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忠是否活着,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说完,她便潇洒离去。
青衣女子走的极快,转瞬就消失了踪影。
愣愣的看着桌上的玉佩还有对方并未接过的茶水,常氏没有半分犹豫,径直将玉佩抓了起来揣在了怀里。
她同时高声一喊,“来人,备点细软,明日出门。”
沐姝还没走远,将里面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她微压柳眉,眼睑垂下只看地面。
虽然好像目的达成,但那表情却不见半分欣喜。
等到了马车上,江晏景也看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沐姝苦笑一声,“利用了无辜百姓和对方的痛苦事情,心中不悦罢了。”
为将为帅者,当在出谋划策之时对无关者心存转圜方寸,才能经久不衰。
这是沐父曾谆谆教诲给沐家的孩子们的。
这一点沐姝始终谨记,因此利用常氏时才心中不适。
江晏景一顿,他唇角勾起温和的笑,“只要对方觉得有利得,何必在意利用一事。”
这世间本就如此。
第49章 江君泽的假面
每一件事情的利得都在一开始就划分好了。
你的得失取决于你的能力。
而势弱者的平等,便只能等着遇到一位和善的强者了。
沐姝叹了口气,并未对此做出评价。
对于利用栽赃慕娇娥一事,沐姝从未有过半分心软。
但一旦涉及到了无辜的常氏,心中到底还是沉重不少。
她有她的底线。
一路回东宫的路上,二人并未多言语。
下马车后,沐姝有点累了,便想回偏殿休息。
但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江晏景叫住。
“如果四弟再来找你,记得和我说声,他野心未平。”
对于沐姝,江晏景向来也不加隐瞒。
闻言,沐姝缓缓转身,若有所思的抬眸看着江晏景,“他知道你们会去那里喝茶见面吗?”
看那杏眸闪烁,江晏景便清楚对方心中已经有了些许定义。
他轻叹一声,凤眸微敛,眉眼中多了几分愁意。
“知道。”
沐姝身形僵住,似乎对于这个回答颇为在意。
心中翻涌的情绪被她压下,最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随后便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纤细背影,江晏景薄唇微抿,有些沉默。
身后的长淮探头探脑,见自家殿下站着不动,便好奇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江晏景压下眼底愁色,转身时只余清冷面色。
他凤眸扫了一眼单纯的长淮,声音很冷,“只是感叹一时物是人非罢了,走吧,去府尹审问去。”
心中乱糟糟的。
沐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偏殿。
但她那周身萦绕的不解和哀愁太过浓郁,急得舒沫抓耳挠腮。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从将军府出来就神色不对。”
抬眼看了一眼如小时候一样单纯的舒沫,沐姝笑了一声。
这一笑也让周身汹涌的情绪压下去不少。
她抬手捏了捏舒沫的圆脸,眼睛却看着远处,似乎是在怀念什么。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四皇子吗?”
这个人似乎在记忆中颇为有趣,舒沫闻声便笑了出来。
“当然记得,四殿下一直调皮,喜欢跟着太子却不老实总是爱惹祸,因此总会被贤妃半路叫回去教训。”
“奴婢记得四殿下虽然学习不行,但是内功不错,又仗着自己长得风流倜傥,小时候便绕过那些侍卫惹过不少姑娘大红脸。”
她说得绘声绘色,眼睛也亮如星光。
那段记忆鲜活诙谐,如今提起让主仆两人嘴角都有些笑意。
但这笑意却只是昙花一现,想通今日所见之后,沐姝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以后我们离成王远一些吧。”
面对舒沫僵住的笑和满脸不解,沐姝淡淡挪开了视线,“柳家姑娘遇害并非突然,背后蓄谋之人正是成王。”
“他不愿柳倾卿嫁给太子得势,又不能在江晏景身上找麻烦,便只能想办法从柳倾卿身上下手拖延婚事。”
她又望向一脸茫然地舒沫,“你觉得柳倾卿挂着京城第一美人名号,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舒沫一听,脑海里是即便深居将军府也能听到的风流事。
柳家千金国色天香,在皇宫宴会上大出风采。
柳家千金惊鸿之姿,某家的公子为其作诗十首,只为博佳人一笑等等。
数不胜数。
这样因为美貌被高高挂起的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舒沫眨眨眼睛,试探道:“怕容貌破坏,跌入尘埃?”
这只是她看画本子的经验,如今说出也只是随口一说。
但却得了沐姝的一生嗯。
舒沫大惊,便听沐姝缓声解释。
“今日的刺杀直冲柳倾卿的容貌而去,即便免受了伤害,但这份险些毁容的恐慌却种了下去。因此,柳倾卿短日内绝不敢再贸然出门。”
“这便不动声色地拖延了江晏景和柳倾卿的定亲,还让人有心撮合也不好催促。”
这一番清晰条理的解释终于让舒沫反应过来了。
但听完后,那脸上的红润也褪去了,变成了带着不可思议的苍白。
像是很难相信小时候那样吵闹却可爱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
为了延缓定亲,便主动出手试图自己喜欢的人的容貌。
看着舒沫那还没缓过来的神情,沐姝叹惋的揉了揉她的头以表安慰。
其实当开窗看到对面是江晏景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所以她才感叹一声“好巧”想看对方的反应。
但是江君泽那痴情遗憾模样演的太好,最后她便放下了怀疑。
直到方才听到江晏景说的那句话。
“姑娘,你怎么猜出来这么多的?”
舒沫不可置信开口。
沐姝眉眼淡淡,“野心未平四个字足矣。”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江晏景只解释了这些。
因为对于沐姝来说,这四个字就足够了。
次日清晨。
几乎是天刚蒙蒙亮,常氏便带着一身银子出发了。
她第一次来到天牢,看到外面那戒备森严的守卫时,不由吞了吞口水。
狱卒都是手段狠厉的,浑身都带着肃杀之气。
常氏拿着玉佩出示的时候,都不由弯了身子。
“大人,清安郡主的婆母,请求一见。”
狱卒拿着玉佩看了看,却扫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很显然,哪怕是郡主,想要直接进去也是很难的。
沐姝自己是拿江晏景的身份牌进去的。
常氏很快意会,从包中套出了一小包碎银,毫不犹豫的送了上去。
拿在手中颠了颠分量,狱卒这才满意的一扬下巴,让开了位置。
常氏看着那幽深逼仄的入口,脚步不由得慢了起来。
一路下行,浑身的汗毛也都竖了起来。
只觉得周身听到的痛呼声像极了厉鬼索命。
好不容易来到了最里面,常氏终于见到了慕娇娥。
对方仍然懒懒坐着,分明在牢狱里坐着,那身飒爽气息却比在将军府为妾时还要重。
闻声看过来,慕娇娥眯眼不理。
常氏则开门见山,“你可见过霍仲忠?”
眼皮一掀,慕娇娥总算睁眼去瞧常氏。
她看着老妇人难掩希冀的目光,轻声一笑,玩味从眼中溢出。
“你说那个疯老头?”
第50章 常氏求助
这一声让常氏气得不轻,周身的潮湿恐怖好似被忘记。
她双手抓在栏杆上,怒目而视,“你说什么呢,他向来仪表堂堂,哪里疯了!”
她这副愤怒模样却取悦了慕娇娥。
斜斜一笑,慕娇娥毫不在意地开口,“本来没疯,审讯逼问之后就疯了。”
地下铺着脏而臭的草席,慕娇娥席地而坐,她靠在墙壁上只能仰视常氏。
但这份仰视却没消减她眼中的轻视半分。
对常氏这个粗鄙蠢妇,慕娇娥毫无尊重之意。
她心中也猜到了常氏为什么来了,八成是沐姝来让常氏逼问下落。
常氏被这句话激怒,声音不由提高,“你们居然敢对他用刑!”
看着那扭曲的脸,慕娇娥不由嗤笑一声。
“为什么不用?我离开之前他好像活着吧,但可惜双腿已残,人也疯疯癫癫的。”
慕娇娥冷漠的吐出常氏所问的回复,随后轻蔑一笑。
“你这辈子应当是等不到他了。”
那种人已经神志不清,也没有再劳动的能力。
就算是离开之前还活着,还能活多久?
常氏双目赤红,一瞬间宛如地府恶鬼,挣扎着就要伸手进来掐慕娇娥的脖子。
慕娇娥也不挣扎,甚至主动往前凑了凑。
那双粗糙的手轻松就扣上了纤细的脖颈。
感受着喉间的窒息,慕娇娥却笑出了声。
她眼睛被勒红,却仍然逼视常氏。
“他,回,不,来。”
如此情境,她却还努力的挤出几个字来刺激常氏。
这里的动静终于唤醒了狱卒,黑暗处跑来几个人直接上手点穴,让常氏颓然松了手。
看着被拖走的常氏,慕娇娥眼神逐渐变冷,在幽暗监牢里冰寒摄人。
她喘着粗气,右手摸上脖颈,有些惋惜的喟叹。
“连杀人都杀不利索。”
要不是她被喂下抽取力气的药,哪里用得着逼迫常氏。
东宫偏殿里。
沐姝躺在贵妃榻上看书,正看得入神,便听匆忙脚步声走近。
她抬头,舒沫面色不安,走到近前后低声道:“老夫人在皇宫门口等候,说要见姑娘一面。”
懒懒的将书页翻过一面,沐姝并不意外,“让她进来吧。”
“是。”
舒沫下去吩咐,没过一会儿,偏殿就热闹起来。
前脚刚踏入门槛,后脚常氏就哭了起来。
她一路哭,随后利落的跪在了沐姝面前,“你身郡主,人脉肯定都比我高,你帮帮我,找找仲忠。”
说完后,她将身上带的包袱解开。
“哗啦啦。”
元宝碎银从中落下,撒落了一地。
有些咕噜噜地一滚,滚到了柜子底下的深处也看不着了。
但爱财如命的常氏却并不心疼,仍然红着眼求着沐姝,“我所有的身家都能给你,你帮我这一回!”
沐姝举着医书,目光却停在了那一地银两上。
半晌后,她平静出声,“霍仲忠还活着?”
常氏连连应声,“活着,活着,说是疯了还残了,在慕娇娥那个贱人走之前还活着。”
沐姝将视线挪回书上,声音漫不经心。
“我可没能力找他,论钱财我也不缺,难不成霍老爷能比我沐家军优秀,值得我深入南州?”
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但常氏也不气馁,她蹭蹭往前挪,也不管自己身上是花了多少钱的华衫。
此时只求能让沐姝睁眼瞧一眼。
“你连慕娇娥说对付就对付,还和皇室这么亲厚,怎么会没能力呢?”
“我夫君很优秀的,他做事向来说一不二,天天嘴中只有精忠报国四个字,这辈子不贪吃穿,我们在乡下落魄的时候,别人送过来的鸡鸭鱼肉都被他加倍送了回去,他对沐家军忠心耿耿啊……”
听着常氏对霍仲忠的好如数家珍,沐姝将书放下。
她挪了挪身子,瞥了眼舒沫。
常氏还在说,便感觉胳膊被抱住,竟是舒沫在扶她起来。
以为是沐姝要赶她走,常氏狠狠趴下一磕头。
“我所言句句属实啊,我还有他三年前从军时送来的家书,每一句无不是夸沐家军的。”
“我之前口出恶言有罪,只是恨那样被夸赞仰仗的沐家军带不回我的丈夫。”
她恨,所以说都是废物。
但没准她的儿子可以呢?
可事实是,这么多年过去,霍庭安也没有传回半点和其相关的音讯。
沐姝怔愣片刻,像是被吵烦了,她捏了捏眉心。
随后有些疲惫的从榻上起身,“走吧,去一趟将军府,看看你说的那些书信。”
她往前走,从架子上拿起了衣服穿上。
然后走到了那一地碎银前蹲了下来,一边捡一边说:“你先回去找一找,别让我被拖延烦了。”
常氏眼睛一亮,连衣服都没有理,就这么皱巴巴的快速走了出去。
这些碎银好似就这么留给了沐姝。
舒沫也蹲下来捡,语气有些闷。
“姑娘,老夫人不是为了钱财恨不得休姑娘吗,如今这看上去攒了一生的积蓄怎么就这么撂这里了。”
地上被留下的钱财里,有元宝有碎银。
也有铜钱。
很明显是打算攒到一定数量再去钱庄换成银子或者元宝。
沐姝捏起一枚铜钱擦了擦放入地上的包袱。
她低着头,看不清情绪,声音却冷淡如常。
“战士家中无喜事,戍边遥远,家人想要支持,银子永远都是嫌少的。”
面见圣上时,常氏说为了打点才不得不大行设宴也许确实是真的。
沐姝并不怀疑这点。
舒沫手脚利落,很快就把地上的银两找完了,重新放在了包袱里收好。
看着那鼓鼓囊囊的包袱好一会儿,沐姝才如梦初醒般转了身。
舒沫跟在后面,瘪着嘴打抱不平。
“姑娘,你可别被老夫人这一哭就哭心软了,她的恶行历历在目呢。”
沐姝自然记得,包括常氏大骂沐家军是废物的那一段。
长长睫羽垂下,她应了一声。
“我并未心软,只是懒得跟她计较而已。”
沐姝走在宫道上,突然抬眸望了一下天。
“南州是楚国的重要要塞,也是整个楚国和三国接壤的媒介之地。南州一旦全部攻陷,楚国就要面临一面对三国的风险。”
第51章 霍仲忠是忠臣
一旦被包圆了,那就是瓮中捉鳖。
“其实民间大多数人都和婆母一样,只想小家好好的。我们吃着百姓的俸禄,就应当要把他们的小家维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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