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偏不倚的意见,何温程了放下咖啡杯,还接着问:“你觉得要删去那部分的?”
关上水龙头,谢姝伸手抽出厨房用纸擦手和台子,说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把人的部分删掉一些吧,这样影片看起来会和谐一些。”
“是嘛,”何温车沟艉炔煌甑娜瓤Х龋盯着还在低头整理的谢姝,嗅到她身上的桃子甜香味,一字一句说:“我重新剪一遍,到时候再给你看看。”
《芝加哥》
巴掌落到脸上前,谢姝是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打,还是打在脸上。
她无疑是个娇养长大的孩子,泡在蜜罐子里的孩子一张嘴就是甘甜的蜂蜜,吃穿用度什么都是最好的,想要天上的星星父母都会给她争取一下,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活得多好呢?
也是因为家里的用心教养,谢姝永远比同龄人懂的多一些、会的多一些。并不是因为她有多聪明,仅仅是家庭提供了超乎寻常的资源,她也回馈以超乎寻常的表现。
因为漂亮和出众的能力,即便没有家族的庇护,谢姝在外面也是被人追着捧着的,她从未遭遇过挫折或吃过亏。甚至靠着远超同龄人的见识和胆识,将年龄更长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也不是不可能。
从来没有人敢在她这张漂亮娇贵的脸上留下伤痕,直到今天有人破了例。
疼倒是不大疼,但她猜应该会留下印子。
谢姝微微抬头,视线越过打她的人,落到不远处坐着的男人身上。
孙维清她的计划里为这个人留了位置,但在她既定的位置里发挥作用的并不是艺人本人,而是他的经纪人,类似李蓉杏的大多数事务都由纪行出面料理一样。
现在的情形可跟她猜想的不太一样啊
扫了一眼动手的女工作人员,捕捉到了她手指上和孙维清款式相同的素圈,还有孙维清时不时投向这边的眼神。
原来如此啊难怪会对她动手。
回看过去一小时内发生的事,我们会发现事件的原委并不复杂。
谢姝在这片场里只是个小小杂工,她负责处理乱七八糟的小事,偶尔给艺人传递下东西也是她的任务之一。这天谢姝帮孙维清传递送到门口的外卖,在离他还有几米远的地方被他的助理拦下了。
“袋子里面是什么?”
“维清哥订的外卖。”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上面又没写他的名字。”
“他的外卖写的都是这个名字这个号码。”
“里面装的是什么?”
犯人也不至于被这样盘问,谢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随即笑笑说:“这是你们订的外卖呀,我怎么会知道呢?”
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女助理接过来翻看快递单,皱起眉不耐说:“维清订的不是这个,你拿错了。”
“怎么会,”谢姝还维持着她标致的笑容,“那边只有这一个袋子。”
谢姝自认她的态度和话语滴水不漏没有任何问题,但不知为何,那位与她对接的女助理扬起了手打在谢姝的侧脸上,打完还紧跟着斥责:“让你再去拿一次就去!哪那么多话!”
因为没有被打的经验,脸上被素圈刮破的皮肤隐隐作痛时谢姝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周围路过的片场工作人员都见怪不怪了,他们也没人上前来阻止暴行或是主持公道。
很正常的反应,谢姝用手背蹭了下被打的侧脸,不为无人帮忙而委屈。
剧组里主演们总是地位超然的,工作人员们要捍卫他们的安全、呵护他们的心情,确保他们能按时在镜头前表演工作,一切都要以拍摄为重。因为重要、因为不可或缺、因为被需要,所以他们可以随意践踏蝼蚁们的尊严,鞭打斥责都无所谓。
眼下情形似乎比往常的要复杂些。演员也是人,他们可能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可也不该是由身边的助理代为发火。联系到孙维清和女助理手上的情侣戒指,谢姝心中大约有了答案。
漂亮对处于权力低处的贫苦女孩是最有效的毒药,毫无根据的漂亮女孩形单影只地走进社会与小儿执金入闹市无疑。即便她不想生是非,也大有想利用作践她的人在。
眨眼的几瞬里她理清了思绪,随后稍稍仰起头,盯着女助理不言不语。
要忍吗?就当是被虫子咬了一下,给个笑脸把这件事抹掉,过半个月她就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也不算是屈辱。
要忍吗?谢姝再次问自己。
孙维清这段时间心情并不好,他本来指望这部戏能让他的咖位升一升,有李蓉杏给他抬轿,况且这部戏还是以他为主,他不愁这部剧的前景。
之前导演通知他有几场他的武打戏删掉了,改成李蓉杏的文戏,孙维清也没多烦闷。几场戏的删减左右不了成片,这部戏还是他的主场。
真正让他烦不胜烦的是他和李薇的事。
李薇当他助理有段时间了,他们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一直有助理这个身份掩饰,他和李薇长久下去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自己有点烦了腻了。
李薇本来就不是个美女,能跟他谈恋爱也是近水楼台,照顾他久了自然出来了感情。这种情况有好处有坏处,好处是他什么不用烦心,自有人像妈一样照看他。坏处是这种关系难断干净,他刚向李薇透出点想分开的意思,李薇就开始发疯,接着不依不挠地开始抱怨,抱怨他做男朋友不称职,抱怨他天天只知道享受她的照顾,抱怨他不肯公开。
最后一点,她说一次孙维清就头疼一次。
开什么玩笑?公开?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事业上升期公开啊。
要是对象是什么大小姐,或者跟他一个等级的女明星,公开炒作也没什么。但李薇是他的助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要是公开了网友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饥不择食,他之前营销的乖巧懂事小男孩的形象就全毁了。
对身边人烦得多了,就想多多接触新人。
这几天剧组里时常有年轻面孔走动,有个小女孩特别漂亮,长了一双带钩子的眼睛,还特别会笑,穿衣服常把手臂肩膀露在外面,说话又好听,不少人都爱盯着她看。
孙维清也不例外。
不过他看纪行老是找这个姑娘说话,心里知道她是纪行那头的人,他也不敢动别的心思,每天看看也就算了。
他多看了几眼,又惹恼了李薇。
一次两次吃醋是情趣,没完没了就是精神有问题了。孙维清不想插入女人之间的争执,在李薇面前一句也不解释,随她用淬毒的眼神盯着人家。
这次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刁难人家,孙维清也是默许的。打杂工的漂亮小姑娘又没靠山没人撑腰,让李薇打打骂骂出出气好了,免得之后又来烦他。
然后那身如浮萍的漂亮女孩推开李薇,直冲着他大跨步走过来,一手抓紧了他梳理好的长发,他穿着古装服饰抬手都成问题,挣扎不开她的钳制,眼睁睁看着她另一只手握紧成拳头,对准他的脸砸上来。
“把牙给我咬紧了。”
一拳对准了他的鼻子砸,孙维清张开嘴想喊人又被她另一拳打中鼻子,他含糊地哀嚎出声。周边的人没遇到过主演被杂工打的情况,看到鼻血流出来了才围上来拉人,一句一句开始劝阻:“哎哎哎!别打了,别打了!”
只打了两拳,谢姝见好就收,拽下脖子上的工作证,掐着孙维清的下巴让他不能低头,然后拿工作证拍拍他糊着鼻血的脸,这回话音里不带笑了:“看清楚了,我是执行制片的助理,也是个会喘气的活人,你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放任自己的下属仇恨我随便打骂我,知道吗?你这个连鼻子都是假的bitch。”
《杀死比尔》
“我给她两个选择,”孙维清擦干净脸上的鼻血,厉声对刘欣晨说:“一,她给我跪下道歉。二,我找律师告她人身伤害。”
孙维清的经纪人还没来得及出言制止,谢姝先扑哧一笑,抚着脸上的伤痕,含笑说:“我选第二个。”
小小的一间会议室,坐了制片人、执行制片、男主演、男主演的经纪人、导演和谢姝本人,挤得满满当当,一人说一句话就能把屋顶掀翻。
周杰推了推谢姝的肩膀,先开了口:“妹妹,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别犟。”
“算了?”谢姝没反应,孙维清先扬声道:“怎么算了?她打我的事就算了?想都别想!”
孙维清的经纪人齐照默不作声站在一旁,比起怎么处置罪魁祸首,他更关心艺人的脸,打了好几个整形医生的电话。导演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翻着手里的剧本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刘欣晨作为制片人适时出声想掌握局势:“事情我知道了,小事,很小很小的事,所以我们不必大动干戈,私了即可。”
“这不能算小事,刘姐,”齐照不高兴地出声:“孙维清的脸都坏了,拍戏的进度肯定要拖延,他有段时间不能出现在公众面前,这些损失怎么办?”
刘欣晨给了孙维清的坏鼻子一个眼神,淡淡地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他的鼻子是真的?”
齐照被噎了一下,还嘴硬说:“真的假的有什么重要的?”
“当然重要,”刘欣晨撑着下巴对着齐照说:“这关系到你的损失算给哪方承担,我们合同上怎么说的来着?哎哟,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孙维清和齐照一下失了声,再喋喋不休下去细细追责,鼻子的事倒还是其次,万一扯出什么不想听的,他们就不一定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罪魁祸首了。
料理完一个,刘欣晨把目光放到另一个上面,低声问谢姝:“你准备怎么办,小姑娘?”
据她观察,谢姝是个只有二十岁的小女孩,还在学校里和同学老师胡搅蛮缠着,不一定接触过几次社会。现在她面对的是与大明星之间的纠纷,还面对着陷入诉讼的风险,把这么大的问题抛给她,估计会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了,最终任她处置的可能性最大。
只是她忘了,那场纠纷里动手打大明星的是这个二十岁的小女孩。
她微微一笑,张口就来:“这件事的起因是孙维清先生的助理兼女友对我实施了人身伤害,而我认为,是孙维清先生纵容鼓励她的这种行为,于是我和孙维清先生本人进行了报复。我个人更倾向于通过法律解决,当然,如果是孙先生想先向我提起诉讼,对应的,我也会对李薇小姐提出同等要求。”
齐照和刘欣晨听到“女友”两个字,神色都是一凛。并不是他们不知情,而是他们没想到片场里的杂工都能看出这两人不对劲,还一猜一个准,那些天天对着微表情研究的记者粉丝会一无所知?
刘欣晨收敛神色,给了周杰一个眼神,周杰出面哄着谢姝:“妹妹,你想清楚了,打官司是很麻烦的,你有精力去办这些吗?”
谢姝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和刘欣晨一来一回:“我还是有些闲钱的,至于时间嘛,我之后也不会在这里工作了,怎么会没有时间呢?”她故意揭两方的短:“比起我,是孙先生和你们更麻烦吧?我是个没名没姓的小人物,孙先生是有名气的公众人物,他打官司会很麻烦吧。况且拍摄进程还没过半,孙先生就要在片场和法院中来回,之后的补拍宣传采访营业,孙先生还能有时间做吗?”
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的导演在刘欣晨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孙维清面色铁青,沉声道:“你非要和我作对?”
“孙先生想怎么对付我?难道是想在这个行业封杀我?向我的学校投诉我?然后给我处分?”谢姝身体后倒靠着椅背,挑挑眉打出一张底牌:“你大可以去试试,那么我也要拿出点应对方法了,孙先生应该很在意公众形象吧,不知道你的粉丝们会不会愿意听到你有女朋友的消息,需要你配合宣传的剧组怎么想呢?”
“你没有证据!”孙维清身体前倾,双手抓着桌子,像是废了好大力气才阻止自己扑到对面的谢姝身上,只能恶狠狠地警告她。
谢姝翘起腿,很乐于见到孙维清的丑态,摊开手无奈道:“我没有证据,记者们应该不少吧。进房间之前我打过一次电话,你们太恩爱了,让他们存货颇丰诶。”
“我知道记者收过钱不会泄露信息,但他们应该很乐意用情报换照片吧,”谢姝抱着胳膊,似是揶揄又似是认真考虑,“比如孙维清的鼻子是假的被人打歪了将要送去修复这种情报。”
无处下手,一屋子人都这样想,每个人的命脉都被这个房间里年龄最小的女孩掐准了――孙维清和齐照担心恋情和鼻子的事曝光,张导和刘欣晨顾忌片子的进度和宣传。唯有她自己,不怕大明星的压迫,不惧被暗地里使绊子,有钱有时间,虽不知真假,但气势唬人。她慢悠悠笑吟吟地把底牌一一打出来了,你还不知道她手里的牌亮完了没有。
年龄这么小,脸蛋长得这么漂亮,哪里学来的这样的手腕?
齐照最先松手,问她:“你想要什么?”
谢姝嘴角翘起来,“道歉,让孙维清向我道歉,为他的故意纵容和坐视不理道歉,然后承认自己是个脸上长着假鼻子的bitch。再让李薇向我道歉,为她的恶行道歉。狗和养狗的人都要拿出态度。”
谢姝与何温呈乔昂蠼诺郊业摹
“你这么早就回家了?”何温撤畔孪嗷,从厨房端着水杯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本来还在想今天拍摄的内容,弯腰放杯子时眼神一下触到她脸上的伤痕,霎时怔在原地,问道:“谁打你了?”
冰敷处理过伤口已经不痛了,谢姝的态度也松弛了些,淡淡解释道:“在片场出了点小事。”
何温成焓峙鏊的脸颊,谢姝没躲,任他用指腹摩挲伤痕,谢姝被摸得直眨眼,轻声抱怨:“有点痒。”
她说痒,何温尘退墒郑嘴里喃喃说:“我总是搞不懂你”
明明可以不吃亏,明明可以不挨打,明明她可以站在谁都够不到的地方高枕无忧过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呢?把自己放得那么低,一点过去的娇贵矜持都不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要这样看着我,”谢姝推开他的手,“打我的人可比我惨多了。”
温热的吻落在脸颊上,嘴唇隔着创口贴轻轻摩擦她发红的皮肤,谢姝无声瞪大双眼,何温痴缓慢地吻过她红肿的皮肤,而她就这样仰起头任他亲。
“小时候我们就这样做的,是吧?”何温持逼鹕恚自嘲笑笑,“这个理由有点太烂了,你还是别听了。”
《仲夏夜惊魂》
和好朋友恋爱这种事在谢姝看来是不可能的,情感上倒可以接受,因为他们本来的关系就很亲密,进入到恋爱中感情上也不会有太多变化。难以跨越的障碍在身体上,不管是男是女,一个认识超过十年的朋友,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应该还有性别之分吧。
朋友这个词本身就应该是无性别的、单纯的、和谐的、紧密的。
就好像你会想象你床上抱着睡了二十几年的泰迪熊长出一套属于男性的生殖器官吗?
谢姝现在对何温尘褪钦庋的感觉。
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嘴巴亲脸她都可以说服自己是兄弟姐妹之间的友好接触,哪怕背后的含义远超这个行为本身,谢姝也不会过分挂怀,毕竟心理上的障碍可以隐藏然后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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