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阮如安自然是听明白了。
可这样做,难免就要把谢淑妃牵扯进来,届时若有了差错,岂不是得不偿失,叫人正好有了机会将她们一网打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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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愁着,玉苏又低着头迈步跨了进来。
“主子,贤妃娘娘来了。”
闻言,阮如安眸子里闪过几分惊讶。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的人人都往她这坤宁宫里凑?
第25章 替身 这不是就相当于在说,皇帝是因为……
“让她进来罢。”阮如安缓缓道。
“贤妃娘娘说……”玉苏顿了顿,继而垂目恭敬道,“今日是呈交六宫案务的日子,她协理一场,特来作陪,等着同娘娘一道去内务府呢。”
依着宫里的规矩,每隔三旬,阮如安是要把后宫文书拿去内务府归档栽册的,因着这些文书都记载着格外要紧的事,自然需得她这个皇后亲自去交。
玉苏一字不落的复述着兰贤妃的话,“贤妃娘娘还说,今日天儿冷,她身子骨弱,又素来畏寒,可巧想起月前进宫时,娘娘您赐给她的那件金芙玉鎏披帛,便挑了穿上。”
“那衣裳华贵保暖,却也繁复,若是进了屋子,脱了又穿上,难免要花上一阵,怕耽误了娘娘的时辰,况她浑身带着雪气,更怕冷着娘娘,便不进殿了。”
闻言,阮如安眸色一滞。
那金芙玉鎏披帛是今岁穆靖南登基时,暹罗使臣上贡来的,用的是当地特有的闪金锻,整个大渊怕都寻不到几匹。
当初阮如安把这披帛赐给兰贤妃,一方面是考虑到她们这个年纪的女郎怕都喜欢这样亮眼好看的衣裳,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兰贤妃的身份、以及她背后的寒门一派。
清流看不惯她,寒门可没有。
既然关系若即若离,寻常日子里头,为人处事略大方些,能给人落个不错的印象也是好的。
今日是巧了,若兰贤妃能穿着那身披帛与她一同出现在太极殿,的确也可全了定国公夫人方才提的那个法子。
但兰贤妃委实无辜,何况她协理六宫以来,的确是有分有寸,对她处处恭敬,也没有半点越俎代庖的意思。
虽说兰贤妃显然也不是个单纯简淡的人物,但她素来安分守己,又没主动招惹她,她要是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将人拉下坑,同那起心怀不轨的小人又有何区别。
思索片刻,阮如安抬眸道:“你去回了她,本宫今日要去见陛下,怕是未必有空,叫她明日再来罢。”
“是。”玉苏点头应下。
屋子里头坐着的另外两位都不是简单人物,听了阮如安这话,显然也是明了了她的意思。
定国公夫人神色流转,她又端起清茶微抿一口,看似无意的挑起话头,“皇后娘娘莫要见怪,臣妇久不问世,敢问这位贤妃娘娘……可是昔日吏部尚书兰慎显之女?”
是了,兰太傅年轻时被人打压,的确是在吏部尚书的位子上坐了十几载,才终于登得太傅之位。
阮如安权当解惑,她点头回应道:“夫人说的不错,贤妃正是昔日兰尚书之女,不过眼下,也该尊兰尚书为兰太傅了。”
“闹了笑话,还请娘娘们莫要见怪。”
语罢,定国公夫人又抬起眼帘,她细细打量了阮如安一阵,全然不顾略有些失仪。
阮如安是被看的云里雾里的,不过,她也没打算和一位老人家计较这些,只当是人到了一定年岁,言行都会怪诞起来。
“便说了,今日见得皇后娘娘,却总也觉着熟悉,似是多年前便见过似的。”定国公夫人瞧着正在极力的回忆往事,她眸光微沉,思忖半晌,忽而又恍然大悟一般,她畅然道,“正是了,娘娘当年出嫁,臣妇还做过全福夫人。”
听了这话,阮如安笑容一顿。
虽说她近年来忘性大了不少,可却也不至于连自己出嫁时的情形都不记得,当时穆靖南以军功求娶她,皇帝心头窃喜的不成样,便命礼部以最高规格筹备这场婚事。
既是最高规格,她婚典上的全福夫人,可都是彼时还在世的几位老王妃,并没有定国公夫人。
“夫人怕是记错了,”这事儿委实是圆不回来,阮如安只得直言道:“本宫与您的确是见过,却是太初三十七年,本宫随母赴令郎的生辰宴呢。”
可定国公夫人倒像是认死理,她继续道:“太初五十二年,不是娘娘与陛下成婚么?”
太初五十三年……穆乐宸穆乐宁都三岁大了,阮如安怎么可能那时候才出嫁,这定国公夫人也不知是记成了谁。
心头无奈,阮如安本也正焦着那刺客的事,实在是没什么兴致要跟定国公夫人争论出个结果来,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一侧的谢淑妃,给人递了个眼色。
一旁的谢淑妃见此,她连忙道:“夫人怕是记错了,陛下与娘娘该是太初四十九年成的婚呢。”
贸然叫人家的话头撇了去,自然是不太好的,何况这定国公夫人还是振振有词的模样……
兴许,是她将谁的婚典与阮如安弄混了也未可知。
谢淑妃兀自思虑一阵,脑海中飞快搜罗一番近几年达官贵人、且是与定国公府有些干系的长安贵胄,又有谁成了婚呢。
正想着,外头玉苏又进来递话:“娘娘,贤妃娘娘回了话,说陛下前儿个恩准镇北王妃进宫与她叙旧,此番她也正要去太极殿谢恩,便还是等着娘娘一道了,正巧也同您禀请一些宫务。”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兰贤妃今日显然是怎么说也要跟着阮如安去趟太极殿了。
对此,阮如安得了方便,自然懒得再去管,若再推辞了去,一会子让人以为她与兰贤妃有什么龃龉,平白闹了误会,那便是不划算了。
想到此处,她开口道:“既如此,你请她先到一侧的偏殿避一避雪罢,莫着了风寒。”
一旁坐着的谢淑妃听了‘镇北王’几个字,却是想起来了。
太初五十二年,不正是镇北王迎娶兰太傅之女的日子么。
那场婚典浩浩荡荡,传闻十里红妆,又有太子夫妻亲临,何等盛大。
心头有了数,谢淑妃看向定国公夫人,笑道:“夫人,您兴许是将镇北王妃同皇后娘娘记混了。”
“这太初五十二年,正是镇北王娶妻的日子呢。”谢淑妃想好了说辞,圆滑道,“想来是本宫和兰贤妃一阵一阵的叨扰您和皇后娘娘,乱了您的思绪了,真是咱们的罪过,本宫给您赔个不是。”
“淑妃娘娘言重了,原是臣妇老糊涂了,哪里又是您的错处?”客套话说的漂亮,定国公夫人瞧着谢淑妃的目光也变了变,她兀自笑了笑,又攥着帕子道:“是了,今日见了皇后娘娘生的国色倾城,天仙儿似的,便说了眼熟……”
她拉长语调,目光灼灼看向阮如安,继续道:“原是昔日兰太傅之女——现在该尊一声镇北王妃了,与娘娘的确生的是神似,昔日陛下又总与她来往,叫臣妇这个老糊涂弄混了,幸而有淑妃娘娘提醒,否则,不知还要说出什么冒犯话哩。”
“还请娘娘恕罪。”说这话时,定国公夫人站起身端端正正行了个礼,一副满是歉意的面容。
这穆靖南对兰家嫡女多有照拂来往甚密的传言,就连远在汴州的谢淑妃都有所耳闻。
镇北王妃原养在江南,后来回了长安,兰太傅管教子女甚严,故而她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后来嫁给镇北王,大抵是镇北王偏爱金屋藏娇,或是镇北王妃原本就是个少言寡语不爱见人的,她也素来不参宴,总也推说身子不好,见不得客。
细细算起来,怕是整个长安城都没几个人见过镇北王妃的容貌。
……
可不论心头怎么想的,也该瞧瞧如今是什么时候,镇北王妃已嫁作人妇,穆靖南更已有妻儿,提起这前尘往事,膈应的可不就是阮如安么。
一会儿子说皇后和镇北
王妃长得像,一会儿又说皇帝对镇北王妃颇为照拂……
这不是就相当于在说,皇帝是因为皇后长得跟心头那抹白月光相似,这才分外宠爱有加么。
苍了天了,这定国公夫人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淑妃眼下无比后悔提起镇北王那茬,她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番阮如安的脸色,见她神色无异,隐在衣袍下的双手却似乎微微颤抖。
阮如安平日不是个会轻易动怒的,想来也是因着一份与生俱来的傲气,接受不了平白做了他人替身,虽眼下看来只是空口无凭,随意说说的,但怎么也是没法子入耳的。
若是其他人,罚一罚解解气便也就罢了,可偏生现在定国公夫人是一尊佛,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去。
眼下啊,朝廷指望着她的丈夫儿子上前线打仗,皇帝也指望着他们定国公府在北境的名望能够振奋军心。
气氛僵冷,好似满屋子的瑞炭地龙都不中用了一般。
恰这时,冬儿迈进殿内,上前禀报道:“娘娘,太极殿传了旨意,说是陛下召您。”
真来的是时候。
闻言,谢淑妃猛的站起身,她如蒙大赦一般轻吐口气,又上前去挽住定国公夫人的手,笑道:“陛下召见,皇后娘娘便无暇陪着您了,若夫人不嫌弃本宫的蓬莱宫,还请移步,本宫近来正重温着您昔日所创的《寒梅咏》一词,读来颇有意趣,若能得夫人赐教,真真是三生有幸呢。”
阮如安也知晓谢淑妃在担忧什么,她垂眸微敛神色,整顿片刻,继而缓缓起身,从容道:“陛下召见,本宫不得不去,还望夫人见谅。”
语罢,她又对谢淑妃道:“便有劳淑妃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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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去太极殿面圣,便没这必要着这厚重不便的凤袍。
阮如安换了件款式略简单些的鎏色宫装。
冬儿亦是小步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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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漫天飞雪,氤氲白雾茫茫,笼于苍穹,抬眼望去,便见兰贤妃背身立于坤宁宫前。
她正与一华服女子有说有笑。
走得愈发近了,冬儿抬眸望去……
便见那女子黛眉轻扫,双眸如秋水剪瞳,光华流转,鼻若悬胆,樱唇嫣然,面若芙蓉,肌肤胜雪。
的确是个容色无双的美人儿。
更要紧的……是她与自家主子生的五六分相似。
若非冬儿是阮府家生子,知晓家中主君与主母素来伉俪情深,自家主子也并无同胞姊妹,不然……她兴许也是需要些时日好好消化一阵的。
见那女子气度超然,又与兰贤妃相谈甚欢,瞧来甚是熟络,身上穿的又是一品亲王妃宫装。
不难猜出,这位多半便是鲜少露面的镇北王妃了。
方才屋内定国公夫人的话,冬儿在外间是听着了的,不然也不会进去的那么及时。
原以为是定国公夫人有的什么深意,或是真的年老眼花,但如今看来……
感受到自家主子的面色愈发阴沉,冬儿低下头去,没再敢抬目打量。
她兀自扯了扯衣袖,轻吐浊气。
这冬日里啊,是愈发冷了。
第26章 错认 竟如双生花般绚丽夺目,令人一时……
“臣妾,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姐妹二人一道行礼,阮如安淡淡瞥过,视线停留在镇北王妃身上, 随后缓缓道:“平身罢。”
待两人起身站定, 阮如安神色微敛, “想必这位便是镇北王妃了。”
“你我虽为妯娌, 却难得见上一面, 今日可巧了, 本宫正与兰贤妃去太极殿, 不知镇北王妃可要同去呢?”
其实对于穆靖南和镇北王妃的事, 阮如安一早便探听得了,虽说也是云里雾里似有若无, 但也是明了个大概,不过嘛…….她倒属实是没那么的在意。
毕竟谁少不经事时没点子前尘往事, 硬要论起来, 她和霍若宁不也有不少传言么。
可方才……定国公夫人的话总也萦绕耳畔。
阮如安能接受穆靖南慕恋旧人,可她委实是没法子接受穆靖南将她看作替身、这才百般宠爱的说法。
她能有今日, 是自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来的。
当年她盯上穆靖南, 手里头那四处打听来的他的生活习性、一应喜好的册子,都堆了她半个书桌子。
她对此研读许久, 更又特意去寻了各式各样的情话本子来瞧,这女郎和郎君相处的法门, 她苦苦修习了数月, 方才能做到同穆靖南如此契合,又牢牢抓住他的人整五年。
哪里就像定国公夫人暗喻的那般,光凭着一张脸蛋便成了事, 仿佛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子一般。
这镇北王妃瞧着也是个柔柔善善的性子,虽不常露面,举手投足间似也颇有章法,也不像是怯懦不堪的性子。
到底是兰太傅的女儿,如何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可也不知怎的,阮如安总也瞧着处处膈应,抬眼看着她时,又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也罢也罢,兴许是不投缘吧。
“既是皇嫂相邀,弟媳自然作陪。”镇北王妃柔柔笑着,她声线轻柔,婉转甜糯,正是江南人特有的语调。
听罢,阮如安未置一言,她微微颔首,随后由冬儿扶着上了凤辇。
帘帐隔绝了外头寒风,阮如安静下心来。
这定国公夫人究竟揣着什么心思,今日举动异常,又提起这桩旧事,难道真的只是无心之举吗?
阮如安低垂眼眸,长睫轻颤,她攥了攥袖袍,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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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内。
自打穆靖南遇刺昏迷那日起,这殿宇里头便再难安宁。
譬如眼下,皇帝坐于高位,镇北王、程太尉、兰太傅以及诸位臣子并肩站于一侧,殿内正中央,两个禁军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异族人。
那异族人操持着一口不熟练的汉话,满嘴咬定是皇后指使了他刺杀皇帝,还说若叫皇后来与他对峙一番,自然是水落石出。
穆靖南被吵嚷的揉了揉眉心,他目光掠过程太尉,在其面上读出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又很快去无踪迹。
不多时,李大监小步趋前,也不知有意无意,他并未凑近穆靖南耳边,而是停于帝王三步开外的地方,“陛下,娘娘求见。”
这音量不大不小,正巧落进那刺客耳里。
他神色一变,又很快瞟了眼程太尉,随后收回目光。
这头的穆靖南挥挥手,开口道:“传。”
不多时,一位身着华贵披帛的宫妃先迈步走了进来,她对着皇帝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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