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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絮！”
柳如絮刚走进展会大厅，就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回头看去，才发现是北京办公室的同事。
“孟姐！”柳如絮也很欣喜。
这个被她叫做孟姐的人是她在北京办公室两年里关系很好的一个同事。虽然只比她大一岁，但因为做事稳重成熟所以像个大姐姐，办公室人称孟姐。
见柳如絮带了个小姑娘，孟姐有些意外，问：“这次上海办公室也派人来了么？”
“是呀，我正好有别的工作出差到北京，顺便来展会转一圈。”柳如絮说，“这是新来的小朋友，欧阳楠，跟我一起做老周新项目的。”
孟姐拍了拍柳如絮的肩膀，赞扬道：“还得是咱们如絮，都开始带人了。”
北京办公室的业务线跟上海办公室的略有区别，但说到底还会有内部竞争的压力在里面，所以一般大家也不会怎么交流工作的细节，以防被同事背后弯道超车，争抢业绩，所以心里有点数的同事一般不会问太细。
会问太细的要么就是单纯的愚蠢，要么就是故意而为之。有些人先天讨好型人格，为了不得罪同事选择全盘托出，最终导致年终总结的时候自己部门的业务线吃了亏，痛失年终奖。
很难说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能信任某个同事，也有合作了多次的同事在某一次竞争中突然出阴招损招。不到爆发利益冲突针尖对麦芒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线更低。
老实人一定老实么？很多时候老实是因为别无选择。
“你们最近在做什么业务呢？还是华东那几个大case么？”孟姐问。
“没呢，我们被边缘化了，手里的大case都让给别人了。”柳如絮直言不讳。
“啊？怎么回事。”孟姐一脸震惊，好像对上海办公室的情况真的不清楚。
柳如絮只好站着跟她讲了一遍Tom来了之后的所作所为，包括把扫盲班肄业的Flora放进来的事。
原以为孟姐听完后会替她打抱不平，结果孟姐也只是反应平平，淡淡的安慰了她一句：“没事，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
说完，她以要去见别的客户为由离开了。
欧阳楠不认识孟姐，所以对她的观感更客观。
“姐，这人也是我们同事么？”
“嗯，是我在北京的时候带我的同事，一直都很照顾我。”柳如絮说。
“她好奇怪喔，见到你的时候那么热情，一听你说完又变得好冷漠。”欧阳楠说。
“有吗？”柳如絮只当孟姐是赶着去做别的事来不及跟她说话才这样，听欧阳楠一说，好像确实有点不大对劲。
但一想到以前孟姐对她的那些关照，柳如絮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揣测太多。
也许是跑展太累了心情不好呢。
柳如絮这么想。
在各展台转了一圈后，柳如絮收获了宣传单一沓还有各种新的微信好友。有的来不及添加备注，点开都不知道这个顶着高p头像的人到底是通下水道的还是做出海业务的。
还有的自我介绍一番后就提出要去公司拜访，让人感到颇有些明明是相亲第一次见面，却直接要去酒店开房交流的冒犯。
欧阳楠屁颠屁颠跟在柳如絮身后，很懂得提供无意义的情绪价值：“姐，你好厉害！那么多陌生人，你上去就知道如何跟人攀谈。”
柳如絮时而对欧阳楠的吹捧很受用，时而又很无话可说。
“参加得多了自然就懂了。以后你也会有能力自己来跑展的。”柳如絮鼓励欧阳楠道。
“啊？我不要！我社恐，我是i人！”欧阳楠表现得非常抗拒。
中间休息的时候柳如絮带欧阳楠去附近的商场吃饭，因为人很多，所以吃简餐的餐厅几乎都爆满。
不得已，两人唯有去楼上的一家火锅店吃饭。趁着展会，火锅店推出了“韭菜套餐”，两人套餐没几个荤菜得三百多点。要不是自助小吃免费，柳如絮炫了好多盘凉拌鱼皮和生黄瓜，否则人均一百五的火锅她只吃了七分饱。
下午又去听了两个分享会，薅了点免费的茶歇羊毛。欧阳楠一口气吞了两个杯子蛋糕，高兴地说：“这个真好吃，感觉这家挺有钱的，能用得起五星级酒店的茶歇。”
“他们去年利润是行业内的第一，赚了那么多，如果连茶歇还要省，也太抠搜了。”柳如絮笑道。
越是赚钱的公司越好面子，更舍得在茶歇和会议舒适度上下功夫。柳如絮就喜欢去这种公司举办的业内分享会，尤其是跑展会本身就很疲惫，正好可以坐下歇会，还能免费吃点蛋糕水果补充体力。
结束了一天的行程，柳如絮本想带欧阳楠去吃一顿，结果她说有个朋友正好在北京工作，晚上约了她去三里屯聚餐。柳如絮一猜就知道她要去酒吧玩，只叮嘱了她早点回酒店，因为明天还有工作，她可不想带着一个随时可能会因为宿醉呕吐的小朋友去拜访客户。
本打算随便吃点就回酒店休息，结果柳如絮突然收到小吴的微信消息。
“絮絮，你这周在北京？”
“嗯，来出差了。怎么了？”柳如絮问。
“哦，你什么回上海，周五么？”小吴又问。
“我后天下午的飞机。”柳如絮如实回答。
“这样啊，我今天一早刚到北京，这次是来支援运维的工作的。现在正准备去吃饭，你吃饭了么？要不要一起去吃顿饭？”赶在柳如絮想要拒绝之前小吴又补上一句，“可以叫上孟姐一起，她今天还联系我了，说在展会现场看到你了。”
原来是孟姐告诉小吴的。
柳如絮这才恍然大悟。
想到确实很久没跟孟姐聊聊了，柳如絮觉得三个人的饭局也没有必须拒绝的理由，她便答应了下来。
“嗯，好呀，你们定个地方，我现在过去。”柳如絮在微信上回复道。
过了一会，小吴发来一个西班牙餐厅的地点。
柳如絮一愣，心想孟姐好像不爱吃西餐啊，她怎么会答应吃西班牙菜？但既然小吴这么说，估计已经跟孟姐商量好了，柳如絮便没做多想。
等她打了车到达那家西班牙餐厅，入座后才发现孟姐根本不在。起初她以为孟姐迟到了，等了会不见人来，她才开口问已经点好菜的小吴。
“孟姐呢？怎么不见孟姐？”
“哦。”小吴头也没抬地应了声，“孟姐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今晚就我跟你两个人一起。”
柳如絮脑海“嗡”的一声。
她的原则是绝不跟没有发展可能的男人在极特殊的情况下一起吃饭。这顿饭在她看来算不上极特殊的情况，因为如果孟姐来不了，小吴应该提前跟她说的。现在她到了才告诉她，摆明着就是故意的。
然而让柳如絮现在就立刻站起来离开她也做不到，毕竟大庭广众的，又是同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正因如此，柳如絮更气愤了。小吴一定是料到她拒绝不了，所以才会等她落座了再告诉她孟姐来不了的事儿。
柳如絮的脸色极其难看，拿起手机先给孟姐发了个消息，想去确认她确实是因为有事来不了。
“孟姐，小吴说你有事来不了，你怎么了吗？”柳如絮状似关心地问。
“对，我婆婆临时回老家照顾我公公了，没人帮我看孩子，我得赶回家。你和小吴慢慢吃吧。”孟姐很快回复了柳如絮。
这么看来小吴并没有骗她。
“你好像很不开心。”小吴一边给柳如絮倒水一边问。
“哦，没什么，我问了下孟姐出什么事儿了而已。”柳如絮回答道。
小吴何其聪明，他当然知道柳如絮为什么不痛快。
“和我吃饭没那么痛苦吧，孟姐也是十分钟前才告诉我她来不了。”小吴放低姿态，想让柳如絮消消气。
二十七 倘若把我的爱唱成一首歌
鉴于小吴说的不无道理，柳如絮也反省了一下自己，收起了负面情绪，打算应付完这顿饭再说。
“你这次来北京是为了哪个项目？之前听别的同事说你和老周手里的case都被换掉了？”小吴边吃着西班牙海鲜饭边问。
“嗯，这次是为了新业务线的项目。”柳如絮随口答道。
“是那个音乐剧的项目？”小吴冷不丁来了一句。
柳如絮拿勺子的手一顿，说：“啊，对。”
也不知道小吴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当一个人把喜欢另一个人的事弄得人尽皆知的时候，各方的信息就会源源不断朝他涌来。这种不得不活在一种监视下的感觉让柳如絮窒息。
很多时候她很想拒绝小吴，让他不必再向自己献殷勤。但身边几乎每个同事都明里暗里向她暗示小吴是个好人，工作认真，待人友善，仿佛她胆敢拒绝一个这样的人就是她的愚蠢。
小吴一直以一个老实人的形象出现在同事面前，让大家觉得他对柳如絮是一片真心。然而站在柳如絮的立场上来看，有时他的心意只会让人倍感压力，只因他总是罔顾柳如絮的感受，强加自己的意愿到柳如絮身上。
好比上次明明是假借表达感谢所以请柳如絮看音乐剧，回头在别人问起时故意含糊其辞，说得好像是他和柳如絮在单独约会，让柳如絮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虽然柳如絮跟他提过，说以后表达感谢不必再花钱，但小吴却装傻，说音乐剧是因为提前买好了票，钱都花了，不看白不看。
越是用这种伎俩就越让人心生厌恶。柳如絮本就对小吴的行为不大满意，这回吃饭就更激化了她本就一直压抑着的不满。
“是为了什么工作内容？好像很少见你周末出差。”小吴继续问道。
“一个节目录制，我来拍点现场照片做后期的宣发。老周来不了，所以派我来了。”以免小吴又要问出一些奇怪的问题，柳如絮干脆先做一番解释。
“我来之前搜了下，好像就是上次我们一起看的那个音乐剧的公司？”小吴试探的问。
柳如絮沉默了一会，闷闷地答：“嗯。”
“这么巧啊？”小吴好像话中有话。
“我也觉得很巧。”说实话，柳如絮也没想到银河萃梦会成为她的甲方，但这些都是Tom安排的，跟她本身就无关，不是么？
小吴拿起手机划拉了几下，然后把手机屏幕拿给柳如絮看，“我翻到了那个音乐剧公司的官方小绿书，上面公布了四个参加节目录制的人选，这个男的，就是上次我们看的那场音乐剧的男主角吧？”
柳如絮只略微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我看了很久这个人的小绿书，然后发现有人说他个人简介里的那个草的emoji是指一个叫“柳柳”的人。‘柳柳’，是你吗，絮絮？”小吴看着柳如絮的眼睛认真的问，“虽然‘柳柳’把所有小绿书的内容都清空了，但这个人的头像，我记得就是你两年前的微信头像吧。后来你去了北京才换了新的。”
西班牙海鲜饭很烫，柳如絮没留意，吃了口却把上颚给烫破皮了。
爱理应炙热，过头了就会像这份西班牙海鲜饭，烫了上颚还烫了食道。柳如絮赶紧给自己灌了半杯冰镇柠檬水，这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她张嘴，想解释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怎么证明一个草的emoji就是我呢？怎么证明就是这个‘柳柳’呢？都是别人说的，别人随便说的。”柳如絮觉得自己此刻表现得像个心虚的渣男。
小吴愣了愣，然后将手机放下来，平静地说：“嗯，也是。”
不知道怎么了，见小吴沉默不语，柳如絮只觉得松了口气。
比起跟小吴聊一些她根本不感兴趣的话题，不如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
和喜欢的人一起聊天是享受，和不喜欢的人一起聊天是折磨。喜欢和不喜欢，从来都不会因为执着就产生变化。
柳如絮飞速吃完了这顿饭，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脱身。可小吴还想约她去压马路，她头皮发麻，搜刮脑海里所有借口，最后还得是欧阳楠救她于水火之中。
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柳如絮低头一看，是欧阳楠拨通了她的微信视频。
“稍等，我接下小楠的语音。”柳如絮表面保持冷静，心里其实高兴坏了，想着欧阳楠这个微信来得真及时，“怎么了？”
“姐！你在哪儿呢？我房卡忘拿了，进不去酒店了。”手机那头是欧阳楠焦急的声音。
“你不是去三里屯喝酒了吗？”柳如絮问。
“我被鸽了，我朋友去了别的局，不带我。”欧阳楠直言不讳。
“那你等我一会，我打车回酒店大概二十分钟。”说完，柳如絮向小吴道别，“我先走了，跟我一起来出差的同事没带房卡进不去。”
“我陪你回去？”小吴提议。
“这不太方便吧。”一个男的陪她回酒店，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柳如絮直接婉拒。
“真的是同事么？还是你提前找的人把你叫走？”小吴问。
柳如絮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吴，虽然她不是没有过这个念头，但欧阳楠的视频真的不是她安排的。
夜晚的北京依旧车水马龙。路灯昏黄的亮着，非自行车道上驶过一辆辆共享单车和小电驴。
在别人眼里此时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会有人好奇这一男一女站着不动到底在说些什么么？
柳如絮本能地想解释，想证明欧阳楠就是她带来出差的同事。但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她很快冷静下来。
“小吴，我跟你一直以来都只是普通同事，我的行程没有向你汇报的义务。”柳如絮坚定的向小吴表达自己的态度。
她的冷漠让小吴垂下头，显得有些颓丧。
“嗯，是的，我知道。”小吴苦笑，“但是絮絮，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性，在我看来应该配上更优秀的男性。人不能只追求表面的光环和虚荣，能给女人幸福的男人肯定不止有长得帅这点。帅不能当饭吃，责任和担当才可以。”
他意有所指，柳如絮当然听出来了。
但她很纳闷，看音乐剧的事她没跟公司里的任何人提过，小吴怎么就笃定她跟章泫有什么，怎么就愿意相信小绿书上的人说的那些风言风语。
不管怎么样，小吴在她面前肆意评判自己就让她很倒胃口。“我觉得你应该更聪明一点”和“你是个傻x”除了具体遣词造句的差别外，本质上又有什么实际的分别？
“那很遗憾，我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女性，但我是一个人，不是个东西，不是车载设备，不是爱马仕的丝巾，不是用来配谁的。”柳如絮不怕得罪小吴，甚至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挑明自己的态度。
“好。”柳如絮的这番话并没有说动小吴，反而让他觉得柳如絮有些天真，“那个人把你放在个人简介就是爱的表示么？那他有向你表白么？有让你当他女朋友么？有跟其他人提起过你么？还是他背后给无数个女人备注了‘宝贝’呢？”
不得不说，小吴是知道柳如絮的痛点的，他想用这样的话激怒柳如絮，好让她清醒过来一颗草的emoji并不能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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