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王府的人竟然还记着,这让她的心情,无异好了许多。
邓姑姑见她喜欢,也松了口气。
其实今早,她也有些纠结,想着夜里该给王妃准备些什么吃食比较好,还是王爷路过,随口说了一句“她以前不是喜欢吃辣吗,做些蜀地的菜就是”。
原本还想着王爷这是心里还记着王妃,她正好夜里也能为他们小两口说说话,好撮合撮合他们的关系。
哪想到王爷这夜里就惹了事!
倒让她如今这满肚子的话,都不好再说了。
只能先尽心尽力服侍王妃吃饭。
免得王妃和她身边人,觉得他们王府冷待了她。
“姑姑不必辛劳,你是王府的旧人,更是婆母的身边人,不必做这些事。”画扇没让她伺候。
碧溪也笑着走了过来。
“邓姑姑,这些事我来做就好,您就陪着王妃说说话吧。”
素来女主人进府,总是要先打听下王府的情况的,邓姑姑也早就做好准备了。
她笑着说:“那也好,正好奴婢也有话与您说。”
说完。
她便取出两块对牌和一串钥匙。
“长公主仙去后,府里无人看管,王爷便把内务先交给了奴婢,由奴婢暂时打理。”
“如今王妃入府,这些事自得交给您。”
“今日夜深了,明日奴婢再带着您去府里转转,再和府里的人见一面,认认脸,您日后吩咐人做事也方便。”
她以为画扇是要拿中馈大权,也乐得交出去。
可画扇并没有这个意思。
她自知顾衍之对这桩亲事不满,也知晓他心中警惕她,自然不会,也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
“姑姑误会了。”
“嗯?”
邓姑姑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
画扇温声与她说道:“我初来乍到,还不了解王府的情况,还是由姑姑继续打理这些。”
“这……”
邓姑姑有些迟疑。
她没想到会这样。
她以为王妃一入府,必定是要掌中馈的。
今早她拿这事与王爷说的时候,王爷也没说什么,只说随便。
没想到王妃会拒绝……
画扇提议:“若姑姑不介意,我明日先跟着姑姑见见王府的人,先把人认全了,至于这对牌和钥匙,还是由姑姑先拿着,等日后我熟悉了,再问姑姑要便是。”
邓姑姑听她这样说,犹豫片刻方说:“那奴婢先替您保管着。”
“您日后什么时候想要,尽管问奴婢拿。”
画扇说好,又问她:“我先前没瞧见平安和长宁,可是有什么事?”
画扇话音刚落,就见邓姑姑脸上笑意一僵。
原本是担心他们出什么事,如今看来,应该是不愿过来。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三郎和女郎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想着今日大喜,贵客又多,要是冲撞了谁就不好了。”邓姑姑埋着头说。
画扇心中已明白,便也没多问。
“既如此,那劳烦姑姑替我去看看,我今日不便过去,明日再去看他们。”
邓姑姑忙点头应了。
之后画扇便没再留人。
等邓姑姑走后,画扇开始用饭。
王府的厨子烧得一手好菜。
大概是提前说过,虽然烧得是蜀地风味的菜,辣度却是降低了不少,画扇即便久不吃蜀菜,如今吃起来,倒也没觉得难以下口。
反而甚是喜欢。
她坐着吃饭。
碧溪在一旁给她夹菜。
时雨也过来给她盛汤。
两人都没敢说话。
画扇也没在这时说什么。
直到用完晚膳,碧溪喊人把膳食撤下去,又重新给她倒了一盏解腻用的茶。
然后她拿手肘轻轻撞了撞时雨的胳膊。
示意她送过来。
画扇只做没瞧见。
“主子,您喝茶。”
时雨殷勤又讨好的,把茶盏放到她身边的桌上。
画扇没喝,先跟碧溪交待:“你先进去把喜床收拾下。”
“……是。”
碧溪走之前,张口想替时雨说话。
但见画扇脸色淡淡的,又不敢多言,只能先掀帘进去了。
画扇等碧溪进去,才对着时雨说话:“谁让你刚才跟邓姑姑那么说话的?”
“她从前是伺候大长公主的,便是冬姑瞧见她,都得客客气气喊一声姑姑!”
时雨自知有错,头埋得低了一些。
但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高兴。
“……谁让那个南安王那么对您的,奴婢就是不高兴,您嫁给他,是他南安王府烧了高香,他还敢给您脸色看!”
“奴婢就恨自己刚才不在,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
画扇打断她的话。
便是时雨再直肠子,也能感觉出画扇这会语气不对了。
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就瞧见一向温柔好说话的主子,脸色淡淡看着她。
心里咯噔一下。
时雨不敢再多言。
她连忙走过去,蹲在画扇的面前,跟只可怜又听话的小犬似的,牵着画扇的裙摆,仰着头小心翼翼问:“主子,您生我气了?”
到底是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
画扇见她这样,最终也没舍得说重话,只是脸还是板着。
“之前在宫里,我有没有与你说过,来了王府要谨言慎行?”
时雨抿唇。
她不敢说没有,点了点头,小声说:“……说过。”
“那就是明知故犯了。”画扇看着她说。
“主子……”
时雨想为自己辩解,画扇却抬了手。
时雨看见她这个手势,立刻噤声。
画扇接着说:“我不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也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但时雨,这是最后一次。”
“日后你若再这样――”
“你自小跟着我,我自是舍不得处置你,但你以后也别再跟着我,回家去,我再不管你做什么。”
这却是掐了时雨的命脉了。
她便是挨一顿打,都不会觉得如何,偏画扇说要赶她走,时雨当场白了脸,声音也因焦急而变得尖锐起来:“不要!”
她眼睛也红了。
死死拽着画扇的裙摆,拼命摇头,嘴里连声说道:“不要、不要!”
“主子,您别赶走我!”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碧溪听到动静,连忙出来了,看到这个场景,她也有些紧张。
“主子……”
她走过来,想替时雨说话。
画扇看了她一眼。
等碧溪白着脸噤声,画扇方才继续低头去看时雨,等时雨哭得差不多了,她抬手替人擦掉眼泪:“你不犯,我自然不会赶你走。”
“这全看你是如何做的。”
时雨忙哽咽着保证:“奴婢以后会管住嘴,好好对王爷和王府的人。”
画扇便也不再多说,拉着人起来。
见她泪流满面,画扇叹了口气:“哭得跟孩子似的,进去洗把脸。”
“洗完出来,我还有事吩咐你。”
时雨哪里敢耽搁,忙进去了。
碧溪则陪着画扇。
见她按着太阳穴,知道她是头疼,忙走到她身后替她按起来。
画扇收回手,任她按着。
“您今日这样同她说过,她以后不敢了的。”碧溪安慰她。
画扇轻轻嗯了声,她也不想真的赶时雨走。
等时雨洗完脸出来。
先前被她这样训过,她也不敢跟从前似的,离画扇那么近。
还是画扇朝她伸手。
她才立刻过来,牵住了画扇的手。
画扇看着她说:“你和碧溪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今日训你,我也心疼。”
时雨忙道:“是奴婢不对。”
刚才拿冷水净脸的时候,她也衍醒点了。
还是她冲动了。
碧溪跟她一样,都心疼主子。
碧溪不惹事,不是怕事,而是不想让主子难做。
倒是她,嘴里嚷着心疼主子,实际上却处处在给主子惹事,找麻烦。
原本主子就是最累,最难做的那个。
她不仅没给主子排忧解难,反而还惹得她更加累了。
这样想着。
时雨的头,不由埋得更低了。
“……奴婢以后不会这样了。”她跟画扇承诺。
画扇看她这样,知道她这次是真的想明白了,便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几下。
而后她回头看了眼碧溪,朝外头使了眼色。
碧溪会意,立刻出去守着了。
“这次姨母给我的那些人,你回头看着些,看看她们都做了什么,不要让她们察觉。”
“有什么不对的,立刻同我来禀报。”
画扇希望自己只是多心,但还是得以防万一。
时雨虽然对此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她惯来是最听画扇的话的,当下,也没迟疑,忙点了头。
……
而此时外头。
梅雪征寻了个机会,和顾衍之出去说话了。
昌丰和令吉在外边守着,也不会有人察觉他们在这里碰面。
看顾衍之按着太阳穴,梅雪征就不由皱眉:“还难受?”
顾衍之今夜被灌了不少。
虽然事先服用过醒酒药,但接连被人这样灌下来,还是不舒服。
“……还好。”
他连声音都有些喝哑了。
“刚才你身边那个一直灌我酒的,是谁?看着眼生。”
梅雪征翻着白眼吐槽:“还能是谁?李文高,你家王妃的忠实追随者。”
顾衍之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大脑反应都变慢了许多。
此时听梅雪征说“你家王妃”,竟没别的反应,只是轻轻皱了下眉。
倒是梅雪征还有话说。
“你也是,不是说好了吗?演戏演戏,你又不是没演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让那位下不来台。”
“也就是萧家大郎还有点分寸,要不然今晚,可就不止李文高灌你了!”
他实在好奇,也不解。
“顾衍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刚……有点烦。”顾衍之也知道自己今晚做得不妥。
他只是那会突然有些烦躁,不想再继续这样演戏下去。
今夜换做任何人。
只要不是画扇,他都能好好把这场戏演完。
偏偏她就是画扇……
此时却也后悔。
不管如何,他当时都不该抹了她的脸面。
只是这些话,他无法与任何人说出口,即便是梅雪征。
他抿着唇,不再作声。
梅雪征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这样,也只当他实在烦这桩亲事,所以先前才会如此按捺不住。
叹了口气。
梅雪征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慰的话,倒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现在人都进了王府,你平日行事小心一些,这段时间,没事,我就不再过来了。”
“有什么,你差昌丰他们来跟我说。”
“嗯。”
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
怕人起疑,梅雪征打算先行离开。
等他走后,顾衍之依旧于园林而站。
目视临风阁的方向,听到身后昌丰过来喊他,他沉默片刻,才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我怀疑,已有扶桑细作渗透市舶司,这批有问题的糖块才能如此简单地运入境内。昨日入宫之时,我已向皇上禀明此事,不出几日市舶使便要来京都。其他事情,也怕要到那时才能有进展。”
顾衍之穿好衣服,回眸,目光温柔地落在画扇身上:“说了这么多,不给点奖励吗?”
画扇看着顾衍之才消肿的脸,“唔……不行了,昨日顾伯伯都快要发现了……过几天,再过几天……”
“嗯?”顾衍之眼眸含笑,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每一步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画扇紧张地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少年炽热的眼神灼得她两颊通红,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似乎是得到了她的默许,顾衍之手一用力,将她揽入怀中。下一刻,他一个转身,带着她一同倒向旁边软榻,顺势将她压在身下。
“画扇……”少年温热的气息轻轻打在她的耳畔:“我……可以吗?”
第四十章
画扇轻轻咬着下唇,眼眸低垂,不敢直视顾衍之道目光。她睫毛微微颤了颤,双手因紧张而紧紧攥着被褥。良久,她才缓缓张口:“不好吧……”
“想什么呢?”顾衍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眼底浮现一抹笑意:“我是说……可以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是轻悄悄的,生怕将她吓着了。
在得到画扇的默许后,顾衍之才低下头,在她脸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温热的触感自唇边传来,让他心头猛地一颤,下一刻他又将她放开。
墨色的长发自两侧倾落而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让画扇觉着痒痒的。顾衍之双颊染上桃红,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仿若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就这?顾衍之你行不行?”画扇眯着眼睛,挑衅般道:“怂包。”
“你确定?”顾衍之闻声,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轻轻笑着,一手撑在画扇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看向她的眼神愈发炽热,好似要将她一口吞下。
隆冬之际。
早两日京都就开始下雪了。
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极大,两日的时间,就把京都给淹没成了一座白雪做的城。
宫里也是如此。
寿康宫中,画扇起来梳洗打扮后,就往昭裕太后所在的主殿过去了。
她是昭裕太后的亲外甥女,也是大夏朝唯一一个,住在宫里的外姓长公主。
身份尊贵,又深得昭裕太后的看重,六岁之后便一直常住在宫中。
天寒地冻。
画扇在贴身婢女碧溪的陪侍下,撑伞出去了。
主殿门口的宫人远远瞧见她过来,连忙冒着风雪迎了出来,近前后便先朝画扇请安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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