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明白的道理谢行玉却不一定想得明白。
谢夫人这般想着,依旧是出了营帐。
可没走出去多远,便瞧见谢嘉莹身边的锦秀一脸焦急地赶过来,“夫人,小姐这都已经被关了一天一夜了,小姐这一觉醒来见门口还有人守着,当即就发了脾气,将屋子里的东西尽数都砸了,还说若是再不放她出来,便什么也不肯吃了。”
昨日夜里发生的事颇多,就连谢夫人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晓的。
谢嘉莹一直被关在营帐中,也没个知会的,这锦秀也都是求了门口守卫好几番才得了出来的机会,对于外间所发生的事儿自然一无所知。
谢夫人也是听了锦秀这话才想起来谢嘉莹还一直被关着的。
之所以关着她却是因为前头江奉容逃的那回有她做了帮衬,谢行玉好容易将人寻了回来,昨日又是大婚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再任由她胡来。
所以一早就将人关了起来。
可如今江奉容早已逃离了军营,再关着谢嘉莹好似也已经没了意义,于是叹息道:“眼下这般,也不必在关着嘉莹了,你去与门口守卫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
锦秀一听这话自然一脸喜色地应下,拂了礼便退下去传她命令了。
谢夫人脚步停顿了这一小会,想起谢行玉那边的事,也没再耽误,转了身便继续往他营帐的方向去。
谢行玉才发了一通火,三支队伍的人这会儿都已经被召回来了,他既是知晓人是被隋止安排的人带走的,夜里又已经将附近能寻的地方都搜刮了个遍,那自然明白这人应当是寻不回来了。
虽然认清了现实,但心底到底是不甘的。
所以不管做什么事,面色始终沉得厉害。
直到手底下有人禀报说是谢夫人过来了,他神色才微微变了变,但眉头却更是紧锁,没多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谢夫人进来之后先是打量了四周一眼,因着马上准备回上京了,营帐中的东西大多都已经被收拾起来了,所以一眼瞧去只让人觉得很是空旷。
谢夫人移开目光,又往前走了几步,瞧见谢行玉如今的模样,终究还是不曾忍住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谢行玉已经整整一夜不曾歇息,眼底的乌青以及下巴处冒了头的胡茬都分明地昭示着他这一整夜着实不好过。
谢夫人是他的母亲,瞧见自己孩子被折磨得这般模样,她若是不心疼,那就没有别的人心疼了。
谢行玉却并不想再谈这事,勉强挤出笑意道:“用不着多久便要动身回上京了,母亲那边的东西可有收拾妥当,底下人若有不够用,那便再从儿子这里拨两个过去使着。”
谢夫人听他避开了话题,虽然明白他是不想在提,可却依旧道:“母亲这会过来不为了旁的事,就为了你与阿容的事而来。”
谢行玉勉强挤出的那几分笑意终于敛下,但也不曾应声,只沉默地立在那儿。
谢夫人既然已经开了口,就索性将心底的话都尽数说了,道:“你是我的儿子,你的心思我自然是明白的,你与阿容之间经历了这样多的事儿,若是昨日的那桩婚事当真能成了,母亲也是高兴的,只是……”
她沉沉地“唉”了一声,“只是阿容心底却还是不愿的,前头跑了一会,你将人寻回来,又令人盯着,可她却还是跑了,这说明她是铁了心要走的。”
“其实细细想来,就算是昨日你们当真成了婚又如何?她昨日没有跑成,来日也还会寻了逃跑的时机,即便你总安排人盯着她,可却也不能一辈子如此啊,这样想来,行玉,你听母亲的话,不该勉强的事儿便不要再去勉强,往后总会有……”
“为何不能一辈子如此?”谢行玉声音冷得厉害,他打断谢夫人的话,在她惊愕的神色中,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问她,“为何不能一辈子?”
谢夫人哑然,听他继续道:“等她回到我身边之后,我便安排人时时刻刻守着她,若是她还有药逃走的心思,也没关系,她逃一次,我将她带回来一次便好,总归她永远都回留在我身边的。”
“你当真是疯了!”谢夫人声音发颤,眼眶竟也有些红了,“当初人家阿容一门心思在你身上,你偏偏分了心给旁人,如今人家不愿意了,你偏偏又要勉强了她,你这么做,着实太过自私了些!”
谢行玉虽然是谢夫人亲生的孩子,但是到了这会儿论起对错,她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子偏向他。
谢夫人如此说却并未让谢行玉发了怒,他脸上寒意依旧在,可语气却是缓和了下来,“我与阿容之间的事,旁人是看不清的,母亲你亦是局外人,所谓自私还是旁的,哪里是这般衡量?”
“对阿容,我确实有诸多愧疚,将她留在身边,也是为了补偿,往后的日子还那样长,阿容如今心里还有气,自然不愿留在我身边,可等气消了,十多年的感情,哪里是几个月便能消磨干净的?”
他既然做出这些荒唐事来,便自有法子能同自己解释。
如今他这般说了,其实与其说是在说服谢夫人,却更像是为了坚定自个的心思。
往后的日子还长呢,只要这般一日日的熬着,总会等到她回心转意的时候。
第九十四章
谢夫人知晓自个是再劝不动谢行玉, 只得道:“罢了,你说得也对,这毕竟是你与阿容两个人之间的事, 我虽是你母亲,可许多事也并非我能管得了的。”
“只是行玉……阿容是个好姑娘, 若是来日你存了伤害她的心思, 定要再好好想一想她曾经为你做过的事,你始终是欠了她的。”
“我知道。”谢行玉道:“不会有那一日的。”
谢夫人得了他这句话,也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之后就转身出了营帐。
这马上就要启程回上京了, 该收拾的东西确实应当尽快吩咐下去收拾妥当了。
他们一家子人跟在军队的后边, 原本就算是个累赘,眼下若是在拖了人家后腿可是不好。
谢行玉在这军中虽是说得上话的, 但谢夫人也看得出来,他也不过是在三殿下手中办事的而已, 他们与三殿下沾了亲故, 所以许多事三殿下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能将他们接来军营中也是这个缘故。
只是三殿下是个好说话的,他们却也不能不识趣,总不能在这时候还耽误了大事。
如此想着,谢夫人抬步回了营帐中,刚吩咐了底下人将里边的东西收拾妥当, 就见谢嘉莹气喘吁吁地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进来,“母亲,江姐姐当真已经走了?”
才一进来, 她便问了这事。
谢夫人抬眼看她满面喜色,也知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 也无心瞒了她,只点了头算是做了回答。
得了肯定答复,谢嘉莹面上的笑意更是止不住,连连道:“这可实在太好了,昨日我被兄长关着,外头那两个守卫是油盐不进的,我想着若是能帮一帮江姐姐就好了,可惜却连自个脱身都是难事,原以为是没了机会,却不想江姐姐竟是已经逃了!”
谢夫人虽然并不觉得此事是江奉容的过错,甚至希望谢行玉能放下这般念头,但这会儿见谢嘉莹这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道:“到底是你兄长,怎地胳膊肘总是往外头拐?”
谢嘉莹轻哼一声,“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兄长他自个做了混账事,还逼着江姐姐与他成亲,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如今江姐姐走了,对于江姐姐来说是解脱,对于兄长来说又何尝不是好事?强扭的瓜不甜,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他也总该认清认清了!”
谢嘉莹的话说得自然是有道理的,可谢夫人想起谢行玉说的那些话,知晓这事并没有就此过去。
但她抬眼看谢嘉莹这一脸欢喜的模样,到底没把心底的那些话说出口,只敷衍着点了点头便由着她自个开心去了。
***
江奉容同隋止却只是同行了一段路,等马车转入了大道不久,隋止便换了快马赶往上京。
宫中原本就有许多事是不能离了他的,只是他心里记挂着江奉容,所以即便这般局势下,却还是赶了过来。
若是乘坐马车回上京,那至少还需得两三日,而若是快马疾行,说不定一个日夜便能赶回去了,宫中如今形势不好,他能快些赶回去自然是好事。
如此,江奉容便在周之昀的护送之下,在第三日方才抵达了上京。
但却并未再回了周府,而是被周之昀带到了上京的一处宅院。
“明面上算是我的宅院,其实却是殿下提前买下的。”周之昀解释道:“殿下担心若是再回周府还被那些人盯上,想着不如安置在外间,即便那些人有心寻你也没这样容易。”
前头发生的那些事实在令人心惊胆战,即便已经将人寻回来了了,却也不能当作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隋止更是如此。
所以一早便提前将这些事儿安排妥当,唯恐再出了岔子。
江奉容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意,弯了弯唇道:“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周之昀听着一怔,而后亦是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进了里间,这宅院因着不想惹人注意的缘故,所以并不算太大,隐入寻常人家中,也瞧不出来什么特别之处。
而里边该有的却是一应俱全,一处主院,两处偏院,前边还修缮了花园子,园子里应时节的秋菊开得正好,可见是费了不少心思。
绕过园子正要进了主院,还来不及推开门,却瞧见一道雀跃的身影从里间跑了出来,江奉容定神一看,竟然是芸青。
芸青知晓江奉容被救回来之后便会被安置在此处,所以也是提前在这宅院住了好几日了,每日也不需做什么旁的活计,两眼一睁开便是眼巴巴地等着江奉容回来。
这一日日等着,也实在熬人。
好在今日算是将人等着了。
江奉容见了芸青自然也是高兴,两人分离了这么几日,心中却有数不尽的话想说。
周之昀瞧见这般情形,便也不曾打扰她们,转头嘱咐了园子里的仆从几句,而后才转身离开。
却说这芸青与江奉容二人进了主院,芸青却是将她上下细细瞧了好几回,确定她当真不曾受伤这才放了半边心。
可提起这桩事,心里的埋怨却还是不少的,“小姐遇上了这样的事,却也不肯提前与我说一声,我与你一同去也总好过这般在周府煎熬着!”
江奉容就是知晓芸青心里会有这般想法,所以才不肯提前与她说一声的。
“你若与我一同过去,除却多一个人来多吃一份苦头之外,又有什么区别?”她想起在军营中的情形,不由叹了口气。
芸青眼眶微红,“总好过小姐你一人……”
江奉容摇头,握着她的手道:“谢行玉到底不至于伤了我,你若去了,却不能保证如今的他是否会为了胁迫我而伤了你,如此,反而是得不偿失了。”
她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芸青却是无法反驳。
从前的谢行玉自然不会如此行事,可如今的他却与从前全然不同,行事也更为荒唐,如此说出什么事来也都不奇怪了。
这话芸青虽是反驳不了,可她心里到底还是不满,又道:“说到底这事都是周家人的过错,您平日也是唤那位周公子一声兄长的,这做兄长的到了紧要关头却生生将您往火坑里推啊!”
前头芸青知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心里便是颇为不满的。
即便是当着周之昀的面,该说的话她也不曾憋在心里,如今虽然江奉容已经是平安归来,可只要一想起这几日提心吊胆,江奉容又在军营中受了多少苦楚,她便很难不将这些事儿尽数算在周之昀头上。
“好了。”江奉容打断了她的话,无奈道:“我知晓你是心疼我,但如今我毕竟已经平安回来了,便当真是他的过错也都已经过去了,更何况他是为了他自个的亲妹妹,人心都是偏的,换了谁一头是自个的亲妹子,一头却是才唤了没几日的妹妹,该怎么选也是不用多说。”
“况且那日夜里他也是同我坦了白,换了那周家小姐平安回来,我也是愿意的。”
江奉容将这道理细细讲了一通,芸青还想再说些什么,她却又认真道:“往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芸青闻言,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过也只安静了片刻,忽地想起什么来,面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来道:“不过太子殿下对小姐倒是真心,他知晓那位周公子做的事,是当真朝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来安排了这处宅院,又特意安排了人将奴婢接到此处来,可见是用了心思为小姐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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