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蒋依媛抱着谢祈昀的胳膊,一双泪眼委屈的凝望着,只求谢祈昀能相信自己。
此时沈南迦已经从见到梁怀夕的那番惊喜中清醒过来,凑前一步在谢祈昀耳边耳语道。
“即使我心有不甘,那也是关起门来侯府之内的事情,可她却非要这么多人面前百般纠缠,丢的可就不只是我的面子了。如今她再多说一句,便是多丢一分侯爷的脸,侯爷可思量明白的好。”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若是谢祈昀还不明白,那她也不介意彻底把脸面撕破了。
谢祈昀收了愠色,扯下了紧搂着自己手臂的那双手,“盛子,送蒋娘子回去。”
蒋依媛显然也没想到沈南迦只是简单的耳语了几句便动摇了谢祈昀的心思。
“侯爷,你不能听她……”
谢祈昀没让她把话说完,厉声呵止,“回去,回侯府去,若是再多说一句,就别想我再去仙香阁。”
蒋依媛头一回见这样的谢祈昀,害怕之外还有些痛心,但为了以后,还是听了话。
“既然解决了这场乌龙,那本王便告辞了。”梁怀夕温声道,离开前眼神落在某个人身上,小心翼翼,转瞬即逝。
“多谢王爷。”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沈南迦也带着云栈准备离开了,耽误这么长时间,谢老夫人那边肯定是还有一场麻烦在等着了。
“南迦,”谢祈昀跟上来,声音柔和了几分,“辛苦你了。”
“我有什么好辛苦的,辛苦的*是侯爷,回去还要听她好生哭一场呢。”
谢祈昀眼里露出些烦躁,“我不该带她来的。”
沈南迦心中冷笑,该不该的反正来都来了,闹也闹了,就算你不带她,你母亲也会带她来的。
“侯爷方才是从何处赶过来的?”她及时转了话题。
“西园,几位同僚相约办了诗会。一听小厮来报,我便赶了过来。”
“那侯爷快点回去吧,我也要去母亲那边伺候了。”
谢祈昀望着沈南迦,心中升起了些有如此妻子的骄傲感,这种感觉长久消弭,如今重现,倒是觉得分外珍贵。
他冲着沈南迦笑了笑,天生深情的眉眼脉脉含情,“好,有榛子糕做彩头,我赢回来给你。”
沈南迦有些晃神,如此场景,兴许在她与谢祈昀刚成婚的时候也曾有过,太久了,有些记不清了。
梁怀夕又在湖边停下了脚步,看着满池湖水和一两只游过的鸭子定定出神。
“王爷,湖边风冷,您小心身子。”身旁伺候的侍卫操心的叮嘱。
似乎是应了他的话,梁怀夕闷声咳嗽了两声,本来就浅淡的唇色更是没了血色。
“我又不是纸片,还能吹散了?”
久病缠身,他总有些叛逆的想法。
侍卫春忱上前将梁怀夕的大氅裹得紧了些,颇有些老妈子的口气,“春寒料峭王爷不懂?太医都说了要您等到晚春暖了再出门,您非是不听,御花园的春色年年都有,也不知道您到底是急着什么非要今日出来。”
梁怀夕挑挑眉,眼神乱瞟,还是妥协了,“好了好了,知道了,回去吧。”
再不回去,他怕是要被唠叨死。
“王爷请留步。”
第9章 救人
梁怀夕转身眼中欣喜,天青色融在一片绿意中,缓步而来,美景颦颦一笑,撩动了春色。
沈南迦恭敬地行了礼,“多谢王爷方才解围。”
她本是要去亭子里寻谢老夫人,可刚走了没几步,莫名调转了方向,顺着永t王离去的方向过来。
没走几步便看到湖边那颀长的身影,好在他未曾走远,赶忙过来道谢。
“无妨,只是讲出眼见的实情罢了。”梁怀夕抿了抿唇。
沈南迦小心抬眼一望,眼前之人眉目温和,唇角含笑,俊秀疏朗,黑眸中闪着流光,宛如润玉之上那一点莹光,看似柔和却坚韧无比。
在她死后的记忆中,永t王始终是一副冷峻愁容,从未有过此刻这样灵动的神情。如若不是病气为这润玉蒙了尘,想必他也一定是和自己二哥哥那样叱咤热烈的少年儿郎。
他又笃定地说道:“我若不开口,想必侯夫人也是有法子解决这麻烦的,对吧。”
“都是些家丑,让王爷见笑了。”
沈南迦对此轻描淡写,可梁怀夕的眼底却染上不易察觉的心疼。
“妾身与王爷从前可曾见过。”
这是沈南迦始终疑惑的,她不相信一个从未相见的人能对她如此这般。
梁怀夕眸光黯淡了些,不断摸索着手中的玉珠串,犹豫片刻,“今日初见,侯夫人果真如传言般气质非凡。”
沈南迦不信,传言是怎么说她的她自然清楚,哪里和气质非凡沾边。
“咳咳。”
拂过湖岸的风吹来,梁怀夕弓着身子闷咳两声,脸色迅速发白起来。
“王爷的身体……”沈南迦面露忧色担心起来,她见识过永t王伤病缠身的样子,一次次用汤药针灸吊回来的命,想想都后怕。
梁怀夕后退几步,强打起精神,“无碍,只是寒症,老毛病了。”
寒症,说起来也不是什么能动辄就要了命的大病,只是折磨人,患者伴随终身,受不得一点风寒,哪怕是冷一点都要大病一场。
沈南迦真不敢想,他这身体是怎么去戍守北疆的。
“宫里的太医就没有什么医治之法吗?”
见她担忧,梁怀夕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也不是什么大病,参汤不离口便无大碍。”
沈南迦灵机一现,问道:“王爷可试过北疆的药?”
“北疆?”梁怀夕不解。
“北疆天寒地冻,多有御寒暖体之法,我父亲去年在寒谷关一战,带回来一些当地的暖体药物,王爷可愿试一试。”
上一世他既然能在她死后不顾一切为她的尸身留个体面,那这份恩情,她是一定要报的。
“当然。”梁怀夕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沈南迦见他这么爽快答应,有些讶异,“王爷就这么相信我说的话?”
梁怀夕被这一眼看的勾了神,慌忙躲开视线,嘟囔了一声,“你说的我自然是信的。”
“什么?”
“我是说,早晚我这身子也是废了,死马当活马医就是。”梁怀夕摸了摸鼻尖,像是误入流萤的飞蛾,不知看向何处。
沈南迦虽不想让他这样颓唐,但能答应便已然放下心,“那妾身改日便让父亲差人把药送到王府。”
“那便有劳了。”
“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我家小姐掉湖里了!”
一阵喧嚣引起相谈中二人的注意,沈南迦转身,寻着呼救的声音,只见湖中一抹明黄挣扎。
此处僻静,没什么人,多的也都是些姑娘家。
沈南迦想也没想,一头扎进了湖里,游去救那姑娘。
“皎皎!”
梁怀夕见她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很快他冷静下来,沈南迦是懂水性的,不会有事的,旋即一面快步向落水的湖岸边走去,一面沉声叮嘱春忱。
“快去叫太医,吩咐人去偏殿那。”
春日里的湖水冰冷,冻了沈南迦一个激灵,她许久未曾下水,游起来格外艰难,好不容易才抓住水中的人。
好在那人身量娇小,又因为呛水已经昏了过去,不会胡乱挣扎妨碍了她的动作。
游到岸边时,云栈以及其他旁观的人已经在接应了。
沈南迦用力把昏迷的人推了上去,驳岸湿滑,自己却不好发力上去,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消瘦苍白的手冲她伸过来。
她握住那只手借力上岸,那只手冰冷纤瘦,却意想不到的稳定有力。
人救了上来,岸边却乱作一团。
沈南迦想查看溺水者的情况,却因落水后吹风,浑身发抖,募地一件宽大的羊绒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不用问,在这里身着大氅的人只有永t王了。
梁怀夕几乎是在沈南迦还没上岸之前就脱下了大氅,此时为她披上衣衫的动作也很是利落。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沈南迦想起刚才丫鬟求救的呼声,这好像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今她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裙摆处还有几处破损,赶忙将刚披上的大氅又脱下来,裹在了那姑娘的身上。
梁怀夕没制止她的动作,只是在见沈南迦要抱起那姑娘时,抢先一步把人抱了起来,“我来。”
“跟我来,去偏殿。”
沈南迦点点头,快步跟上。
没有大氅的遮挡,梁怀夕的身形看上去更加的单薄,宛如拂柳折枝般,沈南迦跟在他身后,不由得为他担心。
事实证明,她可能是担心多了,这位瘦弱的王爷步伐稳健迅速,她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偏殿里的宫女太监们已经准备好了,太医也已经在此等候,见此,沈南迦放下心,跟着宫女去旁屋换衣裳了。
“侯夫人,长公主听闻此事,特让奴婢拿来了公主的便服请您换上。”
沈南迦正在屋子里烤着火,闻言门外的宫女所说,受宠若惊。
“妾身怎敢穿长公主的衣裳,来时也带了其他备用衣裳,妾身已经唤侍女去取了,还是不劳烦长公主的好。”
宫女道:“长公主说,这件衣裳也是鸢鸟十四绣的,同侯夫人那件很像,未免有闲人乱说乱讲,还请夫人穿这件的好。”
沈南迦怔了怔,长公主这是连她的名声都顾及到了?
“还请夫人放心,柳岸湖边的事不会有人宣扬出去,也不必担心那位落水的姑娘名声受损。”
听完这些,沈南迦终是放心应下了长公主的好意,“还请姑娘替我答谢长公主的好意。”
等到云栈拿了衣裳回来,见到的便是桌上一套几乎和原本那件一模一样的衣裳,除了相配的一些首饰不同。
“小姐,这是?”云栈不明所以。
沈南迦正裹着被子缩在火盆边发抖,原本她小产后损伤的身体就没好全,如今又受了寒,怕是又要多喝一段时间的药了。
“是长公主送来的衣裳。”
“那小姐要穿这一套吗?”
沈南迦点点头,从被子里钻出来。
云栈满面愁容,“小姐怎么能自己跳下去呢,本来身子就没好全,这样受凉,更是要落下病根子了。”
沈南迦逗她,“我若是不下去,难道要让你去啊,小旱鸭子。”
云栈从小伺候她,也一同跟她学武,大多数都学的像模像样,唯独不通水性,甚至到了入水就害怕的程度。
据说是因为小时候在被沈家买来之前,被人贩子淹在水里过,落下了阴影,水漫过脚踝就开始害怕。
云栈鼓起嘴,生起了闷气,但手里的活没停,仍旧给沈南迦精心打扮着。
原本的那些珠钗都落了水,失了光泽,沈南迦也索性直接用了长公主送来的头面,连素色的衣裳都衬出了些华光。
“小姐,有件事云栈不知当不当讲。”云栈忽然想起来什么,犹疑道。
“你说。”
云栈小心地过去关了门,压低声音,“永t王身边的那个侍卫正是那日带着太医来的人。”
沈南迦一惊,“你当真看清楚了?”
“错不了,”云栈点头,“解围时见他看的不太仔细,奴婢只觉得眼熟,后来小姐与王爷闲谈时,奴婢细细看过,一定是他。”
那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就连梦中她都记得那人的模样。
沈南迦的心头涌过一股暖流,原来这么早他就已经救过自己一命了吗?
她在心中暗下决定,这一世,除了查明暗地陷害她沈家的人,她必要倾尽全力的报答永t王。
“小姐,你的荷包呢?”
云栈一句话,打断了沈南迦的思绪。
她下意识在腰间摸了摸,并未找到荷包,袖中也不见踪影,换下来的湿衣物上也没有。
坏了,这若是让不怀好心的人拣去了,那她便是有几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间厢房中――
“咳咳,咳咳咳,咳咳……”
梁怀夕坐在榻上,周身裹着被褥,屋子里的火盆地龙一个又一个,熏得满屋子热气腾腾宛如盛夏。
可他脸色青白,捂着口鼻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哎呦我的王爷啊,你不穿大氅也就算了,怎的还沾了水抱着人走了这么长段路呢,你的身子受不得风受不得凉受不得累,您自己个儿不知道啊。”
春忱一边伺候着,一边蹙着眉抱怨。
他家这位王爷真是叛逆心强的很啊,他这当奴才的是每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伺候还不行。
“咳咳,好了,说的好像我快要死了似的,没那么严重,咳咳咳。”梁怀夕不以为意。
春忱没好气道:“您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您自个的脸色,那是鬼来了都害怕啊。”
“是吗?”梁怀夕立刻伸手要他拿铜镜过来。
春忱口中怨着,还是叹着气认命去拿了。
梁怀夕端详着镜中自己苍白憔悴的脸,思忖片刻开口道:“姑娘家的胭脂是不是能让气色看起来好些,你去给本王弄点。”
春忱瞪大了双眼,一脸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的神情。
也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些响动。
“你什么时候迷上姑娘家的玩意儿了。”长公主常曦笑盈盈的走进来。
梁怀夕放下铜镜,有些羞赧,“阿姐惯会取笑我。”
常曦继续逗他,“我们家容时为博美人一笑,连自己的身子骨都不要了。”
梁怀夕苍白的脸霎时染上了绯色。
常曦这才罢休,“好了,不逗你了。”
“人我是见了,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只可惜啊。”
只可惜已经嫁了人,嫁的还是个不良人。
梁怀夕垂眸,神色暗淡,周身笼罩在难以言喻的伤感之中。
常曦又说道:“不如我去求皇上,让皇上许他俩和离然后再将她赐婚于你。”
“皇上哪里会听我们的。”梁怀夕苦笑。
他们这位天子生性多疑,在所谓的权力面前从不在乎手足之情,若不是他这副病秧子的身体,又怎会苟活于世这么多年。
“更何况,她,喜欢谢祈昀。”
即便不是谢祈昀,也会是这京城中任何一个王公贵族,反正不会是他梁怀夕,一个活不过二十五的病秧子。
常曦看他落寞的样子,也是心疼万分,她与容时非是一母同胞,却是在那场权力的战争中活下来唯一的亲人。
她懂容时所想,也知他的不易,如若没有当年的那些事情,如今她的阿弟会有一位恩爱的夫人,夫人名为沈南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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