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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门口正要开门，门外的人突然问，“你好你好，这里是NGC2237号星云，暗号646454，收到请开门。”
明礼打开门问他，“什么是646454？”
纪崇没有回答她，而是拉着她的袖子，带她走到走廊尽头虚掩的窗户前。
“探险开始了朋友。”
电闪雷鸣，雨比拍门声更激烈。
明礼没有发现纪崇打开了手机录音界面，看着窗外，又疑惑地看向他，“这就是周四很重要的事情吗？”
“算是吧。”纪崇模棱两可。
明礼疑惑地重新看向窗外。
她跟纪崇站在走廊前，影子被灯光拉到很长时，声控灯会灭掉，然后一个雷鸣，灯再度亮起，影子又慢慢交叠。
她看见树在风中狂舞，世界好像变成了墨绿色，远处的湖泊都成了树叶的栖息地。
她扭头对纪崇说，“大自然也是你们创作的一部分――”
然后终于发现，纪崇手机的录音界面是工作状态，她急忙止声，困惑地冲纪崇眨眨眼。
纪崇手肘搭在窗台，胳膊上落满了雨点。
伸手向她索要手机，在她备忘录里写：64645464426，这样吧，你解密出来我就告诉你艺术家的秘密。
明礼被问号填满。
录音、数字、雨。
约等于，纪崇在搞什么飞机？
第8章 .「铅笔、直尺、风扇和你」
明礼果然找不出答案。
一连几天，纪崇都收到对方试探发来的消息：
――【是什么谐音吗？还是坐标？】
他无情回应：【答错了。】
明礼：【小狗倒地.jpg】
明礼：【账号吗？QQ、抖音还是百度？】
纪崇：【也不是。】
明礼：【啊――】
聊天界面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纪崇摘下耳机，准备出去接杯水的时候，明礼又发来一条：【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数字是什么意思、说话是什么意思、父母不是亲生父母又是什么意思。
纪崇也曾被这些所困惑，那时候只要打开绥北频道，播放的都是明礼的寻亲节目。
煽情的音乐、泛黄的老照片，还有中年男人数次低下头停顿的话语。主持人面带微笑，鼓励他把要对女儿说的话说下去。
纪崇坐在沙发上，没看出电视里这个男人跟他同桌有半点相同之处。
他母亲听说事件主人公是他同桌，放下手里的工作，问他，“你平时在学校没欺负人家小姑娘吧？”
纪崇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妈，“我在你心里就这种形象？”
纪妈妈想想也是，放下东西打算去洗澡时，又听纪崇问她，“妈，贵州那边有什么好的大学吗？”
他妈给的答复是：“你要是敢跑那么远上大学，你就给我滚出家门。”
贵州大学最终没有成为纪崇的志愿。
高三实在是太漫长了，秉承素质教育的绥北都难逃一卷，音乐课、美术课、心理课、体育课全都沦为语数英的殖民地，随时都可以发动侵略，取而代之。
纪崇每天早上都会冲一杯咖啡，但有效期只是一个早上，到中午就困，舍友全都卷，午休时间不回寝室，要在教室里刷题，他在笔尖刷刷扫过试卷的声音里趴在书堆上睡觉。
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叫他名字。
“纪崇、纪崇，你醒醒。”女孩子的声音。
他睁开眼看着对方迟迟没有说话。
女孩子被他的愣神吓到，随即又笑，“学傻了啊你？问你周末要不要一起去书城呢。”
不是明礼。
这时候纪崇觉得好奇怪，人脑究竟是用什么构成、感觉又是被多少个因素所影响，他又为什么会在这个瞬间，突然想起了那个不爱说话的同桌的脸。
他在放学后和朋友打篮球，低年级的学妹抱着书路过又停在校道。
朋友戳着纪崇胳膊，大声介绍：“十成新单身狗，求学妹们带走！”
引起一阵哄笑，纪崇蹲在阴影处，突然抬起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朋友蹲在他旁边，“行，你说。”
“我表哥前段时间换了个新同桌，同桌胆小怕生从来不主动跟我表哥说话，但是突然有一天，我表哥觉得他同桌挺可爱的。”
“你哪儿来的表哥？”
“我家里情况还得跟你一一汇报吗，表哥表姐多的去了，你别管是我哪个表哥。”
“行吧，那你接着说，你表哥觉得他同桌挺可爱的，然后呢？”
“然后他同桌转班了。”
“所以呢？你表哥想问什么？”
“我表哥觉得困惑的就是，明明没有那么多相处时间、也没有发生多惊心动魄的故事，甚至说话次数都没多少，但他会不经意想起对方，这正常吗？”
“正常吧。”
朋友说，“哪个少年不怀春，只是你表哥怀的特清纯罢了。”
清纯。
这是什么恶心的词。
纪崇觉得这个号称情感专家的朋友也不是那么靠谱。
朋友凑过来，八卦地不停问，“哪个表哥啊？你哪个表哥啊？你说的表哥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纪崇没有正面回应。
高三毕业游，国内外旅游景点，他选择了贵州遵义。
飞机落地的时候，朋友问他，“之前咱们班是不是有个女生中途转学到这儿了啊？”
“是吧。”纪崇说。
他其实也记不太清明礼长什么样。
网上可以查到的都是纪录片里的片段，她低着头抱着自己的书包，在一个摇摇晃晃的面包车里看着窗外。纪崇觉得她的表情好痛苦，痛苦得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
他不知道明礼生父具体在遵义哪里开小卖部，也不知道明礼转学到了哪里。
看见过几次和明礼长得像的人，转过身又不是。
然后他坐在路边羊肉粉摊子上，对朋友说，“我被爱支配了。”
朋友一口辣椒油呛得自己前仰后合，脸通红地骂他，“犯病了啊你，我们在吃饭啊大哥，就算当诗人你也没喝酒啊。”
纪崇手支在膝盖上，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们都不懂。
所有人都搞不懂的事情，他竟然吃个羊肉粉突然就懂了。
他想明白为什么一直对明礼念念不忘，心动、喜欢只是爱的成因，他心里有一片沃土，名为明礼的种子落进去迅速生根发芽而后自由生长。
她在哪里、是否还会重逢都不重要了。
他发现自己因为明礼，而感受到了爱的魅力。
大学期间，纪崇跟朋友一起做过不少歌，背着电吉他在校区和演出地点往返的某个瞬间，突然听见了风铃的声音，远处高铁穿梭而过，他被落日的幻觉所蛊惑，看见了吱吱呀呀的风扇和掉落在地上的直尺和铅笔，以及弯腰捡起来触碰到的手指。
乐队的朋友冲他招手，“走啊纪崇，发什么呆呢你？”
他跟上去，坐在地铁里，用手机备忘录写下了一句话：
――我在落日余晖中，看见你带笑的侧脸。
*
想不出。
无论如何都想不出。
明礼甚至编辑进了视频里，在末尾做了一个无奖问答。
――有人知道，64645464426是什么意思吗？
发出去后，反响热烈。
【太太，我眼泪还没擦干净，你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是怎么回事？】
【都别问了，银行卡账户余额。】
【不会是九宫格输入法吧？】
明礼看到时，也想问应该不会吧……
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思，明礼将键盘从二十六键切换回九键。
――64645464426
明、礼、你、好。
她看着这串不像答案的答案，茫然地发送给纪崇。
明礼：【是“明礼你好”吗？】
纪崇：【[音频]】
纪崇：【礼物。】
她戴上耳机，又关上阳台的门，将一切可能会制造的噪音都隔绝在外后，才打开了音频。
开头便是风雨声，是暴雨天他们在走廊录的。
明礼以前也听过这种纯音乐，睡不着的时候，当作催眠的白噪音。
她盘腿坐在地上，想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时，听见自己在耳机里问，“这就是周四很重要的事情吗？”
被问的人隔了一秒才回答，“算是吧。”
竟然没有剪掉，包括她问大自然是不是他们创作的一部分也没有剪掉。
戴着耳机听自己声音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她声音竟然是这样的？
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风雨声只是前奏，她声音落下的那一刻，钢琴声就响起了。
很热烈的曲子，像是校园里上课铃声响起大家都朝教学楼的方向奔跑，明礼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毛绒绒的公仔，被人洗干净晒在晾衣架上，风一吹就能闻到自己身上洗衣粉的香味和阳光的味道。
她不由得放松，甚至闭上眼，仿佛最专业的品鉴师。
然而全神贯注的时候，冷不定又听见自己的声音。
――“它们好像是在演电影。”
那个晚上，她跟纪崇蹲在走廊，看见狂风吹得垃圾桶拼命后退，树叶摇晃着想要伸手捞它，又被暴雨给冲散，她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声，换来纪崇的一个大拇指。
那时候竟然也没关录音吗？
这个礼物就好像是一而再再而三让人往下跳的陷阱，明礼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地将进度条拉到最前面，重新听了一遍。
遗漏的细节，或是他想要表达的情感，可能藏在里面也说不定。
她从头听到尾声，很长的安静后，发现可能纪崇所说的礼物，就只是字面意思上的礼物。
他们在暴雨天欣赏了大自然的交响乐。
他将它和她一起录下来，作为礼物发给她。
好吧，最后一遍。
明礼告诉自己，这一遍要是还没能听出任何信息，就把它当做一个纯粹的礼物。
然而打开屏幕，拖着进度条往前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
空白并不代表结束。
长达半分钟的安静。
时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走。
她不由得屏息，抱着膝盖虔诚地如同求佛，看着屏幕。
5分30秒。
安静。
5分40秒。
安静。
5分50秒。
安静。
六分钟。
有人隔着耳机对认真聆听的她说。
“好久不见，明礼。”
数字是秘密。
声音也是秘密。
只有名字是宝藏。
中间的七年忽略不计。
无论是你好还是好久不见，背后藏着的最终答案都是：
――我早就放弃对爱的挣扎，但是很高兴遇见你，明礼。
第9章 .「反义词的反义词」
听错了吧……
不会吧……
为什么最后会跟她说好久不见这种听起来意味深长的话。
她看着这段音频，竟然有种不知道该把它放到哪里的手足无措感。
那么多空间，但无论哪个装载它都好像显得随意。
洪妍雪在这时打来电话，她今天到绥北出差，原本跟同事约好吃饭，结果同事临时有约，她成了孤家寡人，这时想起自己在绥北还有个同学。
“我酒店在望溪区，离你那儿远吗？”
明礼打开地图看了一下，距离27公里，打车都要半小时，好远……
天色又比较晚，她不是很乐意出门。
洪妍雪了解她，一听她犹豫就开始劝，“我们那么久没见了，来嘛，我都找好餐厅了，一家特色菜，评分超级高，我把定位发你，一小时后餐厅见哈。”
啪的挂了电话，相当雷厉风行。
明礼只能认命地换衣服，实在懒得化妆，在柜子里翻了个口罩戴上便匆匆出门。
等了十分钟才等到网约车，听了一路的电音，等到达餐厅门口时，明礼耳边都还有音乐回响，晕晕乎乎地跟随服务员指引找到座位，就看见妆容精致的洪妍雪。
洪妍雪上一次见明礼还是一年前，她认真端详了会儿自己的老同学，随即下了定义，“最近感情状况不错吧？”
明礼吓一跳：“哪有，怎、怎么看出来的？”
洪妍雪老神在在：“你红光满面嘛，不信你自己看看。”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面镜子递给明礼。
这家餐厅生意火爆，餐桌和餐桌之间几乎都是紧挨着，明礼落座的时候小心翼翼，总觉得自己动作大一点就会碰见旁边人的胳膊。
照镜子就更不好意思了。
她摆手拒绝，“不用，你点了什么菜？”
洪妍雪：“就这儿的特色菜嘛，唉我听说一会儿还有驻唱，我在抖音刷到过，主唱可好看了。”
明礼并不感兴趣，“是唱歌不好听吗，只能被夸帅。”
“……总之，”洪妍雪强调，“我要把我工作这几年没看过的帅哥，都在这儿弥补回来。”
但天不遂人愿。
她们一餐饭快吃完，都没等到驻唱。
洪妍雪死活不肯认命，跑去找服务员问，抖音上出镜的帅哥什么时候来。
明礼用纸巾挡住脸当做不认识她。
服务员笑容满面：“十点后的夜场才会来的，美女。”
明礼一听这话就知道完了。
果然，洪妍雪死也要等到夜场。
也不知道这家吃川菜的为什么还会有炸薯条和鱿鱼丝，中途服务员甚至帮她们把位置换到了中间。
洪妍雪问明礼进展如何。
明礼支支吾吾，最后含糊道，“还行吧，就，还蛮像朋友的。”
洪妍雪第一次听到跟暗恋对象关系像朋友这种话：“怎么个说法？”
明礼只好把最近和纪崇的相处都跟洪妍雪说了一遍。
洪妍雪听完后很是惊讶，“你们这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明礼吓得急忙摆手，“不、不一样的。”
“你不了解他，他性格就是这样，跟谁都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就算是你住在他对面，他也会对你这么热情的。”
洪妍雪已经开始皱眉了，“中央空调啊？”
明礼：“……我记得是不是还有个词叫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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