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景凤眸顿时变得凌厉,他骤然看向沐姝,“你是说那六个城主是有人为破局所杀?”
沐姝点了点头,她的杏眸里是认真,还有很浓很浓的苦涩。
这也让江晏景敢于继续了后面的猜想,他微微抿唇,最后倒吸一口冷气一般的开口,“四弟知道了护城河一带的事情,他把他们直接杀了来破局。”
“临安东市并不是只接杀人的委托。”沐姝艰涩补充,“只要你给足够的钱,对方都会去做,所以我们查到的齐狼可能是一个委托,而筹划一切的,是江君泽。”
这便是当时在云春茶楼时,孙述月的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结果。
起初,沐姝以为是有细作潜入特意灭口,但是对于骊国人来说完全没必要。
这个交易就算被知道了又如何?怕引起民愤?
他们这些将军在南州大肆虏获孩童,恐怕骊国的那些百姓自己跟明镜似的。
后来查到临安东市,沐姝觉得奇怪,临安东市的这些人为什么能做到这么早布局?又是为了图什么,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是值得临安东市大费周折灭口的?
但是后来如果前提是江君泽的话,那一切都通顺了。
江君泽作为皇子,现在更是王爷,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户部眼皮子底下建起一所庄子轻轻松松。
因为他很了解户部检查的时间。
而他跟自己说要去南州是假,试探她的态度是真。
那日说的那番话,真假参半,江君泽说自己本来想当太子来作贡献,后来认为来南州做的贡献更直接。
前半句为真,后半句为假。
江君泽一直都没有放下自己的野心。
沐姝想到了什么,她皱起眉头,“那日秦城主赶去找信件却一无所获,我感觉恐怕已经全落到江君泽手上了。他想推翻你,就必须得建一个足够掀起风浪的功,而他机缘巧合下知道了护城河一带叛变的消息。”
“护城河一带地理位置仅次于南州,如今南州陷落,更是成了楚国的最后防线。如果他拿到证据率先告知,便足以得皇上龙颜大悦,后面再随便给你设计一个坑,说你陷害他,那太子之位落在他头上的可能性,有足足九成。”
秦郢寞说,他是来的路上埋的,在信件被别人拿到的前提成立下,他当时埋信的时候很可能被发现了。
而且很有可能是当时就被发现了。
但秦郢寞被监视十三年,没道理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下暴露,发现的人很可能就是江君泽。
长淮说,江君泽和江晏景都在对方那边安插了眼线。
因此他应该很早就知道了江晏景把这些城主喊回来的目的不纯,就早早安排了人在必经之路上等待。
舒沫说,在她回来之前,江君泽一直在城里到处跑,翻旧案,查贪腐。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138章 忌讳?
江君泽看完了那些信件,将护城河一带的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
而他的真正目的,应该是等待秦郢寞主动来找他。
他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十分好的形象,正直、亲民,还容易接近。
果不其然,秦郢寞最后甩掉了身后跟班,在某一日叩响了茶馆的门。
当江君泽看到门打开时,秦郢寞在门口冲他行礼,说“成王殿下,关于……案件我有一些看法。”的时候,便已经完全落入了他的圈套。
而被留下来的秦郢寞可能还在激动自己第一步已经踏出,看着江君泽的笑以为是客气,其实那是蓄谋已久。
那含笑的桃花眼下,藏得是深不见底的算计。
江君泽在和秦郢寞相处的过程中,一定想尽办法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他不需要直接问护城河的内容,只要偶尔说一说骊国人野蛮,再调侃一声说不定还吃心脏的事情,当看到秦郢寞露出恶心的表情时,江君泽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已经证实了那些信件的内容是真的。
后面要做的,就是顺水推舟把秦郢寞给沐姝送去,把自己从这些城主暴毙的事情摘出去。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根本不了解护城河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其实是幕后黑手。
江晏景的神情也变得异常凝重,剑眉也紧紧皱起,“我曾听闻江君泽也确实翻了旧案查了几个贪官,后来没要任何奖赏,而是进宫去和父皇聊了一些事情。当时我并没看见,长淮和我说,父皇的表情变得很沉重,后来就直接去了江南。”
现下每一个细节的逻辑都完全自洽上了,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沉重。
沐姝郑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江君泽如今行事极端,若是得逞必有伤亡。你能不能去找皇上问一问?”
到底是聊了什么事情,皇上虽然面色难看,却谁都没有说,更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江晏景点了点头,但凤眸中却隐约有些疑虑。
他看着地上的宫灯,脑海里逐渐浮现了一个场景。
那是再夜晚,一身桃色襦裙的贤妃挑着灯来喊跟他们一起聊天的江君泽回去,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那张脸倾城倾国。
虽然有着绝世容颜,但贤妃在后宫却很安稳,从来不和母后争夺。
但即便如此,江晏景却也没有听过母后提到过贤妃,他不禁提出,“从贤妃去世到现在,阿姝,你可听过宫中提过此人?”
沐姝思忖一会儿,“只偶尔听大家叹惋,或说除贤妃后再无第一美人能胜过她,除此以外,就没有听过了。”
当说完后,她的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
贤妃在世时,虽谈不上盛宠,但皇上也隔三岔五会过去一趟,贤妃的瑞娴宫经常有东西流水一般的送进去。
地位绝对是不低的。
但是这样的一位爱妃去世,皇上却再也没提起过一回,皇后也是。
就像这个人从此成了……忌讳。
这是为何?
江晏景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径直起身,眼神凌厉,“我要去找父皇问清楚,阿姝,你可要跟我一起?”
沐姝摇头,“我就不去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如果有了消息你可以传信给我,如果真是禁忌,江晏景,我们就再想别的方法去打探。”
这偌大的皇宫,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只要有心,一定有办法。
至于从孙述月那里听到的江南是以,沐姝也简洁的说了几句,最后江晏景的眉毛就再没有松开过。
如今一件件事情重叠在一起,很是让人头疼。
随后,两个人便一同出了东宫,然后分道扬镳。
江晏景一路往御书房行去,但是速度不快,路上一直都在垂眸思考方才的设想。
如果贤妃是禁忌,那她死后父皇就把江君泽赶出去立府这个事情也许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简单。
但贤妃那样的人,到底会做什么?
沐姝回去的时候,郡主府里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就等她回来了。
她一进前厅,便听到了熟悉的猫叫声,还有沐亦书的笑声。
听上去是在逗猫,并且还很和谐。
果不其然,当沐姝走近,便能看到沐亦书坐在桌子上等待,小小的怀里抱着更小的猫,一只手护着奶猫防止她掉下去。
另一只手则是拿手拈了一块肉放在小猫的鼻子下,小猫一口一口地舔,看的沐亦书笑容不断。
这样的一副场景让沐姝心中忧虑不由消去不少。
她走上前,沐亦书便眼睛亮晶晶的抬起了头,然后大声道:“谢谢姑姑送我的猫,我特别喜欢,它真的好可爱!”
沐姝也眼眉弯弯,她摸了摸沐亦书的头,声音温柔,“你喜欢就好,我还怕带回来你会害怕呢,现在看来你们相处得很好。”
“我是男子汉,男子汉才不会害怕!就算是一只狼,我也不怕,更何况是一只这么小的猫!”沐亦书反驳,手上摸猫的动作也一点没停。
这话语倒是野的很,听的沐姝不由笑出了声,直夸沐亦书勇敢。
御书房。
江晏景和皇上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子相对而坐,皇上垂着眼不看江晏景,语气不容置喙,“朕不能告诉你,你若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问你的四弟。”
被拒绝是在意料之内的,江晏景神色没什么变化,他面不改色道:“儿臣自然也可以去问四弟,但倒时问的就不是这个了,而是贤妃到底做了什么。”
皇上明显是始料未及,神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下来。
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斥骂出声,而是盯着江晏景半响,最后缓缓出声,“谁告诉你的,你知道什么?”
他这个儿子能问出来这个问题,很明显是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就算是他装加上隐瞒,也无济于事。
江晏景的能力是江启酉十分满意的,而那份洞察和敏锐要是和自己对上,也确实足够让人头疼。
江晏景神情平淡,“儿臣并不知。”
第139章 信件一事当作不存在
皇上无奈的闭上眼睛,然后身体起伏,很长很慢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像是叹气,又像是舒缓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神情也再度变得威严冷静了起来,他冷冷出声:“无可奉告,你只要知道,是我欠君泽的即可。”
欠。
这个字眼让江晏景一下皱了眉,他同皇上对视,却并没有从那张有些细纹的脸上捕捉到任何情绪波动。
为什么会是欠?
“贤妃并非生病死去吗?”
皇上嘲讽的觑他一眼,“你以为是谋杀?朕的后宫还没有人敢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那是为什么。
江晏景敛眸,开始在脑海里一一搜索可能性。
皇上打断了他这个有着卓越推算能力的儿子,“你别猜了,只要知道朕对君泽有所亏欠即可,这一次临安东市之行朕会指派两位将军辅佐,封地也已经给他划好了,朕能赔偿他的,就是让他余生安稳一些。”
皇上回答的果断,很显然江晏景再怎么问也别想得到什么回复了。
江晏景也干脆利落的放弃了,而是开口问道:“父皇,护城河一带叛变的事情您可知晓?”
“啪!”
桌子上的镇纸被拿起又猛地拍下,皇上几乎怒目而视,“什么意思?可有证据?!”
居然不知道?
江晏景压下心中疑惑,摇头道:“阿姝在南州调查过,但是回来时证据丢失,如今只知道这些已死的城主和骊国做了交易。”
他干脆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纵然没有证据,但当逻辑自洽的时候,这件事情便已经值得在意。
当皇上听完后,他果然震怒,“什么?!不仅骗取金银,还将孩童送去给人剖心脏,朕这是养了一群白眼狼啊!居然残害百姓!”
说完,他又严肃的看着江晏景,“你和阿姝必须尽快拿到证据,若没有证据,这些事情不得外泄一个字!”
江晏景点头,“儿臣明白。”
说完,他便告别离去。
等到院子里的脚步声远去直到消失,曲公公走了进来,低头道:“皇上,殿下已走。”
座位上的皇上扶着额头,随意朝他摆了摆手,“朕知道了。”
曲公公迅速离开。
而等这一道身影远去后,本扶着额头的手却缓缓放了下来。
皇上慢慢抬起了头,脸上那本来震怒的神情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沉重。
他起身,走到屏风后的书桌,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
而等盒子打开后,若是秦郢寞在这里,便能认出来,这里面正是他埋的书信。
皇上将书信尽数拿出,随后便走到了蜡烛处,面无表情的捏着信封的一角放在了烛火上。
火苗跳跃间,在纸张的介入下一下子跳的很高,险些舔舐到皇上的指尖。
红色的火焰从烛芯攀登,以极快的速度从信封的一角爬到了中间,又迅速的爬到了皇上手指下方。
而它的所经之处,只剩下一片灰烬,再不见半点纸张。
烧完一封,皇上便拿出了第二封,一封一封的烧。
浓墨般的夜色下,御书房最里面的窗户传来了“咔哒”一声响,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只有火苗跳动声音的御书房里,还是显得很明显。
一道黑色身影从窗户翻了进来,然后走到皇上身后跪下,“属下回来之前,霍庭安已按照郡主吩咐执行,逮到了三十余骊国人,目测正在地毯式清理。”
皇上:“信封来源可确认是秦郢寞的了?”
黑色身影从怀中掏出来几封信:“是,属下在书房翻找到了书信拓本,可以作为证据证明。”
皇上头也不抬,“拿给我一起烧了。”
黑色身影赶忙站了起来,拿着这些拓本低头恭敬递给皇上。
皇上接过来,然后并在一起放在了火苗上面,认真的看着信封燃烧,“可否能保证护城河不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黑色身影叩首,“郡主走之前已经将沐家军覆灭原因还有背叛一事传了下去,属下每座城都走了一遍,城主府基本都在讨论这个事情,因此真正和骊国交易之人应该只有这些城主。”
等这道身影说完,皇上手里的信封也烧的差不多了,他从袖中拿出了一条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朕不想听应该,护城河一带并未背叛,是有骊国细作潜入致使沐家军覆灭,城主被齐狼所派杀手所害,陈一,明白朕的意思吗?”
小一抱拳,“属下明白,这就回去将消息传下去。”
“嗯。”皇上又到书桌哪里拿出来了一份圣旨,随后正面陈一丢到对方脚下,神色威严,“书信一事不要再提,你去和秦郢寞说一声,要么闭嘴当南州司马,要么和临安东市合作蓄意谋杀,进大理寺。”
“是。”
夜晚。
如今其他几个城主暴毙,秦郢寞也不再受监视之苦,但是沐姝担忧其安全还是强硬的让他留在了郡主府。
秦郢寞也是终于得到解放,原先在凛中城不敢写的东西这几天疯狂地写。
像是有意要编写成册,将护城河一带所做的恶行昭告天下。
既然没有了信件当物证,那就用他的呕心沥血之作当作佐证!
他没日没夜的写,如今手边已经有了十几张书稿。
但就在秦郢寞专注往后的时候,便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这个点郡主府的人早都歇下了才是,谁会进来?
秦郢寞奇怪的抬头看去,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双在月色下泛着寒光的眼睛,那张脸在阴影里看不清。
对方只是打了一个照面,便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吹灭了烛火,整个屋子陷入了浓郁的黑暗,“秦城主,几位城主已死,护城河一带隐患已除,皇上念秦城主所为,特赐圣谕,指派您为新任南州司马,不日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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