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担心提及这些事会让谢行玉不高兴一般。
可谢行玉却并未再露出厌烦神色来,反而点了头道:“是,你的医术我是相信的。”
而后又看向窗外,见外间阳光正好,便道:“我陪你去园中散散心吧,我们谢府中园林景致不少,你在这住了也有些时日了,却一直不曾有机会去瞧一瞧。”
阿嫣怔住,有些局促不安地开口道:“可以吗?”
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谢行玉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于是他笃定地点了头,道:“当然可以。”
又道:“你换身衣裳,我在外间等你。”
说罢,迈步走了出去。
而他身边的谢星却是一脸纠结,迟疑了好一会才斟酌着上前道:“可是将军,今日咱们不是约了江家姑娘吗?这个时辰她怕是已经收到您送去江府的信,都在前往鸣翠坊的路上了。”
说着,他往里间瞧了一眼,“您若是当真要陪着这阿嫣姑娘逛什么园子,这时间恐怕就赶不及了。”
谢行玉叹了口气,道:“如今阿嫣这般模样,我倘若再不管她,她若是再想不开……”
“罢了,左右阿容那里只要带她去选个头面便是,你去帮我传个消息,让她见了那鸣翠坊坊主只消报我名字便好,选好了,届时鸣翠坊那边会将东西送来谢府。”
谢星见他显然已经打定主意,便也只能应下,而后匆匆出了谢府。
至于谢行玉,却是头一回这一整人都陪在了阿嫣身边。
如他所预料的那般,阿嫣虽对小山村里的各类青菜菌子了解甚多,但对于府中园子里的花卉,她却一窍不通。
就连最常见的几样花卉,她都是极为不好意思的解释她从不曾见过。
如同她当初向谢行玉介绍那些绿油油的青菜种类一般,谢行玉也少见地耐着性子同她介绍起这些花卉来。
她亦是听得极为认真。
如此,几个时辰的时间便就这般流逝。
江奉容远在江府,自然是不会知晓此处所放生之事,可是谢嘉莹不同,她人在谢府不说,因着昨日里那一闹,还特意吩咐底下人多关注着阿嫣的院子。
若是有什么动响,须得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所以阿嫣前脚才闹出上吊自尽的事儿,后脚此事就已经传到了谢嘉莹耳中。
听说谢行玉已经前去探望,谢嘉莹脸色更是变了又变,“我算是知晓了,这阿嫣果真是个心机重的,平时做出那副怯弱的模样来,如今却连自己也能下得了狠手!”
谢嘉莹虽不算聪明,亦不是擅长争斗之人,可昨日里的那一出已是让她认定了这阿嫣不是好人。
如今得知此事,自然也索性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她了。
锦绣见自家小姐一脸恼怒,心中所想几乎全然展现在了脸上,心下不由有几分担心,开口劝道:“既然这阿嫣姑娘心机这般深重,小姐你可莫要意气用事,您若是当真要对她动手,恐怕……反而会被她抓住把柄,到是局势只会对您更加不利。”
锦绣其实最担心地便是谢嘉莹当真起了要与阿嫣去争斗的心思。
因为谢嘉莹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那阿嫣的。
但这话却也不好直接说出口,于是也只能拐着弯劝说。
谢嘉莹语气中带着分明的怒气道:“她如今这般做,就好似明晃晃地说是我将她逼入了死路,我平白无故又被她扣了一顶帽子,这让我如何甘心?”
“再这般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她这个谢府的义女就要越过我这个谢府嫡女了!”
锦绣知晓谢嘉莹心头怒火难消,可却也还是只能劝道:“自然不会,无论如何您是夫人的亲生女儿,是将军的亲妹妹,如何是那乡下来的粗野之人比得的?”
谢嘉莹冷笑一声,“这可难说!”
锦绣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正欲再开口劝说,却见谢嘉莹缓和了脸色,道:“罢了,左右我也不能当真将她如何。”
锦绣虽是意外,可却也松了口气,“小姐能如此想是最好不过。”
依着她的想法,谢嘉莹无论如何也是谢家嫡女,那阿嫣不过是个义女,她有心要闹,便由着她去。
无论如何却也是不可能当真撼动得了谢嘉莹的位置的。
所以此时,什么也不做是最好的。
可正当她悬起的心稍稍放下,谢嘉莹却又忽然道:“算来好些日子不曾在家中办过宴会了,你去帮我备下请帖送到上京各府,邀请些世家小姐来我们府中参加宴会罢。”
锦绣一愣,道:“小姐,这……”
谢嘉莹要在这时举办什么宴会,还如此突然,显然是与阿嫣有些关系了,这让锦绣如何能不担心?
“怎么?”谢嘉莹的声音冷了几分,“她阿嫣在,我便是连在自己家中办一场宴会都不行了?”
锦绣在谢嘉莹身边伺候多年,两人素日关系早已超过了寻常主仆,亦不会太过苛求那些规矩之类。
可主子毕竟是主子,婢女也始终是婢女,眼下谢嘉莹既然已是如此说了,锦绣若是再开口劝了,便太过逾矩了。
所以她只得问道:“小姐打算将宴会定在哪一日?又以何种名头设宴呢?”
上京世家女子设宴虽是寻常之事,可却总还是需要一个名头的。
谢嘉莹思忖片刻,道:“兄长近日不是得了一副名画?便就称之赏画宴罢,至于时间就定在这个月三十吧,正好还有十日日,留够了安排的时间。”
锦绣应下,正要去办,却被谢嘉莹叫住,她道:“对了,记得将请帖送去江府一份,务必要亲手送到江姐姐手中,让她无论如何也得来。”
锦绣又应道:“是。”
如此,才匆忙去办。
确定宴会邀请人选,制定请帖之类就已是花了两日功夫,第三日,这请帖便送到了江奉容手中。
依着谢嘉莹的意思,是锦绣亲自去了一趟江府,客客气气地将这请帖送来的。
“赏画宴?”江奉容想起那日在谢行玉书房中见过的那幅画,下意识问道:“可是那副李章的山水赋?”
锦绣点头,有些意外道:“江小姐见过那幅画?”
那幅画方才传入上京就已被谢行玉买下,按理来说江奉容是不应当有机会见过这画的。
“在将军那儿见过一回。”江奉容将请帖递回,笑道:“既然这画我都已经赏过,这宴会我便就不去了罢。”
她原本便不是喜好热闹的性子,况且再有两月便是她与谢行玉的婚事。
依着楚国女子出嫁的规矩,成婚前,新娘需得亲手为夫君做一身里衣,如今江奉容虽已选好料子,但却还不曾下手。
她素来不擅女红,这身衣裳又不是寻常衣裳,又不能马虎,所以直至今日,她都还不知该如何下手。
况且再有两日,更是她父亲与母亲的忌日。
这些事情堆叠在一处,她又如何还有心思去参加什么宴会?
可锦绣却不肯接下那请帖,一脸为难道:“可是小姐特意吩咐了,说是让江小姐务必要来,您若是不去,恐怕奴婢不好向小姐交差。”
江奉容倒是不曾想锦绣会如此说,一时间亦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见江奉容依旧不曾松口,锦绣竟是对着她的方向忽地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江奉容没料想到锦绣竟会突然有此动作,连忙与芸青一块将她搀扶起身,“不过是一场宴会罢了,我去与不去哪里就这么要紧了,值当你这样求我?”
江奉容是当真有些弄不明白了,谢嘉莹或许与锦绣说了定要将自己邀来,可倘若此事不成,谢嘉莹应当也不至于太过苛责锦绣。
瞧锦绣这般模样,却好似怕极了江奉容会不去一般。
芸青也点头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旁的缘由?”
锦绣犹豫了几番,到底还是开了口,“事已至此,奴婢也不好再瞒着江小姐了,从前几日那桩事之后,我家小姐便彻底记恨上了府中那位阿嫣姑娘,一直念着要教训她,这回突然说要办什么赏画宴,奴婢想,小姐定是打算在这宴会上对阿嫣姑娘做些什么。”
说到此处,锦绣轻轻叹了口气,“我家小姐那性子,江小姐您也是知道的,她心底想着什么事都尽数写在了脸上,有心之人多瞧几眼,便也就瞧出来了,她如今想在自个办的宴会上算计阿嫣姑娘,奴婢实在是担心……”
她的话说到这份上,江奉容自然没有再听不懂的道理,于是道:“你是担心嘉莹算计阿嫣姑娘不成,反而被她算计?”
锦绣点点头,“小姐已是打定了主意,任由我如何劝说她亦是不肯改变心意,倘若宴会当日有江小姐在的话,或许能避免许多不当发生的事儿发生。”
“所以江小姐,还请您务必来参加此次宴会。”
锦绣的担心并不无道理,不论那阿嫣是否当真是个心机深沉之人,谢嘉莹若当真在宴会中做些什么,对于她,对于谢行玉,或者说对于整个谢家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江奉容斟酌片刻,最后还是点了头,“既是如此,那我便应下了。”
锦绣才终于是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江小姐。”
江奉容道:“不必如此客气,我是将军的未婚妻,嘉莹也算是我妹妹,我自当是要帮她筹谋。”
锦绣闻言,又是恭敬向江奉容行了一礼才出了观荷院。
其实此时赏画宴一事对于江奉容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所以听得锦绣那般说了之后她几乎不曾多想就应下了此事。
只是两日之后,她去拜祭了江父与江母之后,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两日后,六月十五,是江遂与赵文婴的忌日。
即便时隔多年,江奉容也依旧记得他们二人被押送回京时,身上砸满臭掉的鸡蛋与烂菜叶子的景象。
从前每每回京,总是被百姓们夹道欢迎的两位将军,那一日却受尽了百姓的唾骂。
人人皆道,他们是恬不知耻的叛国贼。
亦是在那一日,他们当众被砍下了头颅。
圣人仁慈,默许她与家中几个老仆为他们二人收敛了尸身安葬。
江奉容将他们二人葬在一处,便也记住了这一日,这是她父亲与母亲的忌日。
后来她入了宫,却也再没了前去拜祭的机会。
而如今她因着成婚在即,成了江家的义女,才算有了去看看他们二人的机会。
自然,此事谢行玉也是知晓的。
毕竟他们二人快要成婚了,这一回,他也理当与江奉容一同去,这样,也算是带着他见过了父母双亲。
这天一早,江奉容便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祭奠所需的祭品出了江府。
而此时,谢行玉却也已经等在门口。
他瞧见江奉容出来,便快步迎了上去,唤她,“阿容。”
江奉容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身后的两辆马车上,不由皱了皱眉头,“怎地准备了两辆马车?”
江奉容的父母亲并非寻常人,而是因着通敌叛国被判处了死刑的罪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尸身能得以妥善安葬便已是圣人莫大的恩赐,就连坟上的石碑,都是不能刻出身份姓名来的。
后人前去拜祭更是犯了大忌。
圣人既然已经定下他们的罪行,若再有人前去拜祭,岂非是对圣人的裁决不满?
江奉容一个寻常女子便也罢了,谢行玉却是楚国将军,又得圣人重用,此事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并非小事,所以一早,她便已与谢行玉说明,此事无论如何都应当尽可能低调。
全然不让人发觉是最好。
可如今谢行玉却安排了两辆马车前来,岂非更是吸引人注意?
谢行玉闻言,迟疑片刻后方才看向后边那一辆马车,叹了口气道:“是阿嫣。”
江奉容一怔,正欲开口询问,却见那辆马车的车帘掀开,阿嫣被婢女搀着下了马车,她走上前来向江奉容行了礼,“江小姐。”
第二十九章
江奉容还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谢行玉却先皱眉道:“你身子还不曾大好,何必在意这种礼节,况且阿容也不是旁人,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也是我们谢家的小姐, 往后只唤一声姐姐便是。”
阿嫣小心翼翼地看向江奉容, 唤了一声,“江姐姐。”
江奉容朝她笑了笑,却上前一步将谢行玉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今日并非寻常时候, 乃是去拜祭我父亲母亲, 阿嫣姑娘她一同前去……实在是有些不合适吧?”
江奉容是如何也想不到谢行玉会将阿嫣带来。
谢行玉叹了口气,“此事是我母亲做的安排。”
谢行玉也心知如此行事极为不妥, 他原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生出这般念头来的。
只是此事不同寻常,他心下明白, 倘若母亲知晓他要亲自去祭奠江父江母, 定是不可能会应允的,即便在谢家人面前他也不曾言明实情,于是随便寻了个由头说是要与江奉容去郊外踏青。
但他还不曾出府就被谢母拦下,道:“大夫不是说阿嫣心情郁结,应当多去外头散散心吗,今日你既是要去郊外踏青, 不如索性带上阿嫣,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罢了。”
谢行玉当即拒绝,“这如何能行?我早已与阿容约好, 再多带一人实在不合适。”
“怎地就不合适了?”谢母瞪了谢行玉一眼,道:“阿嫣前些日子出了什么事你也清楚, 况且她从来了上京,都不曾好生去外头走走,正好今日有这机会,只让你带她去散散心都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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