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
“奶奶对你真好。”
助理拿着签好字的文件离开，可能看小姑娘和秦玉珍衣服的颜色相仿，这边门刚一关上，叶蓁就想起中午吃饭的场面，酸溜溜的嘟囔了一句。
没道理的啊，她是亲孙女，几个月才回家一次，潘盛就在镇上，据说经常见面，怎么老太太还是那么稀罕他，反而跟亲孙女没讲几句话。
潘盛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随手摁了一个开关，玻璃墙的百叶帘缓缓闭合，光线暗了几分，叶蓁坐在会客区沙发上，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还有半小时，你就要开会了。”
潘盛来到她面前，附下身，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颌首凑近，在鼻息相闻处停下，要吻不吻的，搞得人心里发痒，嘴唇也酥酥麻麻不得劲，叶蓁咽了咽喉咙，垂眼盯着那两瓣浅色薄唇。
“猜我想干什么？” 嗓音低哑，眸子也染了几分情欲。
从他走过来，某一个四目相对的瞬间，叶蓁就看出来了，她仰头碰了碰他的嘴唇，笑道：“还用猜吗，这么明显。”
他眸色微变，更深的吻回去，唇齿间断断续续哑声问：“几点的机票？”
“......十点。”
“我下周过去。”
“好。”
――
会议需要两个小时，叶蓁自己坐在办公室等，期间秦玉珍打来电话，开口就问：“小盛在你身边吗？”
叶蓁躺在沙发上，叼着牛肉干，阴阳怪气道：“哟~打电话找你孙子啊，他开会呢，等结束让他给您回过去？”
“好好说话。” 秦玉珍咳了几声。
叶蓁皱眉，“怎么突然咳嗽？中午不还好好的？在家偷喝冷饮了？”
“辞职没有？”秦玉珍不接那话茬，直接问道。
昨晚吃饭的时候，叶蓁看上去精气神不好，就没多问，今天小盛又来家里，当孩子面也不太好说什么，这段时间，秦玉珍一直想找机会跟叶蓁聊聊。
以前还好，叶蓁能抽时间跟她煲电话粥，现在通讯时长全部用来谈恋爱了，可怜她这个老太太，跟孙女聊天这么难，想想都心酸。
“您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啊。”叶蓁无奈叹气，又回答一遍，“不辞职。”
“小盛妈妈想让他出国，你还拖下去，说不定明天人家就走了，到时候后悔去吧！”
叶蓁没跟老太太讲潘盛要去上海的事儿，毕竟是没定下来的事儿，徐悦想让潘盛出国也正常，毕竟人家在那边也有产业，家里没老人需要照顾，潘盛没理由再留下，其实徐悦走之前不止一次暗示过这件事儿。
时隔这些天，又从奶奶口中听到，叶蓁心里突得一声，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定了定神，回道：
“不会的，他不走。”
秦玉珍急了：“怎么不会！他开始找人接手酒店了，汽修店已经盘出去一个，我现在睡觉都不踏实，两三天就去他家看看，你就是不上心！以为放一只狗在那儿，就能把人留下？听我的，赶紧辞职回来，把婚结了！这样谁都踏实。”
“我就算回来，也要等三年呢。” 叶蓁嚼着牛肉干，说话含糊不清，老太太三天两头去送吃的，感情是帮忙看人，她笑了笑，又说：“奶奶，别小看旺财，它有用着呢。”
“把嘴里东西咽了再说话！”秦玉珍才不管一条狗有没有用，“不用等三年，潘老头给我托梦了，你俩越早办喜事儿，他在下面越高兴。”
好家伙，玄学都整出来了。
叶蓁笑道：“那下次再见到他，您帮忙问问六合彩买哪个能中一等奖。”
“你别跟我开玩笑！”
“好，不开不开。”
手机里又传出几声剧烈咳嗽，叶蓁立马退一步，说：“我和他的事儿，我俩会商量着来，您就别跟着操心了，乖啊。”
“你......”
敲门声响起，叶蓁手机举过头顶，话筒对着门静候几秒，说：“来人了，先不聊了，拜拜。”
电话挂断。
叶蓁：“请进。”
门推开，楼心悦探身进来，笑着打招呼：“蓁蓁。”
楼心悦没化妆，五官显得幼态，卷发束起，一双大眼睛黑漆漆的，穿着藕粉色套装踩，小白鞋，怀里抱着蓝色文件夹，笑容乖巧。
第一眼，叶蓁没认出来，直到她又喊了声蓁蓁。
“找潘盛是吧，他开会去了。”
“我找你。”楼心悦径自走过来。
“找我干什么？”
叶蓁坐直身体，抽出餐巾纸，把咬了一半的牛肉干放上面，语气冷冷淡淡的。
“蓁......”
“我跟你很熟？”
怕你跑了
叶蓁经常来酒店，基本都待在潘盛的办公室，连梁越那儿也没去过，甚至都没特意去打过招呼，酒店员工很多都知道梁越和她的关系，对梁越也格外恭敬，由于正职的影响，梁越眼中总带着几分笑，跟人说话也很和气。
叶蓁和她正好相反，打招呼时，微微一笑，笑容一触即收，眼底情绪没有变化，所以既便笑着也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梁越不喜欢楼心悦，面上不表现出来。
叶蓁对楼心悦完全无感，总共接触也没几次，碰见只点头带过，谈不上熟。
“我心里早拿你当朋友了。”
楼心悦坐在对面沙发，笑着说：“很喜欢你的性格。”
哟呵~真神奇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说喜欢她的性格，叶蓁挑眉，淡淡道：“是吗。”
“我......我刚从人事部出来。”
楼心悦微垂下眼帘，惋惜道：“我老家在很远的地方，这可能是咱俩最后一次见面了。”
叶蓁不接话。
安静几秒，楼心悦再开口，语气中带了哭腔，说：“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忙说情，蓁蓁，上次我讲的都是真的，我的家庭情况真很困难，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帮帮忙吧，求你了，好吗？”
叶蓁抽出餐巾纸递过来，说：
“抱歉，爱莫能助。”
“你可以的！” 楼心悦情绪忽然激烈，一把捉住她的手，抓得紧紧的，眨着一双水盈盈大眼睛，哽咽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蓁蓁，盛总听你的，他很爱你，就算不能保住职位，也没关系，我当服务员，收银员或者保洁员，都可以的，只要能留下来！”
“外面好工作多的是，何必执着这一个。” 叶蓁不解。
“我喜欢这个地方，非常喜欢，哪儿都不想去。”
“修理店......” 话说一半立马止住，潘盛只有一家店了，赵义在那儿，不能再把楼心悦弄过去，否则也便宜那家伙了。
她往回挣了挣手，楼心悦抓着不放，说：“我不去修理店。”
人家自己也拒绝了，叶蓁耸耸肩，“那没办法了。”
楼心悦泪水顺着眼角滑下，几秒钟后，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没有了讨好卑微感，往日的犀利和进攻性浮现，她手撒开，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
叶蓁挑眉：“怎么，不装了？”
“自始至终都没装。” 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擦了擦眼睛，楼心悦扯了扯唇角，继续道：“求你帮忙是真，既然被拒绝了，总不能太死皮赖脸吧，蓁蓁，听说梁主任是附近中学的教师？”
话题倏地一转。
叶蓁：“众所周知的事情。”
“教师不能在校外兼职吧？？”楼心悦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梁主任在这儿还是管理层，如果被校方知道，不太好吧。”
“怎么，开始威胁了？”
“哪敢威胁你啊，我只是想要一个岗位。”
叶蓁笑了笑，喝一口茶，瓷杯放回桌面发出一声清脆闷响，“得罪我，你就算留下，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楼心悦：“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酒店过不了多久就会易主，潘盛走了，人事任用会大洗牌，只要不被开除，就一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帮个忙而已，你不会损失什么。”
“嗯，我不喜欢被人威胁。”叶蓁语气淡淡。
楼心悦强行解释，“我没威胁你，只是陈述事实。”
“梁主任的事儿，我管不着，你想告就去吧，毕竟事实改变不了。”
梁越并非在编教师，不会受到影响，连消息都没打探清楚，还来这一式。
楼心悦看叶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更加恼怒，狠声道：“都是女人，你非要逼死我吗？！”
“你找过潘盛吧？”
叶蓁轻飘飘一句话，楼心悦气势顿时矮下三分，目光开始躲闪，咬了咬唇，默然片刻后，说：“昨晚我来了，求他别开除我，就是正常的聊天。”
“是吗。”语气并不信。
楼心悦攥了攥文件夹，没料到潘盛居然什么都跟叶蓁讲。
昨天凌晨时分，她看见潘盛还待在办公室跟人视频聊天，笑着似乎心情不错，于是便起了歪心思，回房间打扮一番后，再次推开办公室的门。
没敲门，视频通话刚好结束，不知道为什么，潘盛脸色不太好看，抬眼见她走进来，皱了皱眉。
她当时心如擂鼓，没敢废话，直接把披在外面的风衣脱了，露出身着轻纱的曼妙身材，踮着脚尖往前移几步，裙摆轻摇，柔柔的喊了一声：“盛总。”
共事几年，潘盛很少动怒，绝大多数都很好沟通，对下面的员工也包容，是一个非常好的领导，不止一个人对他有想法，只是没人敢实施，他有白月光前女友的事儿，楼心悦早从赵义那听说了，第一次见到叶蓁，确实惊艳，她彻底死心了，昨晚是第一次大胆迈出这一步。
直到现在，楼心悦还忍不住后怕。
当时，潘盛阴沉着脸，深眸如寒潭一般，冰冷没半点温度，对视一眼就让她心底打颤，语气低沉：
“滚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
“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我很不欣赏。”
桌面被人轻扣两下，楼心悦睫毛很轻的眨动几下，抬起头，叶蓁继续道：“赵义不会干欺男霸女勾当，有色心也没胆子，你们之间谁骗谁，我并不感兴趣，已知事实是你确实从这段关系中得到了好处，不管承不承认，你找过潘盛是我猜的，看反应大概率是猜中了，楼经.....小姐，你的能力不错，心思放正，才能走得长远。”
楼心悦刚抬起的头又慢慢低下，嘴唇咬的泛白，大道理谁不懂，说得轻巧，“把你放在我的位置，不见得做的比我好，谁甘心做一辈子服务员？我不甘心，你说的没错，赵义确实帮我不少，那又怎样，只要达到目的，过程根本不重要。”
“叶蓁，你根本不知道我怎么走到这一步，你命好，有当老师的妈妈，有好的男朋友，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也就赵义关心我，但他有未婚妻，对我根本不是真心的，昨天你也看到了，实话说我一点不吃惊，没有人会坚定站在我这边，也没有人会坚定不移选择我，太阳底下哪没有污糟事儿？二话不说就把我开除，未免太不讲道理，昨晚，我甚至不敢跟盛总多说一句话，呵！”
她冷笑一声，总结道：“不是因为郭月，也不会是这么严重吧。”
空气陷入安静。
叶蓁看一眼时间，问：“说完了？”
楼心悦：“给我一次机会。”
“自己去跟盛总说，会议结束了，他马上过来。”
听到会议结束了，楼心悦眼神出现慌乱，下意识就想起身离开，刚才劈里啪啦讲那么多，只是想博得叶蓁的同情，现在看来，似乎失败了。
叶蓁反应平淡，对她讲的内容没有半点兴趣，这女人心太狠，走廊里忽然传来脚步声，楼心悦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又慢慢远去，她松了一口气，立马起身告辞。
几分钟后，潘盛回到办公室。
叶蓁悠哉的躺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牛肉干，杂志高举过头顶。
潘盛走过来亲了她一口，目光淡淡扫到对面的纸杯，“来人了？”
叶蓁“嗯”了一声，翻了一页杂志，说：“楼经理来了，求给她一次机会。”
“答应了？”
“别人答不答应有什么用，还不是看你。”
潘盛坐在旁边，把她搂在怀里，杂志抽出来放到桌上，笑道：“别人说确实没用，你的话在我这儿很有份量。”
“是吗？”叶蓁瞥他一眼。
潘盛点头。
叶蓁：“哦，那留下吧。”
“......”
失策了，潘盛以为她不会同意，静静对视几秒，他犹豫道：“宝贝，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昨晚楼心悦整那一出，就已经被判死刑了，酒店‘容不下’她。
看吧，刚才口口声声说什么有分量，转头就变了，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是哄她玩，叶蓁撇了撇嘴，说：“随你便吧。”
他不提昨晚的事儿，她也没多问。
楼心悦离开酒店后，没几天，就又找了一份相似的工作，虽然薪资待遇跟以前没法比，人际关系相对简单很多，碰到叶蓁，还是很热情的打招呼，包括对郭月也一样，主打的四海之内皆是好朋友，事情过去就是了了，心态实打实的好。
――
叶蓁是从秦玉珍口中得知潘盛准备出国的，据说日期都订好了。
挂断奶奶的电话，正好潘盛打进来，接通后，她上来就问：“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宝贝，我不是刚回来吗，这么快就想了？”
潘盛在那边笑。
这两个月，他俩状态跟去年一样，相互来回跑，飞机票都攒一沓了，叶蓁躺在床上，吹了吹脸上的面膜，没好气道：“这不是怕你跑嘛。”
“啧，预感真准，我还真有这个打算。”
温柔有用吗？
“那你跑吧，记得多带点干粮，当心路上饿着。”叶蓁顺着他讲，语气轻松，“正好我准备换个男人。”
潘盛：“想都别想！怎么这么无情？！”
叶蓁冷哼一声：“某人都要跑了，还反过来怪我无情。”
“不跑不跑。” 潘盛笑了几声，稍顿一下，说：“宝贝，我去一趟澳大利亚，几天就回来。”
“噢。”
叶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对着灯光专注抠弄指甲，刚做的美甲，浅粉色上面贴了金箔很好看，从接听秦玉珍的电话起，她闲着无聊就开始扣，无名指已经掀起来一小片亮漆，直接用牙齿撕了下来。
“具体是几天啊？”
“暂时还不知道，要看情况。” 潘盛听出她情绪有点低落，缓声道：“放心，不会太久的，事情解决，我立马就回来。”
“什么事？”
“我爸学校出了集体斗殴事件，学生和校外人员之间的纠纷，他也受伤了，不过没大碍，目前我妈在医院陪护，需要有人去对接后续事情。”
“语言都不通，怎么对接呢？” 叶蓁听到潘江林受伤，心骤然揪在一起，皱眉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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