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垫太软,他们每动一下身体都会跟着摇晃,左摇右摆地转了两个圈,因为自己站不稳,为了保持重心,谢姝几乎贴在何温车纳砩狭耍靠在他的肩窝里不时发出笑声。葡萄酒的香气在夏夜里缓慢发酵,酒精入侵了大脑系统,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劈里啪啦地放烟花。他像是掉进了葡萄酒灌注的海洋里,被鲜红的海浪一下下拍晕,洁白的浪花是谢姝白皙的皮肤,她漆黑的眼瞳是坚硬反光的海边黑曜石,摇摆的红色裙摆仿佛是他身体里流出的血液,被她裹在身上。
那晚应该是有音乐的,是他们都喜欢的一首歌《白兔子》,至于谁才是爱丽丝仙境里被追逐的兔子,谁才是慌不择路掉进环境的人类,最终是谁在光怪陆离的景象里迷失了自己。
他们心里都有答案。
“跟我恋爱好吗?我们一直在一起,和以前一样。”
没有回音,大概率是没听见,起码何温呈钦庋认为的。谢姝从他的肩窝里抬起头,何温撑浜献盼⑽⒌屯罚他们的嘴唇贴到一起,慢慢摩擦过一阵后,谢姝先用舌尖舔了他的下唇,然后就这样贴着他的唇笑了起来。
后来怎么样谢姝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反正他们应该是亲上了,亲得很深很久,久到她有点缺氧,氧气供应不足让酒后的谢姝直接晕了过去。
那晚何温车谝淮翁到意大利的蝉鸣声。
二十岁的谢姝躲在片场的角落里默默吸了口烟,痛定思痛复盘往事。离开意大利的那天早上她还在奇怪,怎么两个人穿着衣服睡在一张床上,她理所当然地对自己解释是他们不小心躺到一起了,谁走错了床都有可能啊。
那天早上她被家里打的电话吵醒,被家务事逼迫提前结束假期回到香港,匆匆收拾行李出门坐车,在机场才有机会给何温撤⑿畔⒔馐汀
去大学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为家务事忙碌,上了大学之后她与何温撤指袅降兀平时用电话短信联系也看不出异常,假期回香港的机会很少,一年半以来他们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几乎为零,谢姝还以为这是长大成人的必经之路。
谢姝一直以为何温呈且蛭她假期不告而别的事情生气,因为她的忙碌导致无暇顾及他而生气,因为她选择了别的院校生气那么多杂乱的小事堆在一起爆发,才引发了四个月前一次莫名其妙的争吵,顺带着引发了将近五个月的冷战。
原来是更严重的问题,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是那一晚的暧昧亲吻引起了之后种种的事端。
多么可怕啊,她和何温车那孜牵那差点发生的爱情故事,几乎毁灭了他们两人用十几年时间建立的友谊。
《怦然心动》
“妹妹,不去外面喝饮料,在这里烦什么呢?”
纪行自然地走到谢姝身旁,也点燃一根烟,和谢姝熟悉地攀谈起来,哪怕她们只说过一次话。
谢姝扔掉燃尽的烟头,摆出合适的笑脸回应:“要是分饮料有人分不到,马上就会有人来问我,我得养精蓄锐才能处理这些杂事啊。”
“还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纪行笑着调侃。
她这次来是代表李蓉杏给剧组送饮料的,大多数剧组里的主演们只要不是太吝啬的都会这样做,不一定是想收买人心,单纯为了感谢剧组工作人员,想要留下个好印象的因素居多。
只是办这事的人一般不会是经纪人本人,助理就绰绰有余了。
“姐姐这次来剧组又是为了什么?特意来看我吗?”谢姝摆出了同等的玩笑态度,既然纪行不愿意直来直往,她就陪着迂回来往。
纪行用夹着烟的手拂了下头发,火星险些烧着发丝,她舔舔干涩的下唇,说起话来还是弯弯绕绕:“有个理论,我猜你应该听过,说是认识六个人,就能通过他们认识全世界的人。我呢,恰好是个经纪人,认识的人比常人稍微多一点。第一次见完你之后,我突然有些好奇,于是回去之后多打了几次电话。”
这倒是出乎意料,谢姝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问:“然后呢?”
“这部戏投资不算多奢华,但也算很不错,”纪行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这么多投资,在你看来,抵得上什么?一条裙子,还是出去度假的一个晚上?”
好奇心害死猫,此话不假,在娱乐圈风风雨雨多年,纪行终于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起初她只是有点好奇,这么个漂亮富贵的小姑娘,怎么会在片场里做着杂工呢?于是她先打电话问了周杰,问问他手底下的小助理来路。周杰对谢姝知之甚少,只是从邮箱里的简历里一眼发现了这个长相学历都很漂亮的女孩,就随手招进来罢了。
此路不通,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可那天纪行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耐心,竟然和相熟的富太太们打了电话,问她们认不认识个眼睛长得很漂亮的谢小姐。
最后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个远超她想象的答案。
那家里有泼天富贵的杂工小姐仰头思索半刻,然后笑着答道:“我不太会在那些事情上花钱,还不至于姐姐说的那样夸张。打听到这个有点麻烦吧?我家不在这边,所以认识我的人不多。”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纪行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几分,她的嘴唇都要干裂开了,还强撑着回:“是,有点麻烦,她们多半只见过你哥哥,但你们的眼睛长得很像,一说就都认出来了。”她深深地吸口烟,扭身吐出一大片烟雾,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事:“你来这里做杂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原来是想问这个,谢姝没想到自己有天要向别人解释缘由,她眨了眨眼,还是玩笑般说:“为了体验生活?尝尝人间疾苦?”
“也不用真的回答我,你想在这里做什么也轮不到我管。我只是想说一点,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请不要波及到李蓉杏。如果是李蓉杏先冒犯到你,你来这就是为了她,也请你在这说清楚,我可以替她道歉、替她赔罪,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在我身上做,但是”纪行勉强挤出笑容,眼睛里满是哀愁,“不要伤害李蓉杏,不要伤害我的艺人。”
听到这些真切的请求,谢姝先默不作声地用眼睛打量纪行,她在想,纪行是不是曾经流产过?或是失去过孩子?
不然怎么解释她在自己的艺人身上倾注的感情?愿意以身相替受罚的除了母亲还会有谁?这样悲戚的语气,怎么会出现在经纪人和艺人之间?
不过被无端怀疑的滋味也不好受,谢姝知道玩笑开过了,摊手解释道:“你放心,姐姐,我跟你的艺人根本不熟,我对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就算是我真的有想法,也不至于我亲自到这里来。如果你不放心,大可以每天来片场看着,只是要累到你了。”
纪行几天以来心都提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日日为了片场的事惴惴不安。今天乍一松懈,心脏安稳落回肚子里,情绪历经了过山车般的跌宕起伏,耳朵里嗡嗡响,外界的声音还传不进她耳中,指间的烟将要烧到手指都没察觉,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还是谢姝伸手轻轻打了下她的手背,纪行吃痛才松了手,烟头掉在地上没烧到手指。
“你太紧张她了,姐姐。”谢姝收回手,轻声提醒纪行。
今天的拍摄结束了,又到了下班时间,又到了谢姝回家的时间。
她坐在车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在楼梯上的小事故其实没有坏影响,反而让她与何温潮释前嫌,更胜往日和睦了。
但也是那晚过后,谢姝慢慢记起了她忘记的往事,那些记忆让她膈应到无法平静地和他共处一室,何温骋豢拷她,谢姝就感觉身边像是起了火,哪里都热得厉害,燥得人呆不住。
计算了下何温郴丶业氖奔洌确保这时候他已经不在楼下了,谢姝才鼓足勇气下车回家。
命运就是无常才值得研究,以往想碰到的人兜兜转转都碰不到,如今面都不想照的人却是常有机会见面。
谢姝是前算计后盘点,以为这样就不必与何温撑雒妫结果两人不幸地在家门口面对面相遇了。
“回来了。”
在门口进行了舍友间的问候,谢姝强撑自己拿出自然的态度,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这幢房子其实年头不短了,谢姝入住之前家里人稍微修缮过一遍,只是顾忌着不久后有人要入住,加上主人家不能现场监工,修缮出的成果就粗糙了些。
而这扇大门,就是那粗糙的修缮成果表现之一,以往就不时出现门很难打开的情况。
只是它平时掉链子就算了,现在怎么能掉链子呢?
盛夏夜里浮躁得人苦不堪言,蝉鸣一声盖过一声,谢姝的额角脖颈不停沁出汗水。她还在用钥匙开门,为了开门还要用脚抵着大门向里推,后面何温痴咀鸥傻龋看起来一副困倦的样子,他越是安静谢姝越是慌张,心里愈加懊悔为什么不早点找人修门。
炎炎夏日里,她仿佛是白天被烈日晒得花瓣打卷蔫巴的栀子花,一身热气散不出去,唯有在夜间用聒噪的香气惊扰路人,却引来了她最不见的人,这时再收拢瑕疵的花瓣已经来不及了。
滚烫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谢姝的背贴着他的胸口,背心和短袖黏黏糊糊粘连在一起,他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急躁,和他的体温截然不同。
“我来吧。”他这样说。
《小兵》
门开了。何温诚袷前衙盘起来之后再猛地推开,倒不见得有多高明,只是力气大用出的蛮横手段而已。
“过几天我就找人来修门。”
“我可以试试自己修,难度应该不太大。”
“不要把门修得更坏了。”
“那应该还不至于。”
他们说笑着回家,熟稔和谐得如一家人。谢姝以为他们还要一起上楼进房间前互道晚安,却在踏上楼梯时发现何温趁挥懈上来,而是坐在沙发上拆带回来的快递。
谢姝趴在扶手上问他:“你不睡觉吗?”
包装盒噼啪一声被拆开,何温扯⒆藕凶永锏亩西,回答她:“作业刚从英国那边寄回来,我想今晚看完导师的评价再睡。”
“那你早点睡,不要熬太晚。”
谢姝睡得不太安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见了许许多多东西,梦到剧组在意大利拍摄,梦到纪行在田埂上慌里慌张地赶牛,还梦到何温秤斡救缓蠊庾派习肷泶佑境乩锍隼
惊醒时天还是黑的,看了时间离天亮还有段时间。
她夏天觉少,但现下不睡天亮之后肯定是要犯困的,谢姝准备上完厕所回来继续睡。
出了门发现外面灯还有灯亮着,客厅里却没声响,她疑心是何温晨醋趴醋潘着了。下楼探头一瞧,果然如此。
平心而论,何温吵さ煤芎茫不知道是不是祖上有拉丁人血统,他的瞳色偏黑,鼻梁高挺,头发天生会打卷,可皮肤还是遗传了亚洲人白里透红的模样。何温承∈焙蚨プ乓煌泛诰矸,眼睛黑溜溜水润润得像葡萄,不说话不动弹别人还以为他是个小人偶。
后来他长大了,头发会定期拉直,眉毛修过也不显得厚重了,待人有些外热内冷,初接触都以为他是个好相与的人,时间长了才会明白他不习惯与人有太多接触。也少有人能看到他闭眼安眠的样子,闭上的睫毛浓密墨黑,躺在那里自有几分稚气。
谢姝没多关注何温车乃容,她才粗略瞄了两眼,视线就被电视的光吸引了。
仿佛在侯麦的电影世界里,意大利乡村的草木、日月、花瓣、土壤、房子、桌椅万物皆被镜头悉心温和地记录下来。在这其中最耀眼夺目的还是人――被阳光笼罩着、裙摆飞扬的、肆意对着镜头欢笑的谢姝。
艺术家们创作总有灵感之源,可以是一朵花、一次梦、一个风景、一场战争倘若灵感来源于某个具体的人,那我们便会称其为缪斯。导演们被缪斯的身影启发,为他们创作出幻梦般的影片,用镜头记录他们的姿态,愿意让他们的影像填满胶片。此间一切其他的景与物与人,都将是缪斯的延申与陪衬。导演的喜爱会浇灌在每一个镜头中,他们会用充满爱意的镜头抚摸缪斯身体的每一处,她的肢体、动作和五官,无处不是动人的。
“你在拍我吗?那要把我拍的好看点。”镜头里的她这样说。
谢姝眼睛盯着电视中的自己,扪心自问她真的有这么漂亮吗?漂亮到太阳月亮都失去光辉,漂亮到镜头只追随她一个人,漂亮到没有哪个动作不迷人她的心魂也被屏幕吸进去了,她仿佛重回了意大利,重新附在自己身上,在镜花水月中爱上了水仙花的倒影,如痴如醉、予取予求、难以自拔。
花园里的栀子花开得正好,香味热闹得人忽视不得,在二楼紧闭门窗反而蓄了一房间的甜腻香味。
何温承蚜耍他是被隔壁房间的声音吵醒的。老房子的隔音不算太好,隔着一道墙连隔壁的咳嗽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说床架在吱呀作响的大动静了。
配合不时从墙壁间传来的喘息哼声,何温澄薇惹宄谢姝在做什么。
这些事对谢姝来说,大抵和吃饭睡觉没什么区别,她每周一和周末起床前会自己进行晨间运动,时间大约为一小时左右,一般听到深长的喘息就能知道她是结束了,然后她会去洗澡换衣服。
何温巢幌胩到这些,因为听到之后他的大脑会不受控地展开联想,与生俱来的空间想象力让他在专业上游刃有余,却在生活上给他带来些许烦恼。他会自动想象谢姝的腿和被单绞结交缠,腿根溢出的黏稠水液,在某一时刻紧绷挺立的脊背,手指在搅动
他猛地坐起身,要是再躺下去,放任自己想入非非,他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干净起床。
在房间里的卫生间洗漱完,习惯地下楼煮咖啡喝。滚烫的美式浇下去,经脉都被热水烫软了,哪还有力气想七想八的。
他灌下一大杯咖啡,谢姝也下楼了,她洗完澡不久,发尾还带着湿气。
“早,你早上喝热咖啡?不热吗?”
上次在楼梯上滑倒的教训成了过眼烟云,她踩着湿拖鞋也进了厨房,从水果篮里挑了个桃子到料理台下清洗。靠得近了,何温郴鼓芸辞逅脸上的红晕,感受到皮肤上的毛孔散发出清香的热气,闻起来像一块甜软的牛乳糕点。
又灌下一口热美式,他淡淡说道:“不热。”
“真厉害,我最害怕夏天喝热水。”
她说着洗干净了桃子,抽出水果刀顺着桃子的缝划了一刀,手指向两边用力,桃子皮就这样被完整地剥下来。手里捧着桃子,她低头大口咬下水蜜桃的果肉,汁水顺着她的手指流到手腕上,她又急着用唇去吮手腕上的果汁。
一口口吃完了桃子,谢姝牙齿叼着桃核,打开水龙头洗掉手上黏糊糊的汁水,嘟嘟哝哝地抱怨:“吃软桃子好麻烦,每次我都吃得一手汁。”
扔掉桃核,擦掉嘴唇上的果汁,何温晨Х然姑缓韧辏谢姝边收拾料理台边与何温诚辛模骸澳愕淖饕蹈墓了吗?我前几天晚上不小心看到了,我觉得拍的很好。”
何温扯俗趴Х鹊氖忠欢伲不动声色地问:“你看过了?”
“是啊,我觉得问题应该就是景和人主次不太明显,重新剪辑一遍会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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