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福怎么办?”
“这么多年,他的口风还是紧的,如果他敢乱说话,我们可得磨磨刀了。”
第28章 大势所逼
听闻老夫人要尝一尝红叶李子,管家忙不失迭地将食盒里剩下的李子送去了菩提苑。
这下子,整个侯府可以安静了。
李锦元换了一身装束,让陈通赶着马车往北望山驶去。
原本的计划,她是在一旁看戏足以。
可是,棺椁开裂、灵堂覆灭,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发生在胆小的岳嘉鸿眼前,不得不信天意的惩罚了。
所以,岳嘉鸿才会在这个时辰带着元宝蜡烛出门。
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显而易见,永宁侯府做多了亏心事呢。
走到山谷脚下,陈通将马车停在比较偏僻的树荫下,有点放心不下。
“你就在这里等着,一旦看见我飞奔下来,就立马往侯府赶车。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停下。”
说罢,李锦元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山谷走去。
连续十日都是晴天,山谷里的枯枝干蔓很多,李锦元找了一根很干的枯枝,捆绑住一条长长的藤曼。
天色渐渐暗下来。
有乌鸦鸹叫一声飞过去,站立在悬崖附近的岳嘉鸿吓了一大跳,他蹙起眉头,责怪岳安笨手笨脚,不过是焚烧元宝而已,半天都点不燃烟火。
一阵风吹过,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劈里啪啦”的声响。
“老爷,您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岳安到底还年轻,一直点燃不了,又挨了批评,附近本来没有其他人,突然间有奇怪的动静,内心有点害怕起来。
“别东张西望的,这个火折子不行,那就换一个。”
岳嘉鸿自然是听见了声响,他紧张得满头大汗,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
一件深蓝色的长衫也不知道从何处飘过来,猛然铺盖在那一堆元宝之上。
岳安惨叫一声,一屁股往后坐在地上,瞪大了双眼,不住地喘着粗气。
“老爷,是不是有冤魂索命来了?”
岳嘉鸿看着破烂的长衫,前襟还有干涸的血迹,也是一个哆嗦。
“住嘴!光天白日,不许胡说。”
话音还没有落下,点点火星蜿蜒着,顺着风势,从他们俩的眼前缕缕飘过,伴随着奇怪且悲怆的呜咽,就好像山谷里震的有冤魂在飘荡一般。
“大势所逼,我们也是被人受柄,迫不得已而为之。好汉收下这些元宝蜡烛,早日投胎轮回吧。”
长衫被风吹得鼓鼓的,似乎在诉说衣衫主子的不甘和仇怨。
还想要说点什么,岳嘉鸿发现自己的舌头有了麻痹的感觉,又粘腻又厚重,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冤魂……还是不肯原谅吗?
带着一丝颤音,岳嘉鸿拜了拜,惶恐地将带来的元宝蜡烛全部抛向悬崖底部。
呜咽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连“劈里啪啦”的声音也停止了。
如果仔细分辨,还可以闻到空气里带着一股竹子被烧制过了清香。
在岳嘉鸿连滚带爬地下山之前,李锦元比他们更快一步,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之上。
夜色越来越浓重,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飞驰。
方才点燃了竹片,洒了一些药粉,才有爆竹的声响,也让自己沾染了山谷的气息。
李锦元微微一笑,缓缓掀开马车的布帘,让风吹散自己身上的烟火气。
第29章 双管齐下
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经过北望山脚的时候,慕容谦看书有点累了,他掀开布帘,本想看一看绿色的花草,却看见了和自己的马车擦肩而过的简陋马车。
那正襟危坐在马车车厢里的,不正是李锦元吗?
她不是应该在灵堂上吗?
不过,她出现在哪里,他此刻都没有时间去关心了,赶着去邻镇查点线索。
回到永宁侯府,李锦元蹑手蹑脚地从侧门进入自己的枫叶苑,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一盏茶的功夫,岳嘉鸿回来了。
听见刘氏的惊叫声,李锦元就知道他的状态不是很好。
果然,岳嘉鸿的双手都被枝桠划破了,簇新的衣袍下边都被刮成了布条。
最重要的是,一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显得有点无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府医很快就来了,看着岳嘉鸿的状态,也是大吃一惊,但是很快就收敛住神态,认真专注地开始施针。
“老夫人,还差一些草药,您安排人手去药铺抓药好吗?”
刘氏知道府医的意思,点了点头,跟着走到室外。
确定走得有点远,室内的人听不到说话声,刘氏这才稳住心神:“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回老夫人的话,老奴觉得,侯爷只怕是今天被某些不太干净的东西魇着了。性命无忧,但是在一直这个状态倒是令人忧心的,不如,您双管齐下,老奴这头继续给侯爷施针,您还是请一个神婆来看看。”
刘氏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你先开方子,人参、灵芝先补着气血。”
红叶从回廊的角落探出身子,悄悄地回了枫叶苑。
翌日凌晨,李锦元早早地就去菩提苑请安,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内室很安静。
刘氏肿着眼睛,低声说道:“老爷一夜不能安生,方才实在熬不住才睡着。”
李锦元哪里不懂得她的意思呢?柔顺地福身,回话道:“您照顾阿翁一整夜也很累,你们都歇着吧,这一趟,我们去,等头七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再一起上山。”
“可是,我们不去,一切礼数还是要到位,丧夫担着棺椁出门,沿着朱雀大街走一圈,你陪伴在侧,一定要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天赐的好,不枉你们一场夫妻情分。”
“那是自然。”
这个时候,柳嬷嬷端着温水过来给刘氏梳洗。微微垂着脑袋,作态还是和以往一般躬谦,眼神却带着一股执拗和厌烦。
李锦元抿了抿嘴唇,并不想过多地参与,拾步走了出去。
“还有,天骄自小就贪睡,这个时辰,你可不要冒然过去叨扰。”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大哥出殡呢,居然还允许这个好妹妹贪睡?
既然婆母发话了,那就让小姑子睡着吧,不去还好一些。
在灵堂收拾妥当,看见丧夫将棺椁抬起来往外走,李锦元将摆放着的一盘红叶李子包起来,准备等会放在墓地供着。
谢添已经换好了麻布孝衣,沉静地站在一旁,等下人们都往外走,这才低声问道:“大嫂,这就出殡吗?”
李锦元点了点头:“婆母她们都很辛苦,不一起去。你昨晚守着灵堂,彻夜未眠,那么远的山路,只怕难以走过去。”
此刻没有其他人,顿了顿,她微微上前一步,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而且,人群里还有一双关注的眼睛,你的一举一动,只怕会伤了伊人的心。”
谢添一怔,嗫嚅着想要反驳,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本来就有意中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怕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
在这样的场合,他过于悲切,只怕旁人都会认为他对岳天骄动了真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作为过来人,我懂的。东边的厢房,是天赐的书房,那边安静,你不介意的话,去书房休息吧。”
避免岳天骄的吵闹不休,又让他免于面对人潮的不堪,谢添抬起眸子,看着李锦元温柔恬静的脸,知道她并没有讥诮的意思,不由得内心一暖。
他后退一步,作揖后转身去了书房。
岳家人丁单薄,岳天赐还有一个姑母,嫁得有点远,等她接到家书,只怕都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李锦元自嘲地笑了笑,跟着出殡的队伍一起往朱雀大街走去。
随着日头的升高,朱雀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有来赶集的,还有闲来无事看热闹的。
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
李锦元个子高挑,身材纤合度,加之穿着一身麻衣孝布,看上去楚楚可怜,弱不经风。
人群里有不少人惊叹。
“当年,永宁侯府迎亲,还是远远看过,新娘盖着盖头,都没有机会看到真人,如今一看,实在是年轻漂亮啊。”
“永宁侯府的世子爷是个短命鬼,配不上这么好的新娘子呢。”
听到这些话,借着麻衣的掩饰,李锦元抬起袖子,假装擦了擦眼泪,大声疾呼:“相公啊,你怎么就去了呢?还是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没了,让家人多么难受啊。”
混迹在人群里的红素和红叶,按照最初的计划,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打扮成一般村妇的模样,开始传话。
“哎,你们听说了吗?永宁侯府的世子爷还有一个同胞生的妹妹,自幼被溺爱得不成样子。大婚之后,还经常回娘家,伸手照世子爷要银子和首饰,而且是狮子大开口。这一次,世子爷也是为了多赚点银子,才决定出门的,明面上是游学,其实也是出去找点事情做,争取多赚点银子回来。”
红素特意找了人群里最八卦的婆娘说的,不出一会儿,这个话题就会街知巷闻。
而红叶,就在红素的对面街,站在一个说书人身边长吁短叹。
“可怜世子夫人哦,原本是商户出身,一直就被侯爷和老夫人看不起,如果不是还有点银钱傍身,只怕早就过上了非打即骂的日子。如今,世子爷没有了,又没有一儿半女,算着日子,只怕丰盛的嫁妆也被婆家人挪用得七七八八了。”
第30章 遭遇暗杀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吗?
有人提出了异议:“这个姑娘,你不清楚内情,可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的表妹就在侯府当丫鬟,内情最清楚了。你们也不想想,为什么今天这么大日子,侯爷和老夫人都不在?甚至,连婆家的亲戚都没有一个人?无非就是让世子夫人独自去面对,他们最后直接去山上祭奠就可以了。”
“对啊,这个丧事,世子夫人办好了,那是情理之中,如果中途出现了什么纰漏,侯府就有借口狠狠惩治她了。”
众人闻声望过去,果然送殡的队伍里,只有一个哀伤的世子夫人。
此时此刻,群情激愤。
“永宁侯府,实在是欺人太甚,商户女怎么了?如果没有世子夫人的付出,侯府还能支持几日?”
“也难怪世子夫人如此伤心,唯一的依靠没有了,只怕,等嫁妆一花光,她还会被婆家扫地出门。”
“侯门一入深似海,我的女儿,以后就在穷苦人家当一个当家娘子,也绝对不要去这样的侯府当妾室。”
人群里一阵唏嘘。
说书人兴奋不已,马上就会有新的话本子可以风靡一阵了。
李锦元走两步,就大声哀嚎,一下子扑倒在棺椁上。
突如其来的,一支冷箭陡然从人群里射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李锦元扑倒,侧了侧身子,只怕当场就射中了她的咽喉。
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
她低着头,顿时感觉右边的肩头一阵刺麻感觉传来,扭过头一看,一支箭簇还留了大半截在外面。
幸好今日的肩头放着垫肩,所以,这支箭的箭头只是擦伤了皮肉。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端倪,她果断地伸出左手按住箭矢,以防止它掉落下来。
“妾身刚失去了相公,日后孤独老死,是不是还不够凄惨?非得要此刻就了结了妾身,才算圆满是不是?”
她一边哭诉,一边四处张望,希望可以看见射箭之人,或者,让凶手面对众目睽睽不敢再射第二箭。
好半天,都没有什么响动了。
“那好吧,来吧!就当着京都这么多老百姓的面,狠狠地将妾身射得体无完肤吧。等妾身到了阴曹地府,妾身一定好好向阎王爷讨教,到底妾身做错了什么事情,让老天爷如此惩罚,让其他人如此苛待?”
短暂的安静过后,人群再次沸腾起来,大家都看见原本一身素缟的世子夫人,右边的肩头,围着箭矢的一圈,开出了鲜红的血花,而且范围越来越大。
走在队伍前方的管家闻声回过头一看,不由得大骇。
屋漏偏逢连夜雨,府邸已经很不消停了,怎么出门还有人要暗杀世子夫人呢?
红素早就趁着混乱换回了丫鬟的装扮,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李锦元。
李锦元似乎一口气接不上来,她低声交代,由管家继续带着队伍出殡,不能误了定好的时辰;而红素则带着她去找医馆。
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人潮不一会儿就散去了。
李锦元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大声嚎啕也不是她愿意的,如果在坚持一会儿,只怕她嗓子都要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红素被吓得不轻,一直哭:“大小姐,是不是很疼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分明不是我们安排的啊。”
“别着急,这不是我的血。”
说罢,李锦元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还有几滴猪血。
方才,她就是一边哭闹,一边趁人不备,将猪血倒在伤口上,造成了伤口大出血的假象。
红素破涕而笑:“真是的,大小姐怎么随身带着这些东西呢。”
明天和意外,也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而且,最近,她的身边总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最好带着一些装备,有备无患。
照例去她熟悉的医馆,找上一次帮忙的医女林采薇。
林采薇见是李锦元,急忙上前一步,将脸色苍白的她搀扶进了内室,紧接着,又出来取了一些金疮药。
坐堂的老大夫微微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并不多话,毕竟是妇人受伤,男女有别,他不便进去。
“伤口深的话,你可要注意止血。”
林采薇点了点头:“明白,前几日您带着徒儿治疗过箭伤,今日,徒儿就放手一搏了。”
进入内室,林采薇一怔,原本面色苍白,几乎站立不住的伤者,此刻竟然站在柜子前,察看她晒干的药材。
“哎哟,你快过来躺下,伤势那么严重,怎么可以站立?”
李锦元微微一笑,乖巧地走过来躺下。
尽管伤口并没有大碍,但是,回到永宁侯府之后,还要过刘氏和岳天骄那一关,那娘儿俩成日里疑神疑鬼,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女,认识你之后,还要多才多艺。不仅要能说会道,还要能写会画。”
“多一个赚更多银子的途径,不好吗?其实,你的内心是乐开花的吧?”
虽然有点无语,林采薇还是默默接过红素递过来的银子,认真地在李锦元的右边肩膀,绘制了一个惟妙惟肖的箭矢伤口。
等油墨干了之后,林采薇搀扶着李锦元走到大堂,严肃地对她说:“少夫人,一个月之内,您的伤口不能沾水,更不能提重物,每日都要换药。如果出现了伤口灌脓等情况,一定要来我们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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