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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经常在想这个问题。
小狗的衰老是断崖式的，它们可能在前面七八年甚至十年都维持基本相同的身体状态，能吃能喝，上蹿下跳。但是突然在某一天，安静下来，或是身体机能的损伤，或是精神状态的萎靡。
那一刻，你会突然意识到。
天啊，我的小狗，它老了。
然后你终要面对它先走一步的伤痛，毫无招架之力。
李子盯着面前的报告，两眼无神。
今天的转诊中心格外安静，陈书逸把泡好的咖啡放在桌上。
“院长，你是不是看过很多这样的场景啊？当我们把报告交给主人，也等于宣布了小猫小狗的死亡，这感觉，挺无力的。”
李子握着杯子，慢悠悠问陈书逸。
他没有说“是”或者“不是”，他望着李子泪汪汪的眼睛。
“我第一次手术失败的时候，非常崩溃。我抱着那只小狗，不肯让他们带走火化。”
“那天我的老师告诉我：我们现在每一天在做的努力，都是为了离下一次死亡更远。所以动物医学的本质就是不断学习，你越厉害，你的动物病人就离今天这道死亡线越远。你今天就算看到了死神，也不能害怕他。”
他摸了摸李子的头。
“你跟我说过的。干翻它，对吗？”
李子想起陈书逸重回手术台那天，一晃神，杯子倒下，洒了一地。
“烫到没啊？”
陈书逸拉开她，抓着她的手。李子下意识就甩开了。
“干嘛，在医院呢。”
“医院怎么了？哪条规定我们医院内部不能谈恋爱？”
他打开诊室水龙头，“伸手。”
李子没动，他抓着李子的手就开始冲冷水。
李子左顾右盼，还好过年值班人少。
“你怎么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啊。”
陈书逸没看她，嘴角一扬，带着点笑意说。
“什么？”
李子没听明白。
他向李子勾勾手。
李子身子前倾，踮着脚把耳朵凑上去。
“你还是喝多的时候比较听话。”
......
第19章 牛乳南瓜派 “家里藏人了？”
“陈书逸的快递。是这儿的吧？”
快递小哥站在医院门口，怀里抱着个正方型大盒子。
费小丹朝他招招手，院长从来不把快递寄医院啊，她伸头一瞅面单，收件人确实印着陈书逸。
“保价的，要本人签收，他在吗？”
“院长，有你的快递。”
陈书逸应声从诊室出来，边走边嘀咕，“我没寄东西到医院啊......”
快递小哥见陈书逸过来。
“帅哥，是你啊。”
“上次谢谢你女朋友啊，没投诉我。”
这一片顺达的快递都是这个小哥负责，前阵子李子买的东西被他送错了单元楼，还好就在隔壁。
女朋友？
我听到什么？难道院长有女朋友？还住在一起？
费小丹觉得瞬间自己登顶八卦巅峰，那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太爽了。
她镇定地扯扯嘴角，微笑目送陈书逸转身回去。
然后立马掏出手机，龙飞凤舞地往小群里发消息。
【特大消息！院长有同居女友！】
“靠，院长真有女朋友。”
“对啊，丹丹姐消息绝对靠谱，她听快递小哥当着院长面说的。”
“你说是不是何医生啊，听说她是院长亲自推荐到我们这的。”
“我们科室说不是她，是院长大学时候的同学。”
面前的自动饮水机加热声忽地想起，李子才缓过神来。慌忙拿出手机，看到同事小群里有二百多条新消息。
七嘴八舌全是陈书逸神秘女友的八卦。
她把手机放进兜里，刚想撤退，迎面就和闲聊的同事四目相对。
“李医生，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啊，你和院长录节目接触得最多。”
“对对对，有没有见过这个神秘女友，据说是他大学同学。”
“院长女朋友应该人超级好的，之前为了录节目炒李医生和他的CP，现在还住在一起，绝对是人美又温柔那种啊。”
......
之前还说她和院长般配，转眼已经是荧幕CP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伪装得太好，竟然一点儿不怀疑她吗，怎么就认定是什么大学同学。
李子心里像是扑了个空似的，抿了口手里的红茶。
泡得急了，沸水冲的茶汤，一股酸涩锁喉。
她有些失意地走在长廊上，抬眼看见医院的保洁大姐正站在中医诊室门口等着，怀里抱着只黄白色查理王小狗。
“周姐，你还没下班呀？”
周大姐来转诊中心时间不长，话不多但为人勤快，做事一板一眼不拖拉也不偷懒。她来了以后，常常帮着李子和费小丹收拾前台和门口的花花草草。
“李医生，你回来了，那个，我有点事儿想咨询你。”
“没听说你养狗呀，它好可爱。”
大姐把小狗往地上一放，李子才看出这狗不太对劲。
没走两步后腿就没力气了，整个赖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她们。
“这是我一直做钟点工那家老太养的，老太上个月走了，这狗没人要，我就给抱回来了。”
“它好像后腿有点问题，多久啦？”
“有个把礼拜，这两天瘫得厉害，我在医院也不认识其他医生，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看。”
李子弯腰把小狗抱起来，触诊隐约觉得腰椎那里一按，小东西就疼得厉害，身上阵阵发抖。
“具体情况要做检查，外科的我不太擅长，我帮你联系他们科室医生先确诊下。”
说罢李子瞄了一眼值班表，今天陈书逸有应酬，值班的是何希媛。
她拨通诊室电话，让周姐把小狗抱去外科。
＊
“这狗主人呢？”
何希媛没多久拿着核磁报告出来了。
李子正在住院部检查病例，冲外面喊了声。
“她有事先回去了，一会再来。”
“回去了？你让她回去的？”
何希媛声音突然很大。
周姐晚上还有个临时工的活，要去旁边小区给一户老人烧晚饭。
她担心来不及等小狗报告出来，让李子有消息通知她。
李子停下了手上的笔，把住院记录挂上笼子。
扭头就看见何希媛脸色难看，皱着眉头，相当不满。
“她付过钱了，报告出来了吗？我去通知。”
“她的狗腰椎有问题，不手术根本站不起来，你就这样让她走了，这个小狗丢在这，万一她不要了，你负责吗？还有这个狗还有芯片，是个赛级犬，她怎么会养个赛级犬？”
嗓门很大，话里有话，听着极为不适。
李子没搭理她，径直走回前台，打了两通语音没人接。
“怎么样？不接电话吧，李医生确实乐于助人，但是太逞能也不行。”
何希媛像是得胜一般，不疼不痒地讥笑着。
也同样冷嘲着李子。
“哟哟哟，谁在放屁，好大的味儿。”
费小丹拎着外卖推门进来，步伐急促有力，三五步就跨到何希媛面前。
“你急着等晚上最后一锅烧了啊，瞎蹦跶什么？”
李子扑哧笑出了声。
“我来打，周姐经常听不到语音，我有她电话。”
费小丹刚拨通。
“喂，是宠物医院吧？我马上回来。”
李子听到电话接通的那头，说出的第一句话，她就知道，这个小狗有救了。
何希媛冷笑一声，丢下一句 。
“这个手术横竖要快两万块，她后面做不做还难说。”
“你看不起谁呢？你这人真是，怪不得大家都说院长神秘女友不能是你。”
杀人诛心，何希媛脸色瞬间铁青。
“费小丹宝贝！来来来，有火冲我发。”
眼看着丹丹手已经指着何希媛还要来几句，王宇从门口冲进来，一把搂住她。
丹丹气得把电话一扔，何希媛头也没回地走回了诊室。
“你拉我干嘛，这女人就要老子治几次。”
“行了行了，把我喊来不是喝酒的吗？看你表演来了？”
“废物，干架不帮我就算了，成天帮倒忙。”
……
王宇顺着毛捋，好不容易把她拽到酒吧。
店里正放着浅浅民谣，果泥味的精酿清爽冰凉。
王宇坐在窗边吧台，精酿店的老板是他好朋友，养了只古牧，跟酒吧同名，小山。
前两年古牧肾衰，是他给救回来的。
店离转诊中心不远，王宇下班，经常来喝一杯。
他看着丹丹，正蹲在收银台边，跟古牧抢玩具，把小狗气得龇牙。
“费小丹，你干嘛非要跟何希媛过不去啊？”
丹丹看都没看他，只觉得他说话好笑。
“你没完了是吧？爱上人家了？轮不上你，她喜欢院长你没看出来？”
“我对她没兴趣，只是她来我们医院，是院长亲自推荐的，今天一闹，后面她有的给你找麻烦。”
丹丹上前拿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舔了舔嘴边泡沫，瞪大眼睛。
“你关心我？”
她凑着王宇，眼神极为诱人。
王宇没回答，他不吃她这一套。
丹丹翻了个白眼，到前台拿酒。
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他就是这样，若即若离。
“放心吧，我们医院除了图图，我工龄最长，我不怕麻烦，随她找。”
她一直是这副谁也不在乎，谁也不怕的样子。
从王宇第一天到转诊中心，她就是这样，再难缠的客户，再难听的话，她都不在意，该反击就反击，该骂就骂，她闹着要做手术助理是为什么，他也都明白，但是他就是无法肆意妄为地回应她的感情。
王宇心里有道坎，没人能帮他跨。
＊
李子给小查理王办完住院，回到家已经九点多。
外面狂风大作，眼看就要暴雨压境。
她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吹头发，听见一阵敲门声传来，吃饱饱冲着门口狂叫不止。
她从猫眼窥出去。
要死，费小丹正猛猛敲着对面的房门。
她赶紧打开门，酒气扑面而来，费小丹闻身转头。
“哇，李子，你在家啊。”
李子看她喝得歪歪倒倒，头发上全是雨水，淋得像个邋遢小狗。
“丹丹，你怎么喝那么多，王宇呢？”
“不提那个死男人，我让他滚了，哎，李子，我怎么记得你家是这户啊。”
“你记错了，哎呀，身上都湿了。”
李子赶紧把她拉进来，“李子，嘿嘿嘿，李子，你真好，真漂亮，嘿嘿嘿。”
......
下一秒，费小丹吐了个干净。
吃饱饱看着眼前的喷泉，一脸震惊地向后退了几步。
李子刚收拾完，就见她在家里到处找酒。
嚷嚷着还要喝。
李子倒了杯冰水，骗她是酒，费了半天劲硬是把她拖进房间。
丹丹光着脚，一头栽在李子床上，嘴里嘟囔几句，昏睡过去。
李子带上房门，出来就迎面碰上回来的陈书逸……
她冲到门口拉住陈书逸，他拖鞋还没换上，就给李子拽进卧室，门砰一声关上。
“什么情况？家里藏人了？”
陈书逸扯了扯领带，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李子。
“说来话长，费小丹喝多了，在我房间，抱歉抱歉，你别出去。”
他听罢嘴角一扬，把外套搭在旁边椅背上，卷起衬衫袖口。
俯身把她压在门后，圈在怀里。
李子下意识捂住胸口，这一通忙活，她才发现洗完澡还只穿了件吊带裙。
白色绸缎在昏黄灯光下波光粼粼，她一捂，显得欲盖弥彰。
陈书逸喉结上下滚动，下颌凌厉的线条在那一刻尤其性感，他说。
“所以，我马上要洗澡了，你也不能出去哦。”
第20章 三文鱼菠菜蒸蛋 “难道一起睡觉？”……
房间里逐渐被雾气包围，柑橘沐浴露的气息从浴室门缝里悄悄跑出来，钻进身体每一个舒张开的毛孔，不声不响让体温无限上升。
李子很少进陈书逸卧室，她坐在床的角落，几乎贴着边缘，一不小心就会从天鹅绒床品上滑下去。
水声骤停，她白皙的脚踩在地毯上，闻声忽地绷紧。
这是洗好了？李子顾盼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陈书逸身上的浴袍柔软松垮，湿漉漉的碎发滴落水珠，绕着脖颈落在胸肌线条上，散开又一路向下......
顷刻间，李子已经面红耳赤，眼眸却还流连了几秒。
“你不冷吗？”
陈书逸擦着头发，拿起毛毯大步走来，腹肌运动时紧实有力。
羊羔绒毛毯覆在肩头，李子下意识地往胸前拽了拽。
他看她一脸紧张，像个受惊又好奇的小猫，故意说。
“对，盖盖好。”
根本不冷，热得心脏要跳出来。
陈书逸一把拉过椅子，慵懒地靠在上面。
“现在怎么办？”
“等雨小一点，我打车送她回去。”
“你这么确定她不会醒？”
“丹丹每次喝多了都睡得死沉。”
“有多沉？外面什么动静都听不到吗？”
“听不到。”
……
她听见陈书逸一声笑，才回过神。
着了他的道。
空气里都是被他蛊惑的味道，酥酥麻麻。
她一脸红晕更加诱人。
不能再待在一个房间了，他可能需要喝点冰水。
他起身把浴袍扎好，拿起被子往外走去。
“喂，你别出去啊，万一丹丹醒了。”
陈书逸手腕被她抓住，他触到李子软和手心里渗出的细小汗珠。扔下被子，转身就勾住了她的手指，十指紧扣，指腹摩挲。
“我不出去，难道一起睡觉？”
......
他说话间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在狭小距离中越发低沉。
“你躲一会，等她这阵子酒劲过去，我就把她骗出去。”
李子仰头盯着他，微微嘟着说话的嘴唇，红润欲滴，带着可怜巴巴地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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