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突然亮起了许多的火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人。
裴淑一声令下,几个精壮家仆便上前扭着沈霜的手臂控制住了她。
沈霜挣扎,瞪着裴淑嘶吼,“你敢!我可是知府夫人。”
裴淑居高临下睨着她,冷言冷语,“知府夫人又怎样,国公府想对你做什么还需要别人同意吗?”
沈霜恨得额角青筋凸起,她生平最恨这身份桎梏。
下人强硬地从她怀里搜出了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黑色的粉末。
“证据确凿,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国公府就可以随意栽赃吗?”沈霜依旧嘴硬。
一道高大的阴影从头顶盖下来,沈自诮趱咀琶迹失望又厌恨的眼神盯在沈霜身上。
“禀报国公,孙知府想要连夜潜逃,已经被守在院子里的兄弟抓到了。”
沈霜始终都不屈的面色闻言后瞬间白了几分。
沈西炀负手而立,语气平静没有波澜,像是来自地府的无情判官。
“姑母这样卖命为姑父筹谋,可他如今落了难便要弃你而去了,值得吗?”
“恐怕姑母还不知道,若是姑父想,光凭这些证据,大理寺根本治不了罪。”
自始至终,谢祈昀为了洗清自己做的那些证据多有虚假,不足以定孙鹏多大的罪,更何况,正如他所说,他许多的不得已都是在权贵的威逼之下做的,背后势力之大,大理寺的人也不免有所勾结,在这颗棋子无用之前,总会有人保着他的。
可这些,字字句句,孙鹏都不曾与沈霜说过,*甚至还一边期望她的计划顺利,一边收拾了细软和美人准备连夜逃出去避风头。
沈霜瞳孔骤缩,难以置信看向沈西炀。她是聪明人,很快便能想明,可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相信。
孙鹏被五花大绑着押进来,跪在堂中。
“谋害致仕官员,此为大罪。”沈西炀厉声。
孙鹏佯装吃惊,“你,你真去做了那种事?”
“造孽啊,我怎么娶了个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啊。今日我便要休了你!”
他在沈霜提出这个法子的时候,便想好了退路。
沈霜看他急切摆脱自己的样子,自嘲似的笑起来,“哈哈哈,孙鹏,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我为你孙家谋划,你却想着怎么休了我。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如泣,突然发疯似的摘了头上的发钗朝着孙鹏冲过去,扎进了他的胸膛。
“啊!”
一旁的下人很快拉开了沈霜。
阻拦及时,伤口不深,但孙鹏却捂着伤口,指着面前疯子般的女人,满眼嫌恶,“你,你,这个毒妇。”
“杀人未遂,罪加一等。”
“哈哈哈哈哈沈霜如鬼魅般的笑着,散落的衣饰在火光中衬着她更有一种凌乱美。
“哥哥,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下得去手吗?”
“你也配提起沈家。”沈自阢撑。
“我凭什么不配,我也姓沈,我也是沈家人!”沈霜嘶喊。
她不服,同样是嫁出去的女儿,凭什么她沈南迦归来还是沈家疼爱的女儿,她沈霜就活该被人遗弃。
“只因为我是个庶女,就不配有更高的出身,活该做你们利益的牺牲品,这都是你们欠我的!”
沈自谑贾沾棺彭,不去看她。
他这个妹妹,从小便处处过人,心气也高,从不甘心屈居旁人,她努力上进,可怎么也改不了自己庶女的身份。
也正因此,在得知父亲要为了兄长的前程将她送去做妾之时才会犯了错。
那时的孙家众人高看,她想尽办法留在孙鹏身边,不顾及他那养在屋里的莺莺燕燕,甚至不惜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得到了这个正房之位。
她确实靠自己改变了余生,可孙鹏不负所托,那个要让所有人看得起的梦,终究还是碎了。
沈霜歪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面上带着几近疯魔的恨和喜,“就算我今日败了又怎样,你那高捧在手心之上的女儿也已经被我毁了,她永远都再也做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女了。”
沈西炀立刻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你对皎皎都做了些什么?”
他用力之重,让沈霜无法呼吸,面色涨红,可她越是看他们焦急担忧的样子越是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们就好好养着我啊,这样我才能告诉你们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第52章 阿络
三年前,景宵别苑。
罚跪祠堂这种事情,对于沈南迦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毕竟在家便整日调皮的不行。
可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跪这孙家的祠堂。
就因为她提出了这点异议,喜提的罚跪三个时辰延至一天一夜。
她百无聊赖地跪在蒲团上,伸手去拿一旁的吃食,却抓住了一只手。
那只手想要挣脱,被她用了点力气困住,随后她惊奇地发现了这祠堂角落的狗洞,此时正卡着个瘦小的孩子。
那孩子手里紧紧攥着个白馒头,和沈南迦四目相对。
“这是我的。”沈南迦幽幽地开口。
“对,对不起。”那小孩瞬间涨红了脸,低着头小声道歉,可并没有放开那馒头的意思。
“你是孙家的小孩子吗?还是偷溜进来的?”沈南迦问。
她来这里半个月,没在兄弟姐妹中从没见过这个小孩子,而且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也不像是家仆的孩子。
小孩结巴道:“我,我不知道。”
随后又可怜巴巴地央求,“姐姐,你能给我一个馒头吗?只要一个就好,我弟弟他已经饿了好几日了。”
挨饿?莫不是什么流落街头无人管的孩子,可怎么会到这景宵别苑中来。
“你还有个弟弟?你们住在哪里啊?”
“在,在柴房里。”
这更是叫她诧异,柴房哪里是可以住人的地方,好歹孙家也是个气派人家,怎会在柴房里关着小孩子呢?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孩,掩藏在灰尘脏污下的小脸十分清秀,像是个女孩子,身量也瘦小约莫不过十岁的样子。
“都给你,全拿去吧。”她没犹豫,把所有方便携带的点心都拿给了她。
“谢谢。”小孩道了声谢,急急忙忙爬出狗洞跑走了。
一直到第二日上午,沈南迦被一阵鸟叫吵醒之时,又从那狗洞里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这次是个更小的脏团子,刚好能从那洞里钻进来。
他伸出幼嫩的小手递了一块有他半人大的毛毡,张着没几颗牙的嘴,含含糊糊却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道:“好心姐姐,这是哥哥让我拿给你的。方在腿,腿上,就不痛痛了。”
哥哥?沈南迦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日的那孩子是男孩啊,长得像小女孩一样。
她接过那毛毡,材质并不柔软,却很厚实,有点重量,也不知道这个小团子是怎么把这东西一路抱过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拿帕子擦了擦小团子额头上的汗水。
小团子憨憨地笑起来,“娘叫我阿络。”
“你和哥哥今日有吃食吗?”
“哥哥,去后山上采果果啦。”
景宵别苑位于京郊,背靠一座矮山,没有归属无人打理,基本都是些野果野菜。可即使如此,这两个孩子都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只随便吃些果子呢。
她抿抿唇,把自己的点心塞给他,“这是我的,你吃吧。”
阿络看着这些没见过的点心两眼发光,不停吞着口水却摇摇头,“娘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这是我分给你的,不算拿。”
“那姐姐也一起吃吧。”说着,他先给沈南迦手里塞了一块大的,自己又拿起一块小的,吃的美滋滋。
没等吃几口,他又把剩下的塞进了衣服里。
沈南迦道:“还有很多的,你放心吃。”
“阿络要带回去给娘亲和哥哥。”
看着小团子脸上纯真的笑容,她喉头一紧,把剩下的点心全都包好塞进他宽松的衣服里。
“姐姐请你们吃。”
等到离开了祠堂,沈南迦找遍了大半个景宵别苑也没再找到那两个孩子,就在她以为再也寻不到他俩时,又意外遇见了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当时他正在被一个下人拿着扫帚追打。
“你打他做什么?”沈南迦拦下了扫帚。
下人尴尬地解释道:“沈姑娘,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偷了厨房里刚做好的席面。”
“我没有,”小孩啜泣着解释,“我只是路过,连灶台都没有靠近过。”
下人眼神凶狠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又道:“沈姑娘,你别听他胡说,这小子经常偷东西,嘴里没一句实话。”
当初他只是拿了个馒头便让弟弟送来了护膝,沈南迦不相信他会偷东西。
“反正宴席还没开始,重新做便是,你有空在这里为难一个小孩子,早就能吩咐厨子再重新做了。”
见这位主有意要护着,下人也不敢再动手,点点头应了几声是,赶忙拎着扫帚离开了。
沈南迦还想问问小孩近况如何,可一转头,却发现他已经急匆匆跑远了。
她赶忙跟上,“哎,你这么着急是去做什么?”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急得话都说不利索,“阿络,阿络不见了,我要去找他。”
“不见了?多久不见的,他平日里会去哪里?”
“我们不能离开柴房的,他平时也只是会钻狗洞去后院里玩一玩,通常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回来,今日已经快两个时辰不见他了。”
毕竟要更年长些,沈南迦冷静得多,柔声安抚道:“你别急,我同你一起去找。”
最后他们是在花园旁一个不起眼的小水塘中找到的阿络,虽然水塘不深,但也把这个跟猫咪差不多大的小团子淹得够呛,被一把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呛了水昏了过去。
索性来的及时,沈南迦也尽快做了处理,但咳出水后便发起了高热,许久不退。
“姐姐,阿络会不会死啊。”大的那个咬着唇流泪,害怕地拉着沈南迦的衣角,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会的,我去找郎中。”
可他听了这话却彻底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没用的,郎中进不来,院里的人也不会管我们,娘生病都没有人管,只能躺在床上等死,现在阿络也要死了。”
沈南迦想到了前些天被抬出去的尸体,想必就是他们的娘亲了。可怜这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亲眼见到自己唯一的亲人离开,得有多害怕。
她俯身,在他头上拍了拍,“你放心,等我回来。”
几乎是用了所有能用的药物和方法,一夜过去,终于是在即将天亮之时,阿络退了烧。
沈南迦松了口气,在床边瘫着坐下来,“高热退了,他很快就能醒来了。”
蹲在床边的小孩脸上还挂着泪痕,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弟弟,生怕一不留神人就会不见。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沈南迦问。
“阿缨。”
“你们两兄弟怎么会被养在这里?”
阿缨低头沉默了一会,小声开口,“大人和夫人都不喜欢娘亲,也不喜欢我。”
沈南迦这几天在下人们之中打听过,他们的母亲甚至连妾室的身份都没有,不知道为何这样让家主和夫人讨厌,才一直养在柴房里。
“姐姐你姓沈,不是孙家的人啊。”
“是啊,我叫沈南迦,是孙夫人的侄女,借住在这里的。”
她不敢想,这样两个孩子要怎样在这里生存下去,或许有一天也会想他们的娘亲一样,死了,尸体臭了才会被发现,然后被抬出去,丢在乱葬岗,连个坟头都没有。
“不如你们把我当阿姐,以后有什么事便来清居堂找我。”她最终还是不忍心。
阿缨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别苑中感受到有个人对他们这样好,他也是孙老爷的孩子,也见过其他和他差不多大的,他们有哥哥,有姐姐。
他是哥哥,要照顾弟弟,可他也想有个能照顾自己的姐姐。
怔了许久许久,他才怀着渴望和害怕,喃喃地小心喊了一声,“阿,姐?”
“姑母,我求你了,他还那么小,你怎能狠心看他活活饿死。”
沈霜无所谓道:“饿死那也只能是他命不好,无福在我孙家。”
沈南迦跪在地上额头已经磕的发红,她继续相求,“你就当他是只小猫小狗,随手赏口饭的事。”
“小猫小狗?”沈霜嘲笑,“我也同他们的母亲说过这种话,只要好好听我的话,她的孩子便会在这府里有一席生存之地,可她偏是不听,非是怀了这个孽种。让他活了这么大,已经是很仁慈了。”
她挑着眉,上下打量跪着的人,“或者,若是你能乖乖听我的话,不再做这些冒尖出头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考虑放过他。”
沈南迦毫不犹豫,“好,我答应你。”
“哈哈哈哈,”沈霜拍了拍手,轻蔑道:“沈自诘娘oL骨呢?竟是半点也没传到你身上?还是说你准备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
“只要你能救他,我说到做到。”
沈霜扯着嘴角,笑意不达眼底,起身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冰冷的语言淬这厌恶,“你跟你娘,可真像啊,这股子无私的劲儿在谁看来都讨人喜欢呢。”
“定南侯家的小儿子明日就要来了,你去陪他游玩一日,按照我教你的,陪的高兴些,我便救他。”
沈南迦瞳孔骤缩。说得好听点是去陪人去游玩,实则是要她穿上那些花枝招展的衣裳,打扮着大家闺秀的样子,去跟人相看,沈霜对她所有的庶女都是这般要求的。
她咬着牙,垂在身旁的手攥了又攥,没再能说出那句愿意,毕竟这是要她丢掉她所有的脸面。
“瞪着我做什么,现下又不愿意了?是你国公府嫡女的面子重要呢,还是你口口声声的弟弟重要呢。”
“我答应你,我去。”沈南迦心一横,“把东西给我。”
“说到做到啊,若是没按照我教你的那套做,另一个你也别想见到了。”沈霜轻飘飘地威胁道。
“阿络,阿络。”
沈南迦匆忙带着食物回来的时候,阿络已经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了,小小的身体冰凉得吓人。
“阿……姐……”他艰难地睁开了点眼睛,有气无力。
“阿姐回来了,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甜粥,我喂你。”沈南迦将他抱起来。
阿络问道:“哥哥呢?阿络,好久没见到哥哥了,哥哥也要吃饭。”
“阿缨没事,阿姐给阿缨也带了,他已经吃过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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