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重新走进内室,坐在榻上, 看向一旁脸上还带着几分疑色的竹染道, “姑姑, 前两日李御医在安胎药中又多加了两味药, 可否麻烦姑姑往御医院跑一趟, 将新的药材拿回来?”
竹染自然知晓这不过昭婕妤支她出去的法子, 想来是出了什么事情, 但却不便让她知晓。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 无论如何她是皇上指派过来的人,同文瑶文岚几人身份不同, 昭婕妤若有什么需要避开她的也属寻常, 故而她收敛了心中的探寻之欲, 面色恭敬了应了, 依着昭婕妤的吩咐往御医院去了。
待竹染走远, 内室便只剩下了沈骊珠与文岚、文瑶主仆三人。她也不再隐瞒,将字条上的东西说了, “是表姐专程传来的消息,她说今日宴上有人想对我不利,让我不要赴宴。另外,她还提到了......”沈骊珠顿了顿,接着道,“陈夫子。”
“陈夫子?”听到这个名字,文岚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叶婕妤怎么会突然提到了此事?难道是有人告诉了她当年之事的内情?”
沈骊珠微微摇了摇头,眸色深了几分,“表姐说宫中有人用此事威胁她,此人手中还有她当年写给陈夫子的信件。”
“什么?”文岚的声调高了几分,眼神中带了一丝慌乱和愤恨,“就知道此人软弱无能,沽名钓誉,徒有其表,当年主子就应当将陈夫子为人懦弱不堪,妄图利用表小姐攀附叶家之事告诉表小姐,只让叶大人将其赶出京城也太便宜他了,还让主子被表小姐误会这些年。”
沈骊珠脸色有些不好,她与表姐之间的误会暂且不提,她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何宫中会有人知晓当年之事。
也是她的错,当年事情出的匆忙,她年纪尚小,处事难免有不周全之处,她竟忘记了那人手中还存有表姐寄与他的书信。
背后之人既然拿此事威胁表姐对她不利,便有可能将此事告知皇上,虽说表姐当年不过是动了几分情思,并未有出格之举,但传出去难免会惹出些闲话,有碍表姐声名,她要提前想个法子才行。
只是表姐在字条上并未直言背后之人是谁,想来她也并不不清楚,可如今这宫中还有谁有这般本事能知晓当年之事,又想借此对她下手呢?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的名字,但又一一被她排除,一时也难以得出答案来。
“此事改日我会寻个机会同表姐说的。文瑶,你去书架上找找可有颜色泛黄的信封和空白信纸拿来给我,记得要显得有些年头的。”思索了一会儿,沈骊珠侧首同一旁的文瑶道。
“是,主子。”文瑶此时还沉浸在文岚方才说的话中,她今日才知晓原来当年叶婕妤竟然和陈夫子还有这段往事,想来当年主子同叶婕妤之间起了嫌隙,恐怕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主子如今神色不好,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转身去到库房和书架中翻找了一番,旧信封倒是有不少,但空白的信纸一时却并未看见。又过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才在一些旧书中到了一张主子旧时偶然夹在书页中的信纸,只是上面写了些随笔。
文瑶将信封和那张写有几行字迹的信纸递给了沈骊珠,神色显得有些为难,“主子,婢子只找到了这个。”
沈骊珠拿过来扫了两眼,唇角微抿,虽说有些勉强但还是点了点头,“罢了,也可。”
宫中崭新的信纸很多,但要寻一张有些年份的旧书信恐怕不易,文瑶能翻出这张纸已算是难得了。
将写有字迹的部分撕了去,沈骊珠又吩咐替她准备了笔墨放在案上,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随后用烛火将字迹烘干后,又故意折出了些皱痕,才塞到了信封之中。
她坐回到榻上,看着手上捏着的这封信定了定神,压下心底的不安道,“文岚,你让文琪去盯着些乾清宫的寿宴,若是出了什么事,务必早些告诉我。”
表姐既然提及有人想在宴席上对她不利,那人见她今日未曾出现,还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想要对表姐不利可怎么好?
但如今她怀有八个月身孕,恐怕去了也只是给表姐添乱,倒不如安生待在长乐宫里,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也好提前有些准备才好。
“是,主子,婢子这就去。”文岚见主子一连串的举动,心中便已有了数,没多做迟疑,便出去寻文琪了。
待事情都一一吩咐下去后,沈骊珠仍是有些坐立不安,从榻上起身扶着腰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难免带了些焦色,走累了又坐到榻上歇息,如此往复,让人一看便知她此时忧心不已。
文瑶在一旁见主子如此也不知如何劝慰,眼神忽地瞥见放在案上用来与狸奴玩闹的毛球,顿时眼睛一亮,从外间将崽崽抱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方才候在屋外的文悦。
“主子,叶婕妤在宫中多年,遇到事情也不少,心中自有成算,主子且先放宽心,待宴席过后再与叶婕妤商谈不迟。您看,崽崽今日还没见到您,都想您了。”
平日里这时候总是懒散睡着的狸奴此时倒是竖着个耳朵,眼珠子动来动去的,时不时地还叫几声,显得很有些精神,倒是一下子将沈骊珠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沈骊珠正想伸手去摸摸它的头,谁知还没碰上,崽崽便在文瑶的怀中挣扎了起来,像是受了惊要从怀中跳出去一般。
为了不让狸奴伤到主子,文瑶赶紧将崽崽牢牢地按在怀里,让它不得动,不想崽崽愈发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叫声也愈发尖锐。
一旁的沈骊珠惹不住皱起了眉,崽崽想来安静温顺,鲜少有这般剧烈的反应,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疑惑和担忧,“崽崽怎么了,可是早上喂了什么吃食?”
“没有啊,晨起还是婢子亲自喂它的,与平日里并无二致,崽崽吃了也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听见主子问询,文瑶也有些不解,试图轻抚它的背脊安抚它,“莫非是它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声音?”
沈骊珠闻言,环视四周,屋内一切如常,窗外也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并未有什么异样,但许是叶婕妤传来的字条的缘故,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起来。
忽然,沈骊珠吸了吸鼻子,有些不确定道,“文瑶,你可闻到了什么味道?”
文瑶随即也闻了闻屋内的气味,却并没有闻出什么,只好摇了摇头。
沈骊珠没有放松,反而站起身又仔细的嗅了嗅,随即神色一凌,斩钉截铁道,“不对,好像是火油的味道。”
话音刚落,院子里便传来了一个宫人有些慌乱的声音,“不好了,宫墙外走水了,快去寻人灭火。”
随即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小顺子连忙吩咐院子里的宫人先去接水灭火,又形色匆匆地朝内室这边跑过来,同沈骊珠禀报。
听见声音,文瑶立即将怀中的崽崽递给一个小宫女,将人将其带出去,随即迅速护在了沈骊珠身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神色紧张地往外张望着,果然院子外的西侧有浓烟升起,随风很快飘进了院内。
“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宫内纵火?真是疯了不成!”
白日平白无故起了火,还偏偏是选在今日万寿宴之时,若说是无人故意指使,那才是匪夷所思。
沈骊珠心中虽有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与沉稳,她轻轻拍了拍文瑶紧握住她手腕的手,缓缓道,“别慌,我们先出去,派人去同皇上禀告此事后,再做打算。”
闻言,文瑶和小顺子立即小心地护着沈骊珠快步往宫门走,行至院子时,火势已然大了起来,浓烟弥散,让人都有些看不清前路。
沈骊珠被浓烟呛了两口,连忙用帕子捂住了鼻子,看清浓烟来源,当机立断道,“从东侧门出去。”
文瑶和小顺子刚想应声便被浓烟呛到,只好用力点点头,挡在主子左右,引着她往东侧门走。
正当要走到门口时,一个穿着内侍服制的宫人匆匆赶了过来,小顺子正准备拉着人一同走时,却见一阵寒光袭来......
与此同时,方才人带着敏雯穿过御花园,从小路朝长乐宫赶了过来,还未走到宫门口,二人便远远地瞧见了长乐宫外冒起的白烟。
“主子,那处似乎是昭婕妤在的长乐宫。”敏雯神色一紧,语气中带着些不敢置信。
方才人身子一震,脚步凌乱了起来,眼底顿时慌乱不已,顾不得别的便准备往那边跑。
“主子,别慌,此事要先禀告皇上。”敏雯眼疾手快先拉住主子,急促道。
“对,对,你快去,快去禀告皇上。我去救沈姐姐。”方才人一顿,立马反应过来,推了一把敏雯,没等她作声,便一个人又往前跑了去。
“沈姐姐,昭婕妤呢?你们主子人呢?”待方才人跑到长乐宫门口,便见到一群宫人神色慌张在站在门口,有人手里端着个盆不断接水往起火的地方泼,有人披头散发六神无主地看着院子里面。
被方才人拉住的婢子闻言惶恐地摇了摇头,“婢子,婢子听吩咐出来灭火,但是火势一时大了起来,院子里全是浓烟,婢子也不知主子在何处。”
方才人满眼通红地拉着宫门外的人一个个问过去,都说没见到沈骊珠,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第108章 惊惧
“皇帝, 哀家觉得方才这支舞倒是很有新意,不知你觉得这领舞的女子跳得如何?”一曲名唤《踏雪飞燕》的舞曲谢幕,太后指着其中穿着一袭白衣, 身姿曼妙的蒙面女子饶有兴致的开口道。
元景年漫不经心地扫了两眼, 随意开口道,“母后喜欢便好, 改日也可唤她再去慈宁宫为您表演, 让母后多多赏鉴。刘亓, 看赏。”
“皇帝此言差矣,佳人难得,这舞可不是为哀家跳的。雪盈,还不赶紧同皇上见礼?”太后闻言, 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太后此言一出, 殿上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白衣女子, 眼中带了几分思忖和猜测, 不知此人是何身份, 竟能劳烦太后亲自引荐?
席上婉婕妤的脸色却瞬时变得铁青, 指尖握着白玉杯盏失了血色。他们果然还是没有死心, 便这般等不及将人送了上来, 她倒是想看看这人究竟能有几分本事,进得了这后宫。
那白衣女子闻言款款走到众人面前, 取下面纱, 露出了真容。其眉眼间与婉婕妤倒是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气质截然不同, 若说婉婕妤是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 这女子则更像是初降凡尘的冬日飞雪,纯洁无暇, 眼中闪烁着如小鹿般清澈的好奇与纯真,让人见到都忍不住呵护几分。
“臣女顾雪盈见过皇上,愿皇上万事顺意,长乐无极。”女子缓缓屈身行礼,腰身在白色舞衣的衬托下更显纤细,声音清脆悦耳,还带着几分稚气。
众人的眼神带了几分复杂和了然,想来这就是魏家那个去年回京小住的表姑娘。先前婉婕妤生下三公主后,宫中便有传言说太后娘娘有意召这位表小姐入宫,不知为何后面又没了消息,不想今日还安排了这一出。
元景年嘴角似笑非笑,侧头看了一眼太后,却只转着手中的杯盏仿佛没听见女子的话一般未发一言,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顾雪盈起先还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但迟迟没听见皇上唤她起身,心里不由得也有些发虚,她自是知晓魏家将她从江州接来的用意。她母亲不过是魏国公一个不起眼的庶妹,自小在魏家也未受几分重视,而后为笼络江州地界的官员被许配给了江州州牧之子。
江州虽也算得上富庶,但哪里能比得上繁花似锦的京城?且母亲未生下嫡子,本就在家中不受父亲重视,若她此番未能进宫,只怕会惹得舅父生气,届时被赶回江州才真真失了颜面,定会被家中那些姐妹耻笑。
又支撑了片刻,她忍不住朝太后的方向瞧了一眼,面上带着几分祈求。
太后此时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虽说今日之事是临时起意,但她话已说到如此地步,皇上莫非是要当着这么多人不给她颜面不成?
察觉到太后盯着的目光有些不悦,元景年方才瞥了一眼殿上摇摇欲坠的女子,开口道,“起吧。”转头看向太后笑道,“顾小姐容色不俗,朕一时失神,还请母后勿怪。”
虽知皇帝此言只不过是托词,但得了话太后到底眉眼还是松缓了一些,直接了当道,“如今后宫妃嫔数量不到双十之数,皇子也不过大皇子一人,既然皇帝也觉得雪盈容色也有几分可取之处,不如趁此机会将其接到宫中,哀家身边正好也缺了个能说话的贴心人儿。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没想到太后丝毫不加掩饰,元景年眸色深了深,若是先前他自是可以依了太后的意,不过在后宫多养个人罢了,只要他不愿意,还有谁能逼迫他宠幸一女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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