:“一直悦我勾引我的女子,与我欢好一夕后离开了我,我去找她,她的态度变得冷漠,仿佛与我不曾相识,这是为何?”
胤忽然停步,走进了这家酒馆,在他们身后坐下,点了壶酒,静静地喝,
友人劝他:“或许她只是喜欢你的人,不喜欢你的身子?”
另一名友人则戏谑道:“该不会是你房事不行吧?”
胤的脸直接沉下去。
那个男子急忙反驳:“你见我身长八尺,这怎么可能?”
不论古今,对男人来说,否定他们在这方面的能力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尤其是那种自视甚高的男人。
又一友人道:“那就是她得到你,不稀罕了。”
“依我看,就是你没办法满足她。”
对话向越来越不和谐的方向发展。
“我觉得她或许是遇到了更加心悦的男子,毕竟她已经得到你了。”
“所以你确定是她在勾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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