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夸张地哈哈大笑。
无视李明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纪浔也揽着叶芷安的肩朝蓦山溪走去。
叶芷安突然开口:“纪浔也,你刚才怕吗?”
“不是让我相信你?那我还怕什么?”
“可我当时要是刹车踩晚零点一秒,你现在可能就被我撞下悬崖了。”
不得不承认,她今晚能赢,全仰仗这一时的运气。
“要真只是运气,也只能说明阎王爷厌我烦我,不想收我这浪荡子,当然也说明——”
纪浔也拖着懒懒的腔说:“我和昭昭小姐,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对上他毫无修饰的深情眼,叶芷安心口砰砰直跳,那声“我们复合吧”险些不合时宜地脱口而出。
空气安静下来。
高度紧张的神经得到释放后,疲惫感涌了上来,她的脚步逐渐又变得虚浮无力,只想找张床昏天黑地地睡上一觉。
这会人都聚集在山顶,蓦山溪别墅区内灯火阑珊,走到半路,纪浔也直接将人横抱起,朝不许外人踏足的六栋别墅走去。
门口杵着两名保安,见到他后,整齐划一地推开了门。
纪浔也脚步一顿,扭头对其中一人交待道:“别让任何人进来。”
叶芷安昏昏欲睡,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直到被放到床上,身下柔软的触感让她短暂地重获清醒,眼皮掀开一条缝。
房间里的装修风格和陈设跟且停类似,简约大气,给她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发懵的空档,纪浔也单手执机,走到窗边,给赵泽发去消息:【李明宗还没尝到甜头,不会就这么罢休。】
赵泽原本都想回市区赶下场局,听他这么说,将车停回停车场,边走边录语音:【他抖M啊?被你摁在地上摩擦两回,还想赶着上去找不痛快?不是我说,这哥们到底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跟这么厚的脸皮?】
纪浔也:【你现在在哪?】
赵泽:【刚停好车,往蓦山溪走去呢。】
纪浔也:【先回你的车上,我马上过去。】
他掐了屏幕,抬眸就见窗玻璃上倒映着的人影,正坐在床边懒洋洋地打着哈切,看的他心软塌塌地陷下一角,没有多想,转过身,半蹲到她身前,对着她的脸又掐又揉。
叶芷安实在没力气,跟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他折腾,等他停下,哑声问:“这里还是蓦山溪?”
模糊的意识,削弱她对时间流逝快慢的判断能力,总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
纪浔也嗯一声,“先好好睡一觉。”
叶芷安困到眼皮直打颤,却还是强撑着说:“我想说的话还没跟你说。”
纪浔也亲亲她眼皮,“等你睡醒再说。”
她摇摇头,嗓音迟疑几秒,“我不想在这儿睡,不干净。”
时至今日,她还能回想起盛清月被人糟蹋后靠在床头孱弱的模样,心口堵得慌。
“放心,别墅每个角落我都找人重新装修过,尤其是我们现在待的这栋,连砖头都是新砌的,让你恶心的脏东西一点儿没留下。”
叶芷安松开拽住他衣袖的手,后脑勺贴上枕头不久,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你要去做什么?”
纪浔也应该是说了什么,奈何她意识过于混沌,一个字都没听清。
十五分钟后,纪浔也上了赵泽那辆车,赵泽见只有他一个人出现,诧异问道:“小叶呢?”
“累了,在睡觉。”
“你就不怕李明宗趁这机会对她下手,好来胁迫你?”
这种可能性纪浔也不是没设想过,自然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当我请来的安保是吃素的?”
他都不担心,赵泽就更没有理在意了,话锋一转:“李明宗除了能在赛车上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还能怎么对付你,总不可能跟个傻叉一样,雇人来把你狠狠揍一通?”
纪浔也后脑枕在座椅上,没说话。
赵泽骂了声脏话,“他妈还真是?等会,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可别跟我说,他要准备打你前,还特地给你支会了声?”
“是他自己亲口说的。”纪浔也放出一段录音。
赵泽仔细一听,确实是李明宗的声音,两分钟的时间里说的全是他今晚会怎么对付纪二,算是把自己的底透得明明白白。
不过这也不能怪李明宗蠢、没有戒备心,毕竟谁也想不到纪浔也就是蓦山溪现在的主人,更想不到他会在李明宗的专属休息室里装上监控设备。
纪浔也又在屏幕上敲点一阵,将手机抛给赵泽。
是一段监控视频,就房间布置看,是在蓦山溪,李明宗仰面靠在沙发背上,神情介于亢奋和萎靡间,一旁的茶几上放着几摊白色粉末。
赵泽惊愕不已,“我说这孙子刚才怎么跟嗑药了一样,结果他妈是真磕了啊。”
纪浔也手机响了声,是杨特助打来的,“监控显示,李明宗已经开车从淮山离开,另外他找来的打手正朝蓦山溪走去。”
纪浔也递给赵泽一个眼色,两个人齐齐下车,往别墅区走去,路上还真撞见了李明宗找来的人,十几个人站成一排,声势浩大。
赵泽四处张望,“你的人呢?”
“你什么时候见我打架会请帮手?”
赵泽指着自己鼻子,“敢情我不是人?”
“你不是他们的目标,站在一边看热闹都没人搭理。”
“……”
纪浔也毫不见外地使唤:“监控像素低,一会儿你用手机给我拍段视频。”
有热闹看,赵泽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应了声行,退到五米外的石墩上,刚一屁股坐下,就看见其中一人舞着棍棒朝他那正在慢条斯理解西装纽扣装着逼的兄弟逼近。
他一激动,吹了声口哨。
声音消失的转瞬,被踢飞的肉|体与地面撞击产生的闷响无缝衔接上,这人手里的棍棒也甩出去数米远。
多半骨裂了,倒地不起的间隙,有人替补而上。
赵泽没想到李明宗这无恶不作的混账请来的人这么有武德,看了近两分钟,好气又好笑,翘着二郎腿骂道:“我说你们干嘛呢?全上也不一定打得过他,还非得跟领了号码牌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这他妈不是有病是什么?”
赵泽承认自己这番话确实带点怂恿拱火的意思,这些人也没让他失望,颇为上道地一哄而上,只是论起闪避和攻击的技巧、手段,纪浔也远在他们之上,以至于现在即便被多人围剿,也丝毫不落下风。
纪浔也用了狠劲,但没下死手,等到人全都丧失攻击能力,走到赵泽身边,“给我根烟。”
赵泽直接把烟盒跟打火机丢给他。
纪浔也接过,敲了根含进嘴里,边点边看不远处落荒而逃的身影,忽而听见赵泽问:“你不是在戒烟?”
他眯眼吐出一口,“你活到这么大是没听过循序渐进这个词?”
都没惹到他,说话就绵里藏针的,扎得赵泽直跳脚,语气也有点冲了,“你他妈是不是只有在你前女友面前才能好好说话?”
纪浔也掸烟灰的手一顿,面无表情地看向赵泽,眼尾岔开的两道褶子,像剪刀,浸着寒霜的刀锋尖锐冷冽。
赵泽装作没看到,片刻又将目光转回去。
一米八八的个子,哪怕佝偻着背,也比常人挺拔,衬衫外罩件马甲,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搭在右肩,如果忽略掉他被额角汗液沾湿的刘海,颧骨处细长的缺口,看不出分毫狼狈。
夹着烟的手指冷白、修长,该是养尊处优的一只手,此刻血痕满满,烟圈在他唇边缭绕,带出慵懒倦怠的形状。
人模狗样。
赵泽摸出手机,将刚才拍到的视频传送过去,“这玩意你打算怎么处理?”
“发给李京翰。”
赵泽听出他的意思,“人都跑没影了,来挑事这会李明宗也已经离开淮山,你要怎么证明这群蹩脚货是他找来的?”
就算没跑,这群人多半也不会出卖李明宗,而这大概就是李明宗敢在监控下动手的底气。
纪浔也冷嗤,“他早就有瓜田李下的嫌疑,还需要什么直接证据?”
早在纪书臣还没上位的四年前,李京翰就跟条狗一样,爬到纪书臣跟前摇尾乞怜,恳求原谅,如今整个纪家实权都被纪书臣和他掌控住,向来以大局为重的李京翰只会做得更绝。
纪浔也要做的就是将今晚在淮山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转述给李京翰,顺带将李明宗磕药的视频一并传过去,至于李京翰会怎么处理,他翘首以盼。
好像是这个理,不愧是在商场浸淫四年、喜欢玩弄人心的小纪总,赵泽朝他抱拳以示尊重。
第二根烟刚点上,纪浔也一抬眸,瞥见远处一道纤薄身影,身后还跟着俩他花重金聘请的护法,手一顿,差点没握住烟。
地上全是作案工具,藏也没法藏,纪浔也睨了眼在一旁津津有味吃瓜的赵泽,脏水直接泼过去,“他干的。”
赵泽没反应过来,又听见这哥们笑着补了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打,一个人还能单挑十个,害我刚才想活动筋骨,都没机会出场。”
赵泽:“……”
【📢作者有话说】
纪浔也:笑(无辜狗狗眼)
第55章 55 第七场雪
◎心甘情愿输得一败涂地◎
对于他单方面的说辞, 叶芷安没表现出任何相信或质疑的态度,眼睛仍钉死在他手里的那根烟上。
纪浔也察觉到,若无其事地将烟往地上一丢, 脚尖碾灭火星后, 又甩锅到赵泽头上, “他硬给的。”
赵泽先在心里骂了句“哪来的妻管严”, 随即递给兄弟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一溜烟似的没了踪影。
群架用的基本都是棍棒,状况看着激烈,却只有零星泼墨似的血迹留在沥青路面上, 除此之外, 最瞩目的就是纪浔也脸上被人用戒指划破的伤口。
叶芷安最后瞥他眼, 转身的同时说:“我一晚上没吃东西, 饿了。”
这个话题看似翻篇的意思。
纪浔也其实挺纳闷, 怎么每次他干起坏事,总能被这姑娘逮个正着。
他收敛思绪,柔声问:“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来。”
叶芷安看了眼时间, 快到零点, 忌辛辣油腻。
“清淡点的就行。”
“行。”
两个人没牵手, 手臂却挨得很近,肩膀始终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叶芷安脚步突然慢下来,等纪浔也看过来后, 故作好奇地问:“你裤子口袋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能让你这么舍不得把手拿出来?”
纪浔也看向她, 脸不红心不跳地拿出体寒那套说辞, “我手冷。”
叶芷安没想到都到这份上了他的嘴还这么硬, 又气又笑:“别装了, 我知道刚才打架的人是你,把手拿出来吧,我不骂你。”
纪浔也慢吞吞地伸出手,掌心朝上的姿态。
叶芷安直接让他翻个面。
他的手掌很大,裸着青筋,此刻分明的指骨上处处可见皮开肉绽的痕迹,已经辨不清是谁的血凝固在上面。
叶芷安什么也没说,牵起他的手,往六栋走,纪浔也在手机里跟管事的人交谈时,她插嘴多要了个药箱。
这次上药,她下手故意重了些。
纪浔也耐受力极强,这点疼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但还是配合地频频倒吸凉气,“昭昭小姐,您前男友不是泥土糊成的,也会疼,求您轻点。”
叶芷安抬头就看见他脸颊处碍眼的伤,刚软化的态度,一下子又变得尖锐起来,“我就这么毛手毛脚的,你不服吗?”
“对你我当然心服口服,但是吧——”
但是后面跟的向来不会是什么好话,叶芷安及时捂住耳朵。
纪浔也抓住她的手,使了巧劲掰开,合拢在自己掌心,“你可以跟我兴师问罪,骂我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但是昭昭,我也得跟你秋后算账。”
叶芷安知道他要说什么,忙不迭避开他深沉的眼神。
“我说我信你能赢是真的,后悔答应你也是真的,当然我更怕你出事,”他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那游戏到底有多危险,你就非要这么胡闹吗?”
“胡闹”这两个字说重了,但也没说错。
叶芷安不想跟他狡辩,咬了咬唇,眼眶开始泛红。
纪浔也顿时升起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摸了摸她脑袋,将人拥进怀里,“这次就翻篇了,别再有下次。”
他岔开话题,“睡得好好的,怎么就醒了?”
“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叶芷安眼皮一掀,看着他说:“我梦见你被人围攻,还打断了手脚,丢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
纪浔也一顿,忽然想起赵泽说过的话:女人的第六感真他妈可怕。
“担心什么,就那种货色还不够当我的对手,放在以前——”周遭气场秒变,他立刻刹车。
话题的主动权转瞬回到叶芷安手里,她面无表情地讽刺道:“你是不是想说,放在以前,你能一拳打十个?那我是不是该夸纪先生一句宝刀未老?”
纪浔也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门铃响了几声,有人推着小餐车进来,太湖三白,东坡肉,桂花糖藕,烤鸭包……全是苏帮菜。
叶芷安现在饿得快,饱得也快,每样尝了几口,胃里就塞不下了。
纪浔也笑话她,“改天带你去做个CT,看你这胃是不是小鸟形状的。”
叶芷安没接话。
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纪浔也小学生心理作祟,戳她的脸,非要将她全部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问:“要是今晚我没在淮山跟人闹,你会不会来见我?”
他们的距离实在近,叶芷安稍稍一抬眸,就能把自己整个人送进他黑沉的双眸中,而这让她的心理防线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只想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
她用食指顶了顶他胸膛,“你太犯规了。”
纪浔也不明所以,无奈地笑了声:“我干什么了,就犯规?”
“在我还没整理好措辞前,你别离我太近。”更别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把她骨头都看软了。
“就这一个问题,你照实答就行,需要整理什么措辞?”他嗓音停顿几秒,微扬唇角,笑得又坏又得意,“难不成昭昭小姐,你要借这话题,正儿八经地跟你前男友告次白?”
叶芷安耳尖倏然变得滚烫,深深吸了口气,直勾勾地迎上他揶揄的目光,破罐子破摔道:“如果我说是呢?”
纪浔也被她这声不走寻常路的反问弄懵了。
叶芷安沉默了会,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管今天你在哪儿,我都想见到你。”
“出什么事了?”
“我妈现任丈夫今天来找我了。”她把程宗文说的那些话详略得当地转述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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