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另一个呢?”荣华问道。
想到那个名字,盛知春不由得冷了脸:“另一个,便是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便是我的好二姐盛元柳。我既然坏了她的好事,她自然是要恨我入骨的。只是不知,她究竟是买通了谁。”
“瞧瞧!”荣华抬手戳了戳顾景琰,“六妹妹自己心里清楚地很,哥哥你就不用操心了!”
听见这话,盛知春也转头看向顾景琰,唇边带着丝嘲讽的笑:“侯爷此刻尽可放心了罢?”
顾景琰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浊气,往后撤了一步,让出一条路来。
荣华不想再理会独自生闷气的顾景琰,只看向盛知春道:“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情,你若是不想回去,便同我说说话?你父亲母亲那里我自会让人去通传。”
盛知春微微蹙起眉头,正思索着如何拒绝,便听得门外传来纸鸢的声音:“姑娘,方才家中来了人,大娘子催您快些回去呢。”
她眼前一亮,故作遗憾地推辞:“郡主美意知春心领了,只是临近及笄,家中尚有不少事情还未处理,我便不在侯府就留了。待到空了,定会再次登门拜访。”
荣华倒也没强留,只点头应了一声。
盛知春推开房门,纸鸢正站在门口老老实实垂头等着。
瞧见开门,她抬起头来,却看见了屋中的顾景琰,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好在盛知春反应及时,抬手拉了她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扶着盛知春朝屋外走去。
顾景琰沉着脸望着她主仆二人的背影,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荣华瞧着他这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倒也不想理会他,只蹑手蹑脚朝着离开了客房。
客房中只剩下顾景琰一人,他略有些颓然地垂下头来向后退了两步,终是坐在了椅子上。
这丫头,果然还是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顾景琰忍不住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听见她再次落水的消息时有多么惊慌。他急匆匆地赶来将人捞起,却听闻她落水只是为了就一只狸奴。
他不明白,一只畜生,难道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吗?
他放心不下,趁旁人没瞧见,在她和荣华密谈之时又偷偷潜入客房,只想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却听见有人躲在暗中,想要害她性命……
角落里传来OO@@的响声,顾景琰冷了脸,厉声道:“还不滚出来!”
“……是。”
朱雀小心翼翼地从躲藏的角落中走出来,低着头,抬眼偷觑着顾景琰的脸色。
今日侯爷心情不佳,她要少说些话,方能安稳度过。
顾景琰斜睨了她一眼,开口吩咐道:“一刻不落地盯着盛元柳,若是她有什么小动作,第一时间来报我。”
“是。”朱雀点头应道。
上首的主子并没再发号施令,朱雀自以为训话已经结束,正要退出房间,却再次听见顾景琰的声音,不得不老老实实停下来站在原地。
顾景琰一双锐目死死盯着她,几乎要在她身上瞧出一个洞:“保护好她,若是再出现今日之事,便自己去找诸辛领五十军棍。”
朱雀抬起头来,瞥见顾景琰略显阴冷的眼神,不由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她连忙低下头来,忙不迭地应着:“是!奴婢定看顾好六姑娘,绝不让她再受半分损害!”
这次她不敢再自作主张退出去,只半跪在地上等着顾景琰发话。
不知过了多久,顾景琰才闭上眼睛,抬手捏了捏额角:“都下去吧,我要歇一歇。”
朱雀应了一声,随后便瞧见诸辛也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同她一起退出房门。
见她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脖子,诸辛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不是还想着偷偷溜走么?”
朱雀吐了吐舌头:“若是哪一日真到了要领军棍的时候,还请师兄高抬贵手!”
“好说好说!”
两人笑闹了一阵,诸辛目送她离开侯府,这才重新返回客房。
此时顾景琰早已恢复如常,站在门前抬头望天,倒叫诸辛有些摸不清头脑。
他知道顾景琰此刻对盛知春颇为上心,若是此时劝谏,说不定又要被平白骂上一顿。
思及此处,诸辛眼珠一转,上前一步:“侯爷,六姑娘那位二姐的新婚丈夫似乎是叫做孟康的,此时正在齐豫手下做一个小小的幕僚,若是想为六姑娘出气,为何不拿他做做文章?”
顾景琰没有瞧他,只哼了一声:“你不用如此试探我,此时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我又怎么会为了私事扰乱早就安排好的计划?”
诸辛松了口气,正暗自窃喜自家主子并没有被美色迷惑时,却刚巧对上顾景琰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他心中一惊,连忙跪了下去,垂下头来,不敢再看。
顾景琰望了他良久,才上前一步将他扶起来:“父亲将你留给我,是为了时刻劝谏,你自然也能说得我。只是,我清楚咱们的大事,也不会一直沉湎于儿女私情,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诸辛嗫喏着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对盛知春是势在必得,并不是要她做我的什么妾室,而是要光明正大,八抬大轿将她娶进门来。这一点,我希望你永远别忘,也永远都要记得,顾家的主母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说完这话,顾景琰拂袖离去,唯余诸辛一人留在原地,默默消化方才听见的那些。
不知过了多久,诸辛才回过神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也朝着顾景琰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两人离开,客房的院中再次安静下来。
院外m尔闪过一个人影,瞧她身上的衣物,像是侯府女使模样。
那人探头探脑地瞧了许久,才朝着侯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第50章 风寒
那个身着侯府女使服饰的人自大门出来后,鬼鬼祟祟快步朝着茶楼的方向走去。
茶楼的伙计瞧见了那人,立刻四下环顾了一圈,见并无人跟着,才引着那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雅间里坐了个人,早早地候在那里,转等着那人前来。
伙计略带警惕地在雅间的门上敲了三下,里面那人才低声道:“进来。”
伙计推开门,让那个女使走了进去,又贴心地将门带上,这才下楼继续看着门店。
女使终于抬起头来,旁人瞧着却有些面生,反倒是她对面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盛家已经嫁出去的二姑娘盛元柳。
盛元柳坐在桌前,神色倨傲地看着那个小女使,懒声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小女使恍若未闻,反倒在她面前坐下来,兀自倒了一盏凉茶:“盛二姑娘,就算我穿了这件衣服,难道你还当真是把我当作是你的女使了不成?”
盛元柳挑了挑眉,同样也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装扮成这副样子,难怪人人都道魏家子侄皆是人中龙凤,魏四姑娘这易容之术精妙绝伦,我想哪怕是魏夫子站在旁边,也是瞧不出来的。”
小女使哼了一声,抬手在面上揉了两下,那层伪装立刻被卸下,露出来的竟然是魏琅玫牧场
魏琅弥遄琶纪房吭谝伪成希将杯中的凉茶尽数饮下,方才松了口气。
“这盛知春当真是难杀。我装成温妙仪的样子混进侯府,等了许久才让我寻到一个机会,把她推下湖去。谁曾想侯爷竟然这么快就赶了过来,还亲自跳下水将她救起,真是一切都白费了!”
盛元柳掩唇轻笑,不想却扯到肘间的伤口,忍不住皱起眉头。她本想扭过头去掩饰,却还是被魏琅们萍。
魏琅们谱潘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嘲讽般地弯了弯唇角:“怎么,你家那位又对你动粗?”
听见这话,盛元柳嘴角抽了抽,霎时冷了脸:“跟你又有何干系?”
“跟我没有干系?”魏琅锰裘迹“若是如此,那我便不再与你合作。反正侯爷将那盛知春从湖中救起来已经是于理不合,即便表哥喜欢她,魏家也不会允许一个早就被人定做妾室的人进门。我是无所谓了,可你呢?不还是要忍受孟康的折磨?”
说着,她站起身来,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盛元柳闭了闭眼,连忙陪着笑脸将人叫住:“好妹妹,我这不是身子不适口不择言,你可莫要往心里去啊!”
她朝前快走两步,抬手亲昵地拉着魏琅玫氖郑骸懊妹镁筒灰和我生气了,便坐回来,我们姐妹两个再商议商议?”
魏琅美浜咭簧,任由盛元柳拉着坐回桌前。
“说罢,你我既然都想要盛知春那小贱人死,必得做出个详细的计划来,万不能像今日这般。若不是我偷了侯府女使的衣服,尚且还回不来呢!”她蛾眉颦蹙,抬手捻起桌上盘中的一块糕点,塞进口中细细咀嚼着。
盛元柳应了一声,慢慢眯起眼睛。
想来过不了几月便是盛知春的及笄之礼,那日来往盛家的人必然会多,若是在那时动手……
盛元柳微微弯起唇角,颇为神秘地凑到魏琅枚畔咬着耳朵。
房中两人悄声商议着,谁也不曾瞧见,隔了一堵墙的旁边雅间中,坐了一个身穿一袭红色衣袍的女子,那女子作异域装扮,就连身边的仆从也都是番邦人的相貌。
女子一面听着隔壁的悄悄话,一面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慢慢弯起唇角。
“车晖,你瞧瞧,她们雍朝人果然是如此自相残杀。”
她身边的卷发女奴听闻此言,也随着露出一丝嘲讽的笑:“翁主说的是。雍朝人总是吹嘘自己地大物博民风淳朴,如今看来,倒还不如我们鄯善!”
嘲瑰翁主挑了挑眉,将手中的杯盏放下,从桌前站起身来。
车晖连忙跟上去,悄声问道:“翁主是要去见淑仪娘娘么?车晖这就去为翁主套车。”
“不必。”嘲瑰摆了摆手,“如此天大的一个好消息,自然是要告诉应该知道的人,也算是给他卖个好,兴许能换来一些旁的。”
车晖想了半日,也没想通嘲瑰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出了茶楼,竟朝着侯府的方向走去。
又过了许久,魏家四姑娘和孟家大娘子一前一后从茶楼中走出来,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茶楼伙计托腮坐在帐台后面,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他垂下头来,似乎笑了一下,随后又重新坐直了身子,朝着门外高声揽客。
不多时,茶楼又继续热闹了起来。
盛知春自那日落水之后,终究还是受了风寒。
这样热的天气,她却整日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还裹了床厚被子。
纸鸢瞧在眼里疼在心里,整夜整夜守在她床边,生怕她渴醒了无人伺候,整个人熬的满眼通红。
盛瓴来瞧过一回,见她还睡在床上,只交代了一句让纸鸢好生伺候,便再未踏足过秋荷斋。
反倒是方大娘子,找了好些个郎中来为盛知春瞧病。
那些郎中一张一张的方子开下去,盛知春却仍是未曾痊愈,只每日睡着,清醒的时刻并不多。
纸鸢盯着逐渐沸腾的药罐,急切地下手想要将盖子打开,却不曾想烫了手。
朱雀瞧见了,有些嫌弃地拉过她的手为她上了一层药膏,又将她赶到身后,自己将药罐盖子打开,将里面熬好的药倒进一个瓷碗中。
“喏,煮好了。”朱雀将瓷碗放在托盘上,递了过去。
纸鸢低着头,半晌都未曾接过托盘。
朱雀皱起眉头来,弯腰凑到纸鸢面前仔细瞧了一番,开口问道:“你哭了?”
听见这话,纸鸢立刻抬手摸了一把脸,扬声道:“谁哭了!我只是,只是这火太大了,熏得我眼睛疼!”
朱雀撇了撇嘴:“你不用担心,六姑娘只是体虚,此刻昏睡不醒,也是因为这些时日太过劳心劳力的缘故,和这风寒关系不大。”
“果真么?”纸鸢再次红了眼眶。
她家姑娘自小就饱受折磨,如今瞧着似乎得了侯府的青眼,本以为能够苦尽甘来,如今竟然还是不能像三姑娘那样活得自由自在。
“骗你做什么!”朱雀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房门,又纵身跳上了院中的那棵梨树。
纸鸢扬起头来望着梨树那茂密的树冠,根本寻不到朱雀的身影,只能作罢,垂下头来又叹了口气。
自朱雀被顾景琰送来盛知春身边,从来都是呆在树上,唯有跟着盛知春出门时才会从树上下来。
在下人房里也从未见过她的身影,秋荷斋的女使们大都好奇她每日究竟是如何休息,纸鸢也十分好奇她是不是像燕子一样在树上筑了个窝。
既瞧不见朱雀,纸鸢便端好方才熬好的那碗药,又在旁边的罐子里取了两颗琉球糖,一样放在托盘上,朝着盛知春的卧房走去。
此刻盛知春依然睡在榻上,眉头紧锁,似乎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纸鸢心疼地用帕子拭了拭她额角渗出的冷汗,一个人用力将她扶起来,又在脑后垫了两只粟玉枕,这才端起那碗药来。
她轻轻舀起一勺药,放在嘴边吹了吹,正要喂下去,忽而觉得脑后一疼,没来得及反应便晕了过去。
她虽是晕了过去,可手上的药碗并没洒,反倒是被人接住,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朱雀揽着纸鸢的肩膀,把她从盛知春床前搬起来,这才看向身后那人:“侯爷,已经收拾干净了。时间不长,您可要快些!”
顾景琰从角落中走出来,并未理会朱雀的话,反倒径自取过桌上的药碗,在盛知春床边坐了下来。
朱雀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一把将纸鸢扛在肩上,朝着屋外走去。
卧房之中立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顾景琰和盛知春两人。
顾景琰瞧着盛知春略显难熬的睡颜,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过去尝试着抚平她纠结在一起的眉头。
可盛知春眉头紧锁,无论如何轻抚都无法抚平。
他只得作罢,以手试了试碗中药的温度,这才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待到凉了些才喂到盛知春口中。
好在盛知春虽是昏睡着,却还能喂的进去药。
只是喂药一事颇为费神,一碗药喂了大半个时辰,才尽数喂进盛知春口中。
顾景琰扶着她躺下,又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印掉她唇边沾上的药渍,又将帕子叠了叠,放在了盛知春的枕头边。
他站起身来,本欲离开此处,目光却瞥见她那妆奁前摆放的那只木盒。
这只木盒似曾相识,顾景琰拔脚走过去,将那只木盒握在手上,轻轻打开,这才瞧见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他曾经交给盛知春的那枚金簪。
金簪旁边还放了个锦袋,袋子里面鼓鼓的,打开来瞧,是那枚他送给她的筚篥。
这枚筚篥是他在战场之上,用敌军首领的指骨打磨而成,为了做成这枚筚篥,他不眠不休了几夜,才做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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