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这样一尊大佛过来,我们江家哪里能镇得住?”
他只浑不在意的说着,全然没顾及周氏越发难看的脸色。
可当着江奉容的面,周氏又不能发作,只能咬牙道:“是这个道理,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考虑到这一层了,那这事便往后再说吧。”
显然,周氏还是不愿彻底舍弃了这念头。
毕竟谢嘉莹身份高贵,若能攀上,对江怀远仕途大有裨益,更重要的是有江奉容与谢行玉的这一桩婚事在,便让他们江家实实在在的与谢家有了牵扯。
这千载难逢的契机,让她要如何放过。
不过江奉容也不管她心中再如何盘算,总之她若想通过自己将手伸进谢家,那自己是万万不会让她如意的。
既然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江奉容便也无心继续与周氏在这里表演什么母慈女孝的戏码,于是正要起身离开。
可不想周氏却将目光放到了江怀远有些怪异的衣领上,她一边伸手去替他整理,一边皱眉道:“你院子里伺候的人怎么回事,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回头让孙嬷重新给你安排几个下人过去,在自个家中也就罢了,若在外头,让人瞧见你这副模样如何能行?”
原本见周氏伸手过来,江怀远还不曾意识到什么,可见她开始给自己整理衣领,这才想到什么,慌忙想要避开。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周氏盯着江怀远脖颈上那道清晰可见的血痕,声音发颤道:“这……这是何人伤的你?”
第二十七章
江怀远下意识看了一眼江奉容, 又很快移开目光,支支吾吾道:“这是……这是……”
显然,他还不曾想好要如何向周氏解释此事。
江奉容见江怀远一副不中用的样子, 心底也有些无奈,只得开口道:“兄长你虽然叮嘱了我不要将此事告诉母亲, 可母亲这般关心你, 不如还是将实情告知吧。”
江怀远张了张嘴,显然已经被江奉容这一番话说得有些懵了。
而周氏却将目光放在了江奉容身上,眼神有些古怪道:“你知道怀远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江奉容解释道:“昨日我在谢府耽误了一些时间,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下, 本以为府中人皆已经歇下了, 却不想竟是遇上了也方才回来的兄长。”
江怀远见江奉容竟神色自如的说起了昨晚之事,心中越发不解。
他原来只将江奉容当作寻常女子, 可如今看来,实在是他太过低估此人了。
江奉容并未在意江怀远探究的目光, 而是接着道:“我见兄长脸色以为难看, 衣领上还隐约沾了血点子,心下担忧,便上前问了一句,兄长与我说……”
说到此处,江奉容还故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怀远,而后才接着道:“兄长本想搪塞过去, 可我已是瞧见了那血点子,自是不相信兄长所言,兄长见实在骗不过我去, 才与我说了实情。”
“原来……兄长昨日夜里是去了青楼。”
江怀远如何也想不到江奉容竟会如此说,他塞进嘴里的点心还来不及咽下, 被她所说的话吓到,竟是直接卡在了喉咙里,而后猛地咳嗽起来,吓得周氏慌忙让人倒了水给他喝下。
等江怀远好容易平复下来,周氏才神色复杂地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其实在楚国,男子逛逛青楼本就是寻常事,江怀远若是已为朝廷官员,被有心之人盯上确实有损官名,但他不过是个白身,自然是无人在意的。
而周氏之所以一脸不能接受的模样,只是因为如今的江怀远正是娶妻的年纪,她也一直在为了江怀远的婚事操心。
若是随随便便娶了小门小户的女子自然容易,也轮不到她来挑拣江怀远的脾气性子。
只是若要攀上高门贵女,在那些女子眼中,江怀远一没有家世地位,而没有万贯家财,自己还不是个中用的,连才学都落于人后。
若是还是个爱逛青楼的性子,此事怕是难上加难。
江怀远此时是有苦难言,他这下可算明白江奉容为何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敢情是将所有事都推脱到他身上来了?
如今到了这份上,他便是不想应下这事也是没得选,只得点头道:“是。”
“你这……”周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虽说男子风流不是过错,可你还尚未成亲,哪里好闹出这种事来?”
因着江奉容在场的缘故,其实周氏说话还是客气了几分的。
若依着她平时的性子,说话比这还不知要难听多少倍,便是用尽各种法子,也要逼着江怀远诅咒发誓不再去那种地儿了。
原本说到这儿,其实江怀远好生认个错,也许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毕竟还有江奉容在,周氏不想丢了脸面,自然不好太过苛责。
可这江怀远也向来不是听话的性子,一听周氏这般说,下意识轻哼一声道:“谁说不成亲便不能去青楼的,与我交好的那些个世家公子,平日里青楼那种地方,难道还去得少了?”
周氏咬牙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如何能与他们比较?”
江怀远一脸嘲讽道:“所以母亲的意思是我比不上他们了?也是,父亲不过是个四品小官,母亲却异想天开,想着我能攀上这户贵女,那户贵女,如今还要因着这事来约束于我……”
江怀远的话并不曾说完,因为周氏已经怒极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有些刺耳的声音落下,周遭在这一瞬彻底安静下来。
就连江奉容也不曾想到周氏会当着她的面这样做。
看来江怀远的话当真说中了她的心思。
而江怀远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捂着已经微微肿起来的脸,恨恨丢下一句,“别指望着我会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你操纵,你那么想娶那些高门贵女,那就你自己去娶吧!”
说罢,他一甩袖子便转身走了。
周氏显然被气得不轻,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半天回不过神来。
江奉容见此景象,也知道这场戏已经看完了,自是不必要再继续留于此处,于是随口说了几句劝慰之言,而后起身告退。
周氏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江奉容?自然是任由她离开了。
出了景芳院,芸青回想起方才所发生之事,不由笑道:“原来这周氏一早唤我们过来,竟只是为了让我们来看戏的。”
江奉容也轻轻摇头,“不曾想那江怀远与周氏之间,也有这般深的矛盾。”
芸青道:“那周氏确实太过异想天开了些,明明知晓她自个儿子及不上人家,偏偏还想求娶个高门贵女,还想邀请谢家小姐来这破落的江府,简直做梦!”
说到此处,芸青方才意识到什么,猛然睁大眼睛,“那周氏再三让小姐将谢家小姐邀来江府,难道竟是想……”
“不错。”江奉容点头,直言道:“她就是想让嘉莹嫁入江家。”
芸青连连感慨道:“那这周氏当真是什么都敢想啊,那江怀远便是一个手指头也及不上谢家小姐的!”
江奉容轻笑一声,“若是能及得上的人,周氏恐怕就瞧不上了。”
芸青想起周氏那般模样,不由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
二人一路说着,不知不觉便回了观荷院。
院中的绿夏见江奉容回来,连忙上前先向她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将一封信递到江奉容眼前,道:“小姐,这是谢府的人送来的。”
江奉容接过那封信,随口问道:“这信什么时候送来的?”
绿夏道:“小姐才去了景芳院,谢府的人便送了这信过来。”
江奉容轻轻点头,拿着信往里间走去,芸青看向绿夏,道:“你继续去忙自己的事吧。”
绿夏应道:“是。”
而后退下。
等到了里间,江奉容才拆开信细瞧,原来是谢行玉写的信,倒也并非有什么大事,只是先因着昨日的是向她道歉,而后又与她说今日可一同去一趟鸣翠坊,将大婚那日头面定下来。
成婚前的三个月,江奉容除却备婚之事外,便也没有旁的事要做,此时既然谢行玉相邀,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将那书信合上,向芸青道:“吩咐人备下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芸青迟疑道:“小姐这是要去……”
“去一趟鸣翠坊。”江奉容并未隐瞒。
听得这话,芸青心里便也就明白了,连忙点了头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说罢,便推门出去。
不消多时,再敲门道:“小姐,马车备下了。”
江奉容应道:“好。”才换上外衫缓步走了出去。
江府与鸣翠坊相隔不近,特别马车还需得从闹市中经过,如此便又得放缓速度,于是江奉容与芸青竟是坐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算到了鸣翠坊。
只是此时,谢行玉却还不曾来。
“谢府到此处比我们还要近些,怎地这个时辰了还不曾过来?”芸青实在有些奇怪。
江奉容道:“许是手头有什么事儿耽误了,先等等罢。”
芸青无奈地点了头。
原本以为用不着多久谢行玉便会到此,可不曾想两人这一等竟是又生生等了一个时辰。
这下不止芸青有些站不住了,江奉容也不由在心里想着他莫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毕竟谢行玉向来不是不准时的性子,从前二人相约,他从不曾让江奉容这般等过。
如此想着,江奉容心下越发担忧,正想着不如索性去一趟谢府,可却见一身着黑衣的男子匆匆赶来,对着她行了一礼。
江奉容认出此人便是谢行玉身边的侍从谢星,连忙问道:“将军他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谢星神色有些古怪道:“确实遇上了些事。”
“到底是什么大事?”芸青语气显然有几分不满,“我们小姐可是生生在此处等了他一个时辰有余了!”
江奉容皱眉看了芸青一眼,示意她不必再说。
而后又看向谢星,“可是此事是隐秘之事,不能告知于我?”
她看出来了谢星神色有几分为难。
谢星却摇头,又叹了口气后道:“倒也不是不能告知,只是此事说来复杂,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不若等来日小姐见了我家将军,再由他来向您解释罢。”
听他如此说,江奉容也不再勉强,她点头应了个“好”,而后道:“那今日……”
“将军的意思是小姐这样远来一趟也着实不易,既然都来了,不如索性进去瞧一瞧那两副头面,看看喜欢哪个。”谢星一一将谢行玉的话复述,“等小姐选好了,直接与鸣翠坊的坊主说明便是,到时候她会遣人将东西送去谢府。”
看来谢行玉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江奉容也并非是那矫情的性子,听到此处,便应下道:“好,那我便去瞧瞧吧。”
谢星道:“小姐进去之后直接与那鸣翠坊坊主提将军名讳便可,我手边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
说罢,他躬身拱手,“我便先走了。”
江奉容微微颔首,谢星便已翻身上马离开。
芸青还不曾回过神来,就见江奉容已经转眸看向那鸣翠坊,道:“走罢,进去瞧瞧。”
芸青顾不上再计较方才之事,只得与她一道踏入了鸣翠坊中。
这鸣翠坊可不是什么寻常地方,上京是整个楚国中最为繁华的所在,而鸣翠坊便是上京中最负盛名的簪钗售卖之所。
不说上京的世家夫人小姐,就连宫中的贵人,也对这鸣翠坊的首饰趋之若鹜。
江奉容从前虽是听过这鸣翠坊的名声,但却始终不曾有机会真正来此瞧一瞧,如今一踏入里间,倒是当真领会到了什么叫做眼花缭乱了。
里边各式簪钗首饰可谓数不胜数,而其中各种颜色宝石珍珠更是光彩夺目。
江奉容是从宫中来的,其实不算没见过市面之人,但这会儿还是不由得在心中感概,难怪上京中的女子皆是对这鸣翠坊如此追捧了。
鸣翠坊的掌柜是个约莫双十年华的女子,她正拨弄着算盘,抬眼见有客人前来,便走上前迎接,“这位小姐是要看些什么样式的首饰?”
江奉容想起方才谢星所言,便道:“请问姑娘可是此处的坊主?”
掌柜摇头,又疑惑道:“你要见坊主?”
有些客人确实是直接与坊主相约的,只是此时……
江奉容点头,“不知坊主可方便?”
掌柜轻叹一口气,道:“那小姐稍坐片刻。”
说罢,她转头对其中一小厮道:“去给这位小姐备些茶水点心。”
那小厮连忙应下,她才提着裙摆上了楼。
她在这鸣翠坊当了多年掌柜,早已将察言观色四字揣摩得极为透彻,虽然从江奉容的衣着打扮上瞧不出什么来,可她周身礼仪气度却是不凡,所以这掌柜的不曾生疑。
只是她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响,一身着紫衣的女子缓步走了下来,掌柜瞧见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可不曾想她身后亦有一男子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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