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年听见沈骊珠说完,面色已是不好,此时见陈御女一副不加辩驳,听天由命的态度更是气极,正欲将其拖下去用刑之时,却见下首坐着的许婕妤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许婕妤,你有话要说?”
“臣妾只是想到昭才人素来与人为善,更不曾与陈御女有过什么过节,陈御女谋害昭才人实在是没有好处,或许是否是有人指使。”
许婕妤站起身,貌似不经意间往丽修仪处瞟了一眼,继续说道,“巧的是,昨日日暮时分,臣妾带着祈安闲逛之时,曾看到陈御女与丽修仪的贴身侍女怡佳有过接触,如今想来倒是有几分奇怪。”
闻言,叶美人抿了口茶,貌似不经意地开口道,“臣妾记得,陈御女平日里确实与丽修仪来往不少。”
“放肆,仅凭你们三言两句便能凭空污蔑本宫不成。”丽修仪将茶杯重重地往案边一放。
她站起身,锋利的眼神扫过方才出声的两人,随后盯着坐在软椅上的沈骊珠似笑非笑道,“方才昭才人没来之前,你们倒是一声不吭,如今见她过来,倒是一个二个的记性好了起来,莫不是受了昭才人的唆使想拖本宫下水?”
沈骊珠也未曾想到此事竟还牵扯到了丽修仪,但是许婕妤和表姐向来是个谨慎的性子,必然不会无中生有,有意攀咬丽修仪,只她却不知是因为何事得罪了丽修仪。
沉下心中的疑问,沈骊珠轻咳两声,声音显出几分虚弱,“修仪娘娘多虑了,臣妾来之前也未曾得知此事是陈御女所为,何谈与两位姐姐故意污蔑娘娘呢?只是既有疑虑,娘娘不妨言明,也怕污了娘娘清名。”
“少拿你这套矫揉造作的模样给本宫看,谁知你巧言令色勾搭了多少人。”丽修仪不耐烦甩开脸。
“丽修仪,注意你的言辞。”丽修仪话音未落,上侧便传来皇后的严厉的训斥声。
元景年闻言不动声色地又将手中的茶盏落下,只冷眼看向丽修仪,“丽修仪,此事当真与你无关么?”
“皇上若是不信臣妾,不若问问陈御女此事是否是受了臣妾指使?”丽修仪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陈御女,“陈御女,你说呢?本宫有指使你做事吗?”
陈御女抬眼看了一眼丽修仪,脸色灰败,哑声道,“未曾,此事皆臣妾一人所为。是臣妾嫉妒昭才人受宠,这才出此下策。”
“皇上您看,陈御女都说与臣妾无关了,还望臣妾明辨,还臣妾一个清白。”丽修仪语调轻佻。
殿内一时陷入僵局。
皇后定定地看了丽修仪好一会儿,又看向此时略显疲色的昭才人,眼底流露几分愧疚,出声道:“皇上,现在并无直接证据证明此事与丽修仪有关,但此番她未曾约束好手底下的宫人,也有失察之罪。不如便让她罚俸六个月,再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闻言,元景年顿了顿,看了皇后一眼,“既然如此,便依皇后所言,还望丽修仪不会辜负了你的苦心。陈御女心思恶毒,谋害宫妃,杖责三十,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此等惩罚不可谓不重,对于陈御女这般娇弱女子杖责三十不死也就废了,更不必说拖着半残的身子打入冷宫,恐怕活着一天都是苦痛。
夜色渐深,皇上送昭才人回了寝宫,其余嫔妃也陆陆续续散去了,殿内很快便只剩下了皇后和丽修仪两人。
丽修仪没有出声,也没有看向皇后,过了一会儿,起身欲走。
身后传来了坚定且不失力度的声音,“旁人不知陈御女的父亲是你父亲的旧部,兄长如今也在其麾下就职,但皇上和本宫都心知肚明。”
丽修仪停住脚步,指甲嵌入掌心传来刺痛,冷笑一声,“那又如何?皇后娘娘何不方才就说出来,为昭才人指认臣妾。”
“张静姝,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好自为之。下一次,本宫会亲自动手料理你。”
“恭候皇后娘娘大驾。”丽修仪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强忍愤怒的脸,便带着贴身侍女出了殿门,空气中留下了一句,“昭才人运气可真好,就不知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皇后娘娘可要好好护住她。”
身后,茶盏被打翻在地,传出一声脆响。
“娘娘,当心气坏了身子。”玉瑾轻声轻脚地从身侧走过来,伸手轻轻帮着皇后按压头上的穴位,给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让其将地上的碎渣清理干净后,带其他宫人退了出去。
皇后没有作声,也没有出言让她离开,良久,喃喃自语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玉瑾没有听清,停住手上的动作,出声询问道,“娘娘方才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走吧,本宫也累了,回去歇下吧。”缓缓吐出一句话,皇后闭了闭眼,起身也往外走去,“对了,回宫后将私库里的那只百年人参拿去给昭才人吧。”
玉瑾本紧跟着皇后,听闻此言,眼睛都瞪大了,“那可是国公给您留下的压箱底的东西,娘娘本就身子不好,需要多加调养,怎能将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昭才人?”
“就这么办吧。是本宫对不住她。”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声音几不可闻,“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沈骊珠被皇上一路又抱回了寝殿,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实在提不起什么精神,皇上见她脸上的倦意,也体贴地没有多加打扰她,略微嘱托了两句,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待皇上走后,沈骊珠梳洗好平躺在床上。
室内烛光已经熄灭,月色透过窗户映照在轻纱窗帘上,投下一片光影。
沈骊珠盯着这片模糊的影子,明明身体困倦不已,还隐隐作痛,急需一场好眠冲散这些不适,但是不知为何,今日发生的一幕幕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转,落点到今日容贵人看向她的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惊马之事因她而起,容贵人受她牵连对她有恨理所当然,但是她眼神中并不仅仅如此,憎恶之外的悲愤,痛苦,无奈......
她明白这是全心陷入爱情求而不得的女子的苦痛,她又想起今日皇上将惊惧过甚的她揽入怀中那一刻的心悸。
心又缓缓平落了下来,她闭上了双眼,徒留一片黑暗和未曾出声的叹息。
第034章 内情。
回到住所, 知晓此时主子心情必然不佳,怡佳沉默地站在主子身后,垂下目光却见到主子的手心隐隐有血痕。
“主子, 您的手, 婢子这就去叫御医过来。”顾不得许多,她正想要往外跑去。
一时被声音惊醒, 丽修仪这才又察觉到掌心的疼痛, 缓缓将手抬起。果然, 指甲嵌入掌心,几滴鲜血沁了出来。
盯着掌心的血色须臾,丽修仪怔忪道,“不必声张。随意上些药就是了, 这么晚了, 想必御医也都侯在昭才人和容贵人处罢。”
“主子......”怡佳闻言停住脚步, 看着主子失神落寞的神色, 心中一时坠坠。
从随行的物品了取出金疮药, 怡佳小心翼翼地将伤药敷在主子掌心, 时不时轻吹, 生怕让主子受了疼。
“寻个适宜的时间传信给陈御女, 本宫答应过的事情必不会食言,她当明白该怎么做。”任由怡佳在手上涂抹, 丽修仪出声道。
涂抹药膏的动作一顿, 瞬即又恢复了原来的动作, 怡佳懊恼道, “都怪婢子不谨慎, 未曾注意到许婕妤在场,拖累了主子被责罚。”
陈御女父兄都曾在都护麾下从事, 她一进宫便也十分识趣,处处以主子为先,不敢违背主子半分,倒是个懂事的。
原本主子也未曾想要她做些什么,既然陈御女存心依附,便也任由其讨好,不过是个小官之女,还不必将其放在眼里。
但前些日子陈御女主动求见主子,却是为了陈父。
原是陈父军中值夜时饮了酒,被看不惯他的同僚发现状告他玩忽职守,不仅被军规处置,还被抓住辫子连同往日那些错漏向圣上弹劾。此番恐怕轻则会被撤职查看,重则恐有牢狱之灾。
陈父虽曾是大都护的旧部,但却并非心腹,恐怕之前都未曾被都护看在眼里。出了此事,他献了不少财物给都护,希望大都护能在其中转圜一二,却不想大都护收了钱之后对此未置一辞。
无奈这才千辛万苦传信给入宫的女儿希望她能在宫中向皇上或者是丽修仪求情。陈御女入宫后便不得宠,自然知道靠自己向皇上求情恐怕是毫无用处,只好前来向丽修仪求情,希望丽修仪能在大都护面前说几句好话。
起始,主子并无意理睬她,几次将其赶出殿外。直到秋猎前几日,因为昭才人,主子才改了主意。
“罢了,就算许婕妤不说,恐怕她也会怀疑是本宫做的吧,反正如今本宫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哪里比得上知情识趣,善解人意的昭才人呢?”丽修仪鲜见的没有动怒,平心静气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丝嘲讽。
“皇后还是护着主子的,此番也在皇上面前为主子求了情。主子在皇后娘娘心里定是不一般的,不然怎会上次伤了白玉之后,皇后也未曾多说。”知道主子一直以来的心结,怡佳将涂抹好的伤药收捡起来,轻声道。
“护着我?真是可笑。我宁愿她再狠心些,别在我面前演这些虚情假意,让我忍不住一次次为她开脱,以为她对我还有几分往日的情谊。”丽修仪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一时连自称便都变了。
见主子动怒,怡佳连忙跪倒在地上,“主子莫要动气,是婢子说错话了。”
丽修仪看了跪在地上的怡佳一眼,胸口怒气平缓了些许,抬手示意她起来,“不必再多说了。本宫累了,唤人进来伺候本宫梳洗罢。你记得将本宫吩咐的事做好,这次谨慎着些,莫又让人给看见了。”
“是,主子放心,婢子此番必会谨慎行事。”怡佳连忙回话,思索一二又开口道,“陈御女当真靠得住吗,是否需要婢子派人将其处置了,她如今怕也活不了几日了,万一突然反口......”
“她可没这个胆子,她父兄如今还依仗着父亲呢。本宫如今愿意为她父亲说两句话,她也该感恩戴德了。况且本宫可没有指使她做什么。本宫只是提了几句不喜昭才人,做了什么可都是她自己主意,她有什么好辩驳的。”
说完,丽修仪起身往梳妆台边走,缓慢地卸下发间的珠钗,声音泛着冷意,“她也算是个有脑子的,可惜了,此番没将昭才人那个贱人给弄死。”
怡佳闻言应了一声,吩咐完外间的侍女送水进来,便跟在丽修仪身后,帮着将丽修仪取下了剩余的发饰。
翌日,沈骊珠一觉睡醒已经快到晌午了,醒来时头还觉得有些胀痛。
被文瑶扶起靠在床头,她动了动身子,昨日擦了药,身上的疼痛已经好了许多了,只是脚踝和膝盖处还是刺痛,恐怕不是一时的事,还得要修养些时日才能好全。
今日本是秋猎在围场的最后一日,按照常理,晚间应该会邀此次参与秋猎的朝臣共饮,这也是沈骊珠盼了许久能够见到沈父的机会。
但如今这般,显然她是无法赴宴了,想起此事,她不免很有些失落,还不知下次有机会见到父亲又是什么时候了。
郁结了好一会儿,沈骊珠这才吩咐文瑶伺候她从床上起来,换了一身碧色得舒适衫裙。文瑶给她挽了一个精致的流云髻,又在发间插了一根碧玉簪子,更衬得她肤色白皙。
“主子这样也很美,倒真有几份我见犹怜得模样了。”瞧出主子起身后便一直兴致不高,文瑶出言逗趣道,意图哄得主子高兴。
沈骊珠坐在铜镜前,侧首睨了文瑶一眼,“今日又不出门,花这些功夫做甚。”
文瑶笑道,“主子如此美貌,自当好好打扮一番,婢子们也好享享眼福。”
“就你会说话,怕不是嘴上抹了蜜了。”闻言,沈骊珠不禁被逗笑了。
“主子,主子,刘公公在殿外呢,说是皇上让您往行宫的正殿去一趟,还特意带了坐辇过来。”文岚一脸喜气从殿外走进来,见着沈骊珠道。
沈骊珠不禁心中升起些许疑惑,如今她脚上有伤,既不能骑马伴驾,又不能久站侍奉笔墨,皇上这时召见她是有何事呢?
“刘公公可说了是因何事传唤我过去?”沈骊珠询问道。
文岚掩饰住止不住的笑意,应声答道,“主子,刘公公说您去了便知。”
“哦?这般神秘?”沈骊珠总觉得文岚是瞒了她什么,又看了她两眼,没有再多问。在二人的搀扶下上了御辇往正殿里去。
待到了正殿,沈骊珠却没见到皇上身影,心中疑虑更甚,若不是刘亓还在前方引路,她都有些不敢往里去了。
一路将沈骊珠带进殿中的侧室,刘亓装作没有看见昭才人脸上的惊疑的神色,只吩咐人上了茶水和点心,轻声道,“烦请昭才人在此处坐坐,皇上过一会儿便来。”
说完,刘亓留下两个侍候的宫女,也退了出去。
沈骊珠略有些不安的坐在这儿,起先还有些拘谨。
随着时间逝去,她早时刚起身,现在还未来得及用膳,此时看着桌案上摆着的糕点也有些饿了,不知不觉便吃了小半。
等用完糕点,沈骊珠又饮了一杯茶压下口中甜腻,还是未曾等到有人进来。她有些百无聊赖的拨弄起案上的棋子起来,随意摆了一会儿,倒是当真沉心下来研究起棋局来。
又过了一会儿,文瑶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主子,似乎有人进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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