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知府大人,便划清了这之前的关系。
谢祈昀皱眉燥怒,“可我早就上了他的贼船了。”
“那侯爷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掀了船,将掌舵之人淹入水中,断了后顾之忧。”
“你的意思是……”谢祈昀一怔,眼底闪过狠厉,眉心渐渐舒展。
沈南迦轻挑着唇角,给他一个很是坚定的眼神。
“我该怎么做?”
“既然是侯爷来主查此事,自然证据也是由侯爷说了算的。即便是上公堂对峙,只要有人证物证,便不是空口白牙说两句的事情了,不是吗?”沈南迦点到即止,抬手理了理谢祈昀因为心急有些凌乱的衣领。
谢祈昀还没蠢到这样的话都听不懂的地步,几番思索间已经想明白要怎么做了。
此计又能防止日后孙鹏成为处处吸他血的蚂蝗,又能叫老裴相一举看到他的能力,一箭双雕。
他握住沈南迦的手腕,乍然眸光泛着阴冷地试探,“那可是你的姑母姑父,你狠得下心对付他们?”
沈南迦莞尔一笑,顺势侧脸埋在他的胸前,乖巧地软着调子,“当然,比起他们,你是我的夫君啊,妾身的一切都是要依靠侯爷的,我所想一切也自然都是为着你着想的。”
听了一番话,谢祈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用力搂了搂她,“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侯爷可要记得,”沈南迦继续叮嘱,“揭发之前还务必要让知府大人知道侯爷是有意相助与他帮他隐瞒的,以免他先将侯爷卖了出去。”
谢祈昀眯了眯眼,他清楚孙鹏人前人后的嘴脸,如今也只不过是因为这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的帮忙才没在老裴相面前透露出他来,沈南迦说的没错,此事得速战速决,且必须在孙鹏那里瞒严实了。
“我即刻启程前去府衙。”
他前脚离开,沈南迦僵在脸上的笑容便不见了踪影。
孙鹏所做之事,谢祈昀心中都有数,且纰漏百出,难查不到哪里去,想必赶在老裴相苏醒之前,定是能回来的了。
离开那空屋不久,沈南迦便在院里撞上了沈霜。
“方才见平津侯急匆匆离开,你同他说了些什么?”她目光不善瞪视沈南迦。
不得不说,他们沈家的血脉还是挺强大的,沈霜在某些方面的直觉准的近乎离谱。
沈南迦并无慌乱,直视她的双眼语气波澜不惊,“自是告诫侯爷要速速为姑父洗刷冤屈。”
“啪!”沈霜不由分说抬手一巴掌打在沈南迦脸上。
这一掌来得突然又力气极大,沈南迦猝不及防坐倒在地上。
沈霜指着她道:“你如今可真是好本事,那些教训是统统忘干净了是吧。”
碎石子扎在手心里,却让沈南迦更加清醒,她站起身咬着牙冷声,“自是不敢忘。我正是按照姑母所教的,尽心竭力地帮助我的夫君啊,姑母难道又要说我错了吗?”
“你……”
时隔多年,难得沈南迦又像当年那般地顶撞自己,沈霜气不过,正想用以前的手段对付她,摸遍了全身才想起来最后一个金锁已经在那日丢出去了。
她扬手还想再打,却被沈南迦挡下。
这姑娘从小练武,力气可是比她大得多,扭着她的手腕连带着发不出去的火气也按了下去。
这次高高在上俯视的人成了沈南迦,那双黝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只映出沈霜的身影溺在仇恨之中。
“姑母还是多想想,侯爷会做些什么吧,毕竟他可不是我,不会念及这些亲情。”
第48章 有鬼
景宵别苑――
夜半,风萧萧,吹动着孤零零泛着幽光的灯笼,落叶伴着流苏轻轻摇曳,叩动着屋舍瓦楞,发出戚戚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人在泣诉。
孙鹏孤身一人在房中饮酒,他现如今是裴家的重点关注对象,只得拘于这西院的一方天地,更有甚者,沈霜还断了他一切想要作乐的念想,唯有醉酒解愁。
杯酒下肚,这屋外的萧索之声落在耳中便愈发变了音调。
“姓孙的……还我命来……”
他揉了揉耳朵,以为是幻觉吗,却越听越觉得像是什么索命的字眼。
“滴答~”
杯沿滚下一滴清酒,划过手心,滴在桌面上,留下一片温热。
他吃的是冷酒,这温热之感又是从何而来?
正当他意欲低头好奇探看,忽然一阵强风吹开了窗扇,扑灭了屋子里的烛火。
那嘶哑的声音和着嘶嘶啦啦的风,刀子般割过耳际。
“姓孙的,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一阵刺骨的凉意从尾椎骨直刺向头皮,他一动不动瞪着双眼望向窗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好似在和窗外的什么对峙着。
好半晌后,才随着月光探出云层照射下来而散去,恢复了最初的安静,等确定窗外不再有什么动静之后,孙鹏浅浅松了口气,打算起身去关窗。
然而这放下酒杯的一瞥看的他三魂七魄生生散掉了一半。
杯子里早就不是什么清酒了,汩汩而出的尽是红色泛着腥味的液体,方才手上留下的温热也正是那东西。
鲜血中央,浸泡着一只被开膛破肚的蝙蝠,一双眼睛向外突出,如同索命的厉鬼,正死死盯着他。
随后,他只觉得肩膀一沉,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肩膀。
“还,我,命,来……”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一道白色身影从屋子里夺门而出,连滚带爬狼狈跌坐在地上,惊恐望着烛火尽灭的漆黑里屋。
“来人啊!来人!”
“这是什么东西?谁放进来的?谁?”
孙鹏瘫着四肢坐在地上,里衣已经被不知什么液体浸湿了,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气味。
很快,寂静的院子礼热闹起来。
沈霜从旁屋厢房里惊慌地跑出来,未着钗饰,显然是即将要安置了,却被这一声叫唤生生打断了行动。
下人去把那屋子里吓了孙鹏一跳的东西拎出来,她瞥了一眼,脸色这才彻底绷不住,破口大骂。
“不过是个脏东西,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生怕裴家的人不知道我们有问题?”
孙鹏紧紧抱着沈霜的腿,整个人都打着哆嗦,“夫人,夫人,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啊,有鬼,这地方有鬼,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回府去我们回府去。”
他嘴里说着要走,双腿却使不上一点劲,还乱七八糟地瘫坐在地上。
沈霜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揉着眉心把人拎起来,“你给我老实点,现下老裴相还昏的不清不楚呢。我们若是走了,更有脏水往我们身上倒了。”
白日里,在谢祈昀离开之后,裴家的人便不让他们二人离开这个院落了,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方便调查,实则不过是变相的软禁罢了。
若是他们真走了,不就是承认他们心里头有鬼吗?
“可是,有人要害我啊。”孙鹏一个劲地往沈霜身边凑,眼神还后怕地到处乱瞟着,现下仿佛只有沈霜的身边是安全的。
“怕什么,”沈霜一脚把那即将身首分离的死蝙蝠踹的远了些,“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脏东西罢了。”
她惯常爱用这些手段,又怎会被这样的东西吓到?
孙鹏的这一嗓子嚎叫,不仅惊醒了这芳菲园里的所有人,也惊动了其他的人。
没过多久,裴子和沈西炀相伴而来,带着一众下人,声势壮观。
“孙伯父,孙伯母,”裴子拘礼,“我与观良在院中巡查,听到这芳菲园似是有什么动静,特来查看一番。”
任谁都不会相信,大半夜两位公子哥会在院里巡逻,可他就是把话说的这么真,叫人连怀疑都生不出来。
沈霜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笑,“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发现了几只死老鼠。”
话是这样说,可她还小心留意着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反应。
裴子神色严肃,“这别院里还有老鼠?可有伤到人?”
他的表情太过真挚,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
沈霜低头浅笑,“不掌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们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哥儿自然也不知道,存着食物米面的地方,总是会有老鼠的。”
一旁揣着手悠闲的沈西炀突然“扑哧”笑了一声,“姑父便是被几只老鼠吓成这样的?”
孙鹏还仍旧坐在地上抱着沈霜的腿,双目无神六神无主,整个人像是被脏水淋了个透的狼狈,全然听不见外界都在讲什么。
沈霜脸都要丢干净了,好半天才把自己的衣摆从他手里扯出来,同他隔开了些距离强颜欢笑道:“是,他胆小。”
沈西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近了那早先被沈霜踹开的蝙蝠尸体,凝神幽幽盯视了片刻,又移开视线。
“明日还是要去弄只猫来,好好除一除这院里的老鼠啊。”
他这话意有所指,除了不在状况的孙鹏,谁都听出来了。
沈霜暗暗咬了咬牙,但还是陪笑着俯身,“那便有劳了。”
既未见有什么大事,这院子里也不可能再叫他二人深入调查什么,如此,二人也不再停留,称作还要去别处巡查。
离开前,沈西炀道:“对了,祖父已经醒了。”
沈霜眼睛一亮,赶忙问:“可有要见我们之意。”
“并未。”沈西炀长眉一扬,四处环顾巡视,又打量了片刻还瘫在地上的孙鹏。
随即又挑着眉道:“不过祖父精神尚佳,明日即可开门迎客了。”
裴子先行一步,他落在后面,刻意扬声,“还有件喜事要告知姑父姑母。”
“侯爷的信件已经快马传来了,不出明日午后,他定会向外祖父阐明真相,还姑父清白。”
说罢,不等孙鹏夫妇是悬心担忧还是安心平复,他长腿一迈大步跟上离去的人。
离开芳菲园不过百步,裴子负手与沈西炀并肩,突然发问:“观良可信世上有邪祟之物?”
沈西炀眉心微拧,“何出此言?”
“方才看孙伯父口中一直念叨着有鬼,有鬼怪要害他这般的话,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裴子意识到自己有些冒昧,话音一转,“你也不必在意,我只是随口一问。”
“邪祟,我不信。”沈西炀似有深意的勾了勾唇角,“我只相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裴子未言,点了点头。
他从小便听过这位多年世家的孙伯父有怎样的事迹,现下的事情,对错与否,他心中都有数。
“你家小妹可还好,一整日都未曾见到了。”
提到沈南迦,沈西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身子弱,受不得这种热闹,一个人待着也好。”
与此同时,那二人谈话中的沈南迦正在祠堂。
无人见,无人意,她又回到了这里,这次不是被罚来的。
先是将满是灰尘的案台打扫了一遍,随后沈南迦又把带来的竹篮里的一些水果酒食,祭祀似的摆好。
最后又从中拿出了两个小小的,不足半臂大小的牌位,其上不见一字。
她把牌位安置在曾经贡满灵位的案台上,点上香,举过头顶,三拜,后插在香炉中。
牌位的木质是旧的,可却几乎没受过什么香火侵袭,被擦拭得崭新。
做完这些,沈南迦抬手牵出了颈间的红绳,尽头挂着那只印有“络”字的金锁。
她紧紧攥着金锁,闭上双眼,似是祈愿,很是虔诚。
“阿络,阿姐会为你报仇的。”
谢祈昀带着所有的证据赶回景宵别苑之时,听闻到的便是老裴相已苏醒的消息。
他加快脚步去到萃英殿,却不想被裴子拦在了外边。
“本侯已查清所有罪证,快让我进去向老裴相说明。”
裴子不急不忙行了个礼,“侯爷日夜兼程辛苦了,只是祖父见了一整日的宾客,现已歇下了,不如等明日祖父缓足了精神再行汇报也不迟,侯爷也好沐浴更衣休养生息。”
谢祈昀咂了咂嘴,即使是不愿也只得答应,“那,也好。若是老裴相夜前醒了,还请差人来知会我一声。”
“自然。”
看这情况,想必孙鹏是没有多嘴说什么了,谢祈昀暗喜,安了安心,遂回到住处安歇。
“侯爷,侯爷,可是查明了真相。”
沈霜神色匆匆,甚至都未看清远处之人的身影便喊住了他。
谢祈昀心里咯噔一下,回过身没在她身边见到孙鹏的身影,有些奇怪,只得先勉为其难的应付。
“是,还未向老裴相言明。”
沈霜没注意到他后退几步并有意向后掩藏的手,急切试探询问,“可是能还我家清白了?”
“那是自然。”
“好好。”沈霜欣喜,拍了拍手,为求讨好,又笑盈盈询问道,“侯爷想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可是打算今晚就用?”
“这么快?”
“是侯爷忙糊涂了,今日已是第四日了,过了今晚便只剩明晚,只怕是明日事多,不一定能有好的机会。”
她说的事,是谢祈昀一直记挂的事情,所以寥寥几句,他便已是有些心动,况且在他向老裴相揭举证据之前还是要稳住他们夫妇二人的,不如就用这件事当个契机。
他答应道:“那便今晚吧。还请姑母为小婿安排妥当。”
“侯爷放心在屋里等着便是了。”
入夜,祠堂――
“我果然猜得没错,你还是忘不掉这个地方。”
沈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推开祠堂的门,狭长上扬的眼尾带着笑透着精明。
沈南迦闭着眼,双手合十,虔诚祭拜,不应她的话。
“孙家的祠堂早就不在了,就算你把他们安放在这里又有什么用?”沈霜轻蔑睨着案台上的那两个灵位。
“求个心安。”沈南迦睁开眼,平静质问,“姑母,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之时,你都不曾想到过他们吗?”
沈霜冷笑,“呵呵,我为什么会想到他们,害死他们的不是你吗?你难道又忘了?是你的自大和任性妄为葬送了他们。”
说着,她将摆在桌上的祭品一一推翻在地,抬手无所谓地洒掉了鼎中的酒水。
沈南迦垂着眸,注视着她所做的一切依旧平静如死水,连呼吸都不曾有过一瞬地紊乱,释然道:“是啊,是我害死他们的。”
沈霜居高临下,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勾出了她藏在衣裳里的金锁,“不过是个金锁罢了,瞧你宝贝的,我这里还有不少他们的东西,你想都拿回去吗?”
果然不出她所料,沈南迦原本沉寂的眸子瞬间泛起愠色。
“还给我!”
她拍了拍了手,像是丢了什么脏东西,起身向外走去,嘴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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