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们不也看不上他么?”
“现在能和当年一样吗?当年你26,没了这个还有大把选择,你把好时光都磨蹭过去了,现在你周岁都快30了,还不得矬子里面拔将军?”
“妈,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不是好东西你跟他谈六年?他不是好东西,谁是?张一?你姨妈这么大的病住院,他一共就来看过那么一回。”
陆柚替张一解释:“他天天晚上都在医院等着我喊他,只是怕来了打扰我们。而且,我已经跟他说了分手了。他是什么身份要为我们鞍前马后?”
“那也不好,你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我上了一辈子班,他在领导面前那个德性,一看就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陆柚自觉让她妈妈把思路带跑了,整理了一下,重新说:“我和沈可扬的事,和张一没关系。和他们俩谁更有出息更没关系。妈,有出息的人,要是心思不在这,他的出息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戳了苏媛玲的肺管子:“我好心好意说你的事,你朝你妈心上戳刀有什么用?!你现在是替你那个爹得意呢,幸好把这个泼妇甩了,再去找年轻的,好的去。”
“妈!”陆柚情急,她想说的是对当年分手的看法,被她妈这么一拉扯,又碰到了她们母女间永远不能碰触的意识形态之争。
这母女的动静稍微大了一点,姨妈在病床上呻吟了一声,母女以为把她吵醒了,屏息去看,姨妈只是想转个头。她们扶着她转了一下,她又睡了。
被这么打断了一下,她们都冷静了不少。
“妈,我当年是很伤心的……”
“我不想听了,好和坏,都是你自己选的。沈可扬说等你姨妈出院的那天晚上在蓝鸟等着跟你见一面,你愿意去就去,别再跟我说了。我自己都是个失败者,不配管你的事。”
张一回了办公室,小韩在。
“吃饭了吗?”
张一含糊地说了声“吃了”,低头看起手术方案来。
小韩神神秘秘地凑近:“哥,你是不是最近要有好事儿了?”
张一马上想起陆柚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任谁看,也不会觉得这是好事的前兆吧。
“为什么这么说?”
“科里都说,要把乳甲中心的二期招标交给你。然后你就能青云直上。”
“瞎说的,我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这事儿李斌做得熟,怎么会找我?”
“哦。可你师兄不是来给你撑腰了吗?”小韩将信将疑。
张一解释:“我师兄只是个医生,他来做点技术指导还行,人事他哪能管?我这几天睡医院里,是为了我对象姨妈在这住院,想表现表现。”
“你要能升了,把李斌顶下去,我自然高兴。你就算不特意照顾我,你也比李斌仗义多了。他光会讨好领导。”
“连个副高都评不了,还想那些?张主治没那么大能耐,一起躺平吧。我今下午没在,今晚要看手术方案,你先去睡会吧,我替你看着,等会儿我要走了告诉你。”
“你今晚不表现?”
“明天上手术,闹呢。”
陆柚陪到很晚,走了。保安大哥看到了,给张一发了消息。张一也收拾收拾回家了。
昨夜半夜跑到医院,动静太大,李文洛肯定知道,这会儿还等着呢。
“让阿姨熬了鸡汤,喝一碗再睡。”她去厨房盛一碗出来,自己笑,“是不是有点像电视剧里,那样?”
陆柚笑了,乖乖地坐在餐桌边上。白瓷碗里盛着金黄的鸡汤,非常诱人。
“我没事儿,不过是熬了个夜,倒也不觉得累。”
李文洛替自己盛了小半碗陪她吃:“是,年轻,又有股火儿驾着,要不注意,过几天你姨妈出院你就该病了。”
陆柚犯不上详说姨妈相关的事去招惹李文洛,她也就想起沈可扬的约会。陆柚试探地抛出这个话题:“沈可扬回来找我了。”
李文洛的表情一点也没意外:“除了你,他去哪能找个感情深,人品和家底都不错的姑娘呢?他后悔也是应该。你们当年不就是因为异地分手了吗?你是怎么考虑的?还有那小张大夫,和你也很稳定的。”
“我……不知道。没有想,脑子都好像不转了。”
李文洛怜爱地摸摸她的脸:“乖,吃完去睡吧。等你愿意想了再决定,谁也不能急于一时。”
陆柚暖暖地喝了这碗鸡汤,洗澡水打在头发上的时候,她想,她居然跟李文洛讨论感情的事了。真是昏了头了。都怪刚刚的气氛太和谐了。
以至于她出了浴室,鬼鬼祟祟地躺在床上,微信问了一下苏媛玲医院有没有蚊子,睡下了吗。
苏媛玲给她回了三个字:“躺下了。”
陆柚安心地放下手机,稀里糊涂地睡了。
张一这一夜睡得不安稳,他梦见了他妈妈戴着手术帽,马上要推进手术室,他发现没有任何化验结果,却怎么都不能把手术叫停。
他一早就醒了,太阳很高,时间还早,他去医院,在庭院里绕了一大圈,去餐厅吃饭。
很神奇,他又遇见了李丽华。她这次可不是孤身一人,和几个年龄差不多的男女患者坐在一桌,谈笑风生。张一觉得好笑又安慰,按理说,在化疗的病人,没这么大的精神头。
张一一粒一粒地掰熟玉米吃,听李丽华说话。一根玉米快吃完了,李丽华的伙伴散了,她过来坐在张一斜对面。
“张大夫又一个人来吃饭啦?”
“嗯。你的胃口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好,有一点反胃,但是不影响我吃饭。”
张一看她情绪很好,也轻松不少:“昨天医务处跟我说你在医院里做生意,给人推荐买衣服,让我跟你说一下。李阿姨,治病要紧。”
“我闲不住啊,我也没让他们去我店里买,我也不知道这一季都上新了什么,我就是说,怎么搭配好看。我17岁就卖衣服了,我最会搭配。”
张一唇角噙笑:“好,从我的角度,你开心最重要,最有利于治疗。你做别的我都不管,别太累了就行。卖衣服稍微低调点,医务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最末一句张一压低声音说的,两人默契地笑起来。
李丽华打量张一两眼:“张大夫,你穿衣服太板正了,这不好。我还以为医院逼你这么穿呢。你看别的大夫,都不这样。”
“我老师喜欢医生穿得正式,整齐,所以我换了医院还是这样。那你给我建议建议,墨绿色的领带配什么衬衫?”
“什么样的墨绿?墨绿也分深浅啊。白的不出错,但不好,浅黄,浅绿,太简单。浅粉色嘛,你想想,就很适合约会了,再就是一些格子,条纹,那就得看个人喜好。姑娘送你的?”
张一吃完了,故意卖关子,端着餐盘起身:“李阿姨你慢吃,我要去准备手术了。谢谢你的建议,我会买来试试的。”
李丽华眉开眼笑。
张一心情也很好,他想起他妈住院的时候,常跟他吐槽医院门口超市的老板娘太懒,店里收拾得不像样,她要是在旁边开个店,不出三年就给她干倒了。说得时候也是这样眉飞色舞,好像真能实现似的。
23.是否
今天排的手术并不多,下午提前做完,张一在窗边俯瞰。
小韩凑到他身边:“科主任和李斌他们今晚又有节目。”
“你怎么知道?”
“李斌家远,一有应酬,就会睡在值班室里。我听见他给他媳妇儿打电话了。”
“他还挺不容易的。”
“我就知道你不关注这些,咱们科室都知道。叫你了吗?”
“傻子,我都说了,我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明天周六,再整理半个小时病案,就可以下班了!”
“跟女朋友玩儿吗?”小韩想起陆柚还在医院陪着呢,“错了,那你不得来好好陪着,当牛做马,好刷印象分?”
张一摇头。陆柚不需要,他去了,她只会困扰。
几经波折,陆柚的姨妈终于要出院了。苏媛玲被自己说的“不再管了”困住,这些日子死咬着不肯再提起沈可扬的事,到这一天,还是想探探陆柚的口风。
“这次住院,那张大夫帮忙很多,要出院了,你得去跟人家说一声,算是咱们不失礼。”
陆柚不响,要张一只是个普通朋友,她妈妈说的当然是个正道。
“他明天是全天门诊,别去打扰了。”
苏媛玲想听下文,好久也没等来下一声,自然没个好气,母女差点又吵起来。
张一这会儿真没在休息,凌思远在他家。
“和大萌哥这次是真的吵架了,我说应该告诉你一声,她说我说了不传话,怎么还传。”
张一默然良久,说道:“没必要为了我吵架。而且,沈可扬已经告诉我了这件事。”
“真卑鄙,”凌思远急了,“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张一避过这个问题,反问道:“她会去吗?”
“可能会吧。萌萌说,她也不是真的毫不心动。你知道她们的事吗?”
“知道,谈了六年,分了五年。”
高度概括,凌思远没法核对细节,只好主动往外倒信息。
“他俩分得不是很和谐,当时,两人约好了一起去德国留学,男的大一级先去了,小陆在家这一年,没做通家里工作,毕业就回来了。男的挺绝情的,意思是既然没有以后了,那就分手吧。”
“所以她恨他,但也放不下,是吧?”
凌思远怕张一伤心,故意模糊了程度。
“有点。那男的我没见过,听蒋易萌说,长得很帅而且情绪价值拉满,小陆很长时间都认为他是在借分手逼她选他。”
“后来怎么知道不是?”
凌思远耸肩:“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假戏也成真了。”
张一默默地在心里加上了一句“五年也过去了”,这样的了断,是要一天一天地淡化,要一天一天地逐渐绝望。要是她用情很深,这个过程也一定痛苦。他说不出自己现在的情绪,好像有点心酸,也有点遗憾。
“现在问题是,你怎么想。你要是很介意,当然就不关你的事,要是你还想争取,那就抓紧时间,不要让遗憾发生了再去后悔。”
凌思远虽然是这么劝张一,但他认为陆柚一定是抵不住旧情人的邀约的。他和蒋易萌吵架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这个,他嫌蒋易萌为什么事先不说清楚。
蒋易萌生气的时候,也会露出尖牙:“说什么?我哪知道你的朋友要找个完全没有感情经历的圣女呢?我就是当年太傻,没好好问问你的感情经历。”
“咱说的是一回事吗?有感情经历,就得跟前任拉拉扯扯个没完?而且,我都说了一万遍了,我跟那俩高中同学,手都没牵过,纯粹是小孩儿过家家,你扯什么扯?”
……
想到这些,凌思远烦躁地叹了口气:“争取了,起码没有遗憾。感情里别太高自尊,没意思。”
张一缓缓地说:“我想好了,我不会去劝她,不会去影响她。要是他们能在一起,陆柚是得偿所愿,要是他们不能在一起,也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我当然没有那么云淡风轻,但是――要是不把选择的权利完全交到她手里,她余生会一直都有一个遗憾,可以说,她和谁在一起都永远是夹生的。这样的机会,对她,对以后要和她在一起的人来说,都挺难得的。”
凌思远气笑:“你这是什么狗熊战术,你喜欢的人,你要拱手让出去吗?”
“以我对陆柚的了解,如果她下定了决心,没有人可以改变。从可操作性来说,如果她决定去找她在心里放了十一年的人,也不是我这个相亲五六个月的人说几句求几句就能改变的。你以为这是一道选择题,其实我和他就不在同一道题。”
“那不考虑她,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要是他们重新在一起了,我会祝福。如果没有,我很希望能和她重新开始。我很珍惜,这几个月有她也有你们的生活,我这几个月,很快乐了。”
凌思远内疚地说:“我要是早知道会这么复杂,我才不会把她介绍给你。”
“别这么说,头是你们开的,路是我自己走的。”
处在问题中心的陆柚,也心乱如麻。她姨妈情绪不能激动,所以没告诉她,她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听见了。
“那姓沈的小子,现在混得是不错,你要是跟他顺利结婚什么的,也凑合了。你要大凡小几岁,我都要劝你别跟他一起。”
陆柚现在是惹不起姨妈了,只能乖乖地听着。看她都虚弱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操心这些,她禁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慢点说,我也不会跑了。”
“你也不是没跑过,”姨妈都这样了也没忘了膈应她一句,“我那时候反对是有私心,是为了你妈,你要是去了国外,在那定居了,你妈就永远一个人了。你敢说你那时候没这个想法?”
陆柚默认,她那时候没想一定要留在国外,但确实想去一个远离家里的地方,可以尽量不要回来面对这些。
“加上这个孩子面相我觉得太风流……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个,我信,你爸的面相我都觉得风流,果然。然后他和你分手,我也觉得太绝情,这些年了他都没回来找你,这会儿回来了,无非是他觉得到了结婚的时候了,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又想起你了。你这么些年,相谁都相不中,无非是心里还有那么点儿不甘心。他会和你一样吗?”
陆柚萧索地笑了,她姨妈说的话,每个字都不中听,偏偏每个字都是实情。她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姨妈提醒也会想到这些。
“好了,你别操心了。你是反对的,我知道了。”
“我没说完呢。你说你妈走不出来,不能向前看,你也一样。我这些日子也琢磨了,我打算等我好些了就替她张罗,她总这样一个人,是不行。跑题了,说回你,你要是就喜欢这么个人,自己长点心眼,他哄你你受着,他长得漂漂亮亮,咱们生个孩子也好看,跟他相处一段时间,确定他那些花花肠子都收起来了,也未尝不可……你也老大不小了。”
陆柚妈妈把姨妈先接她那里,她照顾一段时间。所以现在回家去准备了,没在这儿。姨妈已经打算她的事了,她知道吗?
陆柚下意识地朝旁边床上看了一眼。
“你自己也不是个傻的,你什么都明白……”
姨妈后面絮絮叨叨说了好多,陆柚也闹不清她是希望她复合,还是不希望她复合,她拦着她不让她多说。
“好了,我自己会考虑的,你别说了,太累了,你身体受不了。”
“……摆下一桌鸿门宴,要你去上赶着他。”
姨妈意犹未尽地把今天的宣教停在了这里。
姨妈出院没费什么事,接了她回家,收拾好了陪着吃了午饭,还赶得及回去上班。
科长叹了一声:“你这些日子家里有事,零零散散请了不少假,以后要勤快些。”
20/69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