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盛知春连忙颔首:“侯爷说的是,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只是来的仓促,并未备齐祭祀之礼……”
“这不必担忧,我既然带你前来,自然是早有准备。”说着,他站起身来,掀帘率先走了出去,又回身朝着还在车中的盛知春伸出了手臂。
盛知春微微一怔,垂下眼帘,抬手搭上他的手臂,从马车上走下来,作势就要抽回手去。
顾景琰略一挑眉,反手擒住她的手腕,弯了弯唇:“你我如今也算是夫妻,怎的如此生分?还有这称呼,也是要改上一改。据我所知,女子出嫁之后,应当自称作妾?”
盛知春面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点头应了声是,旋即垂下头去,恭恭敬敬说了句:“主君,妾知道了。”
“不错。”顾景琰满意点头,心情颇好地扯着她抬脚跨进皇陵之中。
盛知春闭了闭眼,也急匆匆跟在后面,竟不知换了个称呼而已,他为何如此高兴。
不多时,一行人来至长公主的陵寝之前,此刻瓜果贡品早已摆放好,长公主的画像之前也特意放好了两只蒲团。
虽说这并非是第一次前来祭拜,可却是盛知春第一次作为长公主的儿媳前来,叫她不免有些紧张。
顾景琰似乎瞧出她的窘迫,钳住她手腕的大手轻轻揉捏着,似乎是在让她放松。
他掌心微烫,又一味揉捏着,让盛知春不由得脸颊有些发热。她挣了挣,可那人力气大得很,根本没办法挣脱开,只好任由他揉着。
她的小动作被顾景琰尽收眼底,那人只弯唇笑了笑,从怀中取出洞房夜被她还回来的那支金簪,抬手为她簪在发间。
盛知春愣了一瞬,仰起头来推拒着:“侯……主君,这不合规矩……”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顾景琰似乎预料到她要这么说,不等她说完便开口打断,“我母亲亡故之前,最想看到的,便是我和华儿能够拥有自己的家庭,可她却不能看到。这支金簪,便是她临去之前交给我,让我给侯府下一任主母。”
他叹了口气,眉间染上郁色:“如今你我成婚,你便是侯府的主母,带着它,也算是了却我母亲的一桩心愿。”
见他如此伤怀,盛知春也不好推拒,只好垂下头来,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将那支金簪插好,这才仰起头来重新看向顾景琰:“主君所赠,妾自当从命。”
今日祭拜本就是顾景琰所准备,因此并没有多繁琐,只跪在一旁上了炷香,又多磕了几个头,便算是礼成。
两人并肩而行,又重新上了马车,这会子顾景琰没再阖眼,只以手支颐歪头瞧着他身侧的盛知春。
盛知春被他这眼神看着浑身不自在,正待发问之时,车马却停了下来。
“侯爷。”诸辛不知何时站在了窗下,低声唤道。
顾景琰眉头微蹙,低声问:“何事?”
“五皇子殿下身边的仲d来了,说是殿下有要事同侯爷相商,让侯爷先行过去。”
“非要此刻?”顾景琰闭了闭眼。
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侯爷,快些罢,殿下方才得到消息,若是慢了,怕是要错过机会。小人为侯爷备了快马,可立刻前去殿下身边。”
听见这话,盛知春只觉得身侧气氛霎时间凝固起来。
她转头偷觑了眼顾景琰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开口劝慰:“主君便去罢,公事要紧。”
她声音温软,听得顾景琰霎时间平复下来,只目不转睛瞧着她的眼睛,良久才开口说话:“我若去了,你自己一人……”
“侯爷放心。”盛知春出声打断,“朱雀武艺高强,必不会叫妾有什么损伤。”
想了想,她继续道:“若是侯爷还不放心,那妾便向侯爷讨了诸辛来,有了诸大人的护送,侯爷大可放心了罢?”
顾景琰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
他旋即冲外面吩咐:“诸辛率一队人留下护送夫人回府,越诚带剩下的人随我前去面见殿下。”
说罢,他站起身来便要出去,刚迈了一步,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同盛知春道:“你且回去等着,我去去便回,今晚一同用膳。”
“是。”
瞧着盛知春乖顺地模样,顾景琰弯了弯唇角,掀开车帘跨了出去。
盛知春透过纸鸢掀开的缝隙瞧着他的背影,直至看不见,才敛了神色低声吩咐着:“启程罢。”
“是。”
一行人继续朝着侯府行去,眼瞧着便要穿过林子时,诸辛却勒停了马。
纸鸢和朱雀本是因着顾景琰离开而进了车中陪着盛知春打趣,可马车陡然一停,三人没提防,险些撞在车柱上。
盛知春轻呼一声,连忙坐稳,扬声冲着外面问道:“诸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诸辛剑眉微挑,立在马上警惕地环顾四周:“夫人,咱们周围似乎有些贼人。”
此话一出,方才还同纸鸢打闹的朱雀猛地蹿到盛知春身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像一头保护小兽的雌兽。
纸鸢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缩在盛知春身侧,倒还不忘护着自家姑娘。
盛知春心中一凛,刚要发问,却听见外面风声乍起,林中蹿出几个蒙面之人,前后包围了侯府的车队。
“夫人莫怕。”诸辛回首安抚一句,又转过头来交涉,“这位兄台,我家夫人敬香回来有些疲累,不知可否让出条路来,我家主子定会相谢。”
为首那人手中握一柄弯刀,头戴斗笠立在诸辛马前,并没有让路的意思。
诸辛挑了挑眉,语气冷冽:“若是兄台不肯相让,那便休怪我手中这把刀无情。”
话音刚落,围过来的那群人猛地冲了上来,倒叫侯府侍卫有些猝不及防。
诸辛抬手格挡住为首那人劈来的刀锋,抽空扭头朝着车中喊了一句:“朱雀,护好夫人,先行离开!”
“是!”朱雀应了一声,从车中钻了出来,随意扯了两匹马,一匹给了盛知春,另一匹自己和纸鸢共乘,三人越过此时正在缠斗在一起的人群,朝着反方向奔去。
几个蒙面人见盛知春策马逃走,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诸辛本想一同追去,奈何被三个蒙面人缠着,根本分身乏术,只能祈祷朱雀能够护下盛知春。
此时盛知春正策马逃命,只听得身后传来瑟瑟风声,等她转头瞧去时,朱雀早已一跃而起,将追来的几人拦在后面。
纸鸢不会骑马,身后没了朱雀的保护,正摇摇欲坠之时,一支长箭飞来,刚巧射中马头,将她狠狠摔下。
盛知春心中焦急,也弃了马,刚将纸鸢护在自己怀中,两人喉间便多了一柄弯刀。
她心中暗骂一句,只觉得这群人来的实在是巧。顾景琰方才被五皇子叫走,他们便出现在她面前,让人不忍怀疑便是冲着她而来。
她思索片刻,垂眸望着刀锋,出声劝道:“这位壮士,你若是想要用我来威胁顾侯,那怕是打错了算盘。即便是我死了,顾景琰也不会有任何表示,你们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蒙面人恍若未闻,甚至还将刀锋更靠近她的脖颈,堪堪在上面划出一道血痕。
纸鸢惊呼一声,叫朱雀分神回头来看,却被人从胸口踹了一脚。她来不及反应,后退两步,竟从悬崖上翻了下去。
“朱雀!”盛知春红了眼,顾不上喉间利刃相逼,刚要挣扎着去崖边查看朱雀的状况,却被人一掌劈晕,连带身边的纸鸢也劈晕过去。
几个蒙面人对视一眼,分别将地上两人扛起,三两下消失在林中。
这厢追击而来的蒙面人方才将盛知春和纸鸢掳走,诸辛这旁便传来几缕哨音,还在缠斗着的蒙面人纷纷撇下几颗火球,炸出几缕浓烟之后消失在原地。
诸辛被浓烟刺激地闭上了眼,等再睁开眼睛时,所有的蒙面人都已经消失,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受伤的侯府侍卫。
他暗道不好,连忙朝着盛知春逃跑的方向追去,却只瞧见地上两匹马尸和满地殷红的血迹。
“朱雀!”他大喊一声,只听得阵阵回音,却无人回答。
崖边随风飘来半截衣袍,诸辛认出那是朱雀今日穿的衣物,连忙扑到崖边瞧去,却只见山崖之间的树杈上挂着几缕被撕扯过的衣物,再不见朱雀的身影。
他心下一沉,被蒙面人刺中的伤口此刻阵阵发痒,伤他那人的刀上似乎喂了毒。
他暗骂一句,动手封住几处穴道,纵身朝着顾景琰离去的方向追去。
第82章 救人
五皇子府上,赵承佑正眉头紧锁,将手中的密信递给顾景琰。
顾景琰一目十行看完密信的内容,随手折了两下,放在一旁的香炉中将密信燃尽,随后仰起头来看向赵承佑:“你作何打算?”
“叫你来便是商议此事。”赵承佑啜了口茶道。
“要我说,那位自己应当没这个心思,只不过宫里那个思虑太多罢了。”顾景琰捏了捏额角,语气有些疲惫,“外邦人而已,倒也用不着咱们动手吧?如今动作这般大,怕不是齐家那边也注意到了,咱们何必要着急引火上身呢?”
赵承佑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只不过,我倒是想渔翁得利。”
听见这话,顾景琰眼睛亮了下,坐直了身子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不错。”赵承佑还欲再说,却被急匆匆跑上来的侍从打断。
“启禀殿下,顾侯身边的诸辛大人来了,似乎受了重伤。”
“什么!”顾景琰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此时诸辛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正靠在一个侍从身上,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着黑血,一瞧便是中了毒。
顾景琰眉头紧锁,一把拉住诸辛的手臂,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诸辛张了张嘴,口中吐出一团黑血来,忍了许久才回道:“侯爷走后,属下带着人马护送夫人回府,谁知正要出林子时,却遇上一伙蒙面人。属下留下迎战,命朱雀带着夫人先行离开,谁知那些人竟将朱雀打落山崖,还掳走了夫人。属下不敌,随行的兄弟也多有丧命,是属下无能,没护好夫人,还请侯爷降罪!”
赵承佑闻言皱了皱眉头,忙吩咐道:“快拿着我的帖子去大内请太医来,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快些说说可瞧见你家夫人朝哪个方向去了?”
诸辛眉头紧锁,想了片刻,摇了摇头,虚弱地回道:“属下不知。只是,那些人的招式有些奇怪,身上也带着丝奇异的香气,倒像是西域人。”
听见这话,顾景琰眯起眼睛,猛地站起身来怒道:“还能有谁,定是鄯善人!我这便去找那嘲瑰翁主,定叫她给个交代!”
说着,他便甩手闯了出去,赵承佑来不及阻拦,只好抬手招过越诚,命他跟自己身旁的仲d一同跟了上去,自己则留在府上,等人带太医回来为诸辛诊治。
这厢顾景琰怒气冲冲地从五皇子府上闯出去,径直便去了驿馆。
五皇子府同驿馆相隔不远,顾景琰匆匆闯进去时,正瞧见嘲瑰手中握着一柄羽箭,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投壶。
嘲瑰百无聊赖地将一柄羽箭丢了出去,那羽箭不偏不倚,正落在地上。
她不由叹了口气,以手支颐歪在美人榻上,神色倦怠:“他们渝州这投壶实在是难,父王当年教我骑马射箭也没这般难,我怕是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车晖偷偷笑了下,上前一步安慰道:“翁主何必妄自菲薄,这种小家子气的玩意儿,咱们鄯善可不必学他!”
“既然嫌弃我们雍朝的玩乐,又何必赖在这里不走?”车晖的话音刚落,顾景琰便从门外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阴寒,冷冷地望着她。
嘲瑰愣了一瞬,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堆起满脸的笑容,装出一副小女儿的羞态,从榻上站起了身:“顾小侯爷,这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啊?”
她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拉住顾景琰,却被那人巧妙避开,倒叫她有些尴尬。
顾景琰横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嘲瑰翁主怎会不知道本侯前来是做什么,怕不是一早便上下打点好了,专等着本侯上门罢!”
嘲瑰眯了眯眼睛,重新退回塌旁,心中清楚他所为何事,只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我竟不知雍朝是这般待客的道理,原是我不配。”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顾景琰厉声喝止,“本侯一早便同你说过,绝不会答应鄯善的和亲之举。本侯以为你会好自为之,不曾想竟这般不知深浅,竟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当真是不将我大雍朝法度放在眼里!”
听见这话,嘲瑰的脸上泛起阵阵红晕,默默捏紧了拳头。
她蛾眉颦蹙,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靠在软枕上斜睨着顾景琰:“我乃是鄯善为和出使的翁主,更是当今圣上身旁宠妃玉淑仪的亲妹妹,如今顾侯如此对我,难道不怕我一纸诉状告去大内?”
顾景琰微微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顾景琰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往前跨了两步,高大的身形拢住嘲瑰,“我倒要提醒你,你以为官家同你那个软弱无能的父亲一样?你以为,在渝州地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官家不知道的?你以为,你和你那好姐姐所做的一切,就天衣无缝么?”
他接连发出疑问,倒叫嘲瑰不由得一阵心惊。
她本以为顾景琰今日来是为了盛知春的事,也打定了主意,他即便来也,也为着盛知春的名节不敢声张。谁知,他非但不提,反倒还提点了几句她在深宫里的姐姐。
明明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着,难道他当真拿到了什么把柄不成?
嘲瑰一双拳头握得紧紧地,偷觑着顾景琰的脸色,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回答。
怎料顾景琰却仿佛并不想要她的回答,反倒甩了甩衣袖,转身跨出房门。
嘲瑰眯起眼睛望着他的背影,待到驿馆重新恢复方才的平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一掌将桌上的茶盏掀翻在地上。
身侧的车晖平静地朝着几个女使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上前一步,将地上散落的瓷片清扫干净。
待到做完,车晖才伸手将嘲瑰扶住在身后的榻上坐下,柔声宽慰着:“翁主何必着急,那顾侯今日说这番话只是为了试探盛知春的下落,咱们的人做事谨慎,绝不会落下什么把柄,翁主大可放心。”
嘲瑰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却没有半点放松:“那盛知春呢?”
“自然是藏好了。”车晖刻意压低了声音,“放到了一个稳妥的地方,就算是将渝州城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找到一丝踪迹。今日奴便让手下人将侯爷夫人被流寇掳走的消息放出去,待过几日,再寻个由头将她剥光了丢出来。奴听闻这雍朝的女子最忌讳名节,她若是失了名节,自然是活不成。到时候,就算顾侯再不愿意,还是要主动上门来求亲!”
嘲瑰冷哼一声,情绪似乎缓和了许多。
她转身抓住车晖的手腕,眼神中露出一丝歹毒的光:“这件事先放一放,你快些传信进宫,告诉姐姐,要快些准备,莫要再等。事迟生变,还是先将我那外甥推出去,落在雍帝眼中,后面也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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