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里藏了几分晦暗不清,顾倚风浅浅笑着,心思埋得深。
“我放不下。”他言简意赅,深棕色的瞳仁仍旧邃然。
没了镜面遮挡,凛冽的寒意少了几分,可更多的,是理性之下的感性,更是跃然纸上的火焰。
顾倚风皱眉,问:“为什么?”
“就凭,她不断在告诉我,她喜欢的人是顾倚霜,而非那个一贯被人奉承,被人盯着抓错处窟窿,被人当做倚仗的顾总。”
“面具戴久了,我也想尝尝千疮百孔示人,仍被春天热吻的滋味。”
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与青涩少年时,沉稳现在时都不同,仿若陈年的冰居然从内里燃出火种,并没有融化,火依旧滚烫。
她笑了,没脾气地叹了口气。
果然,十年前就该清楚,她的弟弟,是个疯子。
“她说不想爬山,嫌累,她也知道山不应该为了她而坍塌。可她这么聪明这么通透,为什么不愿意去设想第三条路?”
“你指什么?”
“成为另一座山。”
顾倚风眯了眯眼睛,连名带姓地喊:“顾倚霜,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
就站在距离她两三步远的距离,视角一高一矮,视线撞在一处,头顶是柔光白炽,斜斜倾落,将眼睫下折出一片阴影。
他兀地笑了:“危险才有意义啊。”
如是说着,男人的目光幽暗深静,被他盯着看的是那杯只喝到一半的茶水:“山与树的故事结束了,接下来,是山与山的 。”
“她低估自己了,也低估护城河了。”
/
随着时间,施慈的人生轨迹也慢慢回到从前。
和顾倚霜分手的第三个月,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下,《默山海》完成了初期的游戏框架,甚至进入了市里的“手游技术、资金扶持计划”。
一切蒸蒸日上。
直到某天,在和陆予桁开完会后,施慈刚想走出会议室,身后的人接了个电话,那串名字就这样直愣愣地钻入耳蜗,轻而易举,便将她的思绪扰得天翻地覆。
咬着下唇,她停下脚步,在静待他挂断后,才缓缓回身。
发现了她的小动作,陆予桁抬头,讲得自然:“他要去美国分公司了,为期半年,今晚践行。”
指腹贴在牛仔裤外沿,浅粉色的软甲掐绞在布料上,施慈还是道:“是吗,那陆总替我转告一句祝福吧。”
陆予桁眯起眼:“什么?”
“祝他,前程似锦。”
离开会议室后,施慈捏着手机,躲到了自己的电脑后面。
她捂着脸,总觉得那段经历恍如隔世。
她不知道,那晚所谓的践行,当事人中途就离场了,而那辆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库里南,就停在她的新家楼下,彻夜未走。
第五个月,山海工作室集体搬家。
规模扩大,施慈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学着小红书上的一些软装教程,她摆了不少调解心情的摆件,甚至还心血来潮,购置了一盆娇贵的大花蕙兰。
再后来,随着计划清单被一项项勾掉,日程排期推进,在经历过反响极度热烈的内测体验服后,《默山海》的公测正式版也终于定下了上线的时间。
施慈算了算日期,怪讽刺的,是她和他分手的第八个月整。
公测开服前夕,施慈收到了一束花。
娇嫩漂亮的洋桔梗硕大一捧,粉、白、桃红相得映彰,错落有致地簇在一起,浅色的包装纸配缎带,灵动花俏。
除了花,还有一张卡片。
起初她没多想,单臂抱花,随手将那张卡片翻到没有染绘的另一面。
可当视线缓缓垂在那一笔清隽俊逸的笔迹上,瞳仁瑟缩,陡然僵住。
【恭喜】
【祝你开心,天天开心。】
她的讶异不仅仅是因为这手字,更重要的第二行的八个字,她记得,印象深刻到忘不掉。
因为这是当年她离开墨尔本前,曾塞进他信箱里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末尾。
第51章 钥匙与锁 “慈慈,好久不见”……
一个月前。
美国, 科罗拉多州。
刚从雪场出来,顾倚霜摘下护目镜回到酒店,白色的滑雪服料子坚硬, 薄唇抿成一条线, 眉目清疏, 更衬出冷凛气质。
这时, 言特助走上前:“顾总, 刚刚Nueske先生打来电话, 希望今晚的慈善晚宴您能参加。”
“知道了。”
拿回自己的手机, 他看都没看就收起来, 揉了揉眉心, 疲意微显。
算算时间, 他来美国已经超过五个月了。
分公司的事比预想中要棘手一些,为了在计划日期内处理好,他这段时间说是不分昼夜也不为过,好在,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切工作内容进入正轨, 这样算下去,他可以提前回国了。
最后的收尾工作, 也就是人情世故上的名利场。
“顾先生”总要应邀。
日落西山, 华灯夜景, 是与国内风格全然不同的纸醉金迷。
宴会厅前, 不计其数的豪车名仕停留驻足,言笑晏晏,共同期待着接下来的觥筹交错。
作为少有的东方面孔,顾倚霜刚现身, 便被不少人投以视线。
连着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顾倚霜情绪不算高涨,神色淡淡地喝酒,只抿了两下。
毫无预兆,一串叠词敲入耳蜗,数以千计的神经线条在同一时间被调动,连心脏都猛得瑟缩。
他回眸去看,可就在目光得到答案的刹那,情绪大起大落间,脸上只余下失落。
几个女孩笑盈盈地站在灯光下聊天,她们端着酒杯,不知道是在讨论S牌这个季度的新款高定,还是L家已经开始做预热的下季度珠宝。
原来,不是他想的那个“慈慈”啊。
苦恼涌上心头,一时间,更没了和人品酒谈天的消息,他大步走到露台,清风迎面吹上面颊,扫走几分疲态。
算起来,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过
了。
到今天为止,刚好219天。
晚宴的尾巴,按照惯例还会有一场慈善拍卖会。
与国内的拍品风格不太相同,这样的场合顾倚霜也嫌少参与,偶尔买下几件千年前的历史遗珠,走完流程也只会在第一时间送回国内的博物馆。
刚想离开,身后不远处却突然传来声音。
“顾先生。”
温温柔柔的甜软嗓音,他蹙眉回头,这才知道出声喊住他的,是刚刚那个让他险些认错的“cící”。
女孩穿着粉色的抹胸礼服,主动走近,虽然说的是国语,但似乎是因为在外邦长大的缘故,咬字间不甚清晰:“顾先生,你好,我是姜瓷。”
怕他不知道自己,女孩临了又追了句:“我父亲是珩森制药的董事长,上次Jeffney夫妇的订婚宴,我们见过。”
出于礼貌,他没有直接说“抱歉,我没什么印象”,只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姜瓷:“是这样的,我听父亲说你预计这个月月底回国,很巧的是下个月我也要带着公司事务回中国发展,如果可以的话能和你交换个联系方式吗?我想等到国内,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请教。”
言至于此,再听不出来这话茬里藏着的玄机,顾倚霜真就白长这么大了。
“抱歉,我才疏学浅,怕是教不了姜小姐什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助理帮你找一些业内的老师。”
“啊不用不用!”姜瓷连忙拒绝,咬着下唇,神色落寞。
没有继续停留,顾倚霜缓声说了句“失陪”便转身离开,不远处的言特助就站在车前,看到他,熟练地拉开车门。
美国分公司的事情解决完了后,顾倚霜忙里偷闲,又去了趟澳洲。
毕业快四年,算作圣地巡游的一场旅行,飞机在墨尔本机场降落,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他直奔当年居住的小院。
房子是整个买下来的,虽然一直没再来,但隔壁的邻居每周请来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总会捎带着他这边一起。
左边的邻居是一对当地人老夫妻,生活简单温馨,遛狗喂猫养金鱼,还在福利院收养了个身世坎坷的孤儿。
至于右边,按照辈分来算,周家兄妹要喊一声姑姑姑父。
“Lance!You're back!(你回来了!)”
远远便听见老夫妻里的丈夫声音,他转头看过去,对方正一边除草一边冲自己打招呼:“I thought you wouldn't come back again, and you were determined to leave a pile of money like this.!(我还以为你不回来,铁了心就要把这一堆钱就这样摆着呢!)”
顾倚霜笑了笑,打招呼:“After leaving Australia, I always miss your circle, but I still can't help but come back and have a look.(离开了澳洲总惦记您养的圈圈,还是忍不住回来再看看)。”
圈圈是老夫妻养的一只狗,一只爱美到每天得在脑袋上顶不同颜色蝴蝶结的拉布拉多。
老先生笑了,招呼他可记得经常回来看看。
突然,他猛的想起什么事,瞪大着眼睛:“By the way, just a few days ago, the old house came to the east and opened the mailbox at the door. I don't know when more than a dozen letters were stuffed inside, and there was a thick layer of dust on it, at least for several years. Look, the signatures are all for you. I think if you come back one day, I will keep them for you!(对了对了,就前几天,之前的老房东来过一趟,把门口那个信箱打开了,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十几封信,上面堆了厚厚一层灰,少说也得好几年了,看署名都是给你的,我想着万一你哪天再回来,就都给你留着了!)
信?
还有十几封?
顾倚霜一愣,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一茬,毕竟远在澳洲,更何况现在这个时代有一部手机足够跨国通信,他想不到会有什么人需要靠写信来和自己联系。
而且一写就是十几封,没有得到回信依旧坚持,有这份毅力,大概做什么都会成功吧。
从老先生手里接过装了信笺的塑料小盒,厚厚一沓,果然数量惊人,他没多想,连同奶油色的小盒都一起带回了房间里。
灰尘被一点点拂去,他看清了封面上的字——
【致顾倚霜】。
是汉字。
虽然是打印出来的宋体,但也足够让疑惑和错愕堆满,这人可真是有趣,一边送了这么多封信来,一边又在封面上留住小心思,生怕被人在拆信前看到真容。
无奈地笑了笑,他取来剪刀,将信封拆开。
薄薄的纸张被取出,他垂眸去看,可当目光落在第一句话时,手便僵住,血液也如同紧急刹车一般。
骨骼齐齐叫嚣,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一字字读下去,看得越多,心脏的跳动便愈加不听使唤,隐隐有崩盘之意。
这手娟秀细致的笔迹,他看过太多次。
来自她。
/
今年大概是有什么多灾多难的诅咒。
年初是暴雨台风,年末又是暴雪封路。
作为一座南方城市,哪怕是冬天,魔都也难得见到一场痛痛快快的雪,平时惦记,结果今年倒好,一场雪下个没完,连市政的人都满脸黑。
发布会已经过去两天了,施慈的心仍乱得不像话。
冰箱里的存货告急,想着这雪没完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望见一抹和煦,她踩着那双新买的帕恰狗毛绒拖鞋下楼,想着待会要在超市采购的清单。
她没买车,一是通勤时间太短不值当,二就是嫌麻烦。
她喜欢坐车,又稍显矫情地不太喜欢自娱自乐。
还没到超市,却先路过了一家新开的花店。
隔着玻璃窗,余光瞥见几捧开得正艳丽的仙客来,这个时节这个气候,倒是难为了它。
不觉稀罕,她没忍住推门走近,更没忍住,扫码付了钱,买下几枝颜色缤纷的洋牡丹。
花店的主人是一对大学刚毕业的小情侣,生活气息足,连用作包装的报纸和丝带都是精挑细选,施慈就站在一旁看,忍不住感叹笑笑。
走出花店,她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捧着花。
老鼠灰色的风衣抗寒度一级,她还特地戴了围巾,认认真真保暖。
可就是结束赏花抬头看路的刹那,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她惊得不知所措。
风雪还没停,隐隐约约,是打算和夜幕月景上演一出不破楼兰终不还。
风越来越大,吹落了一片花瓣。
她就这样看着他走近,心脏又乱又狂,一塌糊涂之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故作淡定,其实正恰恰相反,此刻的她,和淡定哪有半毛钱关系。
男人撑伞而立,黑色风衣肃穆端庄,灰色的围巾成了相较之下仅有的温暖配色,他只是站在那里,足够让明月逊色。
封藏记忆的开关在这一刻没了作用,似有残雪钻入眼眶,她揉了揉,发现眼睛一圈都
是湿润的。
她不可置信,他从容不迫。
“慈慈,好久不见。”
随着他开口,围巾一角仿若支撑不住,散开几寸,被风吹得直摇。
眼睫抖了抖,施慈嗓音哽着,哑至极:“顾倚霜?”
被喊的人笑了下,看不清情绪:“这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了?”
怎么会不认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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