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知道我那父亲母亲想要利用我来向小侯爷邀宠,今日我便将话同侯爷说明了。”她朝着顾景琰福了福身,“侯爷想要纳我为妾,我是万般不肯的。即便是侯爷用权势相逼,我也坚决不从。哪怕是剪了头发去山上做姑子,我此生也绝不与人为妾!”
这话说完,顾景琰面如死灰,愣在原地,半晌也未曾有过反应。
盛知春瞧着他不会再行阻拦,便只行了个礼,绕开他想要走出去。
此时顾景琰长叹一口气,再次开口将她叫住:“且慢。”
盛知春本走出去几步,听见这话,颇为不耐地转回过身来:“小侯爷还有何事?”
顾景琰顿了顿,转过身来,神色颓然:“六姑娘不必如此针锋相对,我是有要事相告,姑娘且莫要着急。”
盛知春在原地站定,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等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你落水那日,嘲瑰翁主曾经来寻过我,同我讲了一些事,与你相关。”
听见这话,盛知春不由得闭了闭眼,在心中暗骂起来。
她从未对嘲瑰翁主露出半点不敬,而这位身居高位的当权者,竟然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吃醋”而对她百般挑剔,实在是让人无比厌烦!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顾景琰行事暧昧不决,让人误会。
思及此处,她冷声问道:“小侯爷莫要开我的玩笑了,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这等位高权重者所开的玩笑是我不能承受的。倘若小侯爷没什么旁的事的话,那知春便要告辞了!”
见她转身要走,顾景琰急忙道:“并非是玩笑。当日你落水,便是盛元柳和魏琅貌呋所为。她们本欲一击即中,就算你淹不死,也会在我盛怒之下丢了性命。可谁知我救了你,便叫她们生了旁的心思。”
盛知春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顾景琰垂着眼眸继续道:“嘲瑰偶然间在茶馆中遇见了盛元柳和魏琅昧饺耍两人在雅间相谈之事,竟是预备在及笄礼上陷害于你。只不过,她们商谈之声太小,嘲瑰并没听见,只将这事告知了我。”
“我一早便做了准备,今日你及笄礼荣华本是要来观礼的,我让她晚些再来,便是为着助你破局。”
听见这话盛知春这才想起,今日只见了他,确实并未曾见过荣华。
按理说,这等热闹,自然是少不了她,看样子当真是被顾景琰派了出去干些别的事。
想到这里,盛知春抬头看了看顾景琰。
此刻他早已平复了心境,却还是微微垂眸望着地面,并不与她对视。
盛知春思忖片刻,郑重地朝着顾景琰行了个礼:“多谢侯爷相助,但你我毕竟男女有别且无亲无故,以后便莫要再帮我了。”
她正要抬脚往外走,又想起什么,再次停下来转头道:“还有一事,侯爷先前赠予我的女使朱雀,本是为了我在学堂中同郡主伴读而设,如今也是不用时常伴读,我想着,侯爷便可将朱雀收回去,免得在我这里受了委屈。知春深谢侯爷大恩了。”
说罢,她不再留恋,头也不回地朝着宴席的方向走去。
顾景琰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眼中盛满悲伤。
他本以为能够拖到大业将成再来向盛知春提亲,可谁知她此刻对自己如此厌恶,竟是半点情面都无。
她如此害怕自己,难不成还记得之前……
顾景琰摇了摇头,立刻否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她必然是不知道的,定是盛家又给了她什么气受。
也是怪他动作太慢,拖了这么久都没能提亲,让盛瓴那老匹夫会错了意。
看样子,他的动作要再快些,便是为了盛知春,也要造势提亲!
第58章 走水
盛知春急走两步,越想越气,甩手坐在方才的那块巨石上生着闷气。
没等多久,朱雀便带着纸鸢姗姗来迟。
见盛知春情绪不高,纸鸢先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瞧了瞧她的脸色,悄声道:“姑娘怕是等急了吧,是我们来的晚了些,此刻便去席面上罢?”
盛知春没有说话,只是歪头看着朱雀,微微弯起唇角。
“东西可曾找到了?”
朱雀被她瞧得背后发毛,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找到了,就落在那边的草堆里,只是寻得时间有些久,让姑娘担心了。”
盛知春仍旧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良久才道:“你是因着郡主伴读,才让侯爷送到我这里来的,如今已经过了许久,应当回去了吧?你家侯爷没与你提过此事么?”
听见这话,朱雀知道方才的小心思被盛知春知晓,慌忙跪在地上:“姑娘这是要赶我走?我被侯爷送来盛府,便是将身契一同给了姑娘,倘若姑娘不要我,我便再也不知道去哪里。”
“任凭你去哪里,总之我这里不便多留。”盛知春道。
眼瞧着气氛霎时间尴尬起来,纸鸢连忙站出来打着圆场:“姑娘是觉得朱雀伺候的不好?那便让她在外院儿待着,免得扰了姑娘的清净……”
盛知春横了她一眼,她立刻噤了声,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不敢再帮朱雀说一个字。
朱雀急切地向前膝行两步,连连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自作主张,让侯爷同姑娘相见。只是奴婢如今跟着姑娘,便当姑娘是唯一的主子,实在是无处可去,还望姑娘原谅奴婢这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说罢,她将头磕在地上,几乎要用力磕出血来。
盛知春于心不忍,闭了闭眼,忙道:“你且起来罢,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
朱雀眼中包着一圈泪,欣喜地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盛知春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且起来罢,方才我听闻似乎是我那二姐姐要同魏琅枚晕蚁率郑虽说二姐姐被二姐夫带走,可魏琅没故窃诘摹K们计划了半日,若是不施行,怕是枉费了她们一片苦心。”
她垂眸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朱雀:“你若是今后便听我的命令行事,今日便帮我盯死了魏琅茫也算是让我放心。”
朱雀闻言连忙应道:“姑娘放心,有奴婢在,定不会叫姑娘受半点儿委屈!”
盛知春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也罢。此事耽搁了这许久,怕是席面上不好看,快些过去吧,省的大娘子瞧见了又要多事。”
“是。”
纸鸢上前将盛知春扶了起来,主仆三人再次朝着宴席的方向走去。
因着今日来的贵客多,盛瓴颇为重视这场席面,因此请了不少戏班歌舞,此刻正是热闹之时。
盛知春这厢方才来到席面上,外面便传来通传之声,说是荣华郡主和嘲瑰翁主一同前来恭贺盛知春及笄礼成。
盛瓴连忙让人请进来,不多时,门外便浩浩荡荡走进一队人来,其中簇拥着的便是荣华和嘲瑰。
“我来迟了,六妹妹莫要怪罪!”
荣华笑嘻嘻地上前一步,亲昵地拉住盛知春的手道:“都怪舅舅留我说了好一阵的话,我这才耽搁了。只是路上遇见了嘲瑰翁主,翁主说从未见过中原这等宴席,便不请自来,还望盛大人见谅!”
后面这半句是冲着盛瓴所说,盛瓴连忙行了个礼:“小女及笄竟然惊动了郡主和翁主,实是万幸,哪有什么见谅不见谅之说呢!”
荣华笑了笑,抬手招过身后随从。
那随从手中捧了个木匣子,快步行至荣华身侧,恭恭敬敬站定。
荣华一面笑一面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一株硕大的红色珊瑚来。
那珊瑚品色绝佳,并非凡品,甫一打开匣子,竟从里面迸出一缕红光来,叫在场众人皆连声赞叹。
荣华说道:“这是我特意向舅舅讨来的礼物,便是为着恭贺你及笄。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你便收下罢!”
不是什么名贵东西!这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珊瑚结成不易,只怕是几十年也结不出半寸。又长在深海之中,采摘十分不易。如今在荣华口中,倒成了寻常物件,让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盛知春惊喜之余便犯起了难,此物如此名贵,若是当真腆着脸将它收下,怕是会引起某些人的嫉恨。
思及此处,她转过头来,同荣华道:“这件珊瑚实在是精美绝伦,我从未见过这等稀罕之物,实在是受之有愧。”
言罢,她抬头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盛瓴。
盛瓴早就被这珊瑚吸走了目光,此刻他是愈发满意自己这个并不怎么受宠的女儿。
若早知道她能为盛家带来如此荣耀,当初便应该好生待她。
这样的宝贝,别说是渝州城,便是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件。他便是想收,也是要先装装样子。
他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道:“这件珊瑚实在贵重,乃是圣上赐给郡主的心爱之物,小女浅薄,怎敢承受如此厚礼!”
荣华闻言皱了皱眉道:“舅舅既然将此物给了我,便是任由我处置,我想给谁便给谁,谁敢说出半个不字?”
盛瓴默了一瞬,面上虽是不显,但心中早已笑开了花。他连忙俯首行礼:“那下官便替小女深谢郡主。”
盛知春也忙行了个礼:“多谢郡主。”
荣华摆了摆手:“不必客气,方才说了许多话,口都干了,盛大人难道不请我们入席吃两盏酒么?”
盛瓴闻言连忙侧身相让:“郡主快里面请。”
他率先在前头引路,荣华跟在后面,倒叫盛知春和嘲瑰同路。
嘲瑰笑道:“今日是你的及笄礼我不请自来已是十分不妥,若是没有礼物,怕是今日吃不了酒了!”
她一面笑着,仿佛之前两人的恩恩怨怨早已泯灭。
盛知春摸不清她的脾性,只好硬着头皮回应:“翁主这是说的哪里话,今日能前来便是我盛家祖上庇佑,知春还要多谢翁主。”
嘲瑰歪头瞧着她,不多时便从手腕处褪下一串莹白的和田玉手串,递到她面前。
“我并没什么东西好送,只因鄯善生产和田玉,这串手串是我母妃当年在萨满庙中所求,是为了佑我平安,今日我便将此物赠与你,愿萨满神护佑你,此生安稳无虞。”
见她是要推辞,嘲瑰连忙道:“你可不要推辞,这虽说是我贴身携带之物,但效用是一样的。你若是不收,便是嫌弃是我曾经用过的东西,我可是要伤心的!”
盛知春无奈,只得接过那串手串。
那手串玉质晶莹剔透,没有半点瑕疵,即便刚从嘲瑰手腕上褪下也还是触手生凉,当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嘲瑰道:“此物虽不及荣华郡主的珊瑚名贵,倒也是我鄯善国宝,望卿妥善保管,好生佩戴才是!”
见她如此说,盛知春便顺势将手串带在腕间,福身谢道:“那知春便谢过嘲瑰翁主了!”
二人相视一笑,不知觉已经行至席间。此刻荣华早已吃了两盏酒,双颊微微泛着粉。
见二人前来,她连忙招手:“快来,同我吃酒,今日难得好兴致,我们不醉不归!”
盛知春失笑,瞥见一旁那棵珊瑚仍旧叫人抬着立在一旁,便转头看向盛瓴。
盛瓴似乎也意识到,清了清嗓子看向盛知春道:“此物既是郡主赠予你的,你便放回秋荷斋中好生看管。御赐之物,可莫要损坏分毫!”
盛知春忙应道:“父亲放心。”
她转头看向朱雀,吩咐道:“此事便交由你来办,好生将珊瑚送回秋荷斋,若是损坏分毫,我定饶不了你!”
朱雀抬头看着盛知春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颔首领命:“姑娘放心,我定会好生看管!”
她领命退出席面,带着那几位抬着珊瑚的侍从朝着秋荷斋的方向而去。
此间事毕,众人皆都坐回原位,一面看着宴席之上的歌姬舞女纵情欢愉,一面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正当众人欢笑之时,忽而听得一声刺耳尖叫,尔后便有女使奔走惊呼:“走水啦!”
宴席上众人愣了一瞬,立时便吵嚷起来。
“走水了?”
“天呐,快看那边的火光,瞧着像是内宅的方向!”
“我记得方才那株珊瑚是不是便朝着那边抬过去的?若是如此,那珊瑚岂不是……”
盛知春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慌忙站起身来,朝着盛瓴道:“父亲,走水的方向正是女儿的秋荷斋,小娘还在里面!”
盛瓴本就吃了酒,经此一吓,酒气化作一身冷汗发出来。
他跌跌撞撞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奔到院外,瞧着那处火光的方向果然是秋荷斋,原本还因酒气上涌而昏昏沉沉的神志霎时间清明起来。
他推搡着身边的侍从,厉声骂道:“还不快去救火,还愣在此处做什么?”
几个侍从吃了几脚,连忙飞奔着朝着走水的方向跑去。
盛知春顾不上许多,竟也跟在后面。她脚步虚浮,一脚踩在路边尖锐的碎石,险些摔在地上,还好身旁纸鸢扶了一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见主家皆前去火场,众人又不耐烦留在原地,便也一同跟着前去凑热闹。
盛知春急匆匆赶到时,秋荷斋正屋里面早已火光漫天,几乎要烧净。
她焦急地寻着虞小娘,却在一众急匆匆灭火的女使小厮中发现了躲在一旁疯疯癫癫地笑着,手中还把玩着一堆红色的粉末。
此时众人皆瞧见了虞小娘手上的红色碎屑,却并没人知道她手上的碎屑究竟是何物。
魏琅靡在人群之中良久,在瞧见那碎屑后,不由得心头狂喜。
她是定下了计谋,可如今此情形倒像是老天爷都在向着她。
她望向此刻正将虞小娘护在怀中的盛知春,眼神中淬着狠毒,旋即弯了弯唇角,扬声道:“天呐,你们快瞧,那不正是郡主赠予盛家六姑娘的及笄之礼?”
第59章 巫蛊
她的喊声颇大,刚巧能叫在场众人全都听见。
人们此刻议论纷纷,将或惊讶或嘲笑的目光投向皱眉愣在一旁的盛瓴。
盛瓴自是感觉到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眯起眼睛盯着此刻仍然疯疯癫癫跪坐在地上的虞小娘,胸口似乎有一股火气勃然而起。
倘若虞小娘手中把玩着的果然是荣华带来的珊瑚,那他们盛家上下几百口人的脑袋便也不保了!想到这里,即便虞小娘再疯癫,他也不敢当着荣华的面包庇。
他闭了闭眼,捏紧了拳头正要冲上去时,却有人眼尖瞥见一旁火场中竟然急匆匆走出一个小女使。
那女使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惊慌失措地,似乎想要立刻将这东西丢掉。
在瞧见火场前的众人和盛瓴后,竟然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慌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在身后,以期没有被盛瓴发现。
可她的动作着实明显,盛瓴横了她一眼,厉声道:“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躲什么!”
女使害怕极了,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以头抢地连连讨饶:“主君恕罪,主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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