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淡声道:“这是丹顶鹤,长乐郡主绣的。”
刑部侍郎张大人忙应声说:“啊,郡主当真是……心灵手巧,绣的是格外好看。”
裴烬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朝中有不少想攀附裴烬的人,难得有人与裴烬答话成功,大家也纷纷效仿,夸赞道——
“长乐郡主真是妙手回春啊!”
“是啊,郡主的这女红放眼京城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一下,大家都心知肚明,督察司提督对这位郡主真是相当不一般。
路过的季宴川看到裴烬袖口上的丹顶鹤,他瞳孔地震,呼吸凝滞。
这只丹顶鹤的针脚简直和曾经李容瑾绣的一模一样!
季宴川见过太多李容瑾绣的东西,尤其是送他的香囊上,他觉得丑从来不会拿出去给别人看,甚至有的他会让慕苍给他想办法丢出去。
他剥开人群,走到裴烬面前,沉声问他:“裴大人袖口上的图案是何人所绣?”
裴烬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季宴川,轻挑眉梢,淡声道:“季大人方才不是已经听到吗,怎么,大人是有什么疑虑?”
季宴川看着裴烬的眼睛,带着试探的意味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位已故的故人。”
裴烬脸上风轻云淡,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淡声说:“哦,那季大人节哀,裴某还有其他事,便先行告辞了。”
裴烬在御书房内被李淮单独召见,一同出现的还有肃王萧承。
萧承走到裴烬身侧低声与他说:“陛下这两日都在为北疆的事忧心,据说戎族拿到了西洋武器,昭定侯在北疆也是有些吃力,这城门要是破了,戎族和东瀛一路北上,大梁就完了……你到时候见到陛下,说话多注意点。”
裴烬点头:“多谢王爷提醒。”
李淮所为之事不过是要守住北疆,面对如此战局他能用的人也寥寥无几,无一人敢站出来前去辅助昭定侯。
李淮道:“这个监军若是让季宴川去,你觉得如何?”
裴烬思考顷刻,便低声道:“回陛下,让季相前去有些不妥,上次郾城之事就有些蹊跷,外加户部供词也曾出现季宴川,让他去做监军无疑是向戎族打开北疆国门。”
李淮明显也是有相同看点,他点头问裴烬:“朕在朝中能交付信任的也唯有裴卿你了,此次北疆战事,你去做监军如何?”
看来李淮这是心中已有人选,刚刚就是在试探裴烬。
官员不愿前往北疆的原因都是因为怕死,据说昭定侯这次是遇上劲敌,生死难料,谁去北疆多半也是凶多吉少,李淮无人可用,便想到裴烬。
他看似在问裴烬,实则这件事已经敲定,裴烬拒绝不得。
李淮命他带上一批军饷,明日就要启程前往北疆助昭定侯平乱。
他走出御书房后,萧承便被叫进去。
李淮问萧承:“这次监军的事朕也该多谢承儿的。”
萧承拱手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责任。”
推荐裴烬前往北疆,就是萧承的主意。
他道:“季宴川狼子野心,让他前去实为不妥,裴烬是陛下心腹,想必定能成功平乱。”
“嗯,”李淮轻应一声,看着萧承问道,“你先前说看上一家姑娘,不妨与朕说说。”
萧承挠头道:“先前在丞相府有缘见过长乐郡主一面,那时臣便一见倾心,臣知她是裴烬的心上人,便不敢多说什么,陛下只当听个乐子就行。”
李淮失笑,隔空点点萧承的脑袋:“你啊,真是不让朕省心。”
“此事,容朕再想想,你先退下吧。”
萧承行礼道:“是,臣告退。”
萧承走后,刘公公便在一旁轻声道:“陛下,长乐郡主能嫁与肃王做王妃,这是福分,陛下为何还要想想?”
李淮道:“裴烬马上就要去北疆,此番必定凶多吉少,若在此时朕将他心爱的女人赐婚给承儿,裴烬怕是得恨朕。”
刘公公低头:“陛下说的是。”
李淮叹口气说:“刘德顺,你说这沈蓉究竟是有多大的魅力,竟然让昭定侯、裴烬和肃王还有季宴川都围着她转?”
——
“你要去北疆?”
李容瑾看着在院中站着的裴烬,她的心脏突然收缩,眼中不经意透露出几分担忧。
北疆的战事她也略有耳闻,能让皇兄动用心腹前去多半是前路凶险难料。
裴烬看着李容瑾轻应一声:“嗯。”
李容瑾问:“什么时候走?”
裴烬答:“明日一早。”
“这么着急……”
李容瑾睫毛低垂,眼中难掩担心,喉咙有些哽塞,她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千言万语终化成一句:“那你,要照顾好自己。”
裴烬看着少女都写在脸上的情绪,他轻笑一声,没正经道:“放心吧,殿下还欠着臣几千两银子,臣还要回来讨债呢。”
李容瑾一噎:“………”
第37章 裴烬将底牌都给了她 李容瑾睫毛轻颤问……
裴烬见李容瑾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轻笑一声,便不再逗弄她。
他表情严肃低声与她说:“我离开后,京城就交给你了。”
“此番我去北疆绝不是偶然, 燕太子那边很快就会对你有所动作, 你要小心。”
李容瑾点头:“放心吧, 你要平安回来。”
裴烬准备离开, 可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最终他拿出一枚腰牌递到李容瑾的手上:“这个你拿着。”
李容瑾看着手中被裴烬放上的腰牌, 上面没有一个字, 材质是玄铁握在手中还有裴烬身上的余温。
李容瑾前世虽与裴烬不是政敌, 但裴烬的底细她多少也调查过, 她十分清楚这个腰牌的重量,这可是裴烬保命底牌啊……
李淮疑心病深重,督察司也绝对不全是裴烬的人, 他便暗中养着一队暗卫功夫极好绝非等闲之辈,且只认玄铁腰牌。
此时,他却将这护身符给了她,这不就等同于将他的身家性命都毫无保留的交给她了吗……
“……为什么?”李容瑾看着手中的腰牌, 神情复杂。
裴烬声音低沉悦耳:“因为我不想再因为一时失误而失去你。”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淡, 就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可这些字落在李容瑾的心头好像是有千斤重,将她的那原本坚硬的心防一点点击溃下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沦陷了。
李容瑾睫毛轻颤。
一旁的璇玑终于忍不住道:“殿下, 大人待你最是不薄, 那日大人得知你被陷害, 冒着大雪求见陛下,在雪中跪了足足三日求陛下翻案。”
“可大人最后是被了打一百大板抬出来的,鲜血落在雪中, 将整个御路染红,他是一声也不吭,现在他的后背上还有无法愈合的疤痕……”
“要有,殿下的眼睛也是大人千里求药为殿下治好的,他怕让您心中有负担,便让陛下说,是陛下为您治好的,殿下眼睛痊愈那天,大人因为劳累过度,高烧不下,连下床都困难。”
“殿下,有些话大人不说,可小的实在是——”
裴烬蹙眉看向璇玑,打断他的话:“多嘴,回去待着。”
璇玑眼中却带着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就是要说出来对方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况且,大人此去凶多吉少,能平安归来都是奢求。
可看向裴烬的眼神,他只能不甘的说句:“属下告退。”
李容瑾眼中夹杂着千言万语,她看着裴烬,心中像是在做某种斗争。
这些事情都是她不知道的。
她还记得皇兄与她说:“泠心花百年难得一遇,是世间少有,千金难求,居然让朕拿到,看来长宁的运气是极好的。”
她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起码是在今日以前。
裴烬究竟在暗中为她做了多少事情……而她一直认为的好运都是裴烬拼尽全力为她争取到的。
裴烬低声道:“你别有心理负担,是璇玑胡乱说的。”
李容瑾眼眶瞬间发红,怎么会有人傻到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她睫毛轻颤,落下两行清泪,哑声谴责裴烬一句:“你是不是傻。”
李容瑾问:“值得吗?”
裴烬答:“值得。”
李容瑾道:“哪怕我依旧像先前一样拒绝你,你最终什么都得不到,也值得?”
“值得,”裴烬从袖中拿出一方锦帕,动作温柔的替李容瑾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温声道,“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拒绝我,是你的事情,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李容瑾突然握住裴烬的手背:“裴烬,若这次你平安回来,我就答应你的提亲。”
裴烬的手上动作顿住,眼中带着几分不确切的愣神,他的视线落在李容瑾身上,明明这一刻他早就幻想许久,可这次……他不能同意。
他说:“殿下,有些事还在等等吧。”
“若是因为我曾经做过什么,你怜悯我,才同意提亲……那你的心呢?它愿意吗?可有我一席之地?”
况且,这次他能不能回来都不确定,他又怎么敢轻易许下一辈子的承诺?
若他出事,这要让她以后怎么办?
李容瑾回到院子时,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她一直在想裴烬的那句:“那你的心呢?……可有我一席之地?”
她的心……
她以前满心满眼的喜欢季宴川,可仔细想想,那应该不是真正的喜欢,是一种依赖,她失明后整个人都是敏感多疑的,而那位少年就是照亮她的灯塔。
当季宴川说,他就是那位少年的时候,她心中想的不是喜欢,而是感激,是庆幸,是重逢,她只是想与曾经的朋友重归于好,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可她不管怎么努力,对方都不领情……
而裴烬,在她拒绝裴烬时,她的心中是又几分不忍,而在她得知裴烬为她做过的这些后心中先是心疼,而后一句拒绝的话早已说不出口……
可这就是喜欢吗?她不敢确定。
她只是觉得自己欠裴烬的好像已经怎么还,都还不清了。
裴烬其实并不这么认为。
李容瑾与他有救命之恩,他做的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娘亲是萧家三房庶女,还未出嫁便与人私通有了他。
后来他出生后萧家的人更加看不起他,觉得他的出现就是玷污萧家的门楣,和他那庶出的娘一样上不得台面,裴烬当时是没有名字的,连族谱都上不得。
在天寒地冻的冬日裴烬经常连一口热粥都吃不上,屋内连一块碳火都没有。
后来他娘自杀,裴烬的日子更是如履薄冰。
是李容瑾一次来到萧家,救了命悬一线高烧的他。
萧皇后那时正得盛宠,长宁公主更是先帝的宠儿。
裴烬得到李容瑾帮助后,萧家的人都不敢拿他如何了,可能李容瑾已经忘记,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
可就因为这个举手之劳才救了裴烬。
裴烬也有了名字,他希望自己未来能报答恩人,陪在她身边,替她扫平各种阻碍,俗话说野火烧不尽,是因为心底的执念。
那这一刻,他的执念就是李容瑾。
没想到之后在遇到她时,她的双目已经失明。
裴烬便用自己的方式慢慢治愈她,他不断强大自己,每日都在想办法替李容瑾求医问药治好她的眼睛。
她本就是一颗珍珠,不应该如此蒙尘。
裴烬思路慢慢拉回到现在,目光看向隔壁仅有一墙之隔的院子,屋檐上还站着李容瑾的暗卫拾一。
那边今夜也是格外安静。
璇玑将佩剑递给裴烬。
裴烬接过后便道:“走吧,启程。”
为防止中途出现变故,他原本定的明日一早出现临时改成现在,他带走部分人马,留下一部分明日跟着大部队启程。
裴烬穿着一身玄甲,手握缰绳策马奔腾,低声问璇玑:“北疆那边的可有什么线索?”
第38章 心动 她开始不自觉担心裴烬的安危……
“戎族前狼王半月前被杀, 新狼王是他的庶子,十七皇子米切尔森,此人暴戾嗜血, 骁勇善战, 再加上东瀛那边有意和东洋、西洋联手, 八国齐攻大梁昭定侯多少有些吃力。”
璇玑策马跟在裴烬身侧, 继续与他说道:“大人此番定是有人陷害与你,谁人不知这朝中你与季宴川是对立面, 如今你走了, 京城便是燕太子的天下了。”
裴烬低声说:“有长宁在, 京城不会有事。”
璇玑愁容满面:“此番我们离开, 燕太子那边必然会对沈姑娘下手的。”
裴烬道:“让我们的人盯紧点,务必保她平安。”
北疆此时已经战火纷飞,周围都是破败的迹象, 如今刚经历过攻城,城内伤兵遍地,哀嚎声一声接一声,血腥味, 焦尸味, 扑面而来。
裴烬带来的粮草和伤药, 贺兰珩肆已经让人安排下去。
二人如今站在军帐中,面前是贺兰珩肆重新规划好的局势, 红色的旗子所剩稀薄, 蓝色和白色的旗子已经逐渐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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