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天骄大惊失色,怎么说出这件事情了?
“住嘴!那对东珠,哪里价值三千金?”
还没有走远宾客们发出了惊叹声,无论价值多少,总之,真是有这个事情。
刘氏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傻女儿,如何能够这么反问一句?
她上前一步,一把扯住了岳天骄的衣袖,示意不要再说了。
典当嫂嫂的嫁妆为自己添首饰,这件事情摊开来说,不仅是她这个小姑子不懂事,一掷千金,娇奢傲慢,明着对哥哥撒娇,暗地逼迫嫂嫂;而且,还表明了永宁侯府的亏空和哥哥的无能。
三年前,永宁侯府和昌平侯府联姻,门当户对,一时间传为佳话。
嫁出去的女儿,还回娘家闹腾,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此刻,站在人群中的昌平侯脸色发白,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昌平侯世子苦笑一下,轻声劝道:“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再者,这里是争执的场合吗?”
岳天骄鼓着腮帮子不说话,眼睛死死地瞪着李锦元。
岳嘉鸿硬着头皮将宾客送出大门,折返回来后,恼着脸说:“每人少说几句,事已至此,一家人就要齐心一些,还谈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这也就是说,以前她花费的嫁妆和银两,都是喂了狗?
李锦元觉得真是可笑,笑自己当时怎么看不穿,更笑这一家人贪心不足。
其他人都开始收拾场地,岳天骄并没有让步,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我哥哥当初为什么要娶你吗?”
如果是上一世,李锦元肯定觉得,岳天赐是谦谦公子,将错就错拉她一把。
而此刻,她心里很清楚,岳天赐自然有自己的算计,当着岳天骄的面承认或不承认,都只会让自己过于狼狈。
所以,她也不气恼,只是微微一笑,轻声反问道:“那么,你又知不知道,为何嫁入昌平侯府三年,至今还没有子嗣?昌平侯世子又是为了什么要娶你呢?”
其实,李锦元也是后来才知道,昌平侯世子原本就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只不过,因为两个人的身份悬殊,那个女子断然不能嫁入府内。
最初,昌平侯世子还在坚持,倔强地躺在床榻上不肯吃喝,试图让昌平侯软化退步。
昌平侯气不打一处来,给世子上了一顿家法,愤怒地说道:“诚然你是嫡长子,但是整个昌平侯府不止你一个可以承袭,当你不是世子,你想想你娘的处境。话已至此,你自己掂量轻重。”
深夜的昌平侯府,传出一声无比凄厉的哀嚎,震得满树的鸟儿振翅高飞。
三日后,昌平侯府请了冰人来永宁侯府,为世子求娶永宁侯府的嫡女岳天骄。
第20章 尸骨未寒
昌平侯世子心里有一颗朱砂痣,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敷衍爹娘,再默默寻找更加合适的机会,将朱砂痣迎娶回来。
故而,怎么会允许其他人怀上嫡长子?
这句话真是一把利剑,插得岳天骄的肋骨生疼的。
为什么要娶她?还不是父母之命,加世子之位。
相比之下,自己并没有比李锦元多太多优势。
看着岳天骄摇摇欲坠的样子,李锦元冷笑一下,更伤人的话,她都说得出来,而且一丁点不留情面。
至于岳天赐当时为什么会娶她?答案一丁点都不重要了。
如果永宁侯府自始至终都能够善待她,哪怕是倾家荡产,或者守寡一生,她都心甘情愿。
可是,对方先无情无义,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转过身,看着杂乱不堪的灵堂,李锦元摇摇头,看吧,心思不纯的人,连老天爷都看了气愤不已。
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岳天骄也缓过神来,使劲扯住李锦元的衣袖,气愤地说:“你别想走,既然是新寡,必须在这里跪着,三天三夜,直到我哥哥的衣冠冢建成。”
“相公在世的时候,对我呵护备至,从来舍不得说我一句重话。他如今尸骨未寒,你就对他的未亡人咄咄相逼,看来,相公真是白白疼爱你这个妹妹了。”
“你胡说!我哥哥哪里喜欢你了?如果不是因为你……”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响起,打断了岳天骄接下来的话语。
岳天骄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刘氏,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挨打。
“天骄,你哥哥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允许你这么胡闹。”刘氏气急败坏,她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无脑的女儿呢?
似乎在验证她的话,只听得“轰隆”一声,灵堂的屋顶第二次垮塌了。
杂役们才收拾好的地方,全部落满了瓦砾。
岳天骄刚准备张嘴反驳,灰尘呛了一嘴,眼睛也被迷离得睁不开了。
刘氏见状,拉着女儿去后院收拾。
“看你的嘴巴,都嘟起可以挂油瓶了,还在怪娘刚才打了你的耳光?”
岳天骄红了眼睛,低声说:“女儿怎么会怪娘呢?只是气愤那个小贱人舌灿莲花。”
“你也发现了?隐藏了这么久,让人一直都以为她是温顺乖巧的,此刻才露出了真面目。你啊,或许不是她的对手,千万不要以卵击石。”
“可是,女儿就是心里不舒服。”
刘氏阴森森地笑起来,她自然有手腕好好去调教这个不听话的儿媳妇。
李锦元望着全部倾塌的屋顶,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可不信上天那么“及时”,但是,人为又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在助她一臂之力。
她抬起袖子,遮住脸,主要是为了挡住灰尘,也遮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回到厢房,她拍了拍灰扑扑的衣裙,淡然地对红素说:“如果夫人他们过来,只管说我伤心过度,晕厥过去了。”
“这样可以吗?”
“如果守灵需要我一介妇人独自撑场面,永宁侯府气数已尽。”
洗了洗脸,她轻轻地躺下来,又道:“如果陈通那边有消息,直接喊醒我。”
第21章 道路维艰
红素点了点头,轻轻放下架子床上天青色的纱幔。
看着李锦元白皙娟秀的脸庞,连她一个小丫鬟都惊叹,真是一个十分出色的美人儿,每次上街,不知道多少公子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小姐,偏偏世子爷好似瞎了眼一般看不见。
平日里鲜少过来看望也就罢了,竟然还非要闹着出去游学,现如今,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让大小姐日后的日子怎么过?
大小姐已经够心碎了,还是不要提及这些想法为好。
终归只是遗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红素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顿时,室内安静下来。
李锦元堪堪闭上双眼,就听得一声轻轻的笑声。
那是年轻男子的熟悉的笑声。
她倏尔睁开眸子,闻声看过去,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公子不请自来,而且,直接进入内室,到底是看不起永宁侯府,还是,太不把自己的声誉当回事了?”
问完,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第一次见面,慕容谦的语气里就是看不起永宁侯府的,直接当她的面说世子爷是个废物,而且,他这个人,哪里还有什么好声誉可言?
只是,话语问出来了,又不能收回去,她只得懊恼地闭上嘴巴。
“我原本想着,这样的日子,你们都应该出现在灵堂,所以,借贵宝地休憩一下,没有想到,你居然比管家还要清闲,抱歉了,差点惊扰到你的美梦。”
客房那么多,怎么可以在内室休憩?
哪有登堂入室,还对着新寡的人说什么“美梦”的?
“请公子不要口不择言,永宁侯府虽小,毕竟在京都还算是有头有脸的府邸。如今嫡子早逝,阖府哀悼,公子如做不到感同身受,也请不要在伤口补刀。”
“原来如此。”慕容谦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语气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只是,这样的日子,主家做做样子都费时费力,怕是没有时间躺下来歇息吧?”
“公子如果太过于清闲,可以管一管京都白虎大街街尾的乞儿们,转眼就会进入秋冬寒冷时节,他们无处可去,甚是可怜。”
说着,李锦元右手从枕头下面抓了一把,迅速起身,以左手掀开了纱幔。
慕容谦的脸全好了,看见她起身,他微微挑起眉头,没有想到,一身素缟仍旧清丽脱俗。
李锦元紧紧抿着嘴唇,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她很无语:这个男子,看上去一个谦谦公子的模样,为什么是个碎嘴子呢?
刚要张开嘴送客,他却指了指旁边的圆桌,笑着问道:“红叶李子好吃吗?鲜嫩多汁,甜得很,又带了一些给你尝一尝。”
李锦元看了一眼圆桌上的食盒,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男子,故意的吗?居然还有脸送李子她吃?
深呼吸一口气,她这才缓缓说道:“公子如果是来吊唁的,请去灵堂,内室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即便是公子不在乎自己的声誉,小女子新寡,日后道路维艰,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存心使坏也好,单纯恶作剧也罢,这个男子什么都帮不了,甚至还会给她使绊子,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看来,还是要找几个身手好一些的丫鬟守着内室了,可不能让外男大摇大摆地进来。
第22章 不得安息
或许是她的一番真心话打动了他。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迅速离开内室。
踉跄了一下,站稳身子,李锦元将手里的辣粉放入袖袋里。
如果不是慕容谦及时离开,她定然要再次让他红红脸才好。
这个时候,红素在门外报:“大小姐,陈通回来了。”
原来,她给了陈通五百两银子,就是希望陈通出门,将朱雀大街上的一个宅邸盘下来,以便于爹娘来京都的时候,有个歇脚的地方。
而且,那十车礼物,她希望放在新购置的宅邸里,不要拖入永宁侯府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正好原屋主要卖掉宅子去外地发展,这是房契。”
“好,你且去必经之路守着,一旦看见我爹娘过来,一定要及时拦住他们,务必让他们把携带的东西放在新宅子里,空着手过来,就说东西都交给我本人。”
尽管陈通不太理解这个意思,还是领命离开了。
李锦元顿了顿,暗暗想着,等爹爹过来,手头有了银子,就留意去买两个会点拳脚功夫的丫鬟。
至于,在永宁侯府的嫁妆,她会让他们全部吐出来的。
红素陡然看见食盒,愣了愣,怎么又出现这个东西?
正要开口问,却听见李锦元说:“也不知道谁放在这里的,日后,这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吃了。”
“大小姐,这一次还是掩埋了吗?”
“不,红素,灵堂应该重新布置好了,你装一盘子红叶李子,放在供桌上好了。”
红素的嘴角抽了抽,还是提着食盒去了灵堂。
等李锦元整理好来到灵堂的时候,就看见一袭深蓝色滚云边长袍的慕容谦前来吊唁。
他瞪着放在角落里的食盒,满脸不虞。
听见脚步声,慕容谦并没有回头看,只是淡淡地对身边毕恭毕敬的永宁侯岳嘉鸿说:“侯爷节哀,虽然说独子早夭是件痛苦的事情,可是侯爷还风采依旧,子嗣延绵,还是大有希望在的。”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李锦元听见。
岳嘉鸿满脸通红,不知道是被人气的,还是难堪的,转过头看了看,幸好刘氏和女儿都不在当场,让他得以保全一丝颜面。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带着一丝卑微的讨好:“大都督说的是。”
眼前出现了一锭金子,岳嘉鸿一怔,以为是慕容谦的吊唁礼金,忙不失迭地伸出双手,掌心朝上接过来。
慕容谦放下那一锭金子,一甩袖子反手背在身后,严肃无比地说:“还是换一副全新的棺椁吧,可怜的天赐,如果衣冠冢只能放在开裂的旧棺椁里,只怕灵魂都不得安息。”
岳嘉鸿死死握紧拳头,满心责怪这人不会说话,然而,顺着慕容谦的目光看过去,竟然看见了巨大的裂痕,似乎下一瞬间,棺椁就会四分五裂。
这应该是屋顶垮塌砸坏的,方才收拾的时候都没有人发现。
“管家,快!”
就在管家和慕容谦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被绊倒,管家整个人向前扑过去,一伸手,无意地将食盒扫在地上。
鲜红的红叶李子满地打滚,好几个都滚到了李锦元的脚边。
她再次后退一步,侧身将自己隐藏在帷幔后面,静静地看着慕容谦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头都没有回。
可是,他背脊僵直,似乎浑身都是怒气。
第23章 没有福分
本来就被慕容谦的口不择言气得不轻,看见管家手忙脚乱地捡李子,岳嘉鸿内心更气了。
“你甭管那几个不值钱的李子了,事情的轻重缓急你都分不清楚了吗?”
管家一哆嗦,知道侯爷生气了,不知所措地一撒手,刚才捡起来的几个李子,又滴滴答答地滚到一边。
室内忙成一团,管家一边唤了杂役去购置新的棺椁,一边又招呼人手将这具开裂的棺椁搬到一边去。
岳嘉鸿望着那条裂缝,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李锦元从后院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一场,不由得动了一丝丝恻隐之心。
“今日里前来吊唁的男客人居多,你就在后面照应着吧。”
李锦元刚福了福身,就听见门房来报,自己的爹娘过来了。
她紧张地转过身,疾步迎上去,对着自己的娘朱氏眨巴一下眼睛。
朱氏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也不多说,自己伸手拍了拍李锦元的手背,让她放心。
上香之后,李锦元很自然地拉着爹娘去了枫叶苑。
“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么命途如此多舛。本以为永宁侯府是一户好人家,没有想到姑爷没有那么福分。”
朱氏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李海淘蹙着眉头,低声劝慰:“你少说几句,孩子心里也苦得很。”
李锦元长舒一口气,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决定,才缓缓说道:“等会儿见到侯爷,你们就找个借口告辞,去住在那个新宅子也好,直接回家里去也罢,总之,后续的事情,你们不要操心。”
“这怎么可以?毕竟这里是你的夫家,我们还是应该等天赐入土后再辞行。”
“其一,岳天赐是晚辈,他的身后事,侯爷自然会安排人做好;其二,昌平侯都回府了,你们同样是亲家,自然无需继续守着。”
“可是,我们是商户,不能和昌平侯府比较。”
顿了顿,李锦元才无比认真地说:“爹,娘,你们就相信女儿一次。嫁入永宁侯府几年了,女儿懂礼数,葬礼的事宜你们真的不必担心。女儿也知道你们带着那么多礼物过来,也是为了女儿好,可礼物和银子,都是你们辛苦挣来的,不要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再者,既然你们要给女儿礼物,那就由女儿自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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