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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哪儿了？”
成阳低下头：“我不该瞒着你们。”
“就这样吗？”罗进步怒气未消，“你知不知道，怀孕生孩子有多辛苦，陶希她……”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见一向闷不吭声的儿子背过脸在擦眼泪。罗进步的火气被浇灭，声音低了大半，“你周日怎么跟陶希说的？打算什么时候跟人家求婚啊？”
“我没打算提结婚的事。”
不提罗进步，成恒站起身，觉得儿子需要混合双打式教育。
“真不是我不想结婚……我做梦都想。”成阳察觉到危险，慌忙辩解，“爸妈，我和陶希之间还有点问题，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是不是陶希还在担心，你还会一走了之？”
成阳摇摇头，犹豫要不要把陶希的情况告诉父母，又怕自己不说，罗女士这个性子会直接去找陶希，只好含糊道，“陶希对婚姻有点抵触，你们千万别提这事，这会给她压力。”
他苦思冥想，想着要怎么给父母解释陶希不想踏进爱情的坟墓，却听一旁罗女士清了清嗓子：“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她爸妈离婚了，所以她觉得男人都靠不住。”
“您怎么知道的？”成阳追问，“她父母还有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罗进步白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带着两个没用的男人，面对当前的局势处于绝对劣势。万里长征第一步，先进行工作部署，自己负责跟蒋文静沟通陶希的心理问题，成阳负责把自己打扮得帅气点别像个小老头，至于成恒――
成恒摆手，示意他没空。他要做一把格洛克43X，要画图纸，细细打磨，还要买点孩子可以接触的涂料。
小孙女喜欢小猪佩奇，他也可以做一把粉色的手枪嘛。
49 结婚也不告诉他
“喂？”
陶希今天带灿灿来工作室，拍两周岁庆生照。Andy带薪摸娃，给灿灿做羊毛卷造型。她刚卷好两撮头发，灿灿就凑到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抓了抓不听话的小卷毛，见它们还是乱糟糟，扭呀扭要去找妈妈。
Andy见陶希在打电话，拿出平板放在灿灿面前：“宝贝，你现在就和这个粉色的小马一样漂亮呢。等拍完照回家，让妈妈带你洗澡澡，就又变回去啦。”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陶希本来不想接陶明礼的电话，可电话从昨晚开始就响个不停，她怕对方真有什么急事，滑到接听按键。
“希希，你……”
陶明礼想问她是不是跟孩子在一起，又怕陶希想起生孩子时的不愉快。网络上说月子之仇不共戴天，他怕陶希听到自己提孩子就挂断电话，脑中瞬时一片空白。
陶希觉得接他的电话就是个错误，就算陶明礼有什么事，也轮不到她操心：“我平时工作挺忙的，您要是没有事，就不要打那么多电话。需要我支付什么费用的话，可以直接发短信。”
“希希，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啊？”
“我微信都是工作用的，您发短信就行。”
安闲经常羡慕她，觉得她“情绪稳定”。只有陶希自己清楚，她非常容易受情绪影响，但她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学到了一个让自己趋于稳定的方法：远离一切不稳定因素。
比如父亲再婚，那边的亲戚经常用父亲的现任拉踩蒋文静……陶希就不加入任何亲戚群，也不参与聚会，防止对方影响到自己。她不想了解陶明礼再婚后的幸福生活，怎么会加他的微信，又不是受虐狂。
“您要是没事，我就去工作了。”她想起小时候，陶明礼讲狼来了的故事，提醒道，“以后别打这么多，不然真有事会联系不到我的。”
“希希，别挂，我有事情跟你说。”陶明礼道出来意，“你是不是……就要结婚了？”
陶明礼和蒋文静的矛盾不可调和，两人可以离婚再不往来，可陶希是被他抱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当作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
他上次见到女儿，还是2019年春天，那时陶希回老家看望外婆。他见女儿亭亭玉立，处事大方得体，就想啊，他要给她找个知根知底的结婚对象。不是他想干涉陶希婚事，而是蒋文静就是个势利眼，肯定要让陶希攀高枝。条件特别好的家庭，女儿嫁进去也会非常辛苦，还不如就在老家找对象。
陶明礼刚透出点风声，蒋文静就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陶希的事情不用他插手，还放狠话，说女儿婚宴都不让他参加。他在知道陶希未婚生子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蒋文静肯定给陶希介绍了一个富二代，对方抛弃了陶希。抓到蒋文静的错处，陶明礼借题发挥，却忘记了刚生产完的女儿非常虚弱，是蒋文静在照顾。
家里的长辈都是看着陶希长大的，大家都心疼她遇人不淑，想给她介绍对象，偏偏蒋文静每次都为了这个事，把他臭骂一顿。隔了快两年，陶明礼是在遇见安思远夫妻时，才看到陶希孩子的照片。
他看着外孙女，越看越像小时候的陶希。他想到她第一次含糊不清地叫爸爸，然后就变成了一个小话痨，每天攒好多小秘密等他下班跟他分享；女儿喜欢他送她上学，每次都用黄鹂鸟般脆生生甜腻腻的声音告诉老师和小伙伴，这是她的爸爸。后来陶明礼调到外地工作，陶希每天都搬着小凳子守着家里电话写作业，只为了能第一时间接到他的电话。
可他现在，连一张女儿的近照都没有。
他想女儿，打电话给陶希，陶希客客气气，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他想要女儿的照片，可微信已经被蒋文静拉黑，只好用小号伪装成他和蒋文静高中时的同学，这才添加上蒋文静的微信。
蒋文静还跟以前一样爱显摆，隔三差五就会发孩子照片。陶明礼偷偷存了下来，直到他看到了女儿和一个男人的合影，暗示好事将近。蒋文静那句结婚也不告诉他就像诅咒一般响起，让他抓心挠肝夜不能寐――难道他和陶希的父女缘分，真的已经断了？
“结婚的话……一定要告诉爸爸啊。”
陶明礼觉得女儿不会这么残忍，连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也不告诉他，但又清楚知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可能会在蒋文静朋友圈刷到十条“爱女今日大婚”的实况转播，却等不到女儿亲口告诉他的那一天。
陶希一头雾水，她听到陶明礼在抽泣，不明白中老年男人为什么会突然间情感充沛。她猜测陶明礼又在蒋文静那里受了什么刺激，低声道，“我不会结婚的。”
“是不是他不娶你？他在哪家单位工作，我去找他。”
陶明礼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就知道女儿不会那么狠心。蒋文静介绍的对象也太不靠谱了，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希希，爸爸不会害你的，也不像你妈，好高骛远，我在我们单位给你找一个，就找个能照顾你和孩……”
陶希挂掉电话，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异物，手背贴近额头，有些发烫。灿灿要穿小裙子，Andy怕她冷，房间里除了暖气还开了空调，陶希觉得被空调暖风吹得难受，想出去透透气。
灿灿正在聚精会神看动画，陶希就没走近，示意Andy自己要外出，Andy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一点点给灿灿卷头发。
工作室外就是写字楼的电梯间，陶希走到电梯后的消防通道，避开行人。她有点想大喊大叫，或者像安闲一样，在微信里找个人发上一整页流泪表情包，可这些想法也只存在脑海，不会被她采纳。
陶希坐在楼梯上平复心情，可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会传来一对男女尖酸刻薄的争执声。她觉得自己应该拉黑陶明礼了，防止他找到自己，还会问灿灿想不想要一个爸爸。
灿灿不需要……她也不要爸爸了。
成阳从罗女士那里拿到陶希的工作室地址，想来看看她工作的地方。他控制着脚步声，顺着楼梯缓慢往上爬，却没想到，他没有打扰到任何人，包括坐在第十层楼梯上的陶希。
“你怎么……”
他想问她怎么会在这里，见她没穿外套，快速拉开夹克的拉链把外套脱下。等他走近，却发现情况远比这严重――陶希低下头，正在匆匆拭泪。
“怎么哭了？”
50 相信我的自控力
成阳上午被罗女士责问，知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他百感交集，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和陶希的这段感情，回忆起来哪哪都做得不够好，可又道不清明细。
此时，当他看到坐在台阶上的陶希，看到她慌忙擦掉眼泪的瞬间，内心的悔意达到顶峰――陶希把这样的时刻都藏了起来，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在一起时，成阳从来没发现陶希有过负面情绪，哪怕是讨厌婚姻，也只会在听到相关话题时，笑着说现在不想听。久而久之，成阳就不会考虑到陶希的情绪，他从来没问过她开不开心，也没细究过她为什么会不想听跟结婚有关的事。
罗女士骂他骂得挺对，他和陶希谈恋爱，就是个只顾着自己爽的混蛋。
那……和他分手时，她是不是也一样难过？说不定陶希也没有她表现得那样风轻云淡，只是他一点都没怀疑，决绝地离开了她。
想到这种可能，成阳感到阵阵心脏被按压的痛感，快步上前，先把衣服盖到她身上，低头看到大理石地砖，伸手把人抱起，让她靠着自己。
“你……”
陶希在消防通道是为了避开熟人，她不想被别人的目光打量，再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可她想不通成阳怎么会在这里。她抿了抿唇，想从紧紧箍着自己的手臂里挣脱，可成阳的身体硬邦邦，似钢筋铁板，纹丝不动。
“陶希，我下周就归队了。”
成阳有好多事要跟她说，先选了一个陶希想听的，希望她不要因为自己的突然造访而紧张，“也没几天了……今天就想过来看看你工作的地方，怕打扰到你们就走楼梯了。”
“部队适合你。”
陶希没问成阳怎么知道这里，成阳要是有心想查，什么事都难不到他。
见成阳的生活即将重回正轨，她觉得成阳终于想开了，试着踮脚触碰地面，“你先放我下来吧。”
“别乱动。”
成阳托着她的腰，换了个姿势，让陶希可以靠到自己肩膀。陶希想起以前在一起时，他喜欢站着的姿势，陶希没他这么好的臂力，他怕摔到她，也会这样托住她。
“成阳，我说真的，放我下来。”
“那你先告诉我，刚刚为什么不开心？”
“没什么。”
“你不说我就不松手。”成阳看向她有些泛红的眼睛，猜测原因，“是不是……你爸爸妈妈又吵架了？”
“这你也知道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要我。”成阳觉得他猜到了正确答案，“难过的时候不要总自己待着，你不要为他们的错误惩罚自己。想哭就痛痛快快哭，总憋着对身体不好。”
“不会难过了……我不要他了。”
“所以，你也想帮女儿做决定，让她不要我？”
成阳想逗陶希开心，他用手指抬起陶希的下巴，让她那双蒙上水雾的眼睛看向自己，“你以前可是勾勾手指就能把我勾走的人，怎么现在这么不自信啊。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要相信我。”
“我……”
“也是，我工作时间长，假期少还不固定，工资也不高，我妈还说我衣品特别差……”成阳唉声叹气，“像我这样的中年男人，是找不到对象的。”
“不会的……”
“反正我妈都说了，没人愿意跟我相亲。”成阳见陶希已经从刚刚的情绪里剥离，趁热打铁，“陶希，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不想结婚，我们就不结婚，但是我还可以当你的男朋友，我们还像之前那样，一有空就约会去。”
“你要是愿意让孩子知道，我就是灿灿爸爸；不愿意我就是成叔叔。反正我的时间不多，孩子可能刚记住我长什么样子，我就又走啦，然后她下一次又不记得我了。但我保证，我会学着当一个好爸爸，也只会有她这一个孩子。”
“成阳，你不用……”
“我这样不会影响你们生活的，”成阳赶在陶希拒绝之前表态，“你看这样多好，就算是以后我不在了……”
“你别瞎说。”
陶希打断他，成阳感到衬衣上有眼泪掉落的痕迹，拍着陶希的后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发泄情绪。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担心我会影响你们的生活……你放心，我会努力去做我应该做的事，当一个让她骄傲的爸爸。”
“你不用这样的。”
“陶希，有没有人告诉你，灿灿长得很像你？”
他在她耳边低语，“我以前就在想，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啊？要是我们有个孩子，我希望是个女儿，这样我就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我会给她很多很多的爱……让她来弥补你的过去。”
成阳感到自己衬衣湿了一片，“你生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没想那么多。”
陶希刚一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Andy的声音，应该是灿灿在找她。她擦了擦眼泪，“我要回去了……灿灿找不到我会哭的。”
“她也在吗？”
成阳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女儿，既惊又喜，“又要照顾她又要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不会，今天带她来拍照。”
陶希整理了下头发，把外套还给成阳。成阳现在顾不上过多考虑，觉得要是能见见女儿，脸皮厚一点也没关系，“她下周六过生日，我没时间陪她，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见陶希沉默，成阳知道她还在犹豫，再三保证：“我知道你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孩子。没关系的，我可以离远点……看看她就行。”
“她还小……你突然出现，她会被吓到的。”
“你应该相信我的自控能力。”成阳打消她的顾虑，“而且我下周真不在，我只有这段时间是假期。我承认，我之前知道她的存在，有过很多错误的想法。但是后来我爸跟我说，你和孩子目前不需要我付出时，我的付出对你来说是一种负担。我会继续去做我该做的事，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孩子需要我的时候……别把我推开，好吗？”
“你的父母也知道了？”
“知道。”成阳点头，“你别担心，我爸妈不是那种封建刻板的人，他们能理解你，不会跟你抢孩子的。”
想到成阳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陶希把自己的指纹密码告诉他，让他等十分钟再进去，远远看看灿灿拍摄。
“妈妈。”
灿灿带着编织的发巾，一头小卷毛抖来抖去，扑到陶希怀里。她左看看右看看，伸出小手勾着陶希脖子，在妈妈脸颊边亲亲，“不哭。”
“妈妈没事。”
陶希抱着灿灿，去摄影室拍照。她给孩子拍的照片多是抓拍，带了不少灿灿喜欢的玩具。灿灿从一堆玩具里挑出最爱的独角兽相机，开始学着妈妈的样子咔嚓咔嚓。
她要拍妈妈，拍Andy，还有一个站在门边的长腿叔叔――咦，他怎么又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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