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瓴被一晚上的惊吓搞得头昏脑涨,根本不明白她究竟在讨饶什么。刚要发问,却发现这丫头跪地求饶时竟不小心丢出了方才极力想要隐藏的东西。
那个东西巴掌大小,像是人形,胸口和头顶还插着什么,在火光映照下泛着银光,竟是几根银针。
魏琅糜志呼一声:“天爷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厌胜之术?”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前朝皇帝昏庸无能,竟令后宫盛行巫蛊压胜之术,扰乱朝纲,因此官家虽未明令禁止不许世人再行巫蛊,但人人都道此物祸国,唯恐避之不及。
今日魏琅玫闫拼耸拢这四个字如同一把尖刀,搅动着盛瓴几近脆弱的神经,他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个不停,浑身冒起一层冷汗。
他偷偷睨了荣华一眼,见她并没什么反应,先是松了口气,又转头看向女使厉声问道:“你是哪个院儿的女使,手上怎么会有这种腌H之物?”
女使瑟瑟发抖,吓得连句话都不敢说。
荣华挑了挑眉,转头瞧了身后跟着的侍卫一眼,那侍卫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捧到她面前。
盛瓴此刻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面皱眉思索着对策,一面低头规劝:“郡主,此物实在污秽,郡主金尊玉贵之体,断不能被其侵染,还是莫要再看了罢!”
荣华摆了摆手:“倒也无碍。”
侍卫将那只巫蛊娃娃举起来,荣华这才看清,那只娃娃是槐木所雕刻而成,胸前和头顶皆插着几根银针,背后还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荣华示意侍卫将娃娃捧到盛瓴面前:“敢问盛大人,你可知这生辰八字是谁的?”
盛瓴抬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定睛瞧去,那上面的八字竟是盛元柳的。
他愣了一瞬,转头看了看还在烧着的秋荷斋,恶狠狠地瞪了盛知春一眼道:“是我家二女儿的八字。”
这话说完,本还在地上跪着的女使立刻哭喊着膝行至盛知春身旁,连连告罪道:“六姑娘,都是奴婢不好,这东西奴婢应该一早就处理的,不该拖到现在,姑娘要打要罚都行,只是别再折磨我的爹娘!”
她这一句话竟给盛知春安了三个罪名,先是不打自招承认了巫蛊之术是盛知春所为,又暗中指责她动辄打骂女使,甚至还以家人威胁。
手段高妙,让盛知春自己都不由得拍手叫绝。
此时此刻,她这个当事人未急,有人却先着急了。
魏琅蒙焓种缸排使,略显夸张地捂住嘴道:“你这小小的女使休要胡说,你可知那巫蛊娃娃上面写的是谁的八字?那可是你家二姑娘!同为盛家姑娘,又怎么可能用这等阴私之术对付她的亲姐姐!”
女使连忙辩解:“六姑娘并非有意,只是二姑娘和孟家哥儿成了亲,六姑娘心头不快,一时想不开才做了这等错事。我们做奴婢的不知规劝已经是大错特错了,还望主君看在六姑娘往日乖顺的份儿上,饶过六姑娘这回罢!”
“乖顺!”魏琅貌挥傻美浜咭簧,“此事若是她所为,又何谈乖顺!区区一个庶女,竟然用这等恶毒的招数对她的亲姐!怪不得当日盛家二姑娘竟做出那等事,原来全都是被盛知春的巫蛊陷害!”
此事一提,众人纷纷想起盛元柳出嫁前的那段风流韵事,皆眉飞色舞地低声讨论起来。
瞧着她们两人一唱一和,连荣华都忍不住弯唇笑出声来。
她冷眼瞧着地上跪着的女使,懒声道:“你是盛六姑娘院儿里的贴身女使么?平日里都负责一些什么活计?”
女使抬眼觑着荣华,瑟瑟发抖:“回郡主的话,奴婢是六姑娘院儿里的人,姑娘身边有纸鸢和朱雀两位姐姐伺候,本是轮不到奴婢近前伺候,便叫奴婢在外院儿负责洒扫。”
“哦!”荣华恍然大悟,“所以,巫蛊之术这等隐秘之事,盛知春不叫她更信任的纸鸢或者朱雀去做,反而吩咐你一个外院儿洒扫的粗使丫头去做,甚至还用你的爹娘来威胁你,可是此意啊?”
女使一噎,自知说错了话,偷眼瞧了瞧魏琅茫又重新低下头来,口中重复求饶:“主君,奴婢没有半个字说谎,还望主君明察!”
盛瓴闭眼站在一侧,一双手早已攥成了拳。
这件事牵扯到他的两个女儿,其中必有一人是被陷害。只是,不论做这件事的是谁,都让他在众世族面前丢了面子,全都该死!
他猛地睁开眼睛,微微眯起来看向盛知春,眼神中带着丝危险:“春儿,你说,是怎么回事?”
盛知春被点名,便松开搂着小娘的手,将小娘交给纸鸢,自己则站起身来先向盛瓴行了个礼:“父亲大人,我有几句话想问,不知可否让女儿先问问这个小女使?”
她的眼神毫不避讳地同盛瓴对视,良久,盛瓴才微微颔首:“去罢。”
盛知春应了一声,再次朝盛瓴行过礼后,这才低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女使:“你说这个东西是我让你找个时机销毁的,是也不是?”
“没错!”女使惶恐地点了点头。
“好。”盛知春继续问道,“我再问你,这个东西原先是放在何处?”
女使并不知道她问这话的意思,只想了想便回道:“自然是藏在姑娘时常存放的地方,便是在姑娘床头的暗盒里。”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将它拿出来的呢?”
“就在方才!”女使斩钉截铁地说,“奴婢瞧着要起火,若是没办法将这东西销毁,定会受到姑娘的责罚,这还是奴婢从姑娘的房间里抢出来的!”
“哦!”盛知春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笑得突兀,倒叫众人有些惊讶。
盛瓴皱起眉头看向她,疑惑地问道:“你笑什么?”
盛知春用帕子印掉眼角因为笑而渗出的泪滴,缓了缓才止住笑意:“父亲,女儿实在是觉得好笑。这东西既然隐私隐秘,那若是起火了,便将它丢进火场,木头做的玩意儿,经火一烧,就灰飞烟灭,再也找不到。可能这个小女使,不仅不用方便的办法将它毁掉,反倒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拿出来,还故意让人瞧见。”
她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弯腰挑起小女使的下巴:“口口声声说着是我用你的爹娘来威胁你,还说什么特意进火场将东西抢出来,如此前后矛盾,究竟是谁买通了你来陷害我?”
女使被她钳住下巴动弹不得,只能呜咽着摇头否认,一双眼睛不住地瞥向一旁的魏琅茫眼角渗出几滴晶莹的泪珠。
魏琅玫闪怂一眼,示意她莫要再瞎看,谁知竟让荣华抓了个正着。
荣华的视线在魏琅煤偷厣系男∨使两人身上来回逡巡,唇角慢慢泛起一丝冷笑:“来人啊。”
身后的侍卫应声而来。
“我瞧着不用些重刑这小丫头是不肯说实话的,如今在这里哭哭啼啼,我也是十分不耐烦。你们花样多,便将她拉下去,不论用什么法子,便是要快些叫她开口,可能做到?”
侍卫俯身抱拳行礼:“郡主放心,用不了一炷香,咱们定能叫她开口说真话!”
荣华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挥了挥手。侍卫领命,拖着女使朝院儿外的空地上走去。远处不时传来女使惊惧的嚎叫之声,听得人齿寒。
魏琅锰见这声音,不由得身子抖了抖。她想要回头瞧一瞧,却刚好对上荣华的视线。
荣华望着她,挑了挑眉:“魏四姑娘,这是在害怕什么呢?又不是你做下的事,我怎么瞧着,你好像十分担忧那个小女使?”
魏琅媚招叱膳:“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害怕了!郡主这么为盛六姑娘出头,何不着人瞧瞧地上的那些碎屑究竟是不是御赐之物!否则,盛六姑娘让官家砍了脑袋,郡主岂不伤心!”
荣华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再看一件死物。
她被看的浑身发毛,正要发作,却被盛知春打断:“知春自问从未得罪过魏四姑娘,实在不知魏四姑娘何来如此大的敌意,为什么一定就认准了地上这东西是郡主送我的及笄礼物?”
见魏琅谜趴诮嵘喟胩焖挡怀鲆桓鲎郑盛知春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便请郡主派些人将魏夫子请来,想来魏家有人在旁,若是四姑娘说错了,也没人敢说咱们盛家欺她人少冤枉了她。”
荣华点了点头,转头同玉珠道:“你说的不错,堂哥也还未离开,便一同将他们请过来,也算是有个见证。”
“是。”
盛知春蹙着眉,立在一旁,不再说话,此间唯有泼水声和余火烧灼房梁时的哔剥声。
不多时,余火被扑灭,整个秋荷斋正屋被烧成了断壁残垣。好在发现的及时,火势并未扩散,没有殃及其他院子。
盛瓴站在角落里,眯起眼睛瞧了瞧面前自己这位看似平平的女儿,脸色微沉。
他一向不认为这个女儿是什么聪明人,可方才听她说的那番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倒叫他觉得好像从未真的了解过这个女儿。
想到此处,他低头看了看还跪坐在地上的虞小娘。
既然盛知春一直在装傻,那她呢?
难道也是在装疯么?
第60章 朱砂
魏琅谜驹诓辉洞η谱攀⒅春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难道,她还有什么金蝉脱壳之计?
这绝不可能!
那日盛元柳告诉她,可以在及笄礼上下手,她二人便定下了用巫蛊之术陷害盛知春的计策。
可今日本应该实施计划,盛元柳那贱人又寻不到。想来是害怕事情败露被盛家处罚,于是便先跑了,只留她自己在这里。
她硬着头皮实施计划,不曾想荣华郡主竟然将御赐之物带来给盛知春做贺礼!当她瞧见那株硕大的珊瑚时,她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看来上天都在帮她!
盛知春这贱人,竟然敢同她抢昭哥哥,即便是被官家砍了头,也是她活该!
于是,她自作主张加了码,买通了秋荷斋做事的女使,只要能够暗中毁掉珊瑚,便给她更高的价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然是有女使出来拿这个钱的。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要求过纵火,可这院儿里的火,又是怎么来的呢?她皱眉想了良久,也没有相同里面的关窍。
这会子安排压胜陷害的女使被带去问话,怕是不多时便会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虽说这女使即便是招供,也只会供出盛元柳来,于她没什么相干,可若是这步棋瞎了,那便只剩下珊瑚这一步了。
为今之计,只有将盛知春院儿里的人打碎御赐之物一事踩死……
正思虑间,院儿外传来通传之声,是五皇子同顾侯爷和魏昭等人一同来到了秋荷斋。
荣华瞧见,连忙上前一步道:“哥哥,表哥,你们可算来了。”
三人一同走进来,随时没说话,但各人表情皆耐人寻味。
赵承佑仍旧笑得温和,看向盛知春时,眼中却露出几分精明。
魏昭先是看了看盛知春,这才将目光投在自家妹妹身上。
他微微叹了口气,忽而觉得十分疲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位妹妹究竟在抽什么风,一定要处处针对盛家姑娘,如今瞧着,似乎要将她置于死地,才肯罢休。
而顾景琰脸色黑如锅底,仿佛刚才早已发过一场莫名的火气。他垂头跟在赵承佑身后,只抬头轻轻扫了盛知春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似乎有些尴尬。
“盛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竟然走水了?”赵承佑看向盛瓴,有些担忧地问道。
盛瓴刚要说话,却被荣华打断。
“表哥还是先看看这个吧。”荣华指了指地上的那些碎屑,唇角带着丝玩味的笑,看向魏琅茫“方才魏姑娘说,地上这些东西是我送给六姑娘的贺礼,六姑娘不好生着人保管,反倒让它碎成了粉末。可巧表哥来了,也算是当个见证。”
赵承佑先是扭头看了眼魏昭,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碎屑道:“我瞧着,这地上的东西碎的有些太过了,让人看不出本来的模样,若说它就是那株珊瑚,怕是有些太笃定了。魏大人,你说是不是?”
魏昭甫一被点名,连忙俯身拱手道:“五皇子说的是。”
他抬头看向魏琅谜期待着看向他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臣不知妹妹是从何处得知地上的碎屑便是珊瑚,想来,应当也是猜测,不如先问问六姑娘吧!”
“我倒觉得,还是让跟在六姑娘身边的朱雀出来,将话说明白了,也好叫我们放心!”荣华身旁的嘲瑰从不说话,此刻却突然开口,倒让荣华转头看了她一眼。
盛知春挑了挑眉,并没回应,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魏琅谩
魏琅帽凰看的发毛,冷笑一声,硬着头皮道:“你看我做什么?你自己弄坏了东西,如今还想要逃过惩罚不成?我瞧着今日,即便是有郡主护着你,你怕是也躲不过这场祸事了吧!”
盛知春目不转睛地看着魏琅茫似乎要在她身上瞧出一个洞来:“我实在不知,魏四姑娘究竟是为何如此笃定地上的东西便是那株珊瑚,难道魏四姑娘是亲眼看着珊瑚被我摔碎了?”
“你胡说什么!”魏琅没琶Φ溃“我只是看不过去,如此名贵的东西竟然交到你一个庶女手上,既然得了此等宝贝,为何又不好好珍惜?这还不到一个时辰,便被人损坏,实在是有负皇恩,有负郡主对你的多般照料!”
“嗤――”荣华身侧传来一声嗤笑,众人瞧去,竟是荣华的贴身女使绿萼。
她笑得眉眼弯弯,出口的话毫不留情面:“郡主,奴婢实在不知,魏家姑娘竟然如此重礼,当日在侯府中宁愿拼着脸面不要也要将盛姑娘推下水,似乎并不是魏家姑娘做的事呢。”
“你!”魏琅煤崦寂对,却在瞧见魏昭失望的眼神后熄了气焰。
荣华赞许地拍了拍绿萼扶着她的手,顺势给了盛知春一个放心的眼神。
盛知春点了点头,唇边仍旧带着丝笑意:“魏姑娘,若是地上那东西并不是珊瑚,你又当如何?”
“呵,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魏琅貌恍嫉仄沉怂一眼,“为了让你放心,我便在此起誓,若是地上的碎屑并不是被毁掉的珊瑚,那我便从此剃了头发,去山上做姑子,一辈子也不回来!”
“枚!”魏昭厉声道。
瞧着今日的情形,他家妹子定是输了,可这丫头却似没什么脑子,竟然主动跳进别人挖好的坑中。
三叔家中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的像眼珠子一样,从没受过半点儿委屈,被惯的不成样子。可今日若真是因为她的一时意气毁了自己一生,而他又不曾出言劝阻,若是三叔知道了,难道还有他好果子吃?
他一心为着魏琅茫可魏琅萌椿腥粑次牛大有一种今日不把盛知春踩死便不收手的架势。
“好!魏姑娘果然直爽!”
此刻盛知春微微笑着,半边脸隐在暗处,瞧着令人心惊。
她站的端正,朝着不远处漆黑的角落唤道:“朱雀,如今外面乱哄哄的,都是因为你没有看顾好东西,且出来同诸位大人解释一番,也好叫魏四姑娘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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