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唇被狠狠咬住,她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太过丢脸的声音,成千上万的思绪在这一刻堵在心口,硬生生沉下,是凌迟一般地刑法。
她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半蹲下身去拾那片花瓣,娇嫩的颜色被夹在他指腹,就这样被重新送到她眼前。
“看来我运气不错,刚回国,就遇见了你。”
“慈慈,上帝说,我们缘分未尽。”
第52章 钥匙与锁 “已经分手第二百五十一天了……
避开他滚烫的视线, 施慈头一回体验这种处境下的不知所措。
一如冬夜里沉寂安静的吊兰,微微沙半半咽,听不出起伏, 却又暗藏不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机场来的, 顺路。”
魔都又不是三室两厅, 这里怎么可能卡在机场到新嘉华的中间, 差了十万八千里吧, 身处静安区的顾公馆就更不可能了!
施慈忍不住腹诽, 更忍不住指责他找理由也不愿意走点心, 这种糊弄人敷衍事的调调, 听着就让人头大。
这让她怎么讲, 难道要直接戳破吗?
抿着半干的唇, 怀里的花搂得更紧了。
记忆闪现,是有内公测开服前夕收到那捧洋吉梗的画面,除了花,还有贺卡, 以及贺卡上的用词遣句。
是巧合吗?
她试着想,心里矛盾极了。
还是没忍住, 她直愣愣就问了:“前两天那束花,是你送的吗?”
“是我。”
他答得不假思索, 坦坦荡荡的风格, 反倒是让脑筋里准备了几百个来回的试探与摸索都成了无用功。
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眼睛, 明明已经快一年没见了, 可她竟然觉得,其实什么都没变。
“你当时人还在美国吧,居然还想到要给我送花?顾先生的精力倒是分得够散。”
“慈慈,”没急着自证清明, 顾倚霜先笑了下:“全世界两百多个国家,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美国?”
咻的,施慈立刻瞪大眼。
完蛋,怎么还自爆了!
也怪这人,怎么就这么揪住不放!
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掩饰:“我也是听说的,毕竟顾先生在魔都圈子里这么有名,随便听一嘴都能知道个大差不大。”
弯着唇角没有挑破,顾倚霜朝她走近一步,目睹她因为自己的动作,因为情绪上下起伏而变动的面皮颜色。
“你、你别过来!保持距离,我们已经分手了!”施慈有点慌了。
“嗯,我知道,已经分手第二百五十一天了。”
男人的嗓音一如当初,沉金冷玉之外是好似覆雪的温冽,施慈愣住,对于这个答案不予置否。
她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但细细一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不出意外的话,那是顾二公子头一回被人甩,换做是谁来提,他总是会印象深刻的吧,跟是不是她施慈无关。
雪还没停,耳边最清晰的声响来自风。
花店也到了打烊的时间,雪垢封了路边几寸,霓虹闪烁,远远照耀。
想清楚这一遭,她无声地咬了咬齿边软肉,鼻子一吸:“顾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麻烦让个路,我还有事。”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一道。”
没有问她要去做什么,顾倚霜侧过身,任由女孩纤细的身形擦肩而过,他则是转身跟上,步幅控制的窄而短,迁就着她脚上那双黑白绒拖鞋。
鬼使神差的,施慈竟觉得怀里的花偷偷增重了,走起来也僵硬不少。
听到他后半句话,她又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眼睫微挑,故意问:“那请问顾先生,你又是什么很安全的好人吗?”
顾倚霜笑了:“至少,应该不算坏。”
说完,他追了句:“施小姐觉得呢?”
不远处的路灯将雪层照得闪闪发光,似有零碎的星星飘荡在半空中,为纷纷扰扰的世界张灯结彩。
施慈轻哼,背过身干脆不再理他,嘟嘟囔囔:“谁管你!”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便利超商不算远,不足百米的距离,推开门,暖风呼呼,立刻就将前脚才被冬季刀剐蹭的小脸抚慰。
施慈偷偷回眸,不曾想,被他抓个正着。
赶忙又收回视线,却没想到惹得男人哑然失笑:“想看就看,又没人罚你钱。”
“谁看你了,”施慈不承认,说得含糊不清:“我只是看看玻璃门有没有带上,毕竟顾二公子人金贵得不得了,谁知道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慈慈,你要这样讲我可就太冤枉、也太伤心了。”
称得上一句言出法随,顾倚霜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挤出的笑也显得温柔又无辜,倒是可怜劲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亲眼看见我欺负谁了。”
施慈哼哼地笑了,直直对视过去,没了数月前的那份怯意横生,坦荡许多,直白许多:“真伤心啦?那你哭一个?”
半开玩笑的调调,嗓音尾意也婉转。
垂眸看着她,顾倚霜知道,她和之前已经不太一样了。
仿若工笔画里的一簇花终于鲜活起来,跃然纸上,或柔软或坚硬,自有风采。
她本应如此。
从那条路离开,回到静安区的顾公馆已经是将近十点钟的时候了。
顾倚霜风尘仆仆,开门的是老洋房里的阿姨,一看见是他,惊喜地喊出来。
一早就得到消息,顾如海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八九点就回房休息,就坐在沙发上收看某个综艺节目,鼻梁上架着眼镜,偶尔因为一些谐音梗会心一笑。
将阿姨打发到别的房间,顺手关了电视,顾如海抬手,示意他走近点。
顾倚霜无奈:“怎么,您也不认识了?”
“也?”品出话茬不对劲,顾如海推了推眼镜:“出国半年,好不容易回来不想着先回家看看,你是跑到哪里去耍了?去找阿羡了?”
“没,绕道去见了施慈。”
顾倚霜淡淡答,面上神情不显,可眼底的情愫却难藏,薄唇噙着些许弧度,算是赤/裸的:“本来只想着在楼下看一眼就好,没想到运气不错,真撞着了。”
“你倒是分得清轻重缓急,”顾如海鼻孔出气,哼了半节音:“我等你回来述职两个小时,结果你呢,跑到几个区之外研究谈情说爱!”
话音一落,顾如海就注意到,原本摆在茶几上水果篮里的砂糖橘少了一个。
再一看,正被臭小子踮在掌心玩。
“你不吃别糟蹋!”他没好气道,说完就要去抢。
下一秒,砂糖橘落到了老爷子手里,再过去两秒,被大卸八块,皮、肉分离。
清新的橘子香气飘散在空气中,闻着就舒服。
“外公,当初我刚和施慈分手时,您和顾倚风是商量好了的吧?商量好一起来试探我。”
没吃两个,顾如海就顿住了动作。
他看过去,承认了:“是。姣姣起初还不同意,是我劝着讲的,毕竟无论怎么样,我得知道你心里的那杆天平,到底摆了什么,我得考验考验你啊!”
意料之中的答案,毕竟那件事刚出没多久他就盘算到了,只是一直没机会问。
又拢出一颗橘,他慢动作剥皮:“那我通过了吗?”
顾如海煞有其事:“现在还不算,等你什么时候把施慈追回来再说吧。”
停下动作,还没来得及吃一口,顾倚霜轻哂:“您搞错了重点,我不是为了刻意得到什么才去重新接近她的,恰恰相反,她才是主要变量。”
他说完,那第一瓣橘子才终于有机会脱离大部队。
都说橘生淮南为橘,为北则为枳;顾如海
是认可这番话的,环境总是能潜移默化地引发出人心底的某些东西,要不然他这个外孙子,怎么哪次从国外回来都能变变样。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很快,老爷子手里的橘子吃干净了。
随手把橘皮丢进垃圾桶的功夫,他半感慨欣慰道:“这样很好,足够有人情味。”
顾倚霜闻言掀睫:“人情味在考试范围?”
顾如海:“做生意,没点人情味怎么行,顾家行的是商贾道,遵的是人文术;我们先是人,再而才是商人,你现在就做的很好。”
顾倚霜笑了。
不紧不慢地又吃了一瓣,他道:“这话您还是等我把南墙撞碎再说吧,我怕我真听进去,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到时候就不好意思用点花俏手段了。”
“哦对了,我这趟来正好把大顺接回去,狗该归原主了。”
顾如海还是没忍住,抄起一颗新橘子就砸过去。
/
这天晚上,施慈一夜都没睡踏实。
一觉醒来,她揉着眼睑附近的深色,气不打一处来,手边的帕恰狗玩偶被当做某人的替身,干脆被狠狠蹂躏。
她不愿承认自己的羸弱,好不容易才忘记的人、忘记的事、忘记的感情,怎么才只见了一面,就恨不得全盘倒戈呢?
明明早就告诫了自己,他们不会有结果,他们不能再纠缠了呀。
清水扑面,凉意灌上,所有的思绪顿时荡然无存。
心情烦懒得化妆,施慈只做好基础保湿就出门了,对上班最大的尊重也就是在随身的包包里塞了一支唇釉,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不时”,会来的这么快。
时隔十个小时再度看见那张面孔,施慈僵住脚步,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觉恍惚:“你、你怎么来了?”
指了指正疯狂摇尾巴的大顺,顾倚霜煞有其事:“遛狗。”
“遛狗?”
施慈皱着眉头,满脸不信,忍不住呛他:“你们有钱人遛狗都是跨区遛的吗?从黄浦遛到松江?”
被戳破也不急,顾倚霜从容地笑着,挺拔身骨配清绝皮相,一件黑色驼绒风衣坠在宽肩,藏住窄腰,和昨晚那件差不多的款式,但眼下这套,似乎更正式些。
比如,这件配了胸针。
不动声色间,他紧了紧狗绳,似是怕本就自来熟的大顺直接生扑上去。
他怕把人吓跑,更怕因为小家伙的不靠谱,被她发现自己其实已经装作不经意地等候快两个钟头了。
眉眼间的神色有变化说话的遣词语气有变化,可作息倒是很给面子。
是他多虑了。
“施小姐,赏个脸,给个共进早餐的机会?”
第53章 钥匙与锁 “他是你前任吧?”
“施慈姐!”
不等开口答复, 一道来自不远处的呼唤硬生生截断了气氛。
两人齐齐看过去,施慈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她没车加上最近天气原因, 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工作室实习生说好会顺路把她捎过去。
虽然是实习生, 但也就比她小一岁, 研究生刚毕业。
秦燃穿着经典款的黑色北面面包服, 高高瘦瘦, 微分碎盖配一架圆框眼镜, 不像敲代码的, 艺术院校出身的气息倒是更重。
走近时, 秦燃手里还提了顺路买的豆浆和烧麦, 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面前的陌生男人, 礼貌道:“哥哥好,你是施慈的朋友吧?”
顾倚霜眯了眯眼睛,笑意敛起:“你是?”
“我是山海工作室新招的实习生,现在由施慈姐带。”
鬼使神差的, 看着眼前两人居然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施慈的心跳好一阵发麻, 于公,她不不知道该怎么准确介绍顾倚霜的身份才能显得不刻意, 于私, 她更不太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
毕竟光“前任”这个词甩出来, 她就择不利索。
更何况, 他还是前任甲方的大老板,这几个形容词摆在一起,任谁来听也会朝不该有的路子去想吧?
眼底划过一片浓郁的暗色调,她抿唇, 不打算重蹈覆辙。
再抬头时,原本纠结挣扎的表情已经被更换,她呈出一张满分笑脸,直截了当:“不好意思啊顾先生,如您所见,我现在时间不太方便,早餐您就自己吃吧。”
说完,她蹲下身,揉了揉大顺的脑袋:“大顺,你也要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目睹她接过那杯豆浆,和那个年轻男生一起坐上辆新能源比亚迪,顾倚霜的指腹攥紧狗绳,唇线紧紧抿着。
不知道主人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大顺疯狂摇尾巴,轻轻地“嗷呜”一声,似询问安慰,也好像在撒娇卖乖。
半晌,顾倚霜没辙地叹口气,单膝蹲下也学着她不久前的动作,揉了揉它前额,低喃:“哪里瘦了,昨晚称体重不还比之前胖三斤?”
“嗷呜!”
小狗尾巴摇得更欢实了。
与此同时。
比亚迪车内。
注意到旁边的人一直捧着豆浆发呆,秦燃想了想,一本正经:“施慈姐,刚刚那个人不会是你前任吧?”
施慈一个激灵,猛的反驳:“不是!”
秦燃乐了:“不是就不是,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好好好,我知道不是了。”
施慈欲言又止,拇指贴在装豆浆的塑料软杯外侧,微微用力,感受着软塑料的变化,也感受到来自豆浆的温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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