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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开方量骤增，代煎需求多，她下了班就泡在煎药室，经常弄到深更半夜才结束，腰酸背痛，胃隐隐反酸。
陈书逸推开会议室玻璃门，上面引出他的手掌印。
湿漉漉空气里，三个炉子上都是咕咕冒泡的中药汤。
李子背对着门，坐在小板凳上看书，不时还拿个勺子在药汤里搅动搅动，看着单薄得很。
“不行不行，我调两个同事来替你。你这不是熬药啊，你这是熬自己呢。”陈书逸说着拿过她手里的勺子，走到炉子前面，帮她看着药。
李子白天还要跟门诊，严重体力、脑力全部透支，累得不想动弹。
“确实快不行了，我感觉每天闻中药都要闻吐了。而且有重影，面前好像有数不清的锅......”
＊
李子一整天都感觉恶心，这会到家歇下来更是胃痛得厉害，浑身冒冷汗。
她昏昏沉沉地想起，小时候发烧就会去宁市的儿童医院。
输液部旁边的门，可以通到隔壁KFC，她就会可怜巴巴望着爷爷。然后每次退烧以后，她都可以吃上一份脆脆的香辣鸡翅。
生病也就变得没那么痛苦，可惜她还没念完大学，老人都陆续离开，她又成了一阵没有人牵挂的风。
“香辣鸡翅......”
陈书逸洗完澡回来，看她蜷缩在沙发里，脸上烫得要命。
“李子，醒醒，我们去医院。”
宁市的深冬特别冷，李子裹着大棉衣，还是觉得一点也不聚热。陈书逸开得飞快，等挂好急诊，李子基本已经站不住了。
化验结果炎症巨高，医生没给走，直接转到住院部。
李子在门诊疼得要死，稍微缓过劲来，发现已经四仰八叉躺在病床上。
可能是吊了点滴，镇痛消炎，舒服许多。
李子扭头见陈书逸坐在床边，手里握着输液的管子，打的点滴都被他捂得温热。
“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不那么疼了。”
“白天就疼了吗？为什么不说啊？我要不去接你，你搞不好这会还在煎药。”
陈书逸拿她没办法，他意识到李子遇到事除了死扛还是死扛，这些年完全没变过……
那年他回宁市，看到公众号上苏乐秋的咖啡店要举办网红小狗生日会。
等他到的时候，门口聚集了三十多只伯恩山犬。
李子戴着围裙，忙得不可开交。
他坐在对面，人群里突然传来几声狗撕咬的尖锐声音。两只公狗为了小零食差点咬起来，主人拽也拽不住，李子正好在旁边，一个转向攻击上来就给了她小腿一口。
他起身跑去，看她跟主人挥挥手示意没事。
独自到一边掀起裤腿，一条巴掌大的口子渗着血，她拿纸巾按了按，一瘸一拐又进去继续收拾桌子……
没人发现，她也没有说一句。
就是生扛，不影响别人，不麻烦别人，好像是她什么鬼信条一样。
是他大意了。
“你明天要做胃镜，我回去拿点生活用品就来。”
李子抓着他的手，眼巴巴的可怜样，不想让他走。
这是她第二次住院，刚毕业那会，她阑尾炎也住过一次医院，没人知道，静悄悄做完了手术。
这次再住院，有陈书逸陪着，她突然发现，原来住院挺好啊。
陈书逸头发还没干，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戴着银边框架眼镜，特别温暖、好看。
“头发湿的，会着凉。”李子轻轻指指他的头发。
“等我把头发吹干，你在家就晕倒了。”
李子撇撇嘴，没敢再说。
她躺在床榻，疲惫脸蛋还是透着光洁，嘴唇微红，刚刚退烧印着浅浅细汗。
又嫌热，把衣服扣子解开大半。
陈书逸抚过她的手心，掌心包裹她的手指，落一个湿漉漉的吻：“快把衣服穿好。”
李子扬起手，还贴着胶布。
“要我帮你吗？”
她还没回答，看到陈书逸已经起身，白色纽扣接连钻进缝隙，她都忘了怎么呼吸。
第15章 山楂蜂蜜小蛋糕 “病房的床怎么这么窄……
雪白脸庞稍稍有了些血色，她张开双手。
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包裹，像是撒娇的小朋友。
陈书逸叹了口气，一把将她紧紧揽入怀里，慢慢抚摸着她的背。
好踏实的拥抱，李子暗暗发誓要记得这个夜晚。
终于有一个人把她看得如此重要，她爱上了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陈书逸，你身上烫烫的像小太阳，就是冬天家里用的那种取暖器......”
“陈书逸，抱着你好舒服啊，我不想撒手。”
“陈书逸，谢谢你......”
“陈书逸......”
李子把头埋在他颈窝，絮絮叨叨半天，从宽松袖口中伸出手，调皮地搂着陈书逸的腰，指甲肆意划在他羊绒质感毛衣上。她侧过脸颊，鼻尖触到他湿润发丝，带着薄荷鳄梨的清爽。
陈书逸咬在她颈窝，李子竟然也没推开。
“你在家也没这么能撒娇啊，谁在医院考验人性啊？”
李子笑着回他要忍住哦，公共场合，然后又埋进他怀里。
“陈书逸，我饿了。”
“我知道，你梦里都在喊香辣鸡翅。”
“那我要吃香辣鸡翅！”
“你出去问问这一溜病房住的哪个能吃香辣鸡翅？你怎么不说吃点冒菜火锅麻辣烫呢？”
......
争执半天，李子决定暂时放弃香辣鸡翅，毕竟明天中午要做无痛胃肠镜。
陈书逸接着电话跑去门口，李子瞪大眼睛张望，盘算着是什么外卖。
回来时候拎着两大包生活用品，身后跟着一对夫妻。
阿姨温婉雅致，一身素色外套，戴着焦糖色羊绒手套，长发盘起，五官立体，笑得亲切。身旁叔叔个子挺高，金丝眼镜下眉眼英朗，看得出年轻时相当帅气。
这眼睛......
怎么和陈书逸长得那么像？
“我爸妈。”陈书逸放下东西，蹦出这么一句。
李子懒散躺着的身子一僵，惊得从病床上弹坐起。
打招呼的声音都带着点颤音。
紧张到都忘了自己手上打着留置针。
“哎呀，姑娘你慢点，别动别动”，陈书逸妈妈赶紧跑上来扶着。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要来。”李子说罢狠狠瞪陈书逸。
“你不让我回家拿东西，我只能喊他们送了，没事儿，我爸妈晚上爱出来遛弯儿。”
“对对对，小李，你不要多想，我和你阿姨就是闲得无聊，就想找点事干。”
谁家老两口晚上十点多来医院遛弯啊。
还是零下的天气。
“看这瘦的，书逸，我们回去烧点吃的送来吧？”
“她明天做胃镜，这会吃不了，明天才能吃点流食。”
“我查了下，明天做完两个小时就能吃了，你就做点粥，带点好消化有营养的，蒸鸡蛋、肉松都能吃。”陈书逸爸爸把眼镜卡在头上叮嘱。
“好好好，明天几点做胃镜？”她问陈书逸。
“中午，一会就结束了。”
两人商量好时间，怕打扰李子休息，没说两句就走了。
“我明天陪钟教授去农大上课，他们过来陪你。”陈书逸说完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热水袋，塞进被子。
暖意在小腹上缓缓散开。
是他妈妈灌好带来的。
陈书逸没把手拿出来，他在被窝里按着热水袋，指腹贴着李子软软的肚子。
“陈书逸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都吓死了。”
“不难接触吧？”他笑笑，又说：“感觉我爸妈还行？”
跟父母接触确实会让李子感到非常恐惧，但是陈书逸突然袭击这一下，反而少了很多心理建设。
没有让她有任何不适，他们两口子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在李子想象里，应该是比较考究的。
但是今天一见，完全就是身边最普通、最幸福、最随和的，李子小时候羡慕不来的那种父母。
“不要有负担，他们上周回来，我担心你还没做好准备，就没说。”
“没有，我就是觉得在医院，不太礼貌，我怕他们会，不喜欢我。”
陈书逸笑了，说：“你看他们像不喜欢吗？放心吧，我爸妈，很好说话。”
李子点点头，亲情这块，她尤其不擅长。
“冷吗？”
“有点，空调再开高一点吧。”
“喂......”
陈书逸倏地掀开被子，靠着李子躺下，让她猝不及防。
“病房的床怎么这么窄？”
他左手肘撑着耳边，侧卧在她背后，李子本能地向前挪了挪。她没敢回头，揪着被角，耳后根烧起来一样红。
就这样被陈书逸圈在怀里，阵阵喘气飘在她额头。
他捏捏李子手腕：“转过来。”
李子小心翼翼滚了半圈。
抬头就看到陈书逸轻撩眼皮，低头凝视着自己，目光流连缱绻。
他俯身把吻覆在李子额头、鼻尖。
然后一声低喃：“别害怕，我陪着你。”
＊
李子感到喉咙干涩，麻醉苏醒，朦胧中睁眼就看到陈书逸妈妈在给她盖被子。
“醒啦？有没有不舒服？”
“阿姨......”李子想坐起来。
陈书逸妈妈挥挥手喊：“老陈，过来把这床抬起来，我不知道在哪弄。”
“切了几个息肉 ，其他没啥问题，要静养几天。书逸在学校，他说弄完就回来。”陈书逸爸爸扶着李子把病床摇起来。
李子感觉胃里有点灼烧感，不算太疼。
“这个陈书逸，天天也不知道多忙，女朋友也顾不上。”
“老陈，问问医生，几点能吃东西啊，我怕带的粥凉了。”
“阿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儿，我们这次回来得突然，本想着这几天喊你们来家里吃饭，没想到陈书逸这么不上心，照顾得不周到，让你吃苦了。我来说他，后面一日三餐一定要按时吃。”
说罢她给李子背后塞了两个枕头，“靠着舒服点，还疼吗？饿不饿啊？”
李子摇摇头，而且有点想哭。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家人，是可以照顾得这么细致体贴的。
“李崽！我来啦！”
一束巨大的鲜花从门里探进来，红艳艳的大玫瑰加上这熟悉的声音。
是俞延飞没错了。
“这是，你妈妈？阿姨好！我是李子同事，你叫我小俞就行。”
“这是，陈书逸妈妈......”
“哦哦哦，”俞延飞倒是一点不惊讶，“我也是陈书逸同事，我俩老兄弟。”
俞延飞是e中天花板，ESFP，热情是他的超能力，生活是他的派对，来的都是客，无论在哪，他都可以风生水起，站在人群中央。嘴甜勤快，标准好女婿，没有阿姨不喜欢，闲聊两三句就把陈书逸妈妈逗得前仰后合。
话音未落，病房里又走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
e人也沉默了。
是苏乐秋。
时间仿佛静止了那么几秒。
李子有点希望医生马上给她一针麻醉，眼前这个前任世纪大见面。
还是不参与为妙。
仿佛听到乐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她视线瞬间收回到李子身上，故作镇定地问。
“怎么样了？”
“挺好的。”
“昨天晚上我给你打了好几个语音都没人接，后来陈书逸回我，我才知道你住院了。”
“小问题，小问题。没想到大家都来了，兴师动众了。”
“以后还得按时吃饭，自己是医生，怎么还病倒了。普度众生的前提是先活着。”
乐秋说完这句，俞延飞笑了……
e，太e了，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笑声格格不入，李子像在走钢丝。
陈书逸进来看到病房里站着的这两位嘉宾，愣了下神。
“好点了吗？”他问。
“我没事。”李子跟他挤挤眼睛，示意他赶紧想想办法。
“我妈呢？”陈书逸看看俞延飞：“俞总，帮我问问我妈，李子几点能吃东西。”
俞延飞点点头，识趣地出去了。
前脚刚走，苏乐秋绷着的脸一下松了许多。
“他怎么在这？”
“说来话长，有个培训，他最近在我们医院。”
陈书逸答完，发了条消息给俞延飞。
【等给我通知再进来。】
＊
一口热粥，软糯丝滑。
送走苏乐秋和俞延飞，李子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陈书逸的手机响得不歇火。
他看了眼刚放下，手机又开始震动。
“医院有急事？”
“我没事了，你要不回医院吧。”
“没事，俞延飞这几天顶班了，王宇也在。”陈书逸瞄了眼，很是不耐烦接通语音，直接打开扬声器，是个女孩的声音。
“陈老师，你怎么不回我信息啊？我们有好几个问题想当面请教你呢，你明天还来学校上课吗？”
......
“不好意思同学，我老婆住院了，最近都不去上课。另外，有事可以上课时候提问，私人时间，不太方便接电话。”
陈书逸爸妈相视一笑，“书逸，以后叫你爸给你弄个那种老式手机，屏幕小小的，只能接电话那种，上课就带那个吧。”
李子捂着嘴，看到苏乐秋发来的消息。
【要死，俞延飞送我回去的。】
【他说他重新爱上我了，问我怎么说。】
【这人有病吧，说屁啊，分手八百年了。】
世界是属于e人的，洗澡不关门，随时要发疯。
李子回她。
【没事，他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当他放屁。】
下一秒，俞延飞的电话打来，李子刚接。
“把苏乐秋推给我，我要重新追她。”
第16章 迷迭香煎小牛肉 “我就喜欢你这个类型……
“谢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集团对我们中心的工作成绩也都非常满意。今天下班请大家一起聚餐。辛苦值班的同事吃外卖，点最贵的，我报销。”
说完陈书逸和李子相视一笑，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康复的小朋友陆续回家，转诊中心难得清闲。
她撕开福字的透明背胶，左右比划着贴在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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